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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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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段小樓 -【龍鳳呈祥(蘇杭一家親之苗傜族篇)】《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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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6-5 00:04:39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什……什麼,你是陸探蘭陸姑娘的姊姊?」

  乍聽之下的夏逢春,還一臉質疑,但在仔細看了看元梅的五官後,發現她和陸探蘭陸神醫還有些神似。

  「沒錯,我就是探蘭的大姊,我叫陸元梅。」

  「原來你就是鼎鼎大名的蘇州余園的陸大當家。」夏逢春立即打躬作揖。「老朽有眼不識泰山,居然認不出梅姑娘,真是失敬失敬。」

  「夏老爺子也別太客氣,事出突然,為了救人,我也疏忽了自我介紹,你快別這麼說了。」

  「梅姑娘難得來到敝所,老朽竟然幫不上什麼忙,真是愧疚不已啊!」

  「夏老爺子,我看得出來你已經盡了力,就別再自責了,喔,對了,你說我妹妹每年都會到貴府來採辦藥材,不知都在什麼時候?」她省略了彼此間的客套,針對重點問道。

  「約端午前三天,及重陽後三天,這是昆明氣候最宜人,也是適當遠行的最佳良機。」夏逢春如是說道。

  「端午前三天……」元侮掐指算了算,「那不就是在後天,你是說她後天就會來到昆明?」

  「是的,若是一切行程都沒受到耽擱的話,算算時間,應該是浚天就會到、」

  如果後天才會到的話,那麼再加上這兩天的時間,也就是他們到這來的第五天,離乘風大限的第七天,不過就只剩最後兩天,這兩天的時間相當緊迫,只怕探蘭一不小心行程給耽擱了,那一切就不妙了!

  她把一切希望都寄託在妹妹探蘭身上,以她精湛高超的醫術,相信她一定能將杜乘風身上的毒給解開來的。

  探蘭,你一定要快點來,一定要啊……

  正祈望著探蘭早點到來的當兒,鴛兒卻匆匆忙忙地跑進藥鋪裡頭,喘著大氣說道:「那個……那個……」

  「鴛兒,有話就慢慢說,瞧你跑得喘的,說的話誰能聽得懂啊?」夏逢春搖著頭,這鴛兒毛毛躁躁的老毛病就是改不了。

  「就那個嘛……杜……杜大哥他……」

  「他怎麼了?」元梅倒抽一口涼氣,全身的血液幾乎要凍結:

  「他……他醒了,說要見陸姊姊您。」

  「醒了?」元梅此時才松了一口氣,她提起繡裙,完全不顧其它人的反應,一個跨步就往杜乘風的廂房跑去。

  一推開門,只見杜乘風半撐起偉岸的身子,吃力地將身子斜靠在較舒服的軟墊上。

  兩三天來的擔心害怕,終於在今天稍稍得緩,夏逢春開的藥方子和針灸的療效,畢竟多少還是有他的功效。

  「你還沒完全康復,不要隨便就想爬起來。」她快步走上前去,以責訓的口氣,扶住正在扭動身子的他。

  「我……我昏迷了很久?」在元梅的堅持下,他還是被要求躺平回床上。

  「三天了,幸好有夏老爺子,暫時將你身上的毒給止了住。」元梅說得極為簡單,這時,夏逢春與鴛兒,正好從後頭趕了過來。

  「爺爺,杜大哥真的醒了,我沒騙你吧!」胖嘟嘟的小手緊緊握著夏逢春,如銀鈴似的笑語充滿小小的房間。

  看到杜乘風至少回覆了一兩成的體力,夏逢春這才如釋重負,原本還擔心自個兒開的處方藥子沒辦法收到功效,現在看來,他是多慮了。

  「現在可覺得好多了?」夏逢春輕輕問道。

  杜乘風虛弱地回說:「腹腔下三寸處,還有一些些刺痛。」

  「這是正常的現象,表示毒素在慢慢代謝,只要你安心靜養,應該就會慢慢痊癒的。」他不敢說出實倩,那刺痛之處,乃是藥效末迨之處,若是仍舊找不出根本的蠍毒秘方,一樣撐不了多久。

  「感謝老人家救命之恩,這幾天來辛苦您了!」

  「杜大哥,你感謝錯人了啦,不眠不休在你身邊照顧你的,是陸姊姊,又不是我爺爺。」鴛兒當場插嘴進來,難道他都沒看到精神不濟,眼眶黑成那樣子的是陸姊姊,而不是她爺爺嗎?

  他當場將目光投射在元梅的臉上。「梅兒,謝謝你!」

  這句話說得是那樣溫柔,那樣地撩撥著她塵封已久的心靈,這讓她不知不覺地掉下淚來,不過她順著拿水的動作別過頭去,偷偷地將淚拭去。

  「別以為我是真的要救你,在我這輩於還沒風風光光贏你一回之前,你都還沒有死的權利。」她故作堅強,並不想讓他看她脆弱的一面。

  「你是真的因為想要贏我一回,才願意救我?」他才不信她剛剛的說詞。

  「對,就這麼筒單,不然你認為呢?」

  「沒有絲毫愛我的成份?」他說話雖然因虛弱而變得綿柔無力,但每個進出來的字還是那樣鏗鏘有力。

  「你別得了便宜還賣乖,誰叫你偷偷摸摸跟蹤我,要是你沒做這些卑鄙的舉動,也就不會惹禍上身。」她不停地找出一些是他咎由自取的理由,遮掩住她這兩三天來所做出的任何關懷。

  「梅兒……」他肆有忌憚地看了她身後那兩人一眼,那欲言又止的神情,讓夏逢春一看立即明白。

  他曉得兩人私下有話要聊,自是識趣地將鴛兒帶開。

  「你們就慢慢聊吧,如果有什麼事,就到前頭的藥鋪子找我,記住,別讓病人太累,要是腹部的地方又開始陣痛,恐伯要康復就沒那麼容易了。」夏逢春話中有話,是想傳達給元梅,千萬別讓他情緒太過激動,否則毒性再度活絡,要再控制可就難如登天。

  「爺爺,我想留在這陪陪他們,好不好嘛!」鴛兒哪懂得大人世界的情情愛愛,還傻不隆咚地呆站在那兒。

  「人家不需要你陪,快點跟我出來,爺爺要你熟記本草綱目那幾種藥名,你背了沒?」

  「還……還沒背好,不過我明天一定……」

  「少囉唆,快跟我出去背!」他一手揪著鴛兒,還半推半拉地,硬是將她給拉出房外。

  杜乘風目睹著這對善良逗趣的爺孫倆離去,薄唇上再度綻開那招牌似的笑。

  「梅兒,你不要忘了,在龍蟠城,服侍你的小丫頭,就只有燕兒一個人。」他開始道出會與她在昆明相逢的這段過程。

  元梅多少也猜得出來。「是燕兒告訴你的?」

  「一半一半。」

  「那另一半呢?」

  「那天,宗千鶴匆匆忙忙喚了我去,便是要我到昆明來,找苗疆五毒談判,換句話說,也就是當他們的中間人,調停雙方彼此間的成見,而剛好,燕兒被我套出話,說你也準備到昆明來……咳咳……」他胸口像是滯悶了一下,發出輕輕地喘咳。

  她本能地上前順順他的胸口,只是當她不小心與他四目相接時,粉臉兒突地一紅,將內心那股羞澀盡洩於臉上。

  「所以說……你還是為了苗疆五毒而來的。」她隨即恢復正常,但燙紅的瞼,卻沒有那麼快就消退?

  「如果苗疆五毒不是剛好在昆明,我會拒絕宗千鶴,而不是放棄你!」杜乘風一瞬也不瞬地直盯著她,並伸出手將她給拉到跟前。他輕輕地撥開垂在他視線前的秀髮,不捨說道:「瞧你,都憔悴了,梅兒,這兩三天,你一定很難熬,對不對?」

  她克制住內心的那份激動,只淡淡地垂著頭,試圖讓語氣聽來平緩些。

  「我吃得好、睡得好,有什麼難不難熬,還好你醒了,要不然,我萬一撐不下去,我也不可能一直守在這裡照顧你的。」

  「那麼梅兒,你到昆明來是做什麼的呢?」換他提出疑問。

  她怎好說是來找陶深做那種見不得光的買賣,她一心只想贏他,根本不在意生意的本質為何,是不是適合她們這樣名門正派來經營。

  「我……我來等探蘭,」她靈機一動,說了個還像是理由的理由。

  「探蘭?她也來昆明了嗎?」

  元梅搖搖頭。「她還沒來,每年的端午前後,她都會到這家藥鋪子採購藥材,我想在這邊等她,一起跟她到黃山去散散心,再回蘇州。」

  「那我能不能也跟你到黃山,那兒風景優美,尤其是探蘭住的太平城,更是風光旖旎,山色宜人。」說完這句話,他臉上竟浮起一股幸福的笑,如同那畫面已經呈現在他眼前。

  「你先把身體照顧好再說吧!」

  「我的身體已經好了,你沒聽那老大夫說,我體內的毒素已慢慢代謝,你別擔心,你若不信,我下床給你看看。」他的身子都還沒動那麼一下,元梅的反應,就出奇地強烈。

  「誰准你動的,萬一又出了什麼狀況,那又該怎麼辦?」

  「梅兒……」他愣住了,身子也因她的嘶吼而不敢再有所移動。

  認識她這三年多以來,他從沒看過元梅在他面前,會刻意把狼狽疲累的一面,展現在他面前,每每一碰面,不是打扮得氣質出眾、精明亮眼,就是在言語上,儘是嘲諷與冷傲,不像現在,他不過是要下個床,她就緊張得像他是襁褓中的嬰兒一樣,半點也疏忽不得。

  「梅兒,你太過激動了,是不是這兩天你都沒睡好,不如你先去歇會,我沒事的,」

  「反正我叫你別動你就別動,安安靜靜躺好對你來說很困難嗎?」她說完後,之即又補上一句:「對不起,我太過激動了。」

  「好,好,我不動就是了。」

  「夏老爺子的藥大概煎好了,我去替你拿來。」

  她有些控制不了自己的歇斯底里,又怕杜乘風再這樣不聽她的話,她一旦生氣起來,脾氣又難以控制,如果連帶地影響到他的情緒,誠如夏逢春說的,毒性一旦又隨著氣血竄流開來,那可是會要了他的命的。

  她轉身住房門外走去,並確實地將門給關緊,慎防這男人偷偷從門縫中,看見她難過脆弱的一面,她真的不忍心告訴他,他體內的毒,其實沒有完全被排除掉,他隨時還是有著生命危險的呀!

  望著窗外高掛星夜的明月,她不停地祈禱著,祈求上蒼趕緊將她的妹妹探蘭帶來,那是她唯一的希望,唯一能讓杜乘風活下來的希望啊……

  端午前四天,乍雨還晴的氣候,讓整個昆明的天空,出現難得一見的奇異天象。

  只見豔陽高照的天氣,突然問轟隆隆打下干雷,不多時,便又傾盆大雨,下得許多低窪地區,全都積滿泥水,又約莫過了半個時辰,雨勢暫歇,霞光滿天,隨即又恢復日正當中的炎熱氣候。

  這樣的異常迭替氣候,叫人感到又悶又熱,每個人看來都感到慵懶疲憊,昏昏欲睡。

  位於長生藥鋪的正後方六甲大的上地上,種滿了許許多多珍貴的天然藥材。

  這是夏逢春與夏家子嗣共十一口一百二十多人維生的重要來源,他們在這塊大地上種滿了各式各樣珍貴藥材,以最妥善的照料,讓各種養生治病藥材,能生長出最優秀的品種。

  每年從全國各地,皆有無數的商家前來採購,良好的口碑讓他們深獲許多藥商的好評,這其中自然也包括探蘭在內。

  身為一代名醫,對於藥材的選購,自是出了名的挑剔,也唯有夏逢春家的藥鋪子,能夠雀屏中選,讓探蘭每一年願意花一個月左右的時間,千里迢迢,遠從安徽黃山遠赴昆明,就是為了要採購到最上乘的藥材,如此一來,才能在找出病因後,給予最快速的療效。

  只是,每年在端午前三天都會準時到達的探蘭,今年卻異於平常地,連個影子都沒看見,都已經過了申時三刻,還未見有任何的蹤影。

  「夏老爺子,請問一下,你是否知道陸姑娘在什麼地方?」杜乘風抱著孱弱的身軀,撐著傘前來夏逢春種植藥材的藥田上。

  夏逢春與鴛兒戴著斗笠蓑衣,正在趕忙採收新藥,像是一些當歸、黃耆、龍艾、百里香,這些都不能被雨水浸泡過久,否則便很容易就影響到品質上的問題。

  「我說杜公子啊,你體內餘毒未清,還不適宜下床來走動,加上外頭天氣溫差甚大,很容易讓你身體再起變化的。」夏逢春緊張地放下鋤頭,跑到他身邊來好言勸說。

  「我無所謂的,你瞧瞧,我精神可好得很,你又何必大驚小怪呢?」杜乘風一點也不曉得夏逢春扎的針,開的藥方子只能治標,萬一再過兩天,找不到獨門的解藥,恐怕蠍毒將會衝過穴位,往心臟的方向快速流去。

  「杜大哥,你以為現在精神很好就真的沒事嗎?坦白說,你那……唔唔……」突然一隻大掌從鴛兒後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她搗住。

  「杜公子,你別聽鴛兒胡說八道,這小孩子年紀小,不懂就是愛亂說話。」夏逢春嚇得捏了把冷汗,萬一讓杜乘風知道,為了不影響他的心情,才刻意說了這個善意的謊言,那他鐵定是不會諒解,還會責怪他們知而不報。

  看著這對爺孫倆行跡詭異,更是加深了他心裡頭不少疑惑。

  「那麼你們能不能告訴我,陸姑娘究竟到哪兒去了?我一整個早上都沒見到她的人影,這裡她人生地不熟的,我怕她會突然走岔了路,一時回不來了。」元梅是出了名的路癡,除了蘇州城以外,其它的地方,她可是會經常在走一定後,就忘了回頭路。

  那雙在傘下的銳利眼神,讓這對爺孫倆你看我、我看你,總想著要如何將責任推給對方,而他們也不敢說謊,彷彿是說個謊出來,就會立刻被對方識穿。

  「爺爺,你看這……」她好為難,不敢扛這責任。

  夏逢春想了想,還是決定坦白從寬。

  「你往這西行,一直走到一處保生大帝廟,我想,陸姑娘應該就在那個地方了。」他可要對不起陸姑娘了,說好保守秘密的,卻怎麼也守不住這張嘴。

  「保生大帝廟?」他復誦了一遍。

  「是呀是呀,凡是在我爺爺這裡治不好病的病人,他們的家屬就會轉而求保生爺爺,希望能有奇蹟出現。」鴛兒一派天真,根本就不曉得什麼話該說,什麼話又絕對不能說。

  這可讓夏逢春又慌了手腳,他連忙走上前去,迎著笑道:「這是因為本地人對保生大帝信仰虔誠,所以基本上都會上那去祈求神明保佑,我想陸姑娘也是希望你的病能好快一點,才會上那兒去的。」

  他迅速的接話解釋,硬是將鴛兒說溜嘴的話給轉了回來。

  「喔,我知道了,不打擾你們了。」

  不管這對爺孫在隱瞞些什麼,他都不想再去猜測,反正他心裡有數,相信眼見為憑。

  望著在雨中消失的身影,夏逢春祖孫倆,對於這兩人那種形影不離,對彼此牽腸掛肚的情懷都感動不已。

  問世間,有幾對戀人能相愛如此呢?

  灰濛蒙的天空,夾雜如牛毛般的雨絲,讓一間小小的保生大帝廟,彷彿置身於五里霧中,朦朧不明。

  廟前沒有半個香客,只有幾顆柏樹圍繞著,在灰暗的色調中,乍現幾點新綠。

  在這樣一片景緻單調冷清的氣氛下,一具消瘦單薄的身影,隻身跪在廟前濕滑的石階上,任由雨水從她髮絲間滴滴滑落。她雙手合十、雙目緊閉,就這樣靜靜地跪在保生大帝前,正用著她那顆虔敬的心,在與保生大帝對話。

  她從來不把所有希望,寄託在神明身上,因為她知道,唯有努力才能讓自己成就非凡,高人一等。

  但是如今,她明白這件事不是光靠努力,就可以扭轉頹勢,杜乘風的生命垂危,命在旦夕,再過兩天,就只剩下最後兩天,夏逢春開的藥方子,就再也抵擋不住劇毒,屆時,蠍毒將會以最快的速度流至心臟,到時候,她真不敢想像,她會有什麼樣失常的反應……

  她一方面祈求保生大帝降賜神蹟,另一方面,也希望探蘭能聽到她的聲音,盡速前來,她相信探蘭一定有辦法逼除蠍毒,只是……

  近來氣候異常,探蘭是否能如期前來,她也不敢把握。

  就在她心灰意冷,茫然若失時,忽然,在她身體四周,似乎被什麼東西遮著,讓雨水不再落在她身上,她抬起頭一看,原來是一把傘,還有……

  杜乘風!

  「告訴我,為什麼一個人在這裡淋雨?」他臉上出現慍色,看得出來相當生氣。

  等不及她開口回答,他就忍不住地蹲了下去,拿出絲絹,為她拭去佈滿雨水的臉蛋。

  「你為什麼不在房裡好好休息,跑出來做什麼?」她趕緊收拾起哀傷的表情,背對著他,口氣淡淡的說道。

  「因為我看不到你。」他的心在滴血,這女人何苦把自己搞成這樣子不可呢?

  「時間一到我就會回去,我又不是三歲小孩,你不要擔心那麼多!」她故作沒事狀,並且若無其事地走到廟簷下,抖抖身上的雨水。

  「就算你到三十歲、四十歲、五十歲,我都照樣會擔心你。」他走上前去,雙手緊緊箝住她的肩頭,以一種疑信參半的眼光,直透進她眼眸中。

  「你有事瞞著我?」

  「你想太多了,沒什麼事需要隱瞞你。」她別過頭,不與他凌厲的雙眸正面交鋒。

  「那你到保生大帝廟前,跪在雨中,是在祈望些什麼?」從這些言行舉止中,不難發現出特異之處。

  「我是……」該死,這對嘴巴守不住秘密的爺孫倆,真是不能放心地交代他們任何事情。

  「是不是夏老爺子沒有將我身上的餘毒,全部除去?」他自己猜測,從週遭一些不尋常的事串連,不難找出答案。

  「怎麼會……又不是什麼了不起的毒,別老是這樣胡思亂想,有多餘的時間去想想怎麼幫宗千鶴踢掉苗疆五毒那五個麻煩,其餘的你就別想太多了。」為了怕他知道真相,會影響到體內的自我調養,元梅說什麼也不能讓他知道。

  杜乘風沒有馬上回應她這句話,過了一會,才淡淡說道:「梅兒,你騙我!」

  「騙?我……我幹什麼騙你?」

  「梅兒,你說謊時習慣不由自主地互咬嘴唇,瞧你,又咬了。」

  元梅怔楞了一下,馬上將牙與唇分了開來,她太清楚杜乘風是個善於觀察的精明人,要在他跟前變花樣,除非有過人的演技,否則,通常是只有穿幫的份。

  「梅兒,你就老實說了吧!你不會無緣無故做這些舉動的,如果你不告訴我,就算我痊癒了,我也不會開心,要是你告訴了我,即使我這條命真的保不住,我也死得其所。」這次他可緊緊抓著不放,除非她說實話,否則,他不打算讓她離開他的懷抱。

  這個男人把她抓得好緊好緊,讓她想要逃離他半步也不行。

  「你要死要活都不關我的事,為什麼非要逼我說不可,我要說不說由我自己作主,你哪來的權利非逼迫我不行。」她用力甩開他的手,朝著綿密如織的雨中跑去。

  這要叫她怎麼說得出口,她怎好將這麼殘酷的事實說出來,她辦不到啊!

  這一跑才跑沒幾步路,便被杜乘風緊緊抓住,元梅不停掙扎,直到發現到對方的手慢慢從自己的身軀松落,瞼色也開始慘白情況下,她才赫然發現,大事不妙了。

  「我……我的腹部……」像是千萬隻蟲在啃蝕著他的經絡骨骸,讓杜乘風幾乎是痛到跪在地上;

  「你怎麼了,你……你不要隨便開這種玩笑啊!」元梅蹲在他身邊,驚慌失措地拉著他的手,她真希望是杜乘風在戲弄她,也不要是真的。

  「梅……梅兒,我的心臟……」緊接著,他的手從腹部栘轉到心臟,這更加讓元梅嚇得臉色蒼白,這毒液不會蔓延得這麼快吧,一下子就到了心臟。

  她不停在細雨中狂喊著,在這時候,突然間,不遠處的地方,出現一長條的車隊,噠噠噠的馬蹄聲由遠而近,傳進元梅的耳裡,

  她使盡全身最後的氣力,奮不顧身朝前跑去,一邊跑還一邊揮手,不停地叫嚷著,「停車,求求你們停一下車!」

  當她發現到坐在第一輛馬車前頭的那對夫妻時,臉上不自主地洋溢出欣慰的笑容。

  「探……探蘭!」

  她朝著探蘭笑了笑後,突然一陣暈眩,接著便整個人不支倒地,靜靜地躺在雨泊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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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6-5 00:05:08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沒想到,才剛一來到昆明,就讓探蘭進入神經緊繃的狀態。

  她一次要面對兩個重要的人,一個是親姊姊,一個是將來有九成可能,入主陸家,娶她大姊的親姊夫。

  當元梅突然在細雨中出現在她面前時,她可說是震驚極了,但現實狀況容不得她去思考事情的來龍去脈,直到回到夏逢春的長生藥鋪,才稍稍瞭解一下大致上的情況。

  面對兩人目前的情形,姊姊的風寒基本上是還算能輕易掌控得住,倒是杜大哥,恐怕就比較棘手些。

  在太平城副城主邵威還未將她請他代為尋找的解藥拿來之前,她也只能暫時地以銀針來封住連接心臟的幾條重要動靜脈,只是這個方法夏逢春也用過了,在緩不濟急的情形下,能幫忙杜乘風脫困的力量有限。

  「探蘭,你要是累了,就先休息一下吧!」陪同前來的夫婿夏侯虎,拿著毛巾,輕輕為愛妻的額上拭去汗水。

  「我不累,你替我到隔壁看看,我大姊的燒是否已經退下來了。」在隔壁房約,是夏逢春正在替大姊降退高燒。

  「探蘭,我一刻鐘前才去看過,夏老爺子說大姊的高燒不礙事,現在病情已經在掌控當中了。」面對愛妻因過度緊張而嚴重健忘,讓夏侯虎心裡頭頗不是滋味。

  這兩個人也真是的,相互愛著對方,卻又要相互折磨對方,搞到後來兩人都出了狀況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這才甘心,

  眼看著幾處穴位上的銀針,因快要鎮壓不信強毒而不停抖動,這使得探蘭憂心忡忡,生怕杜乘風大限將至,難以渡過這個關卡。

  面對這種瑤族古老的劇毒,探蘭曾在毒經上看過這樣的記載,這是屬於一種叫做金銀血蠍的蠍子,在治療上不是太過困難,只要找得出根本之道,不需要獨門解藥,也能破解其道,由於夏逢春並未在這種古老的毒經上多做鑽研,也難怪他會束手無策,只能以銀針封穴及清肝解毒的藥材,來暫時壓住毒性的擴散。

  「城主夫人,城主夫人,我找到了,我找到你所要找的東西了!」

  門外,邵威像是高中狀元似的,開心地從外頭叫到裡頭,他手中抓著一隻全身火紅色的小毒蛙,一路狂奔了進來。

  「太好了,是不是我跟你說的,那種色彩鮮豔,尖頭細長型的?」探蘭心情為之大喜,小心翼翼地從邵威手中,將毒蛙給接了過來。

  看到探蘭抓毒蛙的動作,實在是讓夏侯虎整個頭皮都發麻,只怕萬一不慎讓毒汁滲進她的皮膚,他可是會抓狂的。

  「我就是照你的吩咐,到附近蓄滿雨水的小池塘邊去找,還真的讓我找到這麼一隻。」邵威喜不自勝,如果真是讓他找對了,那必定是第一大功臣了。

  探蘭小心翼翼地接過毒蛙,她拿起幹布,將毒蛙包在掌心之中,只露出一顆小小的頭顱,接著再拿起一把小刀,用火烤十來下後,再輕輕地在它的雙眼後方,劃出一道極小的口子。

  就在劃開那一道口子的同時,粘稠的黑色汁液便順著蛙身流了下來,探蘭將刀子斜擺著,以便讓那些汁液,慢慢地往刀面方向流了過去。

  「夫君,請替我將杜大哥的身子扶正,並且將他的頭輕輕地壓住。」她拿著盛放毒蛙血的刀面,慢慢地朝杜乘風頸後挪去。

  她先在杜乘風原先被毒針傷及的頸部上,用刀子割開一個小口,然後再以刀面隔熱加溫毒蛙血,等到毒蛙血稍稍發出滋滋聲,並產生些熱度後,便馬上住傷口塗抹過去。

  這毒蛙血一觸及到杜乘風的傷口上,立即起了極大的變化。

  那些黑血像是被什麼強大的力量吸走似的,全部滲進了傷口當中。

  約莫一盞茶的工夫,杜乘風全身突然開始發熱,豆大的汗珠從他全身所有的毛細孔內冒了出來,最讓人觸目驚心的,是那些汗珠幾乎呈現褐黃色,好比在大雨中被沖刷過後的爛泥巴一樣濃濁。

  這樣奇待的現象,讓一旁的夏侯虎一張嘴半開著,他不禁佩服起自己的愛妻,連這樣奇特的醫術,都能發揮得淋漓盡致。

  這時,位於隔壁的夏逢春也剛好定了過來,他親眼目睹這一幕後,也下得下甘拜下風,對於探蘭出神入化的醫術,佩服得五體投地。

  「蘭姑娘,究竟這是什麼樣的蠍毒?」夏逢春技不如人,自是虛心請教。

  「這金銀血蠍在毒經裡頭的毒物排行上,排名十九,它不會馬上置人於死地,但若是在七天至十天內,沒有獨門解藥的話,即使再怎麼下針,阻止毒性蔓延,一樣會藥石罔效。」

  「那蘭姑娘又怎麼會知道,要用這種色彩鮮豔的毒蛙來醫治呢?」夏逢春捋了捋長鬚,仔細聆聽著。

  「若是我猜得沒錯的話,這種劇毒應該是居住在貴州東南一帶,瑤族人常用的一種蠍毒,他們將這種金銀血蠍抓來,用火燒烤再萃取裡頭毒素,做為打獵之用,而這種蠍毒裡頭的含有強酸,只要找到有強鹼毒素的任何一種毒物中和,便能達到治癒的療效。」探蘭拿起毒蛙屍身解釋,「這種色彩越鮮豔的毒蛙,其體內鹼性的純度越強,若能被傷口完全吸收,那表示其中和反應,越能達到它最大的功效。」

  「今日聽蘭姑娘一席話,可真使老朽獲益匪淺啊!」他自嘆馬齒徒長,一把年紀了,竟然學識還不如一名少婦來得豐富。

  「夏老爺子快別這麼說,只不過探蘭運氣好,有貴人相肋,送了本毒經,才能讓我有這方面的知識。」她頓了會,立即便回過神,問道:「對了,我大姊怎麼了,她沒事了吧?」

  「太勞累又淋了些雨,受了點風寒,稍做休息就不會有事的。」

  「若是這樣的話,那我就放心了。」探蘭在放下心中一塊石頭後,又緊跟著追問:「不知夏老爺子曉不曉得,我大姊和杜公子怎麼會到昆明來的?」

  「說真的,老朽還真是不清楚,只知道杜公於是經由梅姑娘跟市集上的一些人送過來的,當時情況一度緊急,我也沒再多問,事情一久,我倒也忘了再問她一回。」

  夏逢春的話,使得探蘭對整件事還是一知半解,這對冤家吵吵鬧鬧了這麼多年,到現在搞得這樣兩敗俱傷,她真不懂,這兩人要鬧到何年何月,才肯乖乖拜堂成親,送進洞房呢?

  時值端午,天氣依舊是乍雨乍晴,幾天下來的牛毛細雨照舊不斷,悶熱的氣候像個難以通風的地窖,叫人即使是坐著不動,也會悶出一身的汗。

  面對這樣的天候,所有人也只能秉持著「心靜自然涼」的修養道理,才能渡過這樣的長日冗夜。

  兩天過去了,元梅風寒已好得差不多,姊妹倆見了面,像是有說不完的話,但一提到杜乘風,元梅的臉就拉長了不少,發現到他逐漸好轉,相對地,她也不再像前幾天那樣憂心仲仲,只是當她這些關心減少了,那一頭就頻頻出狀況了。

  沒有她親侍在側,他就不肯喝藥,就連探蘭要替他受傷的頸口換藥,也被他委婉拒絕,他說他寧可再被蠍毒螫一回,也不要復元得太快,還責怪探蘭把病治得太快,害得他沒辦法再受到元梅悉心照顧,這話聽在采蘭耳裡,可說是哭笑不得。

  「大姊,你明明就是愛著杜大哥,又何必非要勝他一回,才肯心甘情願嫁入杜家呢?」

  花廳裡,姊妹倆細說家常,在聽了元梅心裡最深處的那個死結後,探蘭不免感嘆,這大姊的脾氣,還真像湖南騾子,倔到不行,

  「這你不懂,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那種屁就於男人胳臂膀之下的女人,別忘了當初站在他那邊的,你也有一份!」一旦兩人相安兩無事,元梅自然是端起大姊的架於,容不得別人半點聲音。

  「大姊,都已經是好幾年前的塵封往事,你還記在心頭上?」照此下去,兩人不但結不了果,恐怕連開個花都開不成。

  「就算是十年、二十年前的事,只要那股氣還未消,就什麼事也別談。」這是原則問題。

  「那你又何必救他,乾脆就讓他被毒死,倒也乾淨了事。」探蘭如是說,不免用眼角餘光瞄向元梅,發現她柳眉兒一緊,隨即在她發現之後,又把那臉兒繃僵,不露出半點憂喜之色。

  「他死?沒那麼便宜,我才不想讓他那麼好死,枉費我一番苦心救了他,既然要救他,就要讓他死得毫無尊嚴,惱羞成怒而死。」在妹妹面前,她大姊的樣子無形中就流露出來,可探蘭心裡頭比其它人還要明白,她嘴上這麼說,心裡頭可關心的呢!

  這時候,窗外的長廊上,傳來一記咚咚咚的腳步聲。

  「梅姑娘……梅姑娘……梅姑娘……呼呼……」整條長廊上,就只聽見鴛兒窮嚷嚷,上氣不接下氣的聲音,光聽這氣,一聽就知道是個胖娃兒在喘氣。

  鴛兒圓滾滾的柿子臉上,因受了委屈而皺成一團,過於悶熱的天氣,讓她的胸前被汗浸濕一大塊,腋下、背部,也全都濕透,看來她應該是有相當緊急的事,不然也不會讓自個兒狼狽如此。

  「梅姑娘……梅……」

  「你已經到了,有事就可以直說,別再一直梅姑娘了!」元梅盯望著她,想著鴛兒那股純真瀾漫的天性,而感到一絲欣慰。

  瞧她活得多無憂無慮,只知道一味地對人家好,從不跟人耍陰賣巧,這也是她暫居在夏逢春這裡,感到還有一絲真情的地方。

  「梅姑娘,杜大哥又不肯喝藥了!」她一臉氣喪,杜乘風說她年紀過小,給他喂藥他不習慣,非要年紀大的來喂不可,但她清楚得很,他可不是這樣想,是因為她沒有梅姑娘來得漂亮,看到她,什麼東西也都嚥不下。

  「這……這傢伙,醒了就愛折磨人!」她屁股才一離開椅子,想想又不妥,還是坐了下來。「算了,不喝就不喝,拿去倒掉喂狗!」

  「大姊,這藥可是夏老爺子鋪子裡最珍貴的藥材,你真要叫鴛兒拿去喂狗,不怕失禮了嗎?」探蘭好心在一旁規動。

  「這樣……那就先擱著,身體要是感到不舒服,他自己就會喝。」她就不信邪,這男人偏偏要她來喂才行。

  「大姊,這藥要是擱冷了,重新再煨的話,藥效可是會大打折扣的喔!」她據實以告。

  她快要被杜乘風給逼瘋了,怎麼這個人只要一好起來,就想盡各種方法來考驗她,不去,他還真會拗到底,說不喝就不喝,去了,他又會想辦法,要她像是對待自家相公一樣,溫柔體貼地對他。

  罷了罷了,想必是上輩子欠他的,這傢伙最好就別好太快,一旦身體恢復了七、八成,她一定會要他開始頭痛,開始面臨煎熬。

  她一想到過些日子去拜訪陶深後,他的苦日子就要來臨,心裡頭就舒坦了,喂起藥來,也比較不會那麼心理不平衡了。

  還沒進到杜乘風的房間,就聽到一群男人開懷暢笑的聲音,杜乘風坐躺在床上與夏侯虎和邵威,可說是一見如故,相見恨晚啊!

  探蘭原本要先踏進房間,卻被元梅給橫臂攔住。

  「等等,聽聽他們說些什麼之後再進去。」

  「大姊,這……這樣偷聽他們講話不好吧?」向來中規中炬,連根蔥也不敢跟人家多拿的探蘭,臉上顯得有些為難。

  「你不懂,男人湊在一塊絕對不會聊咱們女人什麼好話,你信我一回,大姊不會騙你的。」

  在大姊的淫威下,探蘭可是只有乖乖聽話的份。

  「我可真是羨慕你,有探蘭這麼一個美麗動人,又溫柔體貼的好妻子,要是梅兒能有探蘭的一半好,我這輩子也不算枉度此生。」氣色已好大半的杜乘風,說起話來雖然還有些虛弱,但大致上看來,還算不錯。

  「杜公子說得一點都沒錯,我們城主夫人是全天下公認最賢淑,也是最得體的女人,連我們家老夫人都說,能娶得到我們城主夫人,是他們夏侯家前世修來的福氣呢!所以我敢保證,她絕對來得比梅姑娘還要好。」邵威豎起大拇指,在杜乘風面前,對探蘭的人格操守,是敬佩得五體投地。

  「你也太誇張了吧,探蘭確實是不錯,但也並非每個地方都比大姊好,大姊自是有她的優點,是你們沒發現罷了!」夏侯虎謙虛說道,即使自己賣的瓜甜,也不好在自家人面前拚命獻寶。

  杜乘風對於夏侯虎所說的話,相當苟同地點了點頭,不過,似乎還有些許的遺憾,讓他忍不住地補充一句。

  「很可惜地,梅兒最大的優點,卻不是我最欣賞的。」他語出驚人地說出這一句,不僅是夏侯虎與邵威詫異,就連站在門外的元梅與探蘭,也緊張地心兒怦怦跳動。

  「杜兄,這倒讓我好奇了,不妨說來聽聽。」

  杜乘風當然知道夏侯虎會忍不住內心那股好奇的因子,自然也不好賣關子。

  「梅兒最大的優點,就是太過精明,如果她有一點點探蘭的溫柔、迎菊的率真、惜竹的小迷糊,而不是事事強出頭,我想,我們現在大概已經成親生子,絕對不可能讓你和探蘭拔得頭籌。」三年多前,若不是因為元梅的好強所致,今天他也不用這麼辛苦,想盡辦法就是要讓她回心轉意。

  「杜公子,那是不可能的,你沒聽過一句話嗎?說什麼江山易改,本……」

  「本什麼啊,邵威?」元悔無法再聽下去,趁著情緒還沒完全失控前,很優雅地走了進去。

  「這本……本草綱目有記載……要是感覺到喉嚨不舒眼,可能是需要多喝點水,吃點枇把膏,我看我先去拿點枇把膏潤潤喉,不打擾各位,我先走了。」邵威差點嚇出尿來,幸好他反應靈敏,想出個金蟬脫殼之計,不過元梅可沒能就這麼算了。

  「等等……不差那一點點時間,你替我把藥給喂了之後再走。」元梅拿著鴛兒遞給她的藥湯,再轉遞給邵威。

  「我……我喂?」邵威指著自個兒鼻頭,搞不懂這等差事怎會落在自己頭上。

  元梅看了夏侯虎一眼,說道:「我的好妹夫,難道大姊這麼小小的要求一下你的部下,都不行嗎?」

  長姊如母,元梅既是老婆大人的大姊,又是陸家的大當家,夏侯虎怎好得罪。

  「邵威,大姊都這麼說了,你就幫忙一下吧,喂個藥不會要你命的。」卡在兩人中間,夏侯虎左右為難,而他評估一下情勢,想來是站在元悔這邊的好。

  「我這……」天啊,他寧可拿刀殺敵,也不願做這等差事,男人喂男人喝藥,這是多麼肉麻噁心的畫面。

  「邵老弟,你把湯藥擱著吧,等會我自己會喝。」他不想讓邵威為難,找了個台階讓他好下。

  邵威正喜孜孜地慶幸自己逃過一劫,哪曉得元梅一把將藥碗又拿了過來,來到杜乘風面前,不解地說道:「一下子鴛兒喂你你不喝,一下子又說你可以自己喝,我真不明白,你為什麼非要這樣搞得大家人仰馬翻、雞飛狗跳不可呢?」

  她開場白一結束,才準備好好在妹妹及妹夫面前,盡數杜乘風的種種不是,好為自己來個平反,誰知,他卻在這個時候,面色一沉,大掌直接貼在胸口,彎躺在床上,還一瞼疼痛難忍的模樣。

  「我的心臟……」

  完了,會不會是惹得他氣悶鬱胸,讓他又舊疾復發了!

  「你怎麼了,怎又會搞得這樣呢?」她忘了剛剛才與他大眼瞪小眼,急忙地奔向床邊,怎知他立即化憂反喜,靈活的大手一把抓住她,直接將她給拉進懷裡。

  「你終究是關心我的,對不對,梅兒?」

  當著眾人面前,元梅的身子,就這樣被杜乘風圈住,探蘭及夏侯虎識趣,還懂得將頭別向一邊,反而是邵威看得津津有味,一張嘴笑得如倒掛的新月,可笑得開懷了。

  「你這卑劣的傢伙,老用這種不入流的招式。」她火大地直想掙開他,但這傢伙不是身體才剛康復,怎會力氣大到這種程度?

  「不要隨便撞著了我,要是不小心把剛調養奸的身體又撞傷了,到時你又得到保生大帝廟去替我求神保佑了。」

  「你……」她真的是沒轍了,他這張嘴就是有辦法說些讓她臉紅心跳的話。「你到底想怎樣嘛?」

  「只要你打從心底,回答我一個問題,我馬上乖乖吃藥,絕對不再囉唆。」他緊緊貼著她的小耳垂說著,那逐漸升高的體溫,也讓元梅的雪背,不停地加溫,就連他的心跳聲,似乎也藉由這方式,傳達到她的每寸敏感的神經。

  「你喝不喝藥不干我的事,我為什麼要答應你,你快放手呀你!」

  「我不要!」他反而抱得更緊,這讓一旁的三人看了,都半張著嘴,半羞半怯地看著這一幕,

  「你別這樣,探蘭她們在場,你羞不羞啊?」

  「都是自家人,給他們看了也不會吃虧。」他很皮,這種方法對付元梅尤其有效。

  「探蘭,你們先出去,我有話要跟這姓杜的說。」有外人在場,他就越囂張,為免他等會做出一些不堪入目的事,元梅有必要先防患末然。

  「喔……那……那我們就先出去了。」真是的,她好想看喔!

  在大姊的命令下,探蘭等三人只好摸著鼻子,有些遺憾地先行離去,等到探蘭將房門仔細關上之後,元梅馬上就說:「有話就快說吧!」

  當三人離開後,他突然收起剛剛那輕鬆帶笑的表情,神情急轉直下,轉而帶些愁緒。

  「可是現在,我突然想要你答應我兩件事了。」

  「你作夢!」

  「梅兒,我不是開玩笑,現在有件事迫在眉睫,可能會影響到我們倆的生命安全。」他那張嬉笑怒罵的臉突然變得嚴肅,讓元侮對於他的話,也不得不信上七成。

  「你最好沒騙我?」她有些半信半疑。

  「梅兒,攸關生死的事,你認為我有必要當做玩笑話來誆你嗎?」那對認真的眼神,實在是讓元梅不相信也難。

  「那好,你就說吧!」

  「說之前,你得先給我一個吻。」

  「我就知道,信你鐵定是個笨蛋。」她想迴避,卻又馬上被杜乘風給拉進懷裡。

  恣烈的吻,如風捲殘雲般,讓她措手不及,來不及防備,當她要有所反應時,那綿密且煽惑的唇,就這樣長驅直入,進入她的口中。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強烈悸動,需求又是這般的迫切,彷彿今天過後,明天就將勞燕分飛,再也難以重聚。

  「你怎麼……」她發覺到他好像有些不對勁,神情也不似以往來得有自信。

  「別說話,讓我這樣靜靜地抱著你就好。」

  「到底是怎麼了,你不是說還有另外一件事,你快說吧,不然我真的要生氣了。」

  杜乘風曉得有些事是不說不明,可說了只會增加她的擔憂,在該與不該的拿捏上,對他而言,可是生平最困難的一次抉擇。

  「你應該也發現到了,最近老是霪雨不斷,乍雨乍晴,很不尋常是嗎?」他開始道出他心中的疑慮。

  「這不過是一般典型的夏季氣候,有什麼好不尋常的?」

  「昨兒夜裡,我趁著雨勢暫歇,還有些星光之時,到外頭去觀看了一下天象,發現此時的吉星黯淡,災星璀璨,破軍、廉貞、文曲三星明亮,巨門、貪狼、輔弼三星稀微,似乎我這回的劫數,並沒有完全避過。」他臉上並末露出驚慌之色,反而倒是看得很開,

  「你在胡說些什麼,你的毒不是已經讓探蘭幫你解了,你不要自己杞人憂天,說些不吉利的話。」她壓根就不信這種宿命之論。

  「梅兒,我也不願去相信,所以,我只希望你回答我一個問題,若你能據實以告,我心裡頭也會較為踏實些。」

  「你說吧!」

  「要是有一天,我真的不在你身邊,你千萬記住,要替我好好保住進園,我不希望讓我娘一生辛辛苦苦建立起的基業,因我的關係而毀於一旦。」他一本正經的說,那抹常常會掛在嘴邊的笑,已消失無蹤。

  「夠了,咱們的霉運才剛離開,你少說這些不吉利的話,來自討沒趣。」她不想再聽這些讓人不舒服的話,這杜乘風究竟想說什麼,非得要讓她時時刻刻都處於這種神經緊繃的狀態嗎?

  「梅兒,你很清楚,對於五行八卦、易經命理之學,我很有研究,會說出這些話,也是不希望將來有一天,會牽連到你身上。」

  「牽連?」她氣得轉頭瞪著他。「你現在倒會說『牽連』這兩個字了,你這輩子不就跟我牽連不清嗎?你若真有通天本事,當初就不該纏著我,現在哪裡還會牽連到我身上,都到了這節骨眼,你喪盡天良地說這些沒肝沒心的話,你還算是人嗎?」

  「梅兒,聽我說,我這是為你好,是在未雨綢繆啊!」

  「綢你個鬼,我看你是餘毒未清,全都跑到腦子去了,我不想跟你說話,這藥愛喝不喝,隨便你了!」

  她本想一走了之,不再聽他胡言亂語,可當地才走沒兩步時,杜乘風卻開口說話了。

  「若是你不答應我,咱們從今以後,橋歸橋、路歸路,男婚女嫁,互不相干!」

  這話說得好重啊!

  元梅一下子還未意會過來,當她發著抖,將身子緩緩轉過來時,她發現,他的眼神,是那樣陌生,彷彿就像是從未見過面的兩個人,不帶任何情感……

【(上)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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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小樓 - 龍鳳呈祥(蘇杭一家親之苗傜族篇)下

      不過看幾顆星星閃幾下罷了,就說自己劫數難逃,
  想擺脫她去找苗族美女也不用找這種爛藉口吧!
  憑她梅姑娘的姿色,就不信除了他之外會找不到人嫁,
  瞧她,這會也不過上門作客喝杯茶,不到兩個時辰,
  就幫自己搞定一樁婚事,才不過三天,就轟動全城,
  可是——那傢伙怎麼沒像上次那樣來搶回她這個美嬌娘?
  甚至還送上賀禮祝她跟那個「豬頭」百年好合?!
  想不到她這個「奸商」也有做虧本生意的一天,
  都被他吃乾抹淨了,還讓他免費大放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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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6-5 00:07:58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杜乘風,你說什麼,有本事你再給我說一遍!」聽到他說了如此重的話,元梅想不發火也難。

  「我說你要是不答應我的請託,咱們從今爾後,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他必須狠下心來,不要去連累到她。

  「男婚女嫁不相干就不相干,你以為我陸元梅真沒了你,就活不下去、嫁不出去了嗎?」她沒想到,杜乘風會說出這種喪盡天良的話,虧她還始終相信,他的最愛,非她莫屬。

  「活不下去倒不至於,嫁不出去……你不怕會一語成讖?」杜乘風那得意且篤定的眼神,看在元梅眼中,一把無名火便從小腹間竄起。

  突然之間,她真是後悔這些日子在床榻邊,不眠不休地照顧他,還要求探蘭無論如何都要救活他,早知道他會說出這麼絕情絕義的話,她肯定拿起枕頭,趁他睡覺時,住他頭上一蒙,讓他早些見閻王去。

  好,反正他先攤牌,她又跟他客氣什麼,這種男人,早點跟他斷乾淨些也好!

  「你大可回杭州去大肆宣傳,說你已經對我膩了,這樣不就能抬高你的身價?反正……我的名聲被你詆毀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你要怎麼說,我都無所謂。」說完,她掉頭就走,不過當繡鞋一跨過門檻時,卻又因他的一句話,而停下腳步。

  「算算日子,你肚子裡應該有我的孩子了,我不相信,你真能這樣拍拍屁股,瀟灑離去。」

  她心頭一震,分析他說的話一點也沒錯,萬一將來孩子出世,她便要守著未婚生子的名,這會遭來多少非議,會引來多少不必要的眼光,她又該如何面對家中的大大小小呢?

  這點不容她等閒視之。

  「你想用孩子來牽絆我?」她不以為意地笑了開來,還嗤之以鼻地冷哼了好幾聲,這種種舉動,都是在提醒他,甩小孩子來當成籌碼是沒有用的。

  她故意裝作毫不在乎,免得正中他的下懷。

  「孩子不過是最後的手段,況且,我要求你做的事,絕對不是強人所難。」

  「你不將理由說清楚,我是不會答應你的。」她有她的原則。

  「現在並不是時候,告訴你並沒有多大幫助。」

  「那很抱歉,我向來不接受這種盲目的請託。」

  「梅兒,你不要無理取鬧!」他握著拳,儘量克制著脾氣。

  「你才無理取鬧!你要想一腳踢開我就直說,別說些什麼宿命的鬼論調,天象驟變之類的屁話!」她帥氣地撂下一句,認為要分就分,灑脫一點,搞得這樣壯志未酬,有志難伸的烈士模樣,她說什麼也不會相信的。

  她不打算再跟他說下去,只有速速離開,免得氣到吐血,而杜乘風見她冥頑不靈,一把衝向前拉住她,將她轉了過來,面對自己。

  「你最好考慮清楚,你跟我在一塊的事情,大家都知道,稍微有頭有臉的人,是不會娶一個帶著小孩的女人。」

  「你的意思是說,不會有人願意娶一個帶著拖油瓶的女人嘍?」她狠狠地把他的手從自個兒的手臂上撥開,這男人說些什麼渾話,越聽越令人火大。

  「我沒說是拖油瓶。」

  「你的意思就是!」她整張臉幾乎要貼到他鼻頭上,而且兩隻手幾乎有箍在他脖子上的街動。

  「我的意思是你不該隨隨便便就去找個男人嫁了,意氣用事下的婚姻,不會有好結果的。」

  「會不會有好結果,已經不用你來擔心了!」

  「我當然擔……」

  「需要你擔心的不是我,我看你還是去找宗千鶴,叫他替你安排一些苗族姑娘,憑他的本事,找來的姑娘們夠你風流快活一輩子,用不著來看我這個老姑婆的臉色,豈不痛快?」她早就料中,男人都是不可靠的。

  「你別忘了,有那五個女人,宗千鶴哪敢輕舉妄動,再說,你怎麼能將我跟他歸於一類,我豈是那種好色之徒……」

  「喔,早說嘛,原來是那五個惡婆娘回來了,才壞了你和宗千鶴的好事,對不對呀?」她不等他回話,接著又道:「你還是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我向你保證,我一定會在昆明把自己嫁掉,你等著把禮金準備好就行了!」

  「上回你也這麼說,結果……」

  「上回是碰到宗千鶴那沒出息、懦弱無能的紙老虎,這回我會找一個夠本事,敢娶我的男人,你就等著看好了!」說完,便頭也不回,振步疾飛地走了出去。

  她這一走,可走得乾脆,甚至連探蘭都沒告知一聲,等到杜乘風趕到大門口,她人早就已經往城西的方向,越走越遠了。

  「邵威,麻煩你幫我盯著點,除非她真碰到危險,否則千萬別現身驚擾她。」

  他們全都搞迷糊了,怎麼兩人剛剛才好好的,還甜蜜恩愛地要說些悄悄話,而不過一會兒的工夫,就吵得這樣不可開交。

  這一對歡喜冤家,始終這樣分分合合,看得探蘭與夏侯虎無言以對,有道是,清官難斷家務事,他們還是當個悠閒的旁觀者,還來得妥當些。

  「請問,是不是有位杜乘風,杜公子住在這兒啊?」

  隔天,長生藥鋪便來了一位中年男子,鴛兒一眼就看出對方是打外地來的,加上一臉的不正經,怎麼看就是怎麼地不順眼。

  「你是誰呀?」鴛兒手裡拿著剛切片好的當歸,正準備拿到藥箱,便被這中年男子給攔了下來。

  「在下姓宗名千鶴,是杜公子的朋友。」

  在經過那麼多天都沒杜乘風的消息後,宗千鶴獨自從貴州來到昆明,所幸在手下多方打聽下,才讓他順利地找到了長生藥鋪。

  「你找他有什麼事?」鴛兒斜著眼歪著頭看著宗千鶴,越看他越犯著嘀咕,這杜大哥怎會去認識一個江湖味這麼重的老油條。

  「我找他當然是有事了,這位小姑娘,你能不能帶我去見他呢?」對於鴛兒的傲慢,他儘量吞忍苦,若非有求於她,他鐵定將她揪到城樓上,晾在那邊當肉乾。

  鴛兒瞧他一臉老賊相,準備兩三句話便將他打發走。

  「他已經離開了,你……喂,你幹什麼,誰叫你私闖民宅……」鴛兒咚咚咚地跑上前來,雙臂一伸,硬是擋住宗千鶴的去路。「跟你說他已經不在了你聽不懂是不是?」

  「那站在你後面的,請問又是誰呢?」

  鴛兒眼一楞,回頭瞧去,這杜乘風就這樣跟鬼魅似地,無聲無息地來到她的身後。

  「鴛兒,來者是客,再怎麼樣,你也不該擅自作主,將杜大哥的客人拒於千里之外呀!」他也正好要找他,有關他跟苗疆五毒的事,他必須慎重地告訴他,他不打算再插手管了。

  再管下去,只怕自己的幸福,就被自個兒的好管閒事,給管得成為泡影。

  鴛兒努了努嘴,這杜大哥都說話了,她哪敢再有那麼多意見。

  她將兩人引到花廳,並且端來兩杯茶後,這才離開。

  這個看來不怎麼討喜的人,會找上門來鐵定沒什麼好事,她得將這事趕緊跟探蘭姊說,否則杜大哥要是聽了他什麼讒言而做出損人不利己的事,到時怪罪下來,她准脫離不了干係。

  越想越覺得自己的想法沒錯,胖嘟嘟的身子,像顆滾球似地,咚咚咚地往探蘭的客房跑去。

  花廳外身影才一消失,花廳內的兩人,便開始激烈辯論起來。

  「我看你還是另請高明,我是不可能繼續再幫下去了!」杜乘風越想越不妥,為了宗千鶴,他和元梅連續被暗算,第二次還差點賠了性命,這等苦差事,還是少接為妙。

  「杜兄,你……你不幫我這怎麼行啊,這五個女人萬一都回到我身邊,我的日子可就苦了。」

  「這是你咎由自取,既然是自己的選擇,就不要後悔。」

  想當初,他一口氣將這五姊妹帶進龍蟠城,那是何等威風、何等風光,大江南北,五湖四海,只要是在江湖上走動的,誰不知道苗王將這最具姿色的五姊妹,通通迎娶入門。

  只是好景不常,齊人之福他可無福消受,五姊妹的專制、精明、善妒,讓他除了她們之外,就再也不准碰其它的女子,可偏偏這宗千鶴又不安於室,趁著五姊妹出遠門之際,偷偷在外藍田種玉,搞大了一位白族女子的肚子,還在一年後,讓這私生子於外頭哇哇落地。

  這件事直到五毒之中的老二蜂娘子到白族去作客時,無意間發現到一名少女所抱來的小孩頸子上,戴著一條由苗王賜予的紫玉項鏈,至此,整件事才算是被爆發開來。

  然而,出乎意料之外的,五毒竟一反常態地接納這對母子,不僅供他們吃住,還彼此以姊妹相稱,讓宗千鶴一度以為,她們五人宅心仁厚、想法有變,豈知,她們竟用借刀殺人之計,吩咐婢女將那對母子騙往一處懸崖,逼迫她們跳崖自盡。

  事後,還假裝渾然不知,哭哭啼啼的說她怎會這麼想不開,這點,看在宗千鶴眼裡,對這五個女人,感到越來越恐懼。

  等到這對母子的後事處理完畢,他便前往天山請出自個兒的兩位師父,合、和二仙,讓他們出來主持公道,他避重就輕地將自己的過失撇清,並將所有過錯,全推到五毒身上,兩老聽了之後,氣得將五人關在一處名為雪峰岩的地方,這一關就是兩年,直到兩位師父羽化成仙,她們才又返回苗疆。

  誰知才抱著一顆平靜的心回去,就讓她們目睹到宗千鶴色性不改的事實,尤其是看到整個貴州,都在為著苗王準備迎娶一事,而大費周章之時,她們更是怒不可遏。

  在暗中打探之下,這才查出苗王即將要迎娶的姑娘,就是蘇州赫赫有名的陸元梅陸大當家,這女人過去跟她們曾有一段過節,當年她們在浙江寧波落腳時,就曾經因生意上的往來,而產生過嫌隙。

  後來又因杜乘風從中作梗,讓她們生意越來越不順,導致經商失敗,負債纍纍,舉家逃到西南,並躲在一處瑤寨中,最後是苗王宗千鶴見五姊妹頗具姿色,才將她們全部接往龍蟠城,讓五姊妹得以修養生息、韜光養晦,慢慢壯大自己的實力,才有今天這樣獨當一面的地位。

  她們記取教訓,利用宗千鶴來鞏固自己的地位,為的就是等到將來有一天,能重新回到江南,找杜乘風與陸元梅算帳,沒想列,他們倒是自己找上門來了。

  「我認為有必要親自去跟五毒說個清楚,再這樣下去,你自己的事搞砸了不打緊,要是我一生的幸福毀在你手裡,你拿再多的金銀珠寶,都不能賠償我的損失。」這陣子他想通了,幫助朋友有一定的底限,本身就已是尊泥菩薩了,還要帶著別人過江。

  「我說杜老弟啊,你可千萬別把事實全說給五毒聽,要是讓她們知道了,我這條老命……」

  「這件事全是因你而起,你還希望能全身而退,以求自保?」要是他不答應元梅,不跟她一起意氣用事,今天事情也不會鬧得這麼大,五毒自然不會為難他,他又何需在此苦苦相求呢?

  「你……你話可不能這麼說,當初是陸姑娘自己來找我的,你不能把責任全推到我頭上啊?」

  「她去找你的?你明明知道她是我杜乘風的人,而你也曉得你家有這五個惡婆娘,這些你都清楚,卻還這麼明目張膽、四處張揚,你究竟存的是什麼心?像你這種人,我早該跟你劃清界線,你最好趁我話還沒說得難聽時,速速離去,否則,到最後,言語上有多得罪,可別怪我沒事先告知。」杜乘風不惜跟他翻臉,頂多苗疆的生意不做,沒必要趨炎附勢,跟這種人成一丘之貉。

  宗千鶴眼看杜乘風已鐵了心,更是慌得自亂陣腳。「該死,要是合、和二仙沒死得那麼快,這五個惡婆娘也不會那麼早就回來,不這麼早回來,這樣一來……」

  「這樣一來就全稱了你的意,屆時,更能大大方方將元梅給娶進門嘍?」他替他接了話,誰不知道這老狐狸的心裡頭在想些什麼,真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啊!

  「我……我……」他的西洋鏡,全被杜乘風拆穿,說來說去,都是色慾熏心,要不是見了陸元梅的美色無法自拔,也不會有今天這樣難以收拾的局面。

  而杜乘風為了保身,不再幫他是理所當然,他又有什麼理由,要對方非拉他一把不成呢?

  「你別再說了,反正五毒的事我是不可能再管了,你另請高明吧!」

  「你真的一隻手也不肯伸出來幫我?」

  「你要我說實話嗎?」他板起臉,嚴肅地看著宗千鶴。

  答案不說自明。

  人在腦袋瓜燒得正燙的時候,再冰的水往頭上一澆,照樣冷靜不下來,即使是婚姻大事,也能當作兒戲一樣處理掉。

  為了讓杜乘風看看她的能耐,元梅花了不到半天的時間,便問到陶深在昆明的住所。

  這個號稱昆明首富的巨賈,隨便找間茶樓問問,就會有人很快地把地址告訴她,一點也不費功夫。

  當陶府家了引她來到這豪華的花廳時,她簡直是坐立難安,對於這樣一個全然陌生的地方,開始產生不安全感,直到一記爽朗的笑聲揚起,她才調整好自己的心態,打起精神,好好來會一會這傳說中的好色之徒。

  「稀客呀稀客,沒想到我這鄉下小地方,也能受到陸大當家的垂青啊!」陶深看起來是個優雅充滿貴氣的男人,有著一對狹長的鳳眼及隆直的挺鼻,不經意的嘴角總是上揚著,他穿著一襲絲綢長衫,腰間繫著一條祖母綠帶,一把絲絹扇搖起來尤其好看,上頭還有范寬的墨寶,據說,全天下就這三把,即使是王公貴族,也不見得擁有得起。

  「快別這麼說,早就應該來拜訪你了,不是嗎?」她率先釋出善意,和氣的友善態度,讓陶深看得是不醉也茫。

  「不知梅姑娘千里迢迢從蘇州來到昆明,所為何事,怎麼要來也不先捎信通知一聲,陶某也好為你接風洗塵啊?」他將婢女端來的茶親自為她奉上,趁著元梅接過之際,還偷偷地摸了那嫩白的小手一把。「這可是御用的雨腳花茶,也只有梅姑娘您,才值得我拿出來割愛的呀!」

  這老色鬼,果真如探蘭所言,即使在大眾廣庭之下,也不會掩飾自個兒的豬哥樣,明目張膽地就對她毛手毛腳,真要利用他來氣杜乘風,不讓他吃點甜,恐舊很難達成目的。

  她拿起蓋碗,輕輕以嘴啜上一口,品茗間,她還不經意挑起眼尾,偷偷看向陶深,發現他也毫無遮掩地直盯著她猛瞧,邊瞧,還邊發出嘿嘿的淫笑聲。

  「此番前來,除了要替舍妹探蘭向陶老闆賠罪外,還有件事……哎,真不知要小女子從何說起才好?」她故做千嬌百媚狀,舉手投足間,都充滿了女人的風情萬種。

  「蘭姑娘的事我早忘得一乾二淨了,要是我記得沒錯的話,我還特地告訴她,將來要是希望繼續跟在下做生意的話,我陶某一樣敞開雙臂,歡迎她的到來。」他說得大方極了,言談之間,似乎也在傳達著另外一個訊息,只要是陸家的女人,他一概是來者不拒。

  「陶老闆真是個寬心仁善之人,難怪生意會做得這麼好。」她淡淡地笑著,當她一雙美目與陶深四目相交。

  他不敢自我陶醉,這天底下,絕對不會從天上掉下仙女的。

  「想必蘭姑娘的事,並不是梅姑娘今日到府的主要原因吧?」

  「陶老闆果真是明眼人,今日妾身親蒞於此,可是慕了您的名而來,不知……陶老闆對妾身的認識,又有多少呢?」她的視線,不停地在陶深身上梭巡,她實在很擔心,陶深對她待會說出來的話,信得了幾成?

  「恕陶某愚昧,梅姑娘有話不妨明說,只要是陶某做得到的事,自當是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他端起茶碗,笑盈盈地以口就杯。

  「只是要說出這件事之前,妾身斗膽問一句,陶老闆最近可有成家的打算?」元梅眯起眼睛,那眨呀眨的睫毛,更是讓陶深看得口水直咽,忍不住要沖上前去,將她抱在懷裡,好生疼惜。

  「成家?」他心一驚,連帶地也笑漾開來。「隨時都想,也隨時都不想。」他模稜兩可的回答,語氣中充滿曖昧。

  「陶老闆這句話可就有學問了,妾身才疏學淺,可否講解詳細些?」

  陶深怕一腳踏進陷阱裡,又再轉了個彎問:「恕在下直言,梅姑娘目前可有要好的意中人?」

  「若是有意中人,又何必捨近求遠,四處覓尋良緣呢?」她一對眼兒勾得對方魂魄騷癢癢的,連骨頭都酥麻了。

  陶深感同身受地點了點頭,又道:「那麼……在下可有這福份,充當梅姑娘的良緣?」

  「那就得看陶老闆惜不借福,在不在乎這段良緣了?」

  兩人言詞上一來一往,雖然還未談到你娶我嫁,但曖昧的對白早讓陶深整個心都像要飛起來似的,只差沒當場衝了過去,先親上兩口過過癮再說。

  「所以說,梅姑娘遠從蘇州而來,就是要……」

  「嫁給你,你說好不好?」

  「啪」的一聲,一隻上好瓷杯,就這樣從陶深掌縫間摔落地面,他怔怔地望著元梅,對於她剛剛那樣單刀直入的話,兩眼瞠得碩大無比,久久不敢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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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6-5 00:08:24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你說什麼,她要嫁給陶深?」

  杜乘風沒有大發雷霆,只是陰冷地板起一張臉,目視著不停喘大氣的邵威。

  一旁的探蘭夫婦,夏逢春爺孫倆,也同樣瞠目結舌,不敢相信邵威所說的任何一句話。

  「我一直跟蹤梅姑娘到陶府,不到兩個時辰,整個陶府上上下下全都傳遍,說梅姑娘登門自薦,希望陶深能娶她過門,與她共結連理。」他確定這消息無誤後,拚了命地策馬而回,一刻也不敢稍加歇息。

  「不可能啊,大姊怎會想去嫁給陶深,那人無論人品、德行、風評,全是下下之選,大姊再怎麼不長眼,也不可能去選他的呀!」探蘭餘悸猶存,當年差一點就慘遭祿山之爪,那印象直到今天,還偶爾出現在夢中,令她惡夢連連,陰影始終揮之不去。

  「會不會是大姊有什麼把柄被陶深抓在手中?」夏侯虎進一步推敲,總認為這件事必定有跡可循。

  「他這個人在昆明,聲名狼藉是出了名的,心機深、城府重,做起生意絕不手軟,販售的春藥,所得到的暴利,往往比市價高出好幾倍,不僅如此,他還壟斷市場,企圖一人獨大,坐享厚利。」夏逢春咬牙切齒說著,恨自己力弱勢薄,要不然,非得將這種討厭鬼趕出昆明不可。

  「對呀,他還喜歡叫他的手下到市集裡去買女奴,然後關在後院,做一些很變態的事情呢!」鴛兒補上一句,這一句讓杜乘風精神為之一振,拉著鴛兒追問。

  「你說他很喜歡到市集裡去買女奴?」

  「是啊,只要哪裡有貧苦的姑娘家被人帶出來賣,他就會叫他的手下,不惜一切代價買回來。」要道東家長、西家短,鴛兒可擅長了。

  「那你指得變態事情,又是怎麼一回事?」

  「那是據一位從裡頭逃出來的納西族姑娘說的,她說陶深看起來溫文儒雅,其實是個衣冠禽獸,在人前他表現得彬彬有禮,可是一旦跟他獨處之後,就……」鴛兒的臉糾得跟包子似的,小粉唇抿呀抿的,似乎有些難言之隱。

  「鴛兒,你就說吧,這裡沒外人,你把你知道的,老老實實說給杜公子聽。」夏逢春在一旁給孫女壯膽,他何嘗不希望,多一點人知道他的惡行,最好有一天,能將他一腳踢出昆明,也算是為地方上除害。

  鴛兒赧紅著臉,用著極端驚恐的表情說:「聽說他私底下喜歡撕毀姑娘家的衣裳,聽到姑娘害怕驚慌的尖叫聲,就有無比的快感,還喜歡用小鞭子打得她們皮膚上一條一條的,說這樣看起來,另有一番楚楚可憐之貌……」

  「可惡,這喪心病狂的傢伙,盡幹這種下流齷齪的事。杜大哥,你看這該怎麼辦,我大姊她會不會……」探蘭心亂如麻,一手還緊緊握著夫婿夏侯虎的手,卻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我想短時間內,梅兒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陶深是個聰明人,不會那麼快就把這醜陋的一面顯露在梅兒面前,我比較擔心的……倒是竹波,那天她在市集被買走後,就一直沒有她的下落,我怕她現在已在陶深手上,若真如鴛兒說的,那就太不妙了……」這實在是令人髮指的事,怎奈此事尚未明朗化前,還不宜打草驚蛇,免得引不了蛇出洞,還白白錯失良機。

  「杜大哥,那現在我們該怎麼辦?」探蘭急切地望著杜乘風。

  「梅兒她一下子要嫁宗千鶴,一下子又要嫁陶深,說什麼也不肯嫁給我,而這些氣話,她竟然完全地付諸於行動,我看就算現在親自到陶府去,依我對她的瞭解,她絕對不可能乖乖跟我回來的。」就他對元梅的認識,她做出這些舉動,就是為了要氣他,又怎麼可能輕而易舉跟他回來呢?

  「杜兄說得極有道理,大姊是出了名的固執,三言兩語怕是難以說動,如果說,咱們全部的人一起去,恐伯只有誤事的份,幫不了什麼忙的。」夏侯虎分析得頭頭是道,這步步都是險棋,絲毫馬虎不得。

  「一點也沒錯,依我看……」他沉思了會,目光首先轉向鴛兒:「麻煩你想辦法買通幾名陶深府上的丫鬟,讓她們找找看,府上是不是有位叫做竹波的蘇州姑娘,並且要她們盡力保護梅兒的安全,別讓陶深有機可趁,明白嗎?」

  鴛兒應聲允諾,她可是昆明一帶有名的包打聽,跟街上的姊妹姑娘們,混得可熟絡的。

  接著,他又掏出一張兌銀的銀票給邵威。「你現在拿著這張銀票去錢莊兌現,然後到市集裡的每間藥鋪,將陶深代理販售的春藥,通通給我買下來,他批多少貨,你就買多少,每家都務必達到買斷的階段,明白嗎?」

  「杜……杜大哥,你買這麼多春藥做什麼用啊?」邵威張著一張嘴,想不透他意欲為何。

  「這你就別多問了,到時你自然會明白。」最後,他語重心長看向夏逢春與探蘭。「再來,就要借重兩位的長才,關於讓男人回春還陽,兩位治癒的信心約有幾成?」

  「埋針的穴位若是下得準,這點並不是難事。」探蘭以她專業的知識,清楚告知。

  「我有幾帖漢藥方,對這方面還頗有成效,應該是沒什麼問題才是。」夏逢春更是打著包票,三、四十年的老招牌,還是有他的底子在。

  「那就好,有你們這些話,我就敢在七天後,來辦一場回春大會,我有辦法,使陶深在一夕之間,用高於市價的價格,將自己的春藥,全數買回。」杜乘風劍眉一揚,志在必得的笑了起來。

  「那我大姊怎麼辦?你……你不擔心她在陶府的安危嗎?」手足情深,要沒想出一個明確的方法前,探蘭始終放不下這個心。

  只見杜乘風不疾不徐,神色泰然的說道:「她要嫁就嫁,只怕她想嫁,陶深也沒那天大的膽敢娶她!」

  杜乘風雙眼炯炯有神,上揚的嘴角,笑得更自信了。

  元梅毛遂自薦,要把自己嫁給陶深這件事,不出三天,就已經轟動了整座昆明城。

  有些耳朵較尖的,都曉得陸元悔第一回嫁宗千鶴嫁不成,這回又要自告奮勇的再嫁一回,泰半的人都認為她勇氣可嘉,只是有一點令大夥不解的是,她什麼人不好嫁,偏要嫁個討厭鬼。

  然而,私下有人議論,說陸元梅是為了要分食春藥這塊大餅,才委身下嫁陶深,目前盤口上紛紛下注,都在賭陸元梅這次嫁不嫁得出去,整個昆明城內,頓時因陸元梅的婚事,而鬧得沸沸揚揚,比往常熱鬧了好幾倍。

  夏日灼灼,特別是在這幾日,陽光更是耀眼奪目,想來攀關係、拍馬屁的,都趁這陽光普照的好天氣,將賀禮一擔接一擔地挑進陶府。

  家丁們忙著修繕門窗,丫頭們四處打掃清理,門簷下、廊亭邊全都掛起紅巾喜布,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迎接這樁喜事的到來。

  如此的盛景,比起之前宗千鶴的規模,可說是不分軒輊,上回宗千鶴因五位惡婆娘臨時出現,才不得已取消婚事,如今,陶深沒這方面的顧慮,他當然不用擔心,只待黃道吉日一到,就能將陸元梅給娶進門,這是人間多快樂的一件事啊!

  反之,逐漸在擔心受伯的,卻是元梅。

  她以為消息放出去後,杜乘風就會低聲下氣地前來求她回去,但一天、兩天、三天過去了,事情並沒如她預期的那樣順利,不僅連杜乘風沒來,就連探蘭他們,也沒半個前來關心詢問,她真懷疑,是消息不靈通,還是這些人全瞎了聾了,甘心就這樣看她嫁給這姓陶的,從此過著慘絕人寰的生活嗎?

  如今要後悔也來不及了,這個陶深,要讓他知道這一切都是在耍著他,不過是找他來演演戲的,他會不會馬上翻臉,露出猙獰的一面啊……

  邊想邊逛到拱橋另一端的後花園,這陶府佔地之廣,面積之大,跟余園可說是伯仲之間,只是大多數的建材都用雲南十足珍貴的雲母石,生活之講究,可窺見一斑。

  走著走著,她突然發現到前頭花圃邊,有一處被上了鎖的別院,這間別院外觀看來,就像座小尼姑庵,和一旁的亭台樓閣相當地不協調,彷彿在富麗堂皇的宮殿旁,多出問小茅房般令人不解。

  這裡頭到底有沒有住人啊?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讓她一步一步地,朝著那幽深的大門走了過去。

  門上的鐵鏈綁得鬆鬆垮垮,一圈又一圈地纏在大門上的把手,連帶也使得兩扇門關得稀稀落落,輕輕一推,就能從兩扇門中間,推出個細縫出來。

  她朝四周看了看,確定無人後,這才把眼珠子往那半透光的細縫中眯了進去。

  才一貼上去,門內竟也跑出顆眼珠子,不偏不倚,正好與她來個迎面對看,她嚇得往後一跌,屁股還重重地朝石階上坐了上去。

  當她還在為她開了花的粉臀叫疼之餘,忽然從耳邊傳來一聲聲呼喚,要是她聽得沒錯的話,那細如蚊蚋的聲音,正是在喊著她的名字。

  「梅姑娘……梅姑娘……」

  元梅一個箭步街上前去看,這人不正是竹波嗎?

  「竹波,你……你怎會在這個地方?」經過幾個月的別離,她終於找到竹波的下落了。

  「梅……梅姑娘,嗚嗚……你……你怎麼也在這裡?」竹波看來消瘦許多,精神狀況也不怎麼好。

  「這……這說來話長,以後再慢慢告訴你,你先忍著點,我去叫人開鎖把你給放出來,有什麼話出來再說好了。」元梅怎忍竹波被囚禁在這樣雜亂的小破屋,當務之急,是先把她救出來要緊。

  這腿兒才一伸直,竹波便緊張地把她給叫回來。

  「梅姑娘,沒用的,陶深是不會替我開門的,他花銀子從市集裡把我給買回來,就是要……」一想到那可怕的經歷,竹波便忍不住哭了起來。「嗚嗚……梅姑娘,你還是趕緊離開,別管我了!」

  「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他要把你關在裡頭呢?他到底對你做了什麼,你快說呀!」

  「梅姑娘,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罷,陶澡這個人你千萬不能跟她牽扯不清,這個人……是個禽獸啊!」話一說完,淚水便如大雨,滂沱直下。

  「他做生意是不擇手段了些,但你說他是禽獸……倒還不至於吧,你現在別想太多,我先想辦法放你出來再說。」元梅才要起身時,又被竹波給喚住。

  「梅姑娘,你千萬別被他給騙了,蘭姑娘之前的經驗,你全都忘了嗎?」隔著小門縫,竹波臉上不時露出驚恐之色。

  這席話深深地烙進她的心裡,她當然沒忘記探蘭說過的金科玉律,但這三天下來,從她答應要嫁他那一刻起,他對她就是以禮相待,甚至連一點肌膚上的碰觸,也秋毫不敢侵犯,整個人像是變了個人似的,與以往的陶深可說是判若兩人。

  「竹波,你老實說,陶深為什麼要把你囚禁於此,我不管你心裡有什麼話難言啟齒,你都得一五一十地說給我聽。」

  「梅姑娘,我……」當她下定決心,準備將真相說出來時,忽然雙眼一睜,嚇得指她身後道:「有人來了,你先離開吧,千萬記住,別讓陶深知道,你曾經到過這地方,也別跟他提起,說你曾經看過我。」

  「竹波,你……」

  「梅姑娘,這是為你好,也是為我好呀!」為了怕元悔遲遲不肯離去,竹波忍痛轉身,快步朝內院裡頭而去。

  聽了竹波所言,她不敢多加逗留,一個轉身,快步走上拱橋時,赫然發現,從對面走過來的,竟然就是陶深本人。

  這下是飛天鑽地也逃不掉了,她深吸了一口氣,面帶微笑,態度從容地迎面走去。

  「娘子,今天這麼好雅興,就逛到後花園裡來了?」陶深輕搖絲絹扇,意態風流地走上前來。

  「你還是叫我梅姑娘吧,未成親前,聽到『娘子』二宇,總有些不自在。」她光聽就頭皮發麻,這暱稱還是從杜乘風嘴裡說出來,她才比較能夠接受。

  兩人在拱橋中央相會,此時池塘裡荷葉片片,蓮花競相爭妍,就連天鵝也比翼成雙,此情此景,看在元梅眼中,不免有股落寞之情,要是站在她身邊的,是杜乘風那該有多好啊!

  「娘……喔,不,我可以叫你梅兒嗎?」他還是覺得叫梅姑娘太過見外,再過下到一個月兩人即將要拜堂成親,暱稱不該是那樣生澀才對。

  梅兒?

  這暱稱掛在杜乘風嘴邊,已經有三年多了,她再怎麼聽,也只有他叫得悅耳,叫得好聽,別人叫起來,恐怕只有噁心兼雞皮疙瘩了。

  「這是我爹爹從小到大,叫慣的乳名,你又不是我爹爹,若要真的這麼叫我,我會一直把你當成我爹,你希望你在我心目中,跟爹爹一樣的受我敬重嗎?」她搬出一套絕對可信的說詞,讓陶深再度受挫,不得不打消這念頭。

  「那可真是傷腦筋啊……」

  「還是叫我梅姑娘好了,其實怎麼稱呼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聽得順不順耳,那才是重要,你說是嗎?」

  陶深被她那勾唇一笑,給迷得心蕩神弛,再看到陽光照在她那粉嫩的肌顏上,跟池塘裡的荷花一比,可說是人比花嬌,美,真是美極了!

  「對對對,什麼稱呼都不重要,你聽得舒服才是要緊……嘿嘿嘿……」他蟹步般的輕輕挪動腳步,那賊兮兮的小狼爪,正試著蓋向元梅的手背上。

  「這裡下人來來往往,給人看了多不好意思,你應該多少也聽過,我們蘇州的姑娘,在還未坐著八人大花轎,從正廳入夫家前,是不讓男人碰手的。」是不是有這習俗她倒是未認真考證過,反正昆明離蘇州天高皇帝遠,他也不見得會懂。

  「喔……那倒是,俗話說得好,蘇杭出美女,會有這樣的民情風俗,倒也無可厚非。」他的小狼爪,又乖乖地移了回來,要不是看在對方兼具美貌及萬貫的家產,他才沒空跟她在那吟風弄月,花前月下呢!

  在這樣一片詩情畫意的景緻中,和一個大殺風景的癩蛤蟆在同一座橋上,真是比吃砒霜還令人難受,她不禁回想著,這樣負氣演上這一幕,是對還是錯?她實在不敢相信,她要下嫁陶深的消息已經在昆明城傳遍了,為什麼杜乘風還無動於哀,他到底在想什麼,真的狠得下心來,看她白白地便宜了陶深嗎?還是他對她真的已經受夠了,趁這機會,能將她踢得多遠,就算多遠?

  在一切仍渾沌未明前,竹波的境遇又令人堪憂,她從沒像現在這樣茫然若失、徬徨無助的感覺,真叫她難以承受啊……

  「你怎麼一直望著那間小別院,告訴我,你剛剛是不是到過那邊去了?」

  太過於神遊在自我的天地間,以至於一些不該出現的舉動,全都在他面前曝露,像她這樣恍恍惚惚、心不在焉的樣子,別說是陶深了,就連三歲小娃兒,也看得出她的心神不寧。

  「別院?那邊有什麼別院?」

  一提到那問別院,陶深的臉,就像是夏日的午後,沒來由的飄來一片烏雲,將原本該有的好氣色,整個給擋掉大半。

  「我說未來的娘子,有道是不知者無罪,在還未過門前,有些規矩還是得先讓你知道,不該好奇的地方,永遠都不要好奇地想去一采究竟,明白嗎?」這話裡頭有嚴重的警告意味,由此看來,更加深元梅對陶深的另一面,感到十足的好奇。

  「這是當然的了,我不會那麼不識趣,很多事要真點破了,那就不美了,你說是嗎?」元梅訕訕地笑著。

  「你果真是冰雪聰明,我一說你就懂,喔,對了,杭州的杜大當家託人送來賀禮,你隨我到前頭去瞧瞧吧!」他比了一個請的手勢,要讓元梅先走。

  「杜大當家?」莫非是杜乘風,他託人送來賀禮?難不成他……

  令她擔憂的事果真發生了,要是他的賀禮是祝她百年好合的話,那麼……她會先砍個他百刀千刀,碎屍萬段再說。

  一對稀有珍貴的南海珊瑚上頭,果真是寫了「百年好合」四個字。

  工整的四個大字,還是杜乘風親題,那熟悉的筆跡,即使過了十年、二十年,她還是能一眼就認得出來。

  這無情無義的傢伙,果真是不要她了,這招苦肉計儼然已不見效,這下她死定了,自作聰明的結果,就是作繭自縛。

  「把這東西給我拿出去,我不想看到它!」管他南海北海,伸手一抓,就將珍貴的珊瑚朝大理石地,用力丟擲過去。

  「啪」的一聲,珊瑚當場碎屍萬段,頓時一件價值連城的寶貝,轉眼化為一堆碎片。

  「我說未來的娘子,何必發這麼大的脾氣,即使不喜歡,也用不著拿它出氣啊?」陶深心疼的是寶物已毀,一件上好的寶貝就這樣化為烏有。

  「你不曉得蘇州余園跟杭州進園向來水火不容嗎?他那麼好心送上賀禮,其中必定有詐,你隨隨便便就收下,不怕惹禍上身嗎?」

  「詐?我看不至於吧?我陶深和杭州杜家,遠無冤,近無仇,他們不會無故招惹麻煩的。」

  「跟你無冤無仇。」她走到他面前,指著自己的鼻頭。「可是跟我有,喂,你到底什麼時候要娶我呀,能不能快一點,我快要等不及了!」

  「不是說好下個月初十?」

  「能不能快一點,我一刻也等不下去了。」元梅說這話時,眼睛始終沒對上陶深,她對著花瓶,對著字畫,似乎只是單純在發洩情緒,說出來的話,沒一句當真。

  這樣的惱羞成怒,當然會引起陶深的臆測,從陸元梅突如其來出現在他面前,又急著要嫁他的情況下,很多事他都該去冷靜思考。

  之前他是被這莫名的喜悅沖昏頭,也沒仔細去好好想想,而今看到她因杜乘風的賀禮而大發雷霆,這點就讓他不得不認真想想,她到底是在當真,還是在跟他玩假的?

  他撿起地上的珊瑚碎塊,邊撿邊說:「我這一生,最痛恨人家耍著我玩,你應該知道,我陶深是吃不得虧,更開不得玩笑,這點,你應該聽過才對?」

  他的話讓元梅的心驚了一下,做生意的這幾年,什麼生意人的嘴臉她沒瞧過,要說最陰險最狡猾,非陶深莫屬,這回要不是氣瘋了,她是不會傻到拿陶深來當活道具,跟著一起演這齣戲的。

  「這……我當然知道啊!」她步步退後,不停扶著高腳幾,往花廳的角落而去。

  「既然知道,你就該瞭解,我不是那種被人耍了之後,說說兩句安慰話,就能看破笑笑,一切當作沒事的人。」他拿著珊瑚碎塊,看她的目光,是越發凌厲了。

  「誰……誰耍你呀,你要是不想娶我,大可現在就把婚退一退,別在那邊疑神疑鬼,胡亂栽贓。」抓到這點,她大有跟他攤牌的正當理由。

  這話像是一根燃亮的香,瞬間點燃了陶深這千萬噸的炸藥。

  「你現在後悔,想不嫁了是不是?若我猜得沒錯,你是不是打算利用我,來氣杜乘風啊?」陶深是個心機深沉的老狐狸,這樣的推論,對他來說是易如反掌。

  「我,這……」

  「被我猜中了,是不是啊?」他的臉像是晚娘教子,一下子由紅轉青。

  正當元梅被他的虎視眈眈逼至牆角時,一名奴僕及時跑了進來,將一封書信,飛快地呈現給陶深。

  他迅速將裡頭的信拿出來看,原來是一張邀請函,上頭正寫著四個大字,信函左下方,還附註上清清楚楚的題名。

  杜乘風?

  他召開什麼回春大會啊?

  待他還未想透之時,府中管帳的帳房,又緊跟在那奴僕之後衝了進來。

  「少爺,有怪事,有怪事啊!」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咱們批發到市面上的藥,一天之內,全部都被買個精光,就連倉庫裡的存貨,也被人給全數訂走了。」

  「全訂走了?」他的臉色憂過於喜,這樣怪異的情況,讓他一點高興的心情也沒有。「訂走這些貨,你曉得要花多少銀子嗎?」

  帳房翻開帳簿一看。「少爺,一共是五十萬兩啊!」

  是誰砸這銀子買斷他的貨,意欲如何,可讓陶深陷入層層迷思,並將這關聯性,轉移到了元梅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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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所有的思緒在他腦海中飛快轉了一圈,接著,才將質疑的眼光,拋向元悔。

  「你老實說,你是不是在利用我,只是為了跟杜乘風嘔氣?」當那股熱勁逐漸降溫時,陶深這才恍然大悟。

  他被利用了!

  「利用?別把話說得那麼難聽。」站在圓桌另一側的元梅,試著把話說得更為大聲,好來遮掩自己的心虛。

  「說得難聽……哼,那意思是說……只是難聽,而沒說錯嘍?」當時真是色慾攻心,腦袋胡塗了,也不想想,怎會突然有仙女跑到他家門口,親自送進他懷裡呢?

  「你要怎麼想那是你的事,我想,你這麼容易疑神疑鬼,我們是沒辦法再相處下去了,你可以到外頭宣佈說是你不要我,這點,我不會介意的。」說完,她打算兩手拍拍,打道回府去也。

  「慢著,你給我站住!」耳後突然傳來一記魑魅般的鬼吼及大掌拍桌的聲音。

  元梅慢慢回頭,眼神銳利地看著他。「還有事嗎?」

  「你想這樣一走了之,沒那麼容易。」隔著圓桌,他隔岸開罵。

  「那不然你打算怎樣?」反正到這地步,也算是撕破臉,與其委屈自己嫁給他,不如正式攤牌。

  「怎樣?我會告訴你,我想對你怎樣!」陶深往右邊追,元梅則往左邊跑。

  兩人隔著一張圓桌,你左我右,你移我動,雖說只有一張桌面距離,但陶深追不到就是追不到。

  「過來!」陶深氣急敗壞,喊得聲音幾乎要破掉。

  「你憑什麼要我過去?」笑話,她陸元梅豈是任人隨意使喚的。

  「憑你欺騙我,這理由夠充裕了吧!」

  「騙……騙你又怎樣?反正你賣的春藥,十之八九不也是以假亂真,要比騙術,我恐怕還得跟你學上三年五年呢!」

  「你……你在胡說些什麼,我真是給鬼迷了心竅,才會聽信你那些鬼話!」他將桌巾一掀,整個給扯到地面。

  「鬼話?是呀,我是見鬼才說鬼話!」把杜乘風加諸在她身上的怨,通通發洩在他身上,反正這個人品性低劣,用不著給他太多面子。

  「媽的,你有種再說一遍!」從來沒人敢這樣跟他說話,也只有眼前這不怕死的娘兒們。

  「你敢說粗話,我咒你生兒子沒屁……」元梅突然打住,她可是有文化的人,用不著跟他那樣潑婦罵街。「沒……沒屁股!」

  這下真把他給惹毛了,陶深不再與她對罵,大掌順勢將桌子一掀,非把這陸元梅抓起來,好好凌虐一番,玩她個三天五天,看她那張嘴還犀不犀利。

  這桌子一掀,天然屏障就此瓦解,元梅拔腿就往門外奔去,可就差那麼一步,竟被陶深給逮個正著。

  只不過,陶深才高興沒多久,丫鬟水靈就這麼好巧不巧衝了進來,她驚慌失措地對陶深說道:「少爺,西……西側廂房失火了,火勢好大,你快點去看看吧!」

  「失火?怎會好端端地失火了呢?」

  那裡頭可是放了許多前朝的字畫古玩,要是真付之一炬,那可比在他心頭上割肉還難受啊!

  「也不曉得怎會這樣,不過請少爺快過去看看吧……」水靈嚇得全身發抖,還不停抱頭咬唇,臉色發白。

  「可是,這……」他先找了條繩子,將元梅綁在椅子上,隨即對水靈吩咐,「給我好好看住她,別讓她給跑了,我等會就回來!」

  「看住她?為……為什麼要看住少奶奶啊?」水靈瞠著水汪汪大眼,天真地問道。

  「你別問那麼多,叫你怎麼做你就怎麼做!」話一丟,陶深便加快腳步,朝西廂房的方向而去。

  陶深才踏出花廳沒多久,水靈眼神立刻銳利起來,她馬上將頭偷偷往外頭探,發現陶深的身影確實消失在長廊另一端時,這才迅速地來到元梅跟前,手腳俐落地將綁在她身上的繩子,通通解開來。

  「快跟我走,我帶你離開這裡。」剛剛還一副傻妞兒樣的水靈,這下可機靈聰慧了起來,她拉著元梅的手,急忙地往外頭衝去。

  「你為什麼要幫我?」元梅不明白一個陶府裡的小丫鬟,怎會冒著生命危險,救她脫離險境。

  「是鴛兒拜託我,要我在你遇到危急的時候,平安地將你救出去。」她拉著她一邊走,一邊解釋。

  鴛兒?

  她一時也沒想太多,只是緊緊跟著水靈,盡速離開陶府,然而,在經過之前與陶深相會的那處拱橋時,她突然停下腳步,不再前進。

  「等等。」她看了拱橋另一端的別院時,才想起她就算要走,也不能只她一個人走,要是不把竹波一起帶走,她的良心又怎麼過意得去。「不行,我不能一個人先走,那所別院裡頭關著一個對我非常重要的人,我非帶著她一起走不可。」

  「梅姑娘,我們的時間有限,不可能再騰出時間去救那別院裡頭的人,那場火是我特地去放的,想來,現在火勢應該已經被控制住了,要是我們不趁著混亂的時候逃走,恐怕就再也走不了了!」水靈死命拉著元梅的手,要她先顧好自己,其它的恐怕無法顧及太多。

  「可是,這……」

  「你放心好了,這樣吧,今晚子時末,我把她帶到天井旁的東閣門,到時,你可以派人到那兒去接,這樣可以吧?」水靈臨時想了個變通的方式,讓元梅不再三心二意,趕緊先離開這裡再說。

  「你真的能幫我把人救出來嗎?」

  「鴛兒敢託付給我,就表示我絕對值得信賴,你別擔心,今晚你就安心來接人就行了!」

  從水靈那雙深具可靠與信心的眼神,元梅自然是不再考慮,她點點頭,將一切希望,全寄託在這萍水相逢的小姑娘身上。

  「那就麻煩你了!」

  「包在我身上,一切都沒問題。」

  既已達成共識,兩具身影便在救火與慌亂的吵雜聲中,悄悄地從陶府大宅院,無聲無息消失。

  元梅的身影,才一閃出陶宅,就被在前頭大樹下守候多時的邵威發現,他一個飛馬疾奔到元梅面前,不可思議地喊道:「太神了,杜大哥果真是神機妙算,他算準三天內你一定會出來,還真是全在他掌握當中。」

  「杜大哥?」原本在元梅臉上乍開的歡喜表情,卻因聽到這三個字,而又將笑容急驟地收了回來。「我能逃出來,關那姓杜的什麼事?」

  一想到他送的那些賀禮,還有上頭題的那些祝詞,她就巴不得立刻衝到他身邊,先賞他兩個耳光,再狠狠踹他兩腳。

  要是這樣還難洩她心頭之恨,再咬他兩口,將這狼心狗肺的傢伙,給咬得體無完膚,讓他帶著肉體上的疼痛,好好去反省他的所作所為,是不是欺人太甚,太傷人心了。

  「梅姑娘,你真的都不知道,這一切……」

  「我知道這一切都是鴛兒幫的忙,這份情我不會忘的。」她飛快地跳到馬背上,對著邵威問:「杜乘風那傢伙現在在什麼地方,快帶我去找他。」

  「他在……」被元梅那股來勢洶洶的氣勢搞得有些錯亂,他倒忘了替杜乘風反駁。「他現在在藥鋪裡,和蘭姑娘及夏老爺子在……喂,等我一下,梅姑娘……」

  元梅兩腿朝馬肚一夾,逕自揚長而去,她難以嚥下這口氣,即使要揮淚斬情絲,她也要在眾人面前,給他留下一個刻骨銘心的教訓不可。

  長生藥鋪裡,三個人正眾精會神地,將邵威從街頭上買回來的春藥,仔細地分析其中的成份,希望能從探蘭及夏逢春兩位神醫的專業眼光中,找出對陶深致命的一擊,讓他的卑劣行徑,徹底地攤在陽光下,讓昆明的老百姓看看,這是一個多麼拙劣的商人。

  「這其中只有一些普通的肉蓯蓉及蛇床子,而另外這一味淫羊藿,也是用劣等的次級品,通常是用來磨成細粉,供給牲畜使用,若要用在人的身上,那也只能說,全憑良心二字了。」夏逢春將藥丸解剖後,經過取味、稀釋、烘曝三個過程,從藥丸的成份中,得到初步的心得。

  「而這些傳統普通的藥材,老實說,對於嚴重痼疾的人來說,並無法立即收到立竿見影的功效,除非多了一味名為白椿根的植物乳汁,才能藉由快速的刺激,達到短時間內的一種療效。」探蘭更是分析得鞭辟入裡,但說完後,她又感慨地嘆了一口長氣。「但是這種植物的乳汁,含有些微的毒性,要是長期服用,恐怕肝腎會加速退化,嚴重點的話,還會加速暴斃而亡。」

  聽了兩人的見解後,杜乘風得出一個重要結論。

  「所以,綜合兩位的意見後,應該可以說,這顆藥丸之所以會受到大多數人的愛戴,全是因為這種名為白椿根莖內的乳汁,大量刺激性腺素所致,至於其它的中藥成份,根本就是作為提味之用,實質上,並沒什麼太大的作用。」杜乘風簡單下了註解,這兩天不眠不休下來,他的臉明顯地瘦了一圈,就連氣色,也褪去了往日般紅潤的光彩。

  「你說的沒錯,這種夾竹桃科的植物,一向不被我們這些正統醫療法所接受,雖說它多少還是有著一定的療效,但卻會因為治好一病,又惹來一病,比方說,這顆藥丸雖能恢復男人短暫的雄風,卻會讓腎臟代謝加耗,兩相比較之下,根本就是罔顧人民的生命,昧著良心在賺黑心錢啊!」

  夏逢春緊皺著眉,以前在鋪子裡,就曾經來過因吃陶深的春藥,吃到最後臉部浮腫,四肢發紫的案例,他當然也奉勸有這方面偏好的窯客,別為了一時的快樂,損失掉健康,但再怎麼說,閨房之樂這件事,男人可說是趨之若騖,誰還管得了將來的健康問題。

  「那麼照他這樣的成本及加工費用,兩人能否做個評估,這樣一罐藥丸的最高成本,以多少最為合理?」杜乘風開始核算,陶深這吃人不吐骨頭的奸商,究竟賺取了多少的暴利。

  夏逢春與探蘭互看一眼,並交頭接耳估算了一下,最後由探蘭得出結果:「杜大哥,要真嚴格來評估,這樣一瓶一百粒裝的藥丸,實際上的成本……不到一兩銀子。」

  「什麼,不到一兩?」杜乘風氣得拍桌大罵。「可是這傢伙竟然以五十兩的高價在外出售,整整賺取了五十倍的暴利,而且還罔顧人命,真是該當街將他活活打死!」

  很少看過杜乘風氣得兩眼發直,就連脖子上,也浮出一條條紫脹的青筋,可見得,陶深這樣的行徑,有多麼令人深惡痛絕。

  當他說完話時,忽然眼前一黑,似乎是氣虛神弱,差點站不住腳,探蘭立即趨上前去,探著他的脈象,說道:「杜大哥,這幾天來你太辛苦了,要不要去歇會,反正你也說過,我大姊應該撐不到這兩天就會回來,邵威也一整天在陶深家外守著,你就安心去躺會,別再這樣操心了。」

  「是呀,我叫鴛兒去替你熬煮點粥,你多少吃點,這樣才好有體力去對付陶深,否則的話,梅姑娘回來見你這樣,她心裡頭會難過的。」夏逢春才說完,杜乘風不禁感觸良多,竟自顧自的笑了出來。

  「哈,難過……要是她能真體恤我,那麼我如此般勞心勞力,也算是有了代價。」以他對元梅的瞭解,回來沒好好怒罵他一頓就夠慈悲了,怎還敢奢望她會為他而難過。

  「杜大哥,大姊的脾氣你也是知道的,其實在她內心裡,永遠他只有你一個人,只不過她……」探蘭突然收了嘴,不敢再往下說。

  「只不過她想贏回一口氣,看我失敗受挫一次?」杜乘風不免莞爾一笑,有感而發的道:「最近,烈火與靜海頻頻捎信,說有一股莫名的力量,正在暗中打擊進園的各處生意,由於對手相當狡猾隱密,所以到目前為止,他們還未查出究竟為何人所主事,他們希望我在昆明將事情處理完後,就趕緊回杭州來共同調查,要不然的話,真讓這股勢力給打垮的話,我相信,梅兒想看我受挫失敗的日子,也算是指日可待了。」

  這話雖是玩笑話,但聽在探蘭耳裡,卻是無比心酸。

  「杜大哥,你千萬別這樣想,我大姊並不會有這樣的念頭,她嘴裡是這麼說,但要是你真發生了事情,她也一樣會不好受的。」

  「若能真如你所說,梅兒能體察我這顆不變的心,那麼進園即使在一夕之間化為烏有,我也會欣然接受。」

  這話說得三人沉默無語,直到邵威的聲音,從外頭嚷嚷著傳進偏廳時,才打破一室的沉寂。

  「喂,梅姑娘……你聽我說,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邵威扯破了嗓子拚命大喊,可是元梅卻是鼓脹著一股難洩的忿怒,直搗偏廳而來。

  她用力將門推開,見到三人都在偏廳裡,也不管有沒有顧及到杜乘風的顏面,直接衝到他面前,二話不說,便是朝他的臉部狠狠甩上一耳光,兩眼極不諒解地瞪著他。

  「杜乘風,你太過份了!」

  「啪!」

  這一巴掌,不偏不倚,五根紅色的指痕,就這麼結實地烙在杜乘風的臉上,清脆的聲音,傳遍屋內每個角落,即使是上了年紀的夏逢春,也照樣聽得清楚極了。

  「大姊,你這是在做什麼?!」探蘭首先有了動作,她衝到元梅旁邊,拉住不知為何生氣的她。

  元梅在打完之後,也在剎那間楞了住。

  沒想到他連閃都沒閃,就站得直挺挺地讓她打,以往她有想打他的動作時,他都會事先防備,讓她撲個空,這回,不但讓她打中,還靜靜地一動也不動,臉上一點動怒的表情也沒有。

  「氣消了嗎?如果你還沒打夠,我可以繼續讓你打。」杜乘風沒有說出半點苛責的言詞,還平心靜氣,要讓她繼續發洩。

  「你以為我不敢嗎?」她再度舉起手,可這回,就沒像剛剛那樣灑脫,反而有些猶豫了起來。

  她開始感到不解,為什麼他連閃都不閃,被她打完之後,還說要讓她繼續打,是不是他認為內咎,所以讓她打個痛快,可是若真是如此,身旁的三個人,為何都又表示無言的抗議,她有錯嗎?為何好像她才是千古罪人,該被打的人,應該是她才對!

  「你的手腕怎麼了,為何會紅紅的纏上一圈?」平靜無皮的臉上,因看到元梅手腕上的傷,而露出驚慌之色。

  他緊張地伸出手,想要拉起她的手來詳看究竟,卻被她給狠狠地揮開。

  「你還會關心我嗎?你這沒良心的東西,我要真被陶深吃掉埋掉,你也不會緊張的。」她又惱又火,哽咽地咬著唇,拒絕他的碰觸。

  「梅兒,你怎麼哭了呢?我所認識的陸元梅是不會哭的。」他知道他的寶貝,就算是遇到再大的挫折,也不會流下半滴淚水,可是現在她那張委屈孱弱的瞼,卻讓他心頭好疼。

  「大姊,快告訴我們,你這傷是怎麼來了,是不是陶深他……」探蘭第一個念頭,就是陶深會不會用變態的行徑,曾經侮辱過元梅。

  元梅銜著淚,搖搖頭說:「是我和陶深翻臉後,他怕我會逃走,所以用繩索將我捆住,因為我不停掙扎,才會磨破皮的。」

  「這個該死的狗東西,我非讓他死得很難看不可!」杜乘風義憤填膺,緊握的拳頭,正隱隱地發著抖。

  「你還會關心我嗎?如果你真的關心我,為什麼什麼事也不做,眼睜睜地看著我,嫁給那個無恥卑鄙的傢伙!」說到傷心處,元梅更是難掩心中的痛。「還送那什麼百年好合的賀禮……嗚嗚……去你的百年好合……」

  「梅姑娘,容我老人家說句公道話,你講這些話都太不公平了,你看看這張桌子上,擺的這些瓶瓶罐罐,都是杜公子為了你,所做的一切努力啊!」夏逢春不能再忍受元梅這樣無理取鬧,也看不慣杜乘風受了委屈,還全部往肚子裡吞,忍不住只好跳出來說句公道話。

  「是啊,大姊,杜大哥一知道你跑到陶深那,緊張得整整一天不吃不喝,還怕你在裡頭受欺負,又托鴛兒運用關係,買通陶府裡的丫頭水靈,並擔心你一旦跟陶深翻了臉,想逃出來沒人接應,才會派邵威這幾天全程守在陶府後門,這是為了避免跟陶深起正面衝突,又能保護你的方法,你還能說,杜大哥什麼事都沒做嗎?」探蘭很少會指責大姊,但這回看到她做出這些不理智的舉動,才會忍不住說說這胡塗的大姊。

  「你說水靈不是鴛兒所交代的,而是……」她詫異地看著每個人,而他們全都點著頭,附和探蘭的說法。

  「鴛兒那丫頭傻呼呼的,哪會想那麼多,平常連當歸、川芎和黃耆都分不清了,哪裡還會替你想得那樣周到。」夏逢春出面補充,加強探蘭的說詞。

  「是啊,梅姑娘,杜大哥送那些賀禮,全是他的策略之一,他算準你一定會大發雷霆,還特定要我這一兩天得多勞點心,在陶府的後門謹慎盯梢,又怕我會太累,偷偷塞給我五十兩銀子,說是聊表心意,我不收他還會生氣呢,像這樣的好人,事事都替別人設想,你……你又怎打得下手呢?」邵威搔著頭,冒著被修理的風險,他還是要說。

  「你……你為什麼現在才說,一路上都不見你講?」元梅怒目相向,羞紅著臉,責怪邵威。

  「梅……梅姑娘,你……你一路上快馬加鞭,趕得那麼快,哪有機會讓我開口啊?」

  「我……這……」元梅這下啞口無言了,綜觀這次的事件,捅大樓子的是她,杜乘風不僅沒錯,還對得讓人佩眼至極。

  「梅姑娘,這回杜公子不僅勞心,還花了五十萬兩,收購全昆明城的回春藥來研究,打算在三天後的回春大會上,給陶深最嚴重的痛擊,想那五十萬兩,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啊!」

  一看到偏廳兩側堆的瓶瓶罐罐,元梅這才知道,為了她,又花了他這麼多冤枉錢,如此說來,她剛剛那一巴掌,打得太莫名其妙了。

  「要是能駁倒陶深,我會要他以三倍的價錢將這些劣質傷身的春藥買回,所得的錢,用來回饋地方老百姓,及貼補進園的一些損失,如果他不願意購買,我就將這些春藥上呈京城,讓聖上來裁奪,我想他應該不會笨到要我這麼做的。」這是杜乘風原始的構想,好好地扒掉陶深的一層皮,以示懲戒。

  「萬一……陶深寧可入獄,也不願意用三倍的價錢買回這些藥呢?」元梅感到有些歉疚,雙目定定地看著他。

  「就用這五十萬兩,來換回你的心,這何嘗不是最甜蜜的代價呢?」他笑得好溫柔,恍如再多的金錢,都不能取代她在他心目中,最崇高的地位。

  「你……你為什麼每次都要讓我誤會你後,才把事情告訴我,這樣我會很內疚的,你知道嗎?」她衝到他面前,小粉拳不住地落在他厚實的胸膛。

  「這樣你才能感受到,不管你再怎麼惹我生氣,我還是一樣深愛著你,這一生,你除了我,還有誰能嫁?」他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出自肺腑,真情至性。

  元梅伸出手,撫著他發紅的臉龐,愧疚地說:「對……對不起,有沒有打疼了你?」

  「你手上的傷,才令我心疼,答應我,把你的手先治好,我的臉就不疼了。」他擁她入懷,輕輕撫著她的青絲,在這一刻,他感受到,他的梅兒,經過這回後是再也不會鬧彆扭,應該是心悅臣服,屬於他的了。

  看到兩人之間的烏雲散盡、雨過天晴,其餘三人,都悄悄的離去,讓他們兩人,在這樣的氣氛下,更能緊密地惺惺相惜、永結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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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6-5 00:09:04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章

  當天晚上,元梅與杜乘風前往陶府後門,打算將竹波接回時,沒料到,兩人一直等到快天亮,依舊不見水靈將竹波給帶出來。

  這樣的結果,無外乎是水靈的行動失敗,要不然,便是水靈臨時陣前變卦,倒戈向著陶深去了。

  這兩種可能,都讓整個長生藥鋪,瀰漫著一股焦慮的緊張氣氛。

  隔天下午,藥鋪外頭,便出現一大批隆重華麗的馬隊,光是那陣仗,就夠讓路人,全都駐足圍觀,每個人都翹首引頸,想看看那金漆檀木轎內,究竟坐著什麼樣偉大的人物。

  這位不速之客,帶著整整十大箱的賀禮,排滿整個長生藥鋪的前廳,上頭還用紅色朱漆寫著「百年好合」四字,看起來,應該是為了前來祝賀之用。

  陶深來了!

  替長生藥鋪打雜的雜役萬福,目睹到這樣龐大的馬隊,錯愕地不知是該叫還是跑,只好連滾帶爬地衝進內廳去稟報。

  「這傢伙選在這時候來,肯定是黃鼠狼拜年,不安好心。」夏逢春料準,陶深打算在回春大會前,先來下下馬威,讓他們知道,惹上他是相當相當不智的舉動。

  「我們要在這時候跟他碰頭嗎?」元梅有些遲疑,特別是想到接救竹波的行動失敗,更加認為還是不見為妙。

  「都已經登門拜訪了,我們要是不出去見他,豈不有失禮數?」杜乘風倒是淡然處之,認為該來的,避也避不掉。

  「但是他這趟前來,帶著這麼多賀禮,我們要是沒萬全的準備,就貿然接見,會不會著了他的道?」探蘭也認為不宜在這時候去犯這頭正在冒火的黃鼠狼。

  「蘭兒,我想再怎麼孤陋寡聞的人,一聽到夏侯軍,也應該會三思而後行吧!」夏侯虎巨大的身影矗立在探蘭身旁,自信的臉龐,讓所有人的精神,全都振奮起來,更有信心面對這不懷好意的傢伙。

  「我就不信他能對咱們怎樣,萬福,請陶先生到正廳去,奉茶好生伺候。」杜乘風決定去接見陶深,看他要要什麼猴戲,他照單全收。

  「是,小的這就去。」萬福先行告退,所有的人都打起十二萬分精神,朝著前廳而去。

  正廳中,陶深愉悅自在地,端起茶碗細細品茗。

  他的態度悠閒,沒有一丁點煩躁與焦慮,眼神中還不經意地藏著詭異的笑,彷彿一切都是有備而來,打定了要給這票人難忘的迎頭痛擊。

  打從元梅趁著陶府大火溜走之後,他就下令徹查整個府邸的奴僕與丫鬟,想當然耳,並沒有人會承認放走元梅這件事,就連水靈也裝做無辜狀,嚇得跪在地上大哭,說她也是被元梅所騙,才不小心讓她溜走,她根本什麼也不知道,可憐兮兮的樣子,還真差點騙過陶深。

  不過即使水靈再怎麼道高一尺,碰到魔高一丈的陶深,一樣得乖乖臣眼,當晚,她偷偷溜到後花園的別院,想救竹波出來時,就被陶深所派的兩名家丁,給當場活逮個正著。

  圖窮匕見,水靈當然是百口莫辯,當場被陶深打得半死,以至於杜乘風和元梅兩人,苦等到天明,也不見兩人的蹤影。

  被水靈這麼一整,加上要娶陸元梅的消息都已傳了出去,兩種羞辱加諸在他身上,讓他怎堪就這樣白白被人看笑話,於是想了想,打算先來個下馬威,讓他們知道,他陶深可不是個可以隨便惹得起的小角色。

  「陶老闆,今日大駕光臨,可說是小鋪畢生的榮幸,要來怎不先通知一聲,我也好到外頭去迎接啊!」夏逢春以主人的身份,先行走在前頭。

  其餘的人魚貫而出,特別是元梅,還沉著氣保持風度,斂裙福身,向陶深簡單地行個禮。

  「陶老闆,家中失火的情形,沒有很嚴重吧?」

  「唉,托你的福,沒被燒個精光,實屬萬幸。」陶深皮笑肉不笑地回應,目光很快地掃了所有的人一遍。

  他一一掃過在場的人,發現在元梅和探蘭身邊,各有一位稱頭的男人,那英氣逼人的模樣,十足地將他自個兒的蠢樣給比了下去。

  「眼下這兩位公子,想必就是兩位姑娘的親密伴侶嘍?」陶深刷開絲緝扇,輕輕地搖揚起來。「在下曾聽說,探蘭姑娘嫁了個草莽,還遠從繁華的蘇州,嫁到了蠻荒偏僻的黃山,不知此事是否為真?」

  當年,他也受過探蘭的羞辱,那股怨氣仍存在心中,至今難忘。

  聽到這句話,夏侯虎鷹眼圓瞠,忍不住胸口那股濁氣,準備上前先賞他兩拳吃吃,但及時被探蘭給阻止,避免了一場爭端。

  「黃山鍾靈毓秀,地靈人傑,才能培養出像我夫君這麼好的人才,陶老闆也許修為不夠,才體會不出這股清新正直之氣吧!」探蘭為夫君解圍,諷刺的意味,可讓陶深咬著牙,卻還得很有風度地笑著。

  這陸探蘭與他只有一面之緣,也談不上什麼深仇大恨,要怪就怪自己色慾上了身,才會被當場遭拒,他犯不著連探蘭也算上一份,真正該算帳的,應該是讓他丟臉丟得更徹底,顏面盡失的陸元梅與杜乘風吧!

  陶深深吸一口氣,忍下被羞辱的怒氣,他調整了呼吸,重新將笑臉擺上,將目標轉向元梅。

  「不知梅姑娘對於誠信二字,作何註解?」

  「按照字面之義,乃誠實與信用。」她不慌不忙,目光毫不閃避。

  陶深收起絹扇,用力朝掌心一拍。「很好,好個誠實與信用,想不到堂堂的余園主人,嘴巴光是會說,但做出來的一舉一動,卻是差強人意,很明顯地,這應該跟家教問題,有著極大的關聯。」

  「陶老闆說得正是,就是因為家教甚嚴,才會教導元梅懂得如何知難而退,記得爹爹曾經說過:利不可以虛受,名不可以苟得,像陶老闆這樣白手起家,胼手胝足的有為男子,元梅怎好佔盡便宜,坐享其成呢?」她這話是明褒暗貶,既保留了陸家的面子,也暗諷了陶深盡取不義之財。

  好個牙尖嘴利的死丫頭,陶深原以為可以用品德操守來好好羞辱元梅與整個陸家,想不到,她還反將他一軍,搞得他顏面盡失。

  「梅姑娘何須謙沖自牧,誰不知蘇州余園在您的管理之下,也可算得上是江南赫赫有名的大戶人家,比起其它自命清高,卻暗地裡偷雞摸狗的商家,還來得正派多了。」陶深打蛇隨棍上,拐了個彎,將矛頭轉向杜乘風。

  在幾年之前,寧波有戶陳姓人家,開了一家規模相當大的米行,由於經營嚴謹、管理有方,因此,很快地就在江南一帶,闖出一片天地。

  當時的余園,是寧波陳家的唯一對手,兩家在競爭策略上,還算是君子之爭,當時,杜乘風為了讓元梅這場仗能打得輕鬆些,暗地裡買通一些下游批發商,讓他們轉而購買余園的米糧,以每買一公石,就多補貼三兩的價格,讓寧波陳家的老主顧全部陣前倒戈,轉而向余園靠攏。

  這使得寧波陳家生意一落干丈,很快就被債主逼迫,使得這一家子七口,遠走苗疆,從此隱姓埋名,不敢再回到江南。

  此事經過一些米商口耳相傳,才知道這件事是杭州進園在偷偷幫助蘇州余園,不過,大家都畏於杜乘風的精明幹練,在地方勢力龐大,沒人敢跟他唱反調,因此,此事就這樣不了了之,半年過後,也就沒人再提及。

  這件事,對於在商界活絡的陶深來說,當然是印象深刻,他早就抓準這一點,打算來好好踐踏杜乘風的尊嚴。

  「這樣的人格,梅姑娘若是還覺得可以倚重,陶某也無話可說,只是替梅姑娘感到惋惜,竟將終身大事,託付給這樣一個專走暗路的男人。」他說得很平淡,說話的當兒,還偶爾聽見從鼻孔發出的冷哼聲。

  這些話就像是萬支毒箭,全部朝杜乘風身上射來,打算將他射得干瘡百孔,一口氣也不讓他多留。

  但見杜乘風先斂住氣,儘量控制自己不要大發雷霆,接著才慢慢回應。

  「陶老闆,不知你指的自命清高,暗地裡偷雞摸狗的,是哪號哪門的人家啊?」

  「需要我挑明著說嗎?」一抹惡毒的笑,飛上了陶深的嘴角。

  「陶老闆但說無妨,杜某也正想知道呢!」

  誰人不知,陶深口中所說的那戶商家,正是杭州進園,此事是因為杜乘風想幫元梅,才會做出這樣的舉動,只怕真把此事搬到檯面說,勢必讓杜乘風的尊嚴,被糟蹋得體無完膚。

  「陶深,你我之間的事,別牽連到不相干的人。」元梅極力維護,不讓他污辱到杜乘風的人格。

  「既然做了,何必還怕人家知道呢?」他冷哼一聲,目光有如正在吐信的毒蛇。

  「陶深,你……」

  「梅兒,就讓陶老闆說,我倒想洗耳恭聽,是誰這麼表裡不一,無恥之尤?」

  陶深看到杜乘風死到臨頭,還逞強出頭,一點也沒受到他的威脅而影響,於是便站起身,用扇柄指向杜乘風,這時元梅也走上前,怒眼瞪視著陶深。

  「陶深……」

  「請梅姑娘不要從中阻撓。」陶深舉起手喝阻了元梅的發言,雙眼如獵豹鎖住獵物,死盯著杜乘風不放。「不知杜公子可還記得,當年寧波陳家,是怎麼在一夕之間財盡人散,倉皇從蘇州逃出,從此人去樓空?」

  「知道,這一切都是杜某所為……」他見到陶深打算開口,立刻往下說道:「但想必陶老闆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寧波陳家曾有兩次銷往江西、湖南的新米,以糙充白,以次充好,還企圖栽贓給余園,這事你恐怕不知道吧?幸而在下暗中查出,才避免余園商譽受損,杜某這麼做,也不過是討回一個公道,何來愧疚之心?」

  「哼,聽你一派胡言。」這件事,陶深壓根沒聽說過,他當然矢口否認,說什麼也不相信。

  就連元梅,也不曉得曾經發生過這件事。

  「如果陶老闆不信,可以到江西廣順堂,湖南進發堂及祥生米行去問問看,當時在下剛好正在巡視此兩省的布莊,才發覺到這件事,寧波陳家今日會有此下場,可說是怨不得人。」杜乘風將此事一直放在心裡沒說,就怕一說出來,元梅又會覺得自己老是後知後覺,但今天局勢如此,他不說也不行了。

  「你……」

  她再一次感到氣餒,似乎在她的生命中,所有劫數全是杜乘風暗中替她化解,而她還不斷給他找不同的麻煩,這下,更讓她覺得自己的渺小。

  只怕,要再處處與杜乘風爭高搶勝,僅僅為了表示自己過人的能力,無非是徒增他人看自己的笑話罷了!

  「不過是恰巧碰到,舉手之勞罷了,所以才沒告訴你。」他看著元梅的自信,就像是逐漸融化的冰山,一點一點傾倒當中,於是立刻來到她身旁,緊緊地往她腰際一環,溫柔地看著她。「為你做任何事都是我心甘情願的,不像有些人,做事處處只想著利益,那才是世間一大悲哀啊!」

  這句指桑罵槐的話,大夥心知肚明,說的究竟是何人。陶深看著每張浮動的嘴角要笑不笑的,一時惱火,對著身旁的手下,嚴聲一喝。

  「哼,咱們走!」陶深見羞辱杜乘風不成,反而被狠狠猛刮一頓,氣得臉色發白,一刻也無法多留。

  只見他一離開椅子,杜乘風與夏侯虎便快步定上前去,打算攔住他的去路,兩旁護衛見狀,也在第一時間趕前護主,不料,卻被邵威一把亮晃晃的銀刀給架在頸子上,一時之間,肅殺之氣,瀰漫整個廳堂。

  「怎麼,人多欺負人少?」從來就沒有人敢這樣大膽的攔住他,以至於身旁才帶著兩名護衛,沒想到,這些人竟膽大包天到目無法紀的程度。

  「沒錯,就是想人多欺負人少!」

  只見元梅帶著甜美的笑走到他面前,重重的一拳,直接往他鼻樑上揮了過去?來不及防備的陶深,那管高隆的鼻子,就這樣被打歪一邊。

  他搗著鼻子在地上打滾,疼得直喊爹叫娘,眼淚與鼻血齊下,可見得元梅下手,一點也沒考慮到,會不會鬧出人命。

  「你……你們這兩個混蛋……還不……不過來救我……」疼得在地上雞貓子鬼叫的陶深,邊哭邊叫著那兩名杵在一旁的護衛。

  被一把鋼刀抵住脖子的兩名壯漢,在邵威的看顧之下,哪敢動那麼一下下,他們只能靜靜地看著主子在地上滾來滾去,卻是愛莫能助,一點忙也幫下上。

  「你還有體力叫救命嘛,你這喪盡天良的人渣,留你在世上,真是人間一大禍害。」元梅像是發了瘋似的,對著躺在地上的陶深,又是蹬又是踹,一張潔淨俊美的臉龐,此時也成了鼻青臉腫的豬頭,梳理好的發冠,更是散亂地像個女鬼一樣。

  「住……住手啊……」向來高高在上的陶深,這下也只能滿地學狗爬,鑽到大圓桌底下,死都不敢出來。

  「出來,信不信我拿刀戳你出來?」元梅彎下腰,看著在桌子底下發抖的陶深。

  「我說……梅大姊……」

  「你說什麼?」她隨手拿起一個花瓶,準備朝桌子底下丟過去。

  「不……不是,我是說梅姑娘,你……你大人有大量,你……你就饒過我吧!」陶深嚇得幾乎要尿褲子,跪著向元梅不停求饒。

  「要饒你可以,你給我聽好,現在馬上將竹波和那個叫水靈的丫鬟交出來,聽見沒有?」趁這機會,她當然要好好把握。

  「誰……誰是竹波啊?」他開始裝胡塗,一臉不知情狀。

  「欠揍,看我不把你的牙全部打掉,你不知道我的厲害。」元梅正想鑽進圓桌底下時,陶深急忙地從另一邊鑽了出來,往屋內的一處小角落爬了過去。

  杜乘風看著元梅似乎過度激動,忙街上前去抱住她,免得她一時控制不住,真鬧出人命來,那就慘了。

  「梅兒,冷靜點。」

  陶深這次可說是估計錯了,他萬萬也想不到,以往溫馴可人、溫柔婉約的陸元梅,會一下子全變了樣,變得出乎他意料之外,這下真是水淹農田,蝕本大了。

  「好……我馬上放人就是了,阿泰、阿茂,快去把那兩個丫頭帶到這來,快去呀你們!」他斜躺在地上命令著,臉上的紅腫,讓他看起來狼狽極了。

  兩人領了命,拔了腿便往外頭衝去。

  「還有,後天有一場什麼盛宴,別忘了要去參加?」她更進一步,抓住他的衣領問道。

  「就……就那個回春大會嘛……」

  「聽好,你要是敢爽約而沒來的話,就最好從此別上街,一讓我逮到,我會讓你這一生,永遠都只能靠著枴杖走路,明白嗎?」她整個臉朝陶深的臉部貼去,還捏著他被打碎的鼻頭,使勁用力的扭轉。

  「我……我曉得了……」再無反抗之力的陶深,像只被追著滿街跑的老鼠,一動也不動,只期望那兩個護衛趕緊將人帶來,好讓他趕緊離去,

  一個時辰過後,竹波和水靈總算被帶了回來,元梅喜極而泣,抱著竹波不斷相擁著,這陣子來的壓力,總算得以紆解。

  而陶深這才連滾帶爬,被兩名護衛攙扶,狼狽地跑出長生藥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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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6-5 00:09:23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章

  替竹波及水靈兩人裹完傷及平復情緒後,天色也漸漸昏黃。

  元梅這才吁了一口氣,帶著滿身的疲憊,回到房裡。

  來到臥房,見到杜乘風正坐在裡頭,桌上擺了熱騰騰的菜餚,其中還有一些是她喜歡的蜜糖局姜薯及鮮橙燉雪蛤,這全都是他特地托市集客棧的一些師傅親手烹煮,再請專人送上來的。

  「竹波和水靈她們都睡了?」杜乘風替她拉開椅子,溫柔地替她盛上一碗開胃的甜湯。

  「兩個丫頭從沒受過這麼大的驚嚇,要讓她們恢復正常,還需要一段長期的療養時間。」這陶深果真不是什麼好東西,將兩人嚇得無法言語,幸好探蘭開了帖安神藥,兩人才能漸漸入眠。

  杜乘風很滿意她今天所做的一切,忍不住對她稱讚了起來。

  「你今天的表現,讓所有的人都刮目相看,原本我和夏侯虎說好,只想稍稍給他一點教訓,可是沒想到,讓他魂飛魄散,嚇得學狗亂爬的人,竟然會是你。」幾年下來,未曾見過她如此剽悍,陸家四個姊妹當中,記得只有迎菊會修理男人,誰也沒料到,比起迎菊絲毫不遜色的,竟然會是元梅。

  「那傢伙本來就該打,沒打得他手斷腳斷的,就對他夠仁慈的了。」元梅清澈的水眸眨動著,帶點嬌氣地看著他。

  杜乘風開始覺得,他的小女人已經處處在維護著他,不再有之前那種處處與他敵對的感覺,這點讓他如釋重負,心裡頗感安慰。

  「看到陶深在羞辱我的,你急著在一旁解圍時,那時我的心中,不知有多麼地感動,多想把你抱起來,好好地吻你,一輩子都不打算放開,你知道嗎?」他順勢將她的手,緊緊包含在掌心,熱力從皮膚透進體內,讓元梅身子不禁一熱,臉也暈紅了起來。

  「我……我不幫著你,難不成還幫那個千人斬、萬人剁的狗雜碎嗎?」談起陶深,元梅體內一股氣還隱隱欲發。

  「梅兒……」他輕輕喚著。

  「幹麼?」她掀起漂亮的眸子,像個小女人似的問道。

  「我等你說這些話等了好久,我這不是作夢,是不?」掌心一緊,小手便緊緊被包著,元梅粉瞼一燙,更是嬌豔含羞。「過來,坐到我這來。」

  他的這道指令,就像是孫武操練宮女,讓她不敢有違令的心,這個讓她心悅臣服的男人,她又有什麼理由,去拒絕他呢?

  她才一剛站起,就被他一把拉進懷中,整個人轉了一圈,就朝著杜乘風的胸膛,正中下懷躺了下去。

  「答應我,以後別再隨隨便便做出一些不理智的舉動,今後不論有什麼事,我都會讓你,你說什麼就是什麼。」他貼在她玲瓏的小耳邊說菩。每每她一賭氣,就會引起不必要的軒然大波,他不想再承受這樣的驚嚇了。

  她不好意思地將眼慢慢抬起,害臊地望進那明亮的黑眸。他的眸子裡,充滿著寬恕與包容,讓她感動得想流淚、想自責。

  撫著他那張因憂慮而逐漸凹瘦的臉龐,心裡頭一陣心酸,這一切都是不必要發生的,所有的麻煩,都是她一手而起。

  「我不會再讓你擔心了,而且……我知道,這輩子我再怎麼精明,也爭不過你,即使真正爭到了,我相信那也是你讓我的。」她開始有了自知之明,所謂是:既生瑜,何生亮,像她就該覺悟,再怎麼精明幹練,也不會是他的對手。

  短短的一句話,已經讓杜乘風窩心不已,薄唇輕觸著她的額心,柔情似水地點吻著。

  幾年下來,他為了讓余園的生意蓬勃興盛,私底下幫了她不少忙,有時還會幫到連家裡的人,都會怕樹立太多敵人,而要他別一下子得罪太多商家,像是寧波陳家,在他暗地操盤下,落得兵敗如山倒的下場,只怕要不是他,恐怕也沒有今天的余園了。

  「梅兒,上回我說的那件事,你還沒回答我,現在,你是不是能夠認真地答覆我?」突然間,在這樣美好的氣氛下,杜乘風又重提舊事。

  「什麼事?」她發現他好像又開始準備說些掃興的話。

  「就是我說過,將來有一天,我可能沒辦法在你身邊時,你是不是能替我掌管進園,讓它能永續經營,綿延不絕地傳承下去……」

  「我不聽我不聽,為什麼每次在這樣美好的氣氛下,你就愛說這些讓我生氣的話。」她雙手搗著耳,不願聽這些話。

  杜乘風用力抱緊她,怎樣也不讓她掙離他的懷抱,等到她稍微冷靜一點後,他才又開了口。

  「你後悔了?」

  「我沒有後悔,從我三年多前打算跟你在一起時,我就知道,在我心中,不可能還有別人。」她說得義正辭嚴,眼神中沒有任何遲疑。

  「既然是這樣,你就更應該答應我,認真地面對我提出的問題。」

  他非得要講這些聽起來很不舒服的話嗎?為什麼非要問這問題,而又為什麼,非要她親口允諾?

  「是不是進園真遇到什麼麻煩,你說出來,大家一起解決,沒有什麼事是不好說的。」

  杜乘風遲疑了會,這才開口說道:「什麼也別問,就是答應我,好嗎?」

  他似乎是篤定不說的了,見他這模樣,元梅知道,他若真不想說,怎樣的軟硬兼施,對他都是沒有意義的。

  「好吧,我答應你。」她選擇了讓步。

  他很滿意地點了點頭,欣慰她沒有再為這個話題,而讓他陷入新的痛苦當中。 

  距陶府約二十里外,有一處極具規模的瑤寨。

  這裡是昆明近郊,相當有名氣的南崗瑤寨,整個宏偉的建築,依著半山腰逐地而建。

  這些瑤寨,大多是以竹子和泥巴所建構的吊腳樓,前頭屋項與後頭房子地面平高,房子與房子之間,有信道走廊相銜接,形成相當壯觀,天山一線的綿延瑤排。

  在瑤寨的最雄偉一處大房子裡,有五名穿著傳統瑤族服飾的女子,依序坐在廊殿上,而坐在廊殿左下方的,正是才剛得到五毒寬赦的苗王宗千鶴,他一直得不到杜乘風的正面回應,在萬般不得已之下,只好像只鬥敗的公雞,乖乖認命地斷了風流根,回到五毒身邊,不敢再有任何非份之想。

  另外還有一名被打得鼻青臉腫的男子,被四名大漢用藤架抬了進來,人還沒進屋內,就已經聽到那如殺豬般的哀嚎聲。

  「大寨主……哎唷,你……你可得替我出口氣啊……要不然我這輩子都不會甘心的……」全身傷痕纍纍的陶深,哭喪著一張臉,狼狽不堪地被扛了進來。

  四名大漢將陶深扛到屋內的正前方,前頭高階處則有五名女子席地而坐,每個人的表情像是拉長的馬臉,一眼就看得出不怎麼友善。

  她們是當年從寧波來的五位陳家姑娘,在逃到苗疆後,為了掩人耳目,才入了瑤族的籍,於寄人籬下這段期間,運用了不少商業上的手腕,包括找苗王宗千鶴當靠山,才有了今日獨霸一方的成就。

  而一旁的宗千鶴,則是冷眼旁觀,不時還露出幸災樂禍的表情,似乎在等著看五毒如何教訓陶深,等著看好戲精彩上演。

  「哼,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老早就告訴過你,你偏不聽,如今落到這個下場,我也只能說,你真是活該死得好!」身為五毒之首的蠍娘子,帶著冷冷的口氣,她不時將眼珠子拋向宗千鶴,似乎在提醒他,好色的男人,絕對不會有好下場。

  「大姊,陶深不聽咱們的勸,一直認為陸元梅那女人是真心要嫁他,我記得,我們也指出一面鏡子給他看,他就是偏偏不信,這種男人,死上一百次也不足惜。」五毒之中排行老二,也是裡頭最聰明的智囊,外號有賽諸葛之稱的蜂娘子,對大姊提出最公正的評判。

  說到那面鏡子,別說是五毒了,就連陶深,也知道她所指的,不就是正坐在一旁,垂著肩、臭著臉,一副暮氣沉沉的宗千鶴嗎?

  「這男人不都是這樣嗎?在外頭被甩了,才曉得學拘一樣,乖乖地爬回來,就是有人不懂得撒泡尿自己照照,那張烏龜相還想吃天鵝肉,我呸,要不是當年瞎了眼,老娘我死也不會嫁給這可惡的風流鬼。」拿著孔明扇,邊搖邊說著風涼話的老三蛇娘子,明著說道理,暗裡則一口氣罵臭這兩個不知羞的老色鬼。

  「三姊,別再罵了,就算咱們再罵上千百遍,這兩個男人還是聽不進耳朵裡,他們都是放著鵝毛不知輕,頂著磨盤不知重,就讓他自生自滅,慢慢受盡折磨,痛苦死好了。」老四蜘蛛女一樣是冷血無情,同樣贊成不出手相助。

  「看來姊姊們都有了共識,來人啊,把陶深給我扛出去,往深山大河一丟,倒也省事!」老?娛蚣女嬌聲一喊,那之前的四名大漢,又再度走了進來。

  眼看著五毒見死不救,那宗千鶴也連個屁都不吭一聲,身心靈皆受創的陶深,還得勉強撐起一股意志力,伸出極欲救援的手,當場在廊殿裡就哭了起來。

  「我說五位好妹妹……」聽到這樣的稱呼,五毒眼神更為尖銳,陶深嚇得忙改口,謙卑地求道:「不、不,是五位大慈大悲的活菩薩,你們得看在我多年和你們生意往來的份上,也看在兩家上一代同為世交的情面上,就幫我出這口氣吧,我就剩這半條命,你……你們當真忍心見死不救?」

  蜘蛛女聽到陶深還在套交情,氣得拍桌大罵。「世交?你真他媽的狗嘴吐得出象牙,別忘了當時我們五姊妹是怎麼苦口婆心,好言相勸,說陸元梅那女人碰不得,誰碰她誰就得倒大楣,江南沿岸幾省,誰不知道陸元梅早就是杜乘風的人,可偏偏出了你們這兩個下信邪的豬腦袋,媽的,真快把我給氣死了!」

  暴躁剛烈的性子,讓她抓起身旁盤子裡的蜜棗,便毫不留情的往陶深方向丟了過去,她巴不得用這些棗子就能將他活活打死,絲毫不用跟他客氣。

  「四妹,打死他咱們也出不了什麼氣的,別忘了,咱們的頭號敵人是杜乘風,他才是我們該去對付的目標。」蠍娘子要她稍安勿躁,像宗千鶴與陶深這兩個不中用的男人,同時讓她們碰到,也只能說是流年不利,家門不幸,即使打死他們,對她們的復仇計畫,一點幫助也沒有。

  一聽到蠍娘子這麼說,陶深馬上有文章可做。

  「對對對,大寨主說得對極了,我這次單刀赴會,跑去找杜乘風,也是……要為五位寨主出口氣呀,當年那姓杜的害得你們這麼慘,讓你們不得不改名換姓,從寧波一路逃到苗疆,還得委屈求全地在這瑤寨裡,感情又被苗王給騙……」

  「說重點,其它的廢話一概省略。」一聽到悲慘往事就忍不住發飆的蜂娘子,大掌往桌上一拍,嚇得陶深不敢廢話。

  「說真的,我陶深受這點皮肉傷是不算什麼,可是……聽到杜乘風譭謗五位寨主,我的心就一陣痛,要不是我一時疏忽,帶太少人去,我一定打得他落花流水,替你們討回個公道啊!」躺在藤架上還能唱作俱佳的陶深,看在宗千鶴及五毒眼中,真是個一等一的奇葩,也不怕說得太過諂媚,而去咬到舌頭。

  「他怎麼詆毀我們五人,你就老老實實,一字不漏地說了吧!」一向比較沉不住氣的娛蚣女,率先開口問道。

  要他說,他就偏偏不那麼爽快說出來,陶深懂得抓這五個女人的胃口,他知道要讓杜乘風死得難看,就要越激怒這五人,如此一來,戲才會演得精采好看。

  「我……我不敢說,這話連我聽了都會受不了,又何況是諸位呢?」

  「少囉唆,你要再不說,我把你抓進毒蛇窩,讓你被活活咬到死!」蛇娘子大喝一聲,讓他差點從藤架上摔下來。

  「好,好,我說就是了,杜乘風說……當年你們陳家所銷往江西及湖南的米糧,曾經以次充好、以糙充白,還企圖想栽贓嫁禍給陸家,我一聽就知道是一派胡言,並極力為你們辯駁,可是……他們仗著人多勢眾,不但不反省自責,還把我狠狠打了一頓,所以……就請看在我這麼為各位喉舌的份上,一定得為我出這口氣啊!」陶深又把功勞往自個兒身上攬,只可惜五毒聽了之後,面色凝重,還互相看著彼此,久久沒人開口說話。

  這沒拍桌大罵的原因是,竟被杜乘風給說對了!

  這杜乘風告訴陶深的話,不但不是胡說八道,而且句句屬實,當年,五個人也不過就這麼天衣無縫地想要栽贓嫁禍余園一次,誰知道再怎麼周密,還是被杜乘風給察覺,這使得五個人身上不斷冒著冷汗,都認為杜乘風的心思太過縝密,令人覺得頭皮發麻。

  這件事宗千鶴當然知道,在五毒走投無路的時候,就是他伸出援手救了她們,整個來龍去脈,他知至甚詳。

  「各位……怎麼都不說話了,這姓杜的捏造事實,是不是很可惡啊?」他自顧自的唱著獨腳戲,殊不知,這五人心裡都有鬼,對於要對付杜乘風,都更加不敢掉以輕心。

  「後天的回春大會,五位姑奶奶,是不是有什麼計謀可提出來給在下做參考?」看著這五人面色一個比一個凝重,陶深實在害怕,這五人要是撒手不管,那他到時候豈不白白去受辱送死,若是不去,只怕他永遠不得安寧,死得更慘。

  殿堂上依舊沉默無聲,五人都陷入莫名的恐慌,這杜乘風就跟九命怪貓一樣,幾次圍剿暗殺都沒能取他性命,如今要正面交鋒,勝算又能有多少呢?

  雖說當時的事是她們不對在先,然而,卻讓她們賠上父母的性命,這代價也太大了。

  不管怎麼說,她們和杜乘風之間的恩恩怨怨,是不可能這麼簡單就善罷甘休的。

  就在眾人苦無對策之時,外頭匆匆忙忙跑進一名小廝,他將一封快信遞上,蠍娘子拆開一看,那正是他們派往江南執行任務的手下,傳來了振奮人心的消息。

  她越看,心裡越是高興,沒想到事情竟會進行得這樣順利,原來杭州進園的資金,早就因陸元梅的關係,全拿出來賠光了,如今,只要搞掉他們幾樁生意,散佈一些不利他們的謠言,就很容易讓進園面臨倒閉關門的命運,她們要讓他嘗嘗,什麼叫做顛沛流離,被人逼債的日子。

  「陶深,後天的回春大會,你大可放心去參加,我保證,當場昏倒在地的人,是杜乘風,而不是你!」蠍娘子自信奕奕,露出難得一見的陰狠笑容。

  夜已深。

  在長生藥鋪這「六合同春」的大宅院裡,杜乘風燃著豆大的小煤燈,獨自在耳房內看著一封家書。

  書信是由杜烈火的馬隊,途經昆明,專程繞到長生藥鋪,親自交到杜乘風手中,傳信者面色凝重,只是淡淡交代一句,所有的一切,二當家已全寫在書信中,其它的,也不便再多說些什麼。

  二弟會那麼緊急差人送來一封家書,他心中多少也有了譜。

  早在宗千鶴第一次聯合南方六省批發商壟斷他的銷貨市場之後,他就已元氣大傷,接著,宗千鶴因與他撕破臉,又未照原先的約定,將囤積的布貨重新買回,造成杜家不得不賤價拋售求現,那時,約略佔算,就已經損失了近兩百萬兩。

  當時,為了讓元梅陪他親自逮赴苗疆,將宗千鶴這老賊給揪出來,他不得不以陸家其它三姊妹及宗親會兩位長老也參與投資一事,騙取元梅一同前往,實際上,這些人都沒投資半毛錢,所有的損失全由他一人吸收,這兩百萬兩,幾乎又讓進園,耗盡一大半的資產。

  緊跟著,又為了要重挫陶深,他不得不先出錢,將昆明所有藥鋪子裡的春藥全部買下來,等到當眾揭穿他的卑劣行徑後,再逼迫他以三到五倍的價格買回去,這樣便能大傷他的元氣,也順帶彌補進園的所有虧損。

  就是背負著這沉重的擔子,杜乘風才會希望元梅非答應他不可,他很清楚,進園能不能熬給過這一回,全在一夕之間,只是,在他接到烈火的家書後,整顆心更是沉重,難過的思緒,使得整封家書被他緊捏在掌心,久久不知該如何是好……

  「杜大哥,這麼晚了,你還沒睡啊?」

  探蘭本來要回廂房,途經耳房,見裡頭燈光明亮,這才踏進來看看。

  杜乘風將家書捏在掌心裡,試著要躲過探蘭的視線,但動作還是緩了一步。

  「聽說,烈火哥託人送來了家書?」探蘭一看杜乘風緊皺著眉,不消說,就知道準沒什麼好消息。

  「嗯。」杜乘風將笑容高高掛起,想以此來消弭探蘭的疑慮。

  「方便讓我知道嗎?」她有預感事情沒想像中那樣簡單,否則,杜大哥也不會眉頭鎖得那麼緊。

  杜乘風沉默了會,這才說道:「不過,你得替我保守秘密,尤其不能讓你大姊知道。」

  不管發生什麼事,他總是為大姊設身處地著想,有這樣一位好姊夫,探蘭真替大姊有說不出的高興。

  就在她看完整封家書後,整個表情從平靜,突然轉為震驚。

  「整個江南一帶都在盛傳,進園即將面臨破產的消息?」

  「這個可怕的謠傳,使得上游的織杼坊、絲帶坊、染廠、蠶房全都要求進園兌銀求現,加上之前宗千鶴那筆兩百萬兩的帳,也因這老滑頭不守承諾,而變成得由自己來承擔,喔,對了,梅兒沒問你那五十萬兩損失的事吧?」他一方面要為進園的事項惱,一方面又不想讓元梅承受壓力,看在探蘭眼中,心頭始終沉甸甸、像團化不開的霧,盤據在心靈深處。

  探蘭點了點頭,這下才讓杜乘風鬆了一口氣。

  「杜大哥,既然那筆兩百萬兩銀子要追回已是難上加難,那為什麼你又要花五十萬兩買回陶深的那些劣質藥品,這無疑是雪上加霜,萬一……無法逼迫陶深高價買回,那麼……」她真不敢再往下想,這樣不把錢當錢看的花法,縱使有金山銀山,也有被掏空的一天。

  杜乘風能理解探蘭的困惑,但他不想多解釋什麼,只淡淡地說上一句,「要是梅兒這回能真的明白我對她的用心,即使我身無分文,孑然一身,那也無憾了。」

  「杜大哥,你……你這犧牲未免也太大了!」她實在為杜乘風叫屈,這個大姊看起來精明幹練,但遇到感情事,卻愚昧地叫人為她心急。

  「事情還用不著想得那麼悲觀,也許趕明兒嚇一嚇陶深,就能騙他拿出幾百萬兩,到時候,進園的危機,就能安然渡過了!」

  探蘭看得出,杜乘風說這些話,無非是安安她的心,就現實面來說,要乖乖讓陶深交出這麼一大筆錢,可是沒那麼簡單的。

  「好了,夜深了,你也該去休息,免得我那妹夫等得心急了。」杜乘風不打算耽擱探蘭太多休息的時間,於是自行走到房門邊,開門送客。

  「那麼杜大哥,你也早點休息了!」

  探蘭走出去沒幾步,又踅過頭來,說了幾句慰語。

  「杜大哥,即使明天出現最令人遺憾的結果,你一定要相信,大姊絕不會袖手旁觀,就算花光余園的最後一毛錢,她也會助進園脫離難關。」探蘭眨著閃亮的雙眸,認真說道。

  「這點,我一點都不擔心。」

  探蘭這才放寬心,心情平順地走回自己的房間。

        此刻,一道黑影也隨著探蘭腳步,匆匆從杜乘風的房間外頭,迅速地消失在月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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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翌日清晨,天空籠罩在一片灰色陰暗的厚雲之中。

  就如同前陣子的天氣,實在是壞得叫人心煩意亂。

  杜乘風推開大門,一陣刺骨的寒風往臉上直撲而來,這是在炎熱的六月天中,難得的異常景象。

  邵威忍著惡劣的氣候,好不容易將廣場上的棚架搭建完,不過強勁的風勢就像是故意找碴般,將鋪設好的布棚,又重新吹了開來,在幾經波折下,才將整個會場給佈置完成。

  「杜大哥,杜大哥……」邵威冒著風雨跑回藥鋪,渾身濕透的他,還未來得及將身上的雨水擦乾,便趕緊四下尋找杜乘風身影。

  正在大廳與眾人做最後商討的杜乘風,一見到邵威,便停上與眾人的討論。

  「發生了什麼事,慢慢說,不要急!」杜乘風有不祥的預感,這些不利於己的徵兆,在不久前,便如同陰魂般籠罩著他。

  元梅看見邵威全身淋得像落湯雞,忙吩咐鴛兒,「你去拿套乾淨的衣服,再煮碗薑湯來,越快越好。」

  鴛兒應了一聲,轉身便朝廚房方向而去。

  邵威哪有什麼心情喝薑湯、換衣服,此時此刻,他的心情可說是紛亂到了極點。「梅姑娘您別費心了,邵威淋這麼點雨不算什麼,有件奇怪又重要的大事,得先知會大家一下才行啊!」

  這話聽在杜乘風耳裡,沉穩的情緒開始騷動不安,他的信心,逐漸動搖起來:

  「邵威,有話就直說,用不著顧忌我們的感受。」他走到元梅身邊,以堅定的眼神看著她,同時伸出手,緊緊地握住?

  邵威眼皮一垂,緩緩的說:「之前通知全城的鄉親父老,要他們在正午時刻,全聚集到廣場上來,好為他們拆穿陶深的騙局,誰知道,在我搭好棚子?將場地全佈置好之後,才聽到派出去的人回報說,很多人忌於陶深在地方上的惡勢力,敢來的人並不多,到目前為止,有將近八成的人,都臨時變卦,決定不來了。」

  「八成的人不來了?!」元梅大失所望,身子微微晃了一下,杜乘風及時扶住她嬌小的身子,晦暗的視線盡落在他眼中。

  元梅反應之所以會如此激烈,全是在昨兒夜裡,突然偷聽到杜乘風與探蘭問的對話,那時她才恍然大悟,杜乘風之所以要事先將進園交代給她的用意,原因就是於此。

  「可惡,一定是陶深放出風聲,並且暗中派人監督,敢到場的人,事後一定會遭到秋後算帳。」杜乘風的推論是正確的,如果不是陶深會事後報復,城裡的老百姓不會臨陣脫逃,連來看個好戲也不敢。

  「杜兄,你現在打算如何,要是來的人稀稀落落,門可羅雀,對舉發陶深的惡行惡狀,實質上的幫助恐怕有限。」夏侯虎此時也靜不下心,這種暗地裡威嚇人心的手段,比起他所對付的馬賊,更是棘手萬分。

  「要不要趁這最後一、兩個時辰,我再到城裡去遊說,能拉多少人,就算多少人。」探蘭當然不想看這情形發生,若是真應驗當初杜乘風的說法,是他的劫數到了,要想躲過這回的難關,無疑是緣木求魚,希望渺茫。

  「對呀對呀,我在城裡認識的人可多了,連爺爺的親朋好友加一加,至少可以找到一、兩百人。」鴛兒自告奮勇,願意貢獻一己之力。

  綜觀所有人的意見,想在短時間內聚集人氣,可說是微乎其微。

  目前唯一還未發表任何意見的,就只有夏逢春夏老神醫。

  「夏老先生,依你之見,該當為何?」

  陷入一片苦思的夏逢春,搖著頭說道:「不對,這一點也不像陶深的作風,以他膽小怕事的個性,在確認事蹟敗露後,沒嚇得他六神無主,登門求饒已經很不對勁了,怎還敢把事情擴大,在我認為,杜公子的計畫絕對是可行的,會演變成今日這般局面,不像他一人所為。」

  「照這麼說,他之所以敢變本加厲,不顏後果地繼續挑釁,若不是有高人指點,就是有靠山在背後撐腰嘍?」杜乘風接著夏逢春的話,引申出一段相當有可信度的話來。

  這個推論,正中夏逢春下懷,以他對陶深這只紙老虎的瞭解,沒人在背後撐著他的腰桿子,他是不可能有這膽量敢這樣大膽挑釁,吃過一次虧的他,要他再打一場沒把握的仗,絕不是他那懦弱個性,所會表現出來的行為。

  「會不會是宗千鶴在暗中搞鬼,前陣子,你不幫他對付苗疆五毒,因而懷恨在心,打算抓住這機會來報復?」探蘭想了想,除他之外,不出第二人選。

  杜乘風馬上反駁這樣的可能。「宗千鶴是個自私自利的傢伙,他可不是那麼講義氣的人,再說此處是昆明,他的影響範圍有限,憑他在此地的名氣,還不夠讓這裡的老百姓言聽計從,我想,他的可能性並不高。」

  「那麼苗疆五毒呢?」夏侯虎立即提出第二可能的人選。

  「也不可能,當初是因為她們對梅兒產生誤會,但真相大白後,知道是宗千鶴主動提供梅兒這種卑劣的方法,丟臉都來不及了,怎還會幫著陶深,來對付我們呢?」很快地,是五毒的可能性也被剔除。

  「那麼扶陶深一把,壯他狗膽,在暗中給他撐腰的,究竟會是誰呢?」即使是冰雪聰明的探蘭,也難以明白個中奧妙。

  沒有一個人能提出明確答案,這樣敵暗我明,真要正面迎敵,恐怕勝算極微。

  「我看這其中必有蹊蹺,杜公子,與其打沒把握的仗,不如……稍安勿躁,先穩住陣腳,再另圖打算。」夏逢春認為此事不宜倉卒而行,得再從長計議才行。

  「是啊,杜兄,尺蠖之軀,尚能一屈一伸,對付陶深,不必要爭這一時,待我調派夏侯軍前來,再來一決勝負還不算遲。」夏侯虎認為冒險躁進,未免風險過大,還是穩紮穩打才是。

  在場沒有人讚成他硬著頭皮,去打這場沒把握的仗,可是在杜乘風的心裡頭並不這麼想,打鐵要趁熱,若是不趁這大好時機,將陶深一舉成擒,一來之前的;心血將會付諸東流,想從陶深身上獲得索賠,可說是比登天還難:二來若給了陶深喘息的機會,一旦縱虎歸山,將來他勢必會捲土重來,後果更是不堪設想。

  「我想他只是虛張聲勢,你們不要中了他的計,他不過是狐假虎威,逞不了什麼威風的。」杜乘風排除眾議,認為此事機不可失。

  元梅咬緊紅唇,克制著反駁的衝動,從那對銳利且堅定的眼神看來,現在只要說出一句話,一定馬上被他當做是陶深的同路人,自討個沒趣來。

  「好,你如果非去不可,那我就跟你一塊去,是生是死,我陸元梅全力相隨。」

  元梅的這番話,造成了一呼百諾的效果,沒有一個人願意眼睜睜地看著杜乘風隻身冒險,縱使知道這一去生死莫測,也不能當個貪生怕死之徒。

  「好,大夥若有這個共識,我想眾志成城,定會固若金湯,再大的危難也一定可以逢凶化吉的。」

  冒著強勁的風雨,邵威將所有的人一一接上車,一同朝向排樓廣場而去。

  正午時分,雷電交加。

  轟隆隆的雷聲伴隨雨勢,下得整條玄武大道上冷冷清清,街上不但看不到半個人影,就連平常老在街上溜躂的狗兒,也瑟縮在屋宇的角落,無精打采地打著呵欠。

  一輛疾駛中的馬車,劃破層層的雨網向前奔馳,等到馬蹄聲漸漸在廣場外放慢下來,車上一行人才魚貫地步出馬車。

  所有人一走下馬車,全被眼前這情景給嚇呆了,偌大的排樓廣場上,空蕩蕩的不見任何人影,才搭建好的竹棚子,因風勢加驟,而相互擠碰,發出咯咯響聲,此情此景,豈是只用冷清二字能形容。

  「怎麼會這樣,連個人影都沒有?」杜乘風面無表情地杵在原地,目視這寂清冷寥的一幕。

  「不是說……至少還有兩成左右的人會到,怎麼會連一個人也沒有?」元梅喃喃念道,語音漸微,噥噥莫辨。

  「該不會整個昆明城的人,全都受到陶深所控制了吧?」夏侯虎很少見過這樣不尋常的現象,他緊緊地將探蘭擁在懷裡,在散飛的布棚下,目光透著淡淡的隱憂,

  「不可能的,陶深沒那麼大的能耐,一定有另一股更大的力量,阻止城內的百姓出門。」夏逢春望天興嘆,無論他怎麼想,就是想不出這背後那隻黑手,究竟是何方神聖。

  到底是誰在替陶深撐腰,事前並沒有任何徵兆,毫無頭緒的七個人,站在風雨中,全亂了方寸,特別是元梅,強烈的自責湧上心頭,她不停地顫抖著,像是被人投進冰冷的水池裡,一時的不察,鑄成今日這樣難以彌補的大錯,為了那該死的面子,她把自己的幸福投入江中,丟進那深深的黑潭幽湖裡頭……

  「我不相信……我去把城裡的百姓叫出來……我來叫……都由我來叫……」元梅聲音微弱,說什麼也不肯放棄,只要能找出一個人出來作證,就能多出一個人的力量。

  空洞的眼神泛著淚水,她緊抓著杜乘風的衣袖,用力到指節發白。「陶深還沒到來,一切都還來得及,相信我,你的努力絕對不會白費的……」

  杜乘風心一涼,濃眉深鎖地看著她。

  「梅兒,很多事並非都能盡如人意,要知道,我們絕非萬能,成功不可能永遠站在我們這一邊的。」

  「你何時會說這麼沮喪的話了,這不是我所認識的杜乘風,我不想聽你說這些鬼話,你看著好了,我會讓這一切全都改變過來的。」她辯解著,接著便衝到附近的商家,用力地猛敲大門。「開門,你們快點開門,我叫你們快開門聽見了沒?」

  「梅兒,你這樣做是沒有用的,這些百姓要是打定不開門,你就算是敲到手發疼,也不會有人出來應門的。」他抱住她,阻止這瘋狂行徑。

  元梅臉色慘白,猛地推開他。「要是他們全不出來替你作證,杜家就會岌岌可危,我……沒那把握替你保住進園的……」

  冰冷的雨水從發問流向她的臉頰,滴滴的水珠串在睫毛上,讓她像是一朵飄零無依的小白花。杜乘風走向她,捧著她的臉,心情沉重地問道:「你……你全知道了?」

  「這種事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事情是我引起的,沒理由讓你一個人來承擔,就算要犧牲,該犧牲的應該是余園,而不是進園。」惹禍的是她,受殃的卻是杜家進園,讓安分守己的人承擔一切,卻讓肇事惹禍的人平安無事,於情於理於良心,這都說不過去啊!

  「梅兒,進園的問題,不完全是跟陶深有關,我不許你把責任全攬在自己身

  「你不要再護著我了,一人做事一人當,這幾年來,你替我擋掉的麻煩夠多了,這一次,該是我一人扛下所有的責任,請你別阻止我,行嗎?」她甩開杜乘風的手,不停拍打著商家的大門,就在一團混亂之際,邵威像是看到了什麼,突然指向遠方,並且大聲喊叫。

  「你們看,好像有人來了!」

  全部的人全跑進棚架內,在細雨紛飛的雨網中,看著一支氣派的隊伍,慢慢地走進廣場之中。

  這支隊伍陣容龐大,少說也有二十人左右,前頭站的是八位孔武有力的彪形大漢,後頭更有八位目光森森的高手護衛著,中間則有四名轎伕,扛著一頂火紅豪華的轎子,在霪雨綿綿的灰暗天候中,顯得格外搶眼。

  就在整個行進隊伍停下後,一名侍從恭敬地掀開紅帳,同時兩名身強體壯的男子,立即迎上前去,將轎裡的主人,小心翼翼地攙扶出來,並抬到另外準備的籐椅上頭。

  所有人一動也不動地,靜靜地看著陶深大擺龍門陣。

  想必他早就有心理準備,擺出這麼大的排場,若沒十足的把握,怎敢這樣負傷上陣呢?

  陶深的嘴勾起一抹傲慢的笑,此次的爭鬥,用不著較量,孰勝孰敗,可說是立見分曉! 

  「停!」

  陶深手一舉,兩名身強體壯男子,便將籐椅給輕輕放下,接著馬上站到陶深的前頭,防護工作做得是滴水不漏。

  看到他帶這麼多家丁與保鏢,肯定是記取了上回的教訓,不敢再隨便輕敵。

  「真是可憐啊,到現在還不良於行,我想這幾天你應該痛得睡不著覺吧?這你也不能怪我,我只要遇到禽獸不如的傢伙,一向都不會手軟的。」元梅正想找個人出氣,正好,這傢伙還真會挑時間,特地來找罵捱。

  元梅的激將法,並沒引燃陶深的怒火,今日他勝券在握,沒必要隨著她的音樂起舞。

  「大勢已去,還在逞口舌之快,你們不是要我來參加回春大會,並且打算告訴此地的百姓,我賣的是偷工減料的藥,現在我來了,你們可以開始了,要怎麼批判、怎麼制裁,別客氣,儘管來呀!」陶深傲慢地用小指掏掏耳朵,然後朝指頭吹了口氣,輕蔑的態度,根本就不將眼前這些人放在眼裡。

  「狗肚子裝不了二兩香油,就憑你這點本事,也想做大生意,我看,你的報應不會太遠的。」元梅見激將法不成,口氣漸漸變得沉不住氣。

  杜乘風將元梅拉到身後,儘可能讓她避免站在第一線。

  「陶深,這些藥品我們都已經化驗過了,裡頭的確添加了會置人於死的微量毒劑,你為了賺錢而不擇手段,但憑這點,我就可以將你的罪行上報朝廷,到時…… 這牢獄之災,恐怕是避不掉的了。」杜乘風分析利害,並且曉以大義。「要是你能思悟悔過,這件事我倒還可以替你想個折衷方案,讓你免受牢獄之苦,你認為如何?」

  陶深誇張地朝四周看了看,緊接著就大笑了起來。

  「你這話在說給誰聽啊?放眼望去,除了你身後那幾個自家人外,有誰能替你作證,況且,陶某的這些藥,就連朝廷百官也在服用,長期下來,也不見有誰吃出毛病,你要是真往皇上那告御狀去,我也可以告你羅織罪名,你最好想清楚再行動。」交給大官們服用的,陶深都特地挑揀出份量較純的,所以吃出毛病的,並不多見。

  這話倒讓探蘭和夏逢春抓出了語病。

  「這種事是無法睜眼說瞎話的,以我多年的專業經驗,我敢以性命保證,這些藥絕對是違禁品,對人體絕對是有弊無利,而且販賣的單價成本高得離譜,早已超出一般的正常範圍之內。」

  「沒錯,探蘭姑娘說得很對,你最好早點回頭,別再執迷不悟了。」夏逢春隨旁附和。

  這兩個人說得振振有詞,似乎在以專業的口吻,警告陶深別越陷越深,

  陶深表情豐富,一下擠眉,一下弄眼,不過這些都只是裝瘋賣傻,半點也嚇不著他。

  他像是想起什麼,突然抱拳往掌心一拍。「喔,對了,有件事我倒忘了說,太醫也是陶某這帖春藥的愛用者,就怕你們真要在皇上面前搬弄個什麼是非,到時……真不知皇上會相信二位,還是會相信太醫?」

  陶深的這些對答,就像是銅牆鐵壁,將眾人的唇槍舌劍,擋得是滴水不漏。

  他們全傻眼了,不管在民間還是在朝廷,他都已經有所防備了,照這情形看來,要讓陶深俯首稱臣,心甘情願認罪,可說是不可能的事了。

  照這麼看來,別說要威嚇他拿出一筆錢來粉飾自己的罪孽,就連基本的嚇一嚇也,似乎也收不到任何成效。

  眼前的態勢,對他們是弊多於利,既然達不到既定的目標,繼續繞著圈打轉也無濟於事。

  看著陶深虎視眈眈,身邊所帶的人手,個個是虎背熊腰、目光精銳,一看就知道是精挑細選的悍將,只怕再待下去,到時所有的人全成了甕中之鱉,想跑也跑不掉了。

  此時,兩邊都知道該是進行下一步的時候到了。

  陶深的目光緩緩地移向一旁的手下,只待他頭一點,所有人將會蜂擁而上,將這一票人,通通活捉回去,慢慢地加以折磨,好洩他的心頭之恨。

  不過這點小伎倆,杜乘風早就一眼看穿,他先發制人,對著邵威與夏侯虎點了點頭,只見兩人同時朝陶深的方向丟出幾顆煙霧彈,不多時,煙霧瀰漫整個廣場,四周頓時一片混亂。

  在這樣下雨的天候下,煙霧彈的功能有限,杜乘風不敢耽擱,他抱起元梅,將她先推上馬匹,在煙霧尚未完全散盡,率先街出重圍。

  「大家快分散開來,想辦法先逃到安全的地方再說!」杜乘風朝四周吼道,這次計畫失敗,後續的影響很大,得先明哲保身,脫離險境要緊。

  「該死,我看你們能往哪跑,你們這些笨蛋,快給我追上去啊!」陶深對著一團混亂的場面大喊,他命令手下將他抱上馬車,就算是帶傷在身,他還是不顧一切,非抓到這兩個人不可。

  所有人在陶深的命令下,自動地鎖定目標,分頭追捕杜乘風一行人。

  以陶深的為人,怎會如此輕易地就放他們走呢?他那有仇必報的個性,不把這兩人逮到,他絕不善罷甘休。有苗疆五毒在背後當他的靠山,不趁這機會扳回一點顏面,他在昆明還能有立足之地嗎?

  也許是老天爺分了神,竟然讓陶深的馬車,步步朝向杜乘風兩人逼進。

  漫天塵土緊逼著杜乘風與元梅的座騎而來。

  紛亂的馬蹄聲在林子裡傳來巨大的雜音,讓前頭的兩人,更不敢掉以輕心。

  「梅兒,不要回頭,把身子壓低一點。」杜乘風朝元梅喊著,他一手持著鞭,一邊還要避免馬兒在濕滑的林地上滑倒,處境可說是相當危急。

  「陶深看來是有備而來,那些人馬全是萬中選一,憑這樣的速度,我們兩人早晚都會被他們追上的。」元梅接著說,「事情全是因我一個人而起,你放我下去,不要因此而連累了大家。」

  「你只管將身子壓低,其它的就別再多說了。」

  他自有他的盤算,前頭不遠處有座吊橋,只要他們能平安到達那座吊橋,至少,梅兒想要安然逃離魔掌,成功的機率便大為提升。

  「情況都已經這麼緊急了,你還要我不要說話,陶深那個凶神惡煞不是你想像中那樣容易對付的,你……」

  「這些我都知道,你不用擔心,我自有我的一套方法。」他不停揮動長鞭,眼看後頭追兵越來越近,他算算距離,應該還可以來得及才對。

  這時間他拿捏得奇準無比,當兩人一到達吊橋時,後頭的追兵,也火速趕至,僅剩下到幾百尺左右的距離。

  「你……你要幹什麼?」元梅見他突然跳下馬,驚訝地朝他問。

  「梅兒,你曾答應過我,要好好守住進園,別讓它落入別人的手中,你記得了嗎?」說完,不等元梅回應,便用力朝馬兒的屁股拍了過去,只見馬兒嘶鳴一聲,便揚起蹄子,往吊橋的方向衝了過去。

  「乘風……你快過來呀……」

  元梅在搖搖晃晃的吊橋上,根本就控制不住橫衝直撞的馬兒,待她拉住馬頭,制住馬兒的行勁時,杜乘風已將吊橋上的繩索割除,只聽見喀啦喀啦的木板撞擊聲,整座橋頓時垮了下來。

  同一時間,陶深派出的先鋒部隊剛好抵達江邊,在他還在專心看著元梅是否已安全離開時,後頭一把鋼刀劈來,一道極深極長的血口子,就這樣在杜乘風的背上,綻了開來。

  「不!」元梅在江邊尖叫著,無奈隔著狂濤惡浪,即使心急,卻什麼忙也幫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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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6-5 00:10:09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七章

  陶深將杜乘風抓回去之後,當然先是一頓毒打。

  吃這記鞭笞,是要報復元梅加諸在他身上的新仇舊恨,他的雞腸鼠肚,絕不容許自己以德報怨,對杜乘風網開一面。

  兩天下來,不管他對他抽了多少鞭子,他連吭個氣也沒有,更別說低頭懺悔,卑躬屈膝地向他討饒了。

  一座用原木搭造而成的高台上,杜乘風雙手如飛鳥展翅般,被緊緊用麻繩綁著。

  他傲然挺立,目光灼烈,每一次望向陶深,都是充滿著睥睨與不屑,這使得一向沒什麼耐性的陶深,有好幾次都想一刀了結他的性命,免得夜長夢多,遲早會是個麻煩。

  「慢著,他是我手中的籌碼,你敢隨便動他一根寒毛!」尖銳的恫嚇聲,從後宅院的一角傳了過來,蠍娘子步履沉穩、從容不迫,而跟在她旁邊的,正是鹹魚再也難翻身的宗千鶴。「你要殺了他,我不就看不到他絕望垂死的表情了?」

  停在杜乘風脖子上的利刀,很不甘心地放了下來,他自己退到蠍娘子後頭,不敢擅自作主,畢竟真正有本事的,是這精明的女人而不是他。

  已經氣若游絲的杜乘風,忽聞女子的聲音,卻連頭都懶得抬高,甚至對這個聲音,半點興趣也提不起來。

  「杜乘風,你還記得我是誰嗎?」蠍娘子冷冷笑道,俯視著眼前渾身是傷,又狼狽至極的男人。

  「記得你如何,不記得你又如何?反正你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不是嗎?」杜乘風睜開眼睛,烏黑的眸子精光四迸,讓蠍娘子心一驚,訝異在兩天的鞭打折磨下,他竟然還能發出這麼銳利的目光。

  蠍娘子暗暗佩服,這杜乘風竟然一眼就認出她來,表示這個男人應該從頭到尾都知道她是誰,只是不動聲色,避免打草驚蛇而已。

  「聽你的口氣,好像早就知道我是誰了,我實在想不透,每次我都蒙著黑布出現,你憑什麼猜出我的身份來?」

  「呵,就算你的臉全部遮住,你那寧波的家鄉口音若是不改,還不是自露馬腳?」杜乘風咧著嘴笑道,笑聲中充滿著對蠍娘子的萬般譏諷。

  杜乘風一笑開,其餘的兩人也跟著笑了出聲,不過很快地便在蠍娘子的瞪視下,把嘴給自行封住。

  「哼,不管怎樣,你終究還是落到我手上來了,我要你為當年所做的一切,付出最慘痛的代價。」蠍娘子的聲音不免高亢了起來,一想到全家人隱姓埋名,倉皇西逃,那段回憶,真叫人不堪回首。

  杜乘風又冷冷的笑了起來。「我看,你這是半斤在笑八兩,我承認當時曾經私下幫助余園,搶了你們不少的生意,但你們又多光明磊落了?想當初,九江毒米事件,不就是你們栽贓嫁禍,才害得余園替你們背這黑鍋,這點,你怎麼提都不提,可曾說給這兩位聽過?」

  真要抽絲剝繭,解開當怨的恩怨情仇,苗疆五毒還是最終的罪魁禍首,這五名因仇恨而不願是非道義的女人,只求一古腦兒地用最激烈的手段想擊倒進園,完全沒有自我反省檢討,為了商場上的競爭而做了傷天害理的事,還一味的將失敗怪罪於他人。

  這段事實的陳述,讓宗千鶴與陶深突然打了個冷顫。杜乘風見狀,覺得這三人彼此間有著深深的不信任感,於是打鐵趁熱,著手挑撥離間。

  「至少,我感到相當欣慰,有像梅兒這樣一個好女人,我相信她現在一定想盡辦法要救我出去,不像有些人,空有顯赫的頭街,卻沒有起碼的尊嚴,一輩子受辱於女人的裙襬下,唉,與其苟活,不如早點死了算了!」杜乘風長唉短嘆,耳朵尖的都聽得出來,這話是說給誰聽的。

  自從乖乖回到五毒的身邊後,宗千鶴幾乎沒有說話的地位,充其量只能說是個小跟班,在人前,是個統御苗疆一帶的苗王,在人後,簡直跟個狗奴才沒兩樣。

  而陶深雖然和五毒僅是世交關係,但自從被元梅很很修理一頓後,最後還得拉攏著五毒當靠山,才拉回一點點的顏面,因此,在她們面前,說話一樣是沒有半點份量。

  這兩人最不願被人抓到的痛腳,被杜乘風狠狠一掀,可說是痛徹心扉,但礙於目前局勢,兩人勢單力薄,又缺少男人的魄力,因此,只能陽奉陰違,心裡頭再怎麼不甘願,也不敢表現在外。

  「你用不著在這挑撥離間,他們兩人是不可能幫你的,你要是想活命,平安地從這大門走出去的話,就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認錯,並將進園和余園兩家的生意,通通交給我,我至少會留間像樣的茅屋,供你和陸元梅兩人共渡餘生。」蠍娘子早就覬覦這兩家的財富,能掌握住這兩家的一切,就等於是掌控了整個江南的所有買賣,她怎會不好好把握機會呢?

  這話聽得杜乘風是哈哈大笑。「你怎麼會大白天就在作夢呢?要是覺得累,好好去睡個午覺,看頭腦會不會清楚點。」

  蠍娘子聽了勃然大怒,她搶過陶深手中的長鞭,狠狠地抽了杜乘風好幾個鞭子。這些奚落她的話,氣得她全身發抖,這男人三番兩次的羞辱她,把她當成猴子一樣要,她還需跟他客氣什麼。

  只見她用盡全身力氣,不斷地抽打著杜乘風,站在一旁觀看的兩人,也被蠍娘子那種發了瘋似的抽法,嚇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再問你一次,你是想活命,還是想要乖乖地跪在地上求我?」蠍娘子暫時收手,眼光仍是如狼般狠毒。

  「你……你不用作夢了,憑你的本事,還不及梅兒的萬分之一,這……這兩個園子交給你……還不如拿……拿去佈施天下的好。」

  蠍娘子忍住再對他動刑的衝動,這傢伙軟的不吃,她就來硬的,再折磨個兩天,不給他吃不給他喝,看他還能嘴硬到什麼時候。

  她冷冷的對著兩人吩咐,「從現在起,不准給他一口飯和一滴水,我看他能撐到什麼時候!」

  她氣得將鞭子一甩,轉身準備離去。

  只見她還走不到幾步,陶府裡的家了便驚慌失措地來到三人面前。

  就在池要張嘴的同時,圍牆外傳來一陣鑼鼓喧天的聲音,陶深一個箭步,抓住家丁詢問,「外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被包圍了,整個宅子都被包圍起來了……」家丁沒頭沒腦地指著外頭。

  「笨蛋,說清楚點!」陶深一掌摑向家丁,兩眼虎視圓瞠。

  「不知道怎麼搞的,突然間好多好多穿著藍衫,頭上綁著黑色頭巾的馬隊,將咱們的宅子團團圍住,帶頭的那位說,要是不把人交出來,就要一把火將這宅子燒個精光。」

  「藍衫……黑色頭巾……」陶深喃喃唸著,同時將目光投向另外兩人身上。

  「不管是誰,先出去看看再說,我就不信,誰敢在我們的地盤上撒野!」蠍娘子一臉無懼,在雲、貴一帶,他們跟地方官搏得好交情,哪還用得著懼怕一些打家劫舍的無名小卒。

  不過不用等到他們走到外頭,一群黑鴉鴉的兵馬如大軍壓境,直接踏進府第,堂而皇之地出現在他們面前。

  杜乘風看著棕馬上的人兒,一抹會心的笑,隨即漾了開來。

  是梅兒。

  她英姿颯爽地騎在棕馬上,腰間佩著兩把長刀,那猶如巾幗英雄的氣概,一掃之前諸事不順的陰霾。

  自從兩天前目睹杜乘風在江邊被抓走之後,她早就準備要前來搭救杜乘風,誰知夏侯虎的夏侯軍以六百里急行軍的速度,趕赴昆明,這批生力軍,正好讓他們派上了用場。

  元梅收緊馬韁,不再前進,她從手中拿出虎符帥印,先左右看了看夏侯虎與探蘭,表示對他們的感激,若不是夏侯虎及時請人從太平城將這鎮城之寶拿來,說不定,到現在還找不到方法可以來對付眼前這三個目無法紀、惡貫滿盈的地方惡霸。

  「這是皇上賜子夏侯軍的虎符帥印,在任何情況下,不論是貪官惡吏或是土紳劣豪,只要遇上頑強不聽規勸者,皆能以此先斬後奏,毋需上奏表章。」

  當年,為了讓夏侯軍順利完成任務,皇上特賜此符印,讓夏侯軍在沒有後顧之憂下,逐一掃蕩湘、桂、贛三省的馬賊,再者,當年華中、華北鬧旱,陸家曾經開倉賑糧,解救眾生於水火之中,這個人情,皇帝始終放在心上,現在輪到陸家有困難,皇上也不過做個順水人情,又能除去一方惡霸,何樂而不為呢?

  「快把杜乘風給放了,要不然,後頭這些士氣高昂、嫉惡如仇的夏侯軍全撲上去,你們想要留個全屍,恐怕是無法如願以償。」元梅居高臨下,冷冷地看著三人。

  只見三人緘默不語,面對這樣突如其來的大逆轉,都感到有些不知所措,就在元梅舉起手,下令夏侯軍開始行動時,許久沒出聲的宗千鶴,這回不但開口,還相當識趣地跑到杜乘風面前,將捆綁在他手上的繩索,全部鬆綁開來。

  「逆臣有罪,不過這一切都是這女人指使的,宗某願意俯首認罪,任憑聖上明裁。」宗千鶴口氣堅決、急迫且肯定,他應該是受不了五毒對他的長期壓迫,而激發出的一種覺醒。

  面對宗千鶴的陣前倒戈,最不能接受的該算是蠍娘子,這幾年下來,他對她總是卑躬屈膝,面對五毒,更是毫無尊嚴地被踩在腳底下。

  當年,他錯將五隻母狼,看成是五隻楚楚可憐的小白兔,等到這五個女人進入他的生活核心,並且利用他的資源財富坐大後,要再管束她們已經來不及了。

  後來他才明白,原來她們是想找個靠山,以壯大自己的實力,來達到復仇的目的,他早就痛恨死這五個女人,能用這種方法與她們劃清界線,說什麼也是值得的。

  「好哇,宗千鶴,你不想活了……」蠍娘子將手悄悄摸到腰邊,幾支毒針泛著藍光,準備朝宗千鶴的方向射去。

  「你最好別輕舉妄動,否則的話,我手中的這支箭,肯定會從你的掌心穿過去。」元梅從探蘭手中接過一把弓箭並瞄向蠍娘子,她當然記得,上次就是她用這種毒針,害杜乘風差點命喪黃泉,這回,她說什麼也不准讓她再用毒針害人。

  在強敵環伺下,蠍娘子當然得乖乖將毒針放下,她眼睜睜看著宗千鶴將杜乘風扶走,心中當然頗不是滋味。

  「換你了,你是不是也該表態了呢?」元梅將下一個目標,轉移到陶深身上。

  陶深受的迫害,本來就沒宗千鶴來得大,但要他就這樣不戰而降,成為大牢裡的階下囚,對於過慣優渥生活的他而言,可說是難以接受的事實。

  「看這態勢,我還能有得選嗎?我只能說,識時務者為俊傑,既然老天不站在我這邊,我也無法不順應天意啊!」陶深頗為無奈地看了蠍娘子一眼,然後便垂頭喪氣,慢慢踱到對方的陣地去。

  所有人都以為,他和宗千鶴一樣,準備乖乖束手就擒,因此對他的一舉一動,也就沒那麼在意。

  可當他一走近元梅身邊打算歸順時,突然間,一個橫衝直撞,便往元梅的方向衝了過去,她打算將元梅從馬上扯下來當人質,好扭轉目前的頹勢,誰知道一把大刀速度比他還快,無聲無息地從後頭飛來,不偏不倚就插進他的後背,只見他瞳孔放大,還不忘在臨死之前,回頭瞧瞧是誰送他歸西的。

  「這一刀是我還給你的,很抱歉,力道是大了些,不過這樣也好,讓你能早日投胎,免得在這世上繼續害人。」杜乘風拉住奄奄一息的陶深,森冷地看著他在眾人面前斷氣。

  陶深作夢也想不到,會這樣死在杜乘風的刀下,他更沒想到的,會橫死在自己的家裡頭。

  一人招降,一人喪命,就剩下蠍娘子一人,環視這一群剽悍勇猛的夏侯軍,別說是她一個人了,就算是其它四姊妹一起來,也未必有打贏的可能。

  「怎麼樣,你還想做困獸之鬥嗎?」杜乘風忍著肉體上的疼痛,打起精神,準備好好欣賞這只籠中鳥,怎麼飛出這片天羅地網。

  「困獸之鬥,哼,你一個大男人,只會幫著陸家,欺負我們這些女人,要下是你,憑陸元梅那點才幹,在生意場上,怎會是我的對手,余園又怎可能生存到這時候呢?」蠍娘子柳眉一勾,傲然地抬高下巴。

  「你別把所有的事混為一談,我不認為你在意的,是過往的那段恩恩怨怨。」元梅從沒想過,蠍娘子在意的,會是幾年前在江南時的那場惡性競爭。

  「陸元梅,你跟宗千鶴那色老賊的事,我根本就沒有把它放在心上,他不過是我雪恥復仇的一步棋子罷了,我在乎的,是當年的那場米價大戰,要不是杜乘風暗中幫你,余園想跟寧波陳家相比,我看還差得遠呢!」在蠍娘子心中,始終在意的,就是那場刻骨銘心,永生難忘的挫敗。

  這句話像是一面大鑼,敲得杜乘風與元梅兩人的耳朵嗡嗡作響。

  一席話將三個人的思緒,又重新纏繞在一塊?

  「所以說,今天你敗在我們手上,你一點也不服氣嘍?」元梅洗耳恭聽,倔傲的個性,非要對方心服口服不可。

  蠍娘子冷哼一聲,接著說道:「我有能力在三個月內,讓進園瀕臨破產,這就是我的本事,而你,這輩子要不是靠杜乘風的庇蔭,你還真以為是你自己手段高罕、技高一籌嗎?」

  聽到這樣的嘲諷,元梅哪能吞忍得下,她躍下馬兒,一步步將兩人距離拉近,她想認真聽聽,這女人的口中,究竟還有多少對她不滿的話。

  「照你這麼說,你的意思是……我陸元梅能把余園經營到今天這般地步,全是靠杜乘風暗中幫助,而非自己的本事嘍?」銳利的眸子直掃著她,兩個女人間的戰爭,就此拉開序幕。

  「梅兒,你千萬不要……」

  「探蘭,扶你杜大哥下去療傷,他很累了,急需要休息。」她嚴聲喝止杜乘風開口,今天,她要做她自己,並且全權作王。

  不過,他並沒有選擇離開,只怕他一離開,這場火勢必難以撲滅。

  蠍娘子朝天仰嘯,「不是嗎?整個江南誰不知道杜乘風視你如命,而你還為了要表現出自己的能力高過於他,不但到處得罪人,還四處結下樑子,若不是杜乘風處處替你收尾,你的仇家,恐怕比一整窩的雞還要多了……」

  「夠了,你說的已經夠多了,進園之事我不與你計較,只要你今後,別再處處找我們的麻煩,過去有多少的恩恩怨怨,我希望能在今天一筆勾銷。」杜乘風無法再容許她繼續大放厥詞,以元梅不服輸的個性,一定會讓這件事沒完沒了。

  「怎麼,你又要袒護你的梅兒了,再這樣下去,她永遠只是你襁褓中的嬰兒,溫室裡的花朵,一輩子都不會成長進步的。」蠍娘子也是女人,怎能容許一個幸福的女人,在她面前耀武揚威呢?

  這女人越說越離譜,將元梅最在乎的自尊,不停地踩在腳底下踐踏,他忍著身上的鞭傷,一把拉住元梅的手,試著想將她給帶離現場。

  「梅兒,這女人被仇恨給蝕壞腦,你千萬別聽她的,我們還是盡快回到江南,我已經派人用六百里快騎請人將書信送回杭州,讓他們開始著手籌措婚禮,三個月內,我們就能完成我們的婚事了。」他拉著她的手,可元梅像是生了根般,一動也不動。

  「我有說要三個月內嫁入杜家嗎?」

  元梅激動地大吼出聲,一時之間,千頭萬緒全湧了上來。

  他生怕她會受到蠍娘子的影響,連忙綻著笑,說道:「是你自己說三個月內要嫁給我,不許你再賴皮,這所有人都可以作證的。」

  他太清楚元梅的個性,一旦觸及到她心頭那塊結,就不可能輕描淡寫帶過,早知道會這樣,他就應該先封了蠍娘子那張嘴再說。

  「也行,要是真希望我打從心頭佩服你,可以,同樣給你三個月時間,你只要將目前岌岌可危的進園,讓它恢復到以往的榮景,我就相信你確實有真本事,從今耳後,咱們井水不犯河水,否則的話,你不但沒資格來教訓我,將來我要是有機會回到寧波老家,你最好就把余園收起來,免得自取其辱。」蠍娘子說得字字是針、句句如刺,聽在元梅耳裡,她簡直是半句話也答不上來。

  「我們沒必要跟你玩這種無聊的把戲,梅兒,別聽……」

  「好,我接受你的挑戰,到時,你就準備一份大禮,給進園道賀吧!」元梅走到杜乘風面前,語重心長的說道:「這一生都是你在為我付出,這次就讓我也來為你,好好地完成一件事吧!」

  「進園目前的情況渾沌未明,你千萬別聽她的鬼話。」

  「是鬼話也好,不是鬼話也罷,我希望能在我嫁給你之前,完成一件找自己認為有意義的事。」

  「梅兒,你……」他胸口一窒,臉上表情微微一抽,這讓元梅意識到,他有重傷在身,實在不該在這節骨眼上,跟他爭辯這些事。

  「一切都等你把傷療養好再說吧!」

  於是,元梅與蠍娘子便訂下約定,三個月後,杭州再見。

  夏末秋初,兩人輾轉回到江南,不知不覺又過了一個半月。

  秋老虎的威力持續,豔陽高照的天氣,很容易使人心浮氣躁,說沒兩句話,做沒兩件事,肝火便不知不覺的旺盛了趄來,這樣的情形,尤其在蘇州的余園裡頭更為嚴重。

  在蘇、杭兩地,無人不知余園的陸元梅,這些日子以來,不眠不體地全力投注在整頓進園的生意當中,以替自己掙回應有的顏面;又有誰不曉得進園的杜乘風,也努力在籌備與陸元梅的終身大事,而且婚禮就訂在幾天之後,這回,他說什麼也不打算讓步,再讓元梅如此任性下去,婚禮恐將遙遙無期,再無一個定數了……

  為了此事,陸家嫁出去的三姊妹重新聚在一堂,她們對此事也是著急得不得了,明知道這是寧波陳家故意找碴,利用元梅好強的個性作祟,所想出來的伎倆,可她們這個大姊偏偏就往陷阱裡跳,堅持不將進園由虧轉盈,就誓不為杜家媳婦。

  這件事搞得現在蘇、杭兩地的老百姓都知道,杜家為了這場龍鳳大婚,已經緊鑼密鼓、大張旗鼓在籌措婚禮,就是要等到幾天後的良辰吉時一到,就正式將陸元梅迎娶入府,只怕是……到時候有了新郎倌,少了新嫁娘,這場婚禮,還未成最後定局呢!

  余園的南廳裡,三姊妹正焦頭爛額、絞盡腦汁,對著大姊頑固好強,堅持不將進園幾百萬兩的虧損補齊,就誓不出嫁一事,感到頭疼不已。

  再怎麼不長腦的人也明白,問題就出在元梅上頭,即使知道這麼做會影響到自己的婚事,但她不管,說什麼也不能讓五毒找上門時,從門縫裡瞧她,把她給看扁了。

  「真是的,大姊就非得這麼堅持不行嗎?搞到現在,連杜大哥也不耐煩了。」從蒙古回來的迎菊,還是一貫的火辣脾氣,首先沉不住氣地抱怨起來。

  「三姊說得對,我們不能讓大姊再這樣為所欲為下去,每個人都由著她,她反而越來越不像話了。」老四惜竹將彩饌齋的生意留給夫君岳楊,為了大姊的事,她不得不回娘家一趟。

  整件事看得最為透徹的探蘭,也頗感同身受。「你們都說得沒錯,我這一路跟大姊到了昆明,看到的都是大姊在闖禍,而杜大哥則無怨無悔地在收爛攤子,即使杜大哥為她受過傷,生命差點葬送掉,大姊表面順從,可骨子裡,還是有那麼一點點順來逆從的味道。」

  「二姊,你這話說得真是妙啊,大姊明著將姿態放低,是給杜大哥面子,可她心裡頭怎麼想,咱們這幾個姊妹還會不瞭解嗎?」惜竹怎會不清楚大姊的想法,只要她這一生當中,沒做出一件讓大家刮目相看的事,就算杜乘風為她受盡千刀萬剮,對她百依百順,在她內心深處,照樣得不到那一點點平衡。

  「我看這回杜大哥是吃了秤坨鐵了心,不會再任由大姊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況且,在短短三個月內,要將進園積欠的兩百萬兩債務還光,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迎菊搖著頭,為杜乘風在面對到這麼難纏的大姊,還能沉得住氣,替他感到十分委屈。

  「別說是三個月了,就算是給她三年,還不見得能還得完,這都是那隻毒蠍子的詭計,大姊為什麼就偏偏無法看透。」連惜竹也陷入一陣迷惘,平時冰雪聰明的大姊,怎會為了賭一口氣,而胡塗一時呢?

  「可是照杜家目前持續不斷在籌備婚禮看來,即使大姊再如何地我行我素,杜大哥也應該有他的辦法,讓這場婚禮如期舉行,說不定到時候,杜大哥會用搶婚的方式,這也很難說喔……」細心謹慎,又觀察入微的探蘭,很快地就看出端倪。

  「搶婚?!」迎菊和惜竹同時瞪大眼,對於這兩個宇,感到十足好奇。

  「沒錯,聽烈火哥說,他遠在西川的母親,很在意與咱們家的這門親事,此事延宕過久懸而末決,已經讓杜夫人相當不滿。」

  「那大姊知道這件事嗎?」惜竹小小的腦袋瓜,忙湊上前問。

  「能這麼誠實地告訴大姊嗎?以她的個性,用脅迫的方式,有可能讓她乖乖就範嗎?」探蘭反問著兩位妹妹。

  兩人想了想,答案自然浮現。

  「若是用搶婚的方式,大姊也不見得會屈服啊!」迎菊立即脫口而出,用硬不用軟,成效恐怕不彰。

  「照我看來,杜大哥會用靜態的搶婚,讓大姊在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就成了杜家的媳婦。」這是她的假設,對方不見得會這麼做。

  「二姊,你能說得詳細點嗎?我怎麼都聽不懂。」滿臉疑惑的惜竹,宛如鴨子聽雷,半點頭緒也沒有。

  「我也只是從杜大哥的行為模式中去猜想,到時會怎麼做,恐怕就不是我能倩想的範圍了……」

  「你猜得沒錯,我就是打算用搶婚的方式。」

  突然,從門外走進一個人,杜乘風神清氣爽地走了進來,他本來就打算找陸家三姊妹商量,恰好一踏進來,就聽見三人在討論同樣的事。

  「二姊,你還真是料事如神,杜大哥的心思,全被你說中了。」迎菊不禁佩服著說道。

  「那麼杜大哥,你要怎樣把我大姊搶回你們杜家呢?」惜竹笑盈盈地走上前,她真是巴不得大姊快快嫁出去,也省得全家人光為她一個人而操心。

  杜乘風悶聲不響,故弄玄虛地看著三人,等到三人都等得不耐煩了,這才綻開笑容,神秘兮兮地說:「搶這個婚,還需要三位的通力配合,不知……你們三位可願意?」

  「我願意!」三人異口同聲,連考慮都不用考慮,便一口答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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