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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單飛雪 -【捨我娶誰】《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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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5-3 00:06:26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單飛雪 - 捨我娶誰

嗟!這柳一刀,
自以為是皇上欽點的武狀元就了不起;
她苗可親可也是將軍之後吶!
竟敢三番兩次在她相親之時搞破壞,
殊不知這全府城的男人都快被她「相」光了?!
要是她這輩子嫁不了人,她爹可饒不了她呀!
難不成還找他來負責?!
瞧他那長相好看得邪門,
身邊又不乏有女人主動追求;做什麼還來招惹她呀!
但在她傷心時,他安撫她的寬慰話語和溫柔懷抱,卻讓她既窩心又心動……
然而這世上真有男人會愛上「說話大聲點、性子辣了點、溫柔少了點」的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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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5-3 00:07:37 |只看該作者
前言    

  你身邊有沒有一個這樣的人?

  有沒有一個苗可親?直辣的性子?有點白目白目的,叫人又好氣又好笑?或者你就是苗可親的翻版?那上天最好保佑你有一個和男主角般聰明精明的男友,要不相信你的日子肯定是多災多難。

  在這篇後記咱們不談女主角,來談談任無雙和永琛綺艷這兩個女配角,任無雙那看似溫柔,弱質纖纖的性子,好像在男人堆裡永遠是最吃香、最討喜的,她會讓男人有一股想保護她的衝動,這種女人很多事情都不用親手去做,自有一群護花使者搶著效勞;她只要笑一笑,就有男人累死也甘願;她只要眨眨欲哭的眼睛,男人的心簡直要疼得憐得,跟著壞心情起來,誰要欺負這樣柔弱的女子,那上帝最好保佑你能全身而退。

  然而我卻反而喜歡永琛綺艷這個有點刁蠻、有點爆笑的配角,而且有些想幫她寫一個屬於她的故事,一個不想出閣的頑劣公主。如果被嫁到夷族去呢?她那潑辣蠻悍的個性對著夷族的番王是否還使得上力?會有男人征服得了地嗎?況且她心底已經有了一個最愛的男人,她還會有空隙去接納誰的愛嗎?

  我心底猶豫著,不敢貿然寫她的故事,都怪自己在這本書裡把她寫得太刁蠻了……我心中對她頗有掙扎哩!

  另外,找想鼓勵我的同行,雖然不認識她們,也很少有交流,偶爾都是透過網站對她們有些許認識,"但不會參與討論"。

  看到有些作者,處事不夠圓滑,遭來一些批判,彷彿能感受到她們的挫折。有一句話說得好--是非到底見分明,辯什?不不不,千萬別衝動,傷了自個兒肝火得不償失。

  也不要對他人的批評難過,豈能盡如人意,是不是?只要待人以誠,那,笑罵就由人了。讀者有讀者的權利,作者有作者的苦處,有時兩者之間的想法根本就是南轅北轍或背道而馳,如果希望所有的人都能認同自己肯定自己,如果渴望誰都不要得罪,期望能照顧到每個人的想法,那飛雪能肯定,還沒活到老就已經心力交瘁而死。

  讓我們大家都和平相處吧,這樣多好。

  還有,多點笑聲吧。上回飛雪辦的"寄笑話"活動,希望來得及在此書出版時就公佈名單,若來不及,在此先註明活動時間到四月二十日截止,還沒寫笑話的,動作要快喔,四月底或五月初將公佈前五名得獎者姓名,可能會先在狗屋網站上公佈。凡參加的朋友,近日飛雪會先寄上自製書籤,感謝你的熱情參與。

  就這樣啦,關於這本書,最佳的襯底音樂是林憶蓮的新歌"至少還有你",最優的姿勢是坐在風光明媚通風良好的地方,最相配的飲料是甜的果汁,最好再加上一客草莓蛋糕。這本書很好笑所以不用抱東西了,最後祝福你在翻閱這本書時,能有幾個時辰的好心情。那飛雪也會覺得很幸福。

  單飛雪,二月,清晨,大雨。

  單飛雪小啟"償君情淚寫笑話活動"

  感謝參與的朋友,拆信的那天午後,飛雪真的笑了好幾分鐘,心情都亮起來了。

  凡是有參與的,二月底已經將書籤寄出,以下是前幾名得獎者名單。

  第一名名字很親切,字體圓圓飽滿可愛的王乃玉。

  內容--

  阿明有天騎腳踏車進了一座森林。

  "哇--好漂亮的森林!"他驚呼讚美著。

  接著又看見小河涓涓。"哇--好漂亮的水!"他情不自禁跳下河去玩,結果起來時,發現停在一旁的腳踏車不見了,不得已他只好步行到附近的旅館,他向服務生借了浴室洗澡,服務生想了想答應他。

  但是很嚴肅的叮嚀著。"等會兒那房裡的老闆和老闆娘回來了,你要快點離開,別被看見了。"

  阿明說好,然後去洗澡了,結果洗到一半,突然老闆和老闆娘回來了,他來不及跑,只好躲進床底下。

  沒多久,阿明感覺到床搖晃起來,又過了一會兒,他聽見老闆用一種曖昧的喘息聲讚歎道:"哇--好漂亮的森林!"

  然後沒多久,老闆用一種很興奮的聲音嚷嚷。"哇--好漂亮的水!"

  阿明一聽,迅速從床下爬出來問:"那你有沒有看見我的腳踏車?!"

  *飛雪稍稍更動部分字眼方便讀者瞭解,此篇笑話看不懂的朋友不要沮喪,那代表你很純情……

  *乃玉:按照你挑的信紙顏色來看,也許你喜歡淡色系,粉粉嫩嫩的色彩,所以今天飛雪會去挑此色系的毛線,預計一周內織妥贈你的禮物--圍巾。並奉上新書一本,三月中你應該已經收到禮物。希望你會喜歡。

  第二名名字很秀氣的張玫君。

  一位醫師替病人看病,診斷後他開了藥,用"台語"交代病人回家之後。"呷飽五粒。"

  隔天病人面色蒼白抱著肚子又來看病了,他難過地問醫師。"怎我不但沒有比較好,反而肚子痛得快死了!"

  醫生問他。"你有按時吃藥嗎?"

  病人用力點頭。"有啊,我照你說的,呷百五粒,我還數了很久……"

  醫生一聽,臉色跟著蒼白起來,迅速將他轉到急診。

  *有沒有看懂?這名天才病人吞了一百五十粒藥丸,此命休去一半矣。

  *玫君:感覺得出你寫得很賣力也很用心,我猜測你也許不喜歡太花俏、艷麗的顏色,"以你寫字的規格來猜測。"可能我會用深色系的色彩來勾你的鉛筆盒,一樣三月中寄出,並奉上新書一本,願你會喜歡。

  第三名 因為決定選出三位,內容就不便詳述。

  共有以下三位,分別是傻大姊似的劉麗娟"提供自個鬧的笑話一則"。麗娟,我想你應該是沒啥心機又很健忘的那種女人,可能還很隨興。

  還有朱怡嘉,嗯……你的信紙很可愛,用可愛的顏色勾你的面紙套,好嗎?

  還有朱薏璇,我們住在同一個縣,所以你可能會是最早收到禮物的,依你的風格看來,應該是喜歡乾乾淨淨的顏色,所以會勾素面的清雅面紙套贈你。

  以上幾位自然都有奉上新書一本。

  來不及參與或已經寄出卻還沒轉到我這兒的朋友,四月二十號以前還有最後一次機會,獎品同上,祝福你們能用一顆幽默的心,面對所有的挫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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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5-3 00:07:53 |只看該作者
楔子   

  皇上身旁少數的幾位忠臣之一,柳中堂大人的獨子,亦是皇上御賜貼身護衛柳一刀,因武藝高強,才能出眾,故皇上十分看重他。這次皇上想提拔他?禁軍總教頭,但又怕他因年輕且歷練太淺而不能服?,故特賜尚方寶劍,命其查辦傳聞中各轄城嚴重的貪污事件,而北宜城縣令赫然列於名單上。

  為免打草驚蛇,他明是幫皇上緝捕江湖十大惡人,暗是稽查貪官污吏之罪證。

  柳一刀身為皇上身旁器重的武狀元外,傳聞亦曾是武當派首席大弟子,他的眾人不喜出鋒頭,更厭惡與人打交道,逢迎諂媚那套他統統不屑,故此真見過他的人少之又少。

  只聽聞柳一刀,人如其名,真要殺人時,往往下手幹淨利落,只求一刀結果,他曾狂妄放肆說,如此乾脆,只因替死者著想,替死者求個痛快。他孤傲狂妄的性格令得京城裡無一人敢與他為敵,總是敬而遠之。

  這次出任務他只帶了家僕,張牛。

  ???

  天高氣爽,青碧無雲,湖面水天一色波光粼粼,各式畫舫游於湖面,青山綠樹倒映湖中如入仙境。

  金獅子舫內偌大的包廂裡,船上的小二忙著幫兩桌的大爺們添酒倒茶,兩桌大爺們看來性格大不同,靠窗坐的那位大爺始終沉默不發一語,高鼻樑寬頰骨,體魄結實粗獷,炯炯的黑眸隱著一抹孤傲淡漠的神情,臉龐英俊而襯著一股狂妄之色,一旁像是他家僕的瘦矮少年慇勤服侍著。男子面容沉著目光如鷹,靜靜品著茗,一身素白的衣褶更添一股飄逸的氣質,然細究他舉手投足之間卻又帶著一股貴氣,相較之下,另一桌的大爺聒噪不休,滔滔對著同行的小姐誇耀般地述說自己的身家有多豐厚,一條條金鏈掛滿一身,十隻手指有七隻都戴上了粗而笨重的金戒指,簡直俗氣至極。

  苗可親一身桃紅色衣裳,一邊聽著她未來的相公王巴戴.

  沫橫飛的誇耀自己是如何的出色,不論是吟詩賦詞樣樣都會,才藝出眾學富五車;一邊心不在焉的偷偷凝視著鄰桌氣宇軒昂的男子,她暗忖──好英俊、好冷酷的男子,沉著穩重的氣質散發著一股魅力,尤其是他的身型高瘦結實,胸膛寬闊看不出一絲贅肉,也許是個練家子……奇怪怎麼不曾在縣內見過這名男子?肯定是外地來的。

  苗可親失神望著他薄而好看的唇形,她從來沒有見過一個男人的嘴唇長得那樣性感,和他剛毅的外表相較之下,他的嘴唇看來相當柔軟,濃黑的眉毛、高挺的鼻樑、削瘦的下巴,古銅色肌膚在微光中發亮,他的皮膚真好,看來乾淨而光滑……苗可親看得失魂落魄,看得怦然心動、看得魂不守舍,就差口水沒掉下來了。這也難怪,那樣出色的男子實在少見,任何女人見了難免都會情不自禁貪看好幾眼,此刻苗可親彷彿已經忘了王巴戴的存在,而一旁隨行的丫鬟阿紫小小聲的提醒著。

  「小姐……小姐……王公子在對面,不是坐在隔壁……」

  是喔!差點忘了此行奉爹的意思是要討好她未來的相公,她醒過來心不甘、情不願將眼神從那位俊俏的男子身上移回對面的王巴戴身上。媽呀!望著她未來相公那白皙鬆弛肥肥的圓臉,這這這……落差未免也太大了,苗可親在心中砍了自己千百刀,不如讓她死算了,頓時覺得了無生趣,未來一片慘淡。

  而那王巴戴絲毫未覺她的沮喪,自顧自地口沫橫飛說:「苗姑娘,我王巴戴對未來妻子的要求不多,只要她每天給我乖乖待在府裡,早晚幫我全身按摩,用餐的時候服侍我,我吃飯的時候需要下人一口一口的餵我,以後這就是你的工作。還有我喜歡姑娘家精女紅、善刺繡、會插花、好彈琴,最好每天寅時雞鳴就起,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別讓我起床時看見一張黃臉壞了我一天的胃口,當然這些只是小部分,擇日我會送上王府的家訓,好讓你在婚前熟記……」

  嘩!這還不多?瞧他那個口氣、瞧他那個威風的樣子,苗可親忍不住譏諷他一句。「我對未來相公的要求也不多──」她甜甜地笑開。「只要他每天臨睡前端一盆水幫我洗腳,哎喲……」案下阿紫忙踩小姐一腳。

  阿紫誇張得衝著王公子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哈,我們小姐就是喜歡開玩笑……」阿紫小聲對小姐低道:「您答應過老爺的!」

  一想起她那凶悍的爹爹,苗可親登時綻開燦爛笑靨,連忙改口道:「是啊、是啊,我當然是開玩笑的,難不成還真的嗎?」

  王巴戴不悅地清清喉嚨道:「我不大喜歡未來的妻子開玩笑,姑娘家最好安安靜靜地。」

  被罵了吧!阿紫橫了小姐一眼。

  鄰桌柳一刀的隨從張牛,和主子交換一眼,努力壓抑著想笑的衝動,偏偏此時王巴戴興致一起拍桌一喝──「今日風光明媚,天很高氣很爽,我王巴戴平時最愛吟詩誦詞,就讓我吟一首來讚美我未來的夫人吧!」他望著窗外湖面,自信滿滿地高聲吟道。「東邊湖上一隻鴨,鴨肥人肥精神爽,好比昨夜餐上一隻魚,魚肚嫩似小姐膚色白,萬幸萬幸萬萬幸,天大地大我最大,娶得小姐我面子更大,我大啊……哈哈哈哈哈……」

  頃刻間,舫內一片寂靜,苗可親額上滲出冷汗,身子微微顫抖,嘴唇用力地緊閉著,面容扭曲。不能笑、絕對不能笑……最後還是冷俊不住不小心嗤了一聲。

  阿紫這個時候已經沒有餘力去注意小姐了,她一直俯身低著頭好似在桌下找什麼東西,雙肩還不停的抖著發出微微的抽搐聲。

  而就在這舫內一陣尷尬的沉默中,鄰桌柳一刀及張牛突然放聲狂笑。

  這一笑令王巴戴又羞又憤,他氣呼呼地指著苗可親。「你竟敢跟著外人笑未來的相公?」

  此時一直躲在地上找東西的阿紫,慌忙的站起來,同小姐兩人激動得連聲搖頭揮手否認。

  「沒有,我們沒有,是隔壁,都是隔壁在笑,我們可沒有喔!」

  苗可親慌張的安撫王巴戴。「王公子,小女子怎敢笑您呢?」

  王巴戴怒聲喝道:「我分明見你笑了一聲,我好心作詩讚美你,你竟然笑我!」王巴戴惱羞得脹紅了臉。

  苗可親連忙回他。「就是因為你詩做得太好,我才笑的啊!」她不說還好,她這一說,鄰桌又是一陣狂笑。

  苗可親憤怒瞪了鄰桌一眼,但見那名英俊的男子,炯炯有神的黑眸正凝視著她,而他的家僕還加油添醋地道:「小姐,做人可不能撒謊喔!你未來的相公詩作得太爛,簡直是荼毒我們的耳朵,什麼大不大鴨不鴨的,真笑死人了!」

  柳一刀橫了張牛一眼,暗示他閉嘴,可惜已經來不及,王巴戴怒氣沖沖的抓起桌上的茶壺就往張牛身上扔去,只在電光石火之間,柳一刀操起扇子擲向擊來的茶壺,茶壺非但沒能砸到張牛,還因為扇子的力道太大而反擊回去,淋濕了王巴戴一身。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王巴戴放聲朝廂外一喝。

  「張三、李四、王五、任六!」

  轉瞬間,四名大漢衝進廂內。

  苗可親見狀,怕傷及無辜,起身拉住王巴戴。「小事小事,幹麼鬧成這樣?」

  王巴戴粗魯的推開苗可親,地上濕滑,苗可親整個人往後栽去。

  「小姐!」阿紫驚呼。

  柳一刀及時起身攬住她,苗可親倒進溫暖的胸膛,?頭看見一張英俊的臉,竟讓她有一?那的恍惚。

  此時柳一刀抽出隨身配刀,那柄配刀銳利得泛著銀光,他慵懶的一手環著苗可親,一手拿著刀,他將刀尖抵在鼻前親吻了一下,邪魅地對著王巴戴一干人等微笑道:「我這柄寶刀殺人不見血,又快又準,其銳利之程度,絕對不會讓你感到一絲疼痛就已命喪黃泉。不要逼我出手,否則我只要一刀,你定然斃命,不信你可以試試!」他自信滿滿地笑,那股冷漠的笑容叫人背脊發寒。

  王巴戴見此人不好惹,忿忿地瞪了苗可親一眼,連同那幾名大漢憤然離去。

  「完了……完了……」阿紫一臉愁雲慘霧地目送著王巴戴憤怒的背影,喃喃自語。「又搞砸了!老爺一定會氣死,小姐,怎麼辦?你剛才不應該笑他的,你應該忍住!」

  「你你你……」苗可親指著她。「剛剛是誰在地上拚命找東西?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桌下笑得可凶咧!」說著說著,驚覺自己還在別人懷裡,她立即推開柳一刀回頭瞪著他。「你們可神氣了,把我未來的相公氣跑,我可被你們害慘了,教我回去怎麼跟我爹爹交代?」

  柳一刀打量著她的怒容,這女子模樣長得十分獨特,唇型豐滿,上頭襯著小巧的鼻子,眉毛細卻濃密有形,然而她的眼睛卻十分秀氣,瞳眸朦朧蘊著一汪水氣,在她眼尾還有一顆俗稱不祥的硃砂痣,乍看之下非世俗所認為的美人,然而她憤怒的表情卻別有一番風韻。

  「你看夠了沒有?」苗可親不悅地瞪大眼睛。

  張牛替主子說話。「小姐,先前要不是我們主子及時抱住你,你現在那張小臉可就摔壞了。」

  柳一刀淡漠地說道:「那樣的男人不嫁也罷……」

  「你們知道什麼?」苗可親憤然道。「要是可以選擇,誰要嫁人……」

  阿紫伸手把小姐往外拉,著急地喃喃地道:「別說了、別說了,我們趕快去跟王公子說些好話讓他消消氣,快走吧!遲了就來不及了,王公子一定還在船上,快點!」兩人慌慌張張奔出包廂。

  柳一刀冷漠橫了張牛一眼,低沉淡漠一句。「方纔你笑那麼大聲幹麼?」

  張牛不好意思地笑。「主子,您也笑得不小聲。」

  「那現在……」柳一刀望著空蕩的包廂。「也好,就剩咱們兩個,終於可以安安靜靜的品茗,張牛──倒茶!」他前擺一甩瀟灑坐下。

  主僕二人歡天喜地又點了一桌的茶點,完全把剛才那個苦命的苗可親甩在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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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5-3 00:08:1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傍晚,晴朗的天色突然變了,天際打起轟隆的雷聲,陰灰的霧朦朧了北宜城,氣溫驟降。

  苗府碩大的園子裡,高聳的梧桐樹,枯黃的葉子被勁風掃落,一片一片翻飛墜跌,苗家大小姐的貼身女婢吳阿紫,脹紅著臉奔往小姐住的錦繡閣,她清秀的臉上已經急出了汗,推開艷紅的大門,一路闖進內房去,只聽見她慌慌張張尖聲地嚷──「小姐、小姐,大事不好啦!慘啦、慘啦,完啦、毀啦,不妙啦!」她糊里糊塗地闖進房裡,只見案上燃著臘燭卻不見小姐,小姐呢?阿紫心頭急得猛跺腳,眼淚簡直要逼了出來,她朝天大吼一聲。「小姐!」

  「要死了!」床上躺的人被這霹靂般的吼叫驚得差點跌下床來。苗可親嚇得翻開被子披頭散髮地幾乎要跳起來。「幹什麼?

  死阿紫、臭阿紫,拜託你,我睡個午覺你嚷嚷鬼叫個什麼勁?進來也不敲門,你要嚇死我呀?!」她狼狽地瞪著這情同姊妹的丫鬟。

  原來躺在床上呢!「小姐,大事不好啦!」

  誰都知道苗家大小姐生性慵懶、酷愛睡覺,一天之中若不睡上個半天,她的脾氣可就會有如發情的母獅般暴躁易怒,什麼修養啦、家教啦全不見蹤影。這睡不飽的苗可親,府裡的陳總管戲稱她叫「鬼見愁」,恐怖哦……誰招惹到她肯定完蛋,輕則耳朵被罵到內傷;重則免不了被她瞪到內出血。

  要不是事情真的大條了,阿紫才不會冒著生命的危險吵醒小姐。

  「小姐,真的慘了啦!」

  苗可親惺忪的眼睛充滿了睏意,她沙啞地道:「阿紫……你最清楚我了,天大地大都沒有我睡覺大……」她疲倦地揮揮手打呵欠。「有啥事等我醒來再說,現在先讓我睡!」天氣這麼冷,她才捨不得離開溫暖的被窩哩,說完她啪地往後一躺,重回夢鄉。

  「小姐呀!你別睡……」阿紫冒著被踹的危險跳上床將苗可親一把拉起,於是火山爆發了──「吳、阿、紫!」苗可親握拳透爪渾身憤怒僵直,崩潰地叫嚷起來。「你明知我今天陪王巴戴那渾小子遊船舫應酬了一個早上,好不容易可以休息了,你偏來惱我,你明知我最氣人吵我睡覺的,你是嫌命太長是不是?」她一氣起來昏頭脹腦的啥狠話都可以說得出口。

  可阿紫知道小姐總是有口無心,她還是死命抓牢小姐臂膀不讓她睡。「小姐,方才王府差人來退了你和王公子的婚事。」

  「什麼?!」這下,苗可親不但醒了,還立即坐起,她驚駭地瞪大雙眸。「阿紫,你是說王巴戴那個混帳退我的婚?!」

  「是呀,老爺氣死了,正在大廳等著見你哪!」

  阿紫話還沒說完,就見小姐無比迅速、非常利落地跳下床,飛快地著裝,慌亂中扣錯了好幾個鈕扣,衣服也穿歪了。

  不過,苗可親嘴巴也沒停。「那個『王八蛋』竟敢退我婚!」

  「小姐──」阿紫溫柔地糾正。「是王巴戴。」她幫小姐理好衣服。

  「我說他是王八蛋就是王八蛋!」苗可親氣得頭髮幾乎要矗立起來。「哼!那個豬頭,虧我還陪了他一上午,現在竟然退婚?他以為他是什麼了不起的人物?我要嫁他,他就該偷笑了,啥?東西,啥?烏龜……」

  「小姐──」阿紫連忙摀住她的嘴。「小姐,不可以說髒話。」

  「是是是,但我真的氣瘋了。平白受了他好一陣子的鳥氣,原以為這樣總不會有問題了吧,沒想到竟然被退婚?」苗可親恨恨地咆哮起來。「早知道我幹麼白癡一樣的陪他笑、陪他吃、陪他打屁聊天嗑瓜子?」苗可親突然雙手抓住阿紫臂膀,緊張地問:「老爺很生氣嗎?」

  「氣,很氣。」

  「氣到什麼程度?是臉臭臭的,還是臉紅紅的,還是全身發抖地?」

  「是全身發抖地程度……」

  「啊,我完了……」苗可親嚇得往後一軟,阿紫連忙扶住她。

  「小姐,別暈哪,老爺還在等你過去。你再不快過去,老爺可就不是發抖的程度,而是『殺』過來的程度……」

  苗可親摀住胸口唉聲歎氣,虛弱地道:「對對對,我趕快過去。阿紫,扶著我……」

  「小姐,」阿紫扶著苗可親往外走,她納悶地凝視苗可親的腳。「小姐,你的腳在……」

  「『發抖』是不是?」苗可親虛弱地接過話。「等會兒還會『發軟』哩!」天可憐見,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這個當過將軍的爹。打從他自京城被皇上貶回老家來,她那無法無天、作威作福的好日子也正式告終。爹像是突然記起來,家鄉還有這麼一個女兒,想到要好好管訓她,突然立志要將她從頭到腳、從左到右、從食衣住行到任何細微末節都要干涉、加以管教。

  可是,天可憐她,她已經二十歲了,啥?壞習慣都養成了,現在要她改,簡直是比登天還要難上千百倍。

  唉……都怪那個皇上吃飽撐著,沒事把她爹爹貶回家來幹麼?留在京城陪天皇老子不是挺好的嗎?八成是連皇上也受不了爹那古板固執的臭脾氣。

  苗可親戰戰兢兢地立在高大沉重的銅門外,她瞟瞟一旁的阿紫,兩人同樣地面色發白。

  苗可親偷偷地傾身貼著門傾聽裡頭的動靜,她靈活的大眼睛懼怕地眨呀眨。「慘慘慘,裡頭靜得恐怖。」

  阿紫輕輕扯了扯小姐的衣衫。「小姐……」

  苗可親嚥了嚥口水,深深吸了好幾口氣,然後伸出她纖細的食指,用指尖輕輕地將門嘎吱地推開,前腳才踏進,後腳還沒來得及跟進,眼睛還沒看清狀況,只聽前方咆來嚴厲的響亮一聲──「跪下!」

  撲通地苗可親和阿紫雙雙跪了下來。

  啥?這是在升堂是不?就差沒公差在旁喊「威武」了。

  官做久了,官架子大、脾氣也大。回到家教訓起女兒和在朝廷裡教訓犯人沒兩樣,習慣了嘛。在朝廷他還得看皇上臉色,在家裡……嘿嘿嘿,誰比他大?大廳靜得連根針掉地上都聽得見,陰暗的空間裡,苗老爺高大的身子威威風風地坐在正中央,濃黑的刀字眉憤怒地凜著,銅鈴般的大眼睛凶悍地瞪著他的獨生女兒,身子是氣得微微發顫。

  一旁苗老爺從京城帶回來的姨太太?翠正一副幸災樂禍地模樣,拚命給苗老爺遞參湯擦汗,還唸唸有詞地火上加油──「唉呀,老爺……瞧這不肖女把您給氣的,又不是第一次給您丟臉,氣啥,甭氣了、甭氣了,流這樣多的汗,小心氣壞身子。」

  一旁立著的老總管陳中庸瞟了老爺一眼,再看看跪著的大小姐,他指著小姐故意罵給老爺聽。「跪好一點,瞧你瘦──得連跪都跪不好。背挺直,你是病了是不?怎麼看你搖搖晃晃的?」他彎腰問苗老爺。「老爺,小姐人不大對勁,要不要找大夫……」

  苗福泰大手一揮,這老總管的伎倆他還不知道嗎。

  翠姨冷哼一聲。「她沒病,她是心虛。這門親事肯定是她故意搞砸的。」

  這個死八婆,苗可親一股氣直往上提,雙手握拳眼看就要發作,阿紫伶俐地暗暗拉住小姐的手臂,嘴唇沒動,但聽她含糊地輕輕呢喃。「冷靜……冷靜……」

  苗福泰怒瞪女兒,大手一揮喝問老總管。「中庸,打我從初春返鄉,直到冬歲,你倒是給我算算小姐共搞砸了幾門親事?」

  「這個……」他還沒說,一旁翠姨手往前一伸,多麼熱心、多麼慇勤地掐指利落地幫總管數起來。

  「喲──那得掐指才算得完哪!有陳府、李府、章府、吳府,還有白府,並那鄰村的黃員外,跟著是街底的劉公子、同一條街的藍員外,還有……」

  「夠了,別數了。」越聽他火越大。他用力一拍喝斥女兒。「可親,爹年初時,是怎麼跟你交代的?」

  苗可親聲細如蚊鳴,頭低著道:「爹要我快點兒找個有名望的親家。」

  「你可知爹的用心?」他大聲問。

  「爹是怕朝中得罪的人借爹爹失勢挾怨報復,?此希望女兒趁您官牌還在時,快些嫁進富貴人家。」

  「遲些,倘若爹被皇上再貶幾級變成了平民,到時保不得你嫁給放羊殺豬的,爹如此用心良苦,你呢?」

  「爹──」苗可親?起臉白目地回嘴。「女兒也是『用盡心機』了啊!」

  「用盡心機?你用盡心機?」他眉毛揚起。

  苗可親認真地猛點頭。「是啊、是啊!」

  突然一本折子甩上她的臉,哎喲!好痛。她摀住摔痛的額頭猛揉。

  苗福泰大聲喝道:「你自己看,給我看清楚,大聲地一字一字地念出來!」

  白目的苗可親沒瞧清楚慌張地拾起本子就念:「苗府大人苗公福泰鈞?,王府親送……」

  還沒念完但聞爹如雷般咆哮。「你念折面幹麼?我是要你念裡頭寫的!」

  一旁的翠姨忍不住掩著嘴偷笑,陳總管則摸著鬍鬚直搖頭歎氣。

  阿紫趕緊扯著小姐袖子小聲地說:「念裡面、裡面……」

  「哦……」早說嘛。她憨直地果真按爹的意思朗聲念道:「茲因小兒今與貴府千金遊船舫時,小兒費盡心思擬詩一首歌誦天地美景,不想貴府千金聽完竟掩嘴冷冷『嗤』地一聲,這『嗤』的一聲,分明是譏笑小兒,其眼神不屑,舉止輕浮,小兒返家與老夫商量過後,老夫認為貴府千金欠缺女子該有的教養,將來難眾人妻,故退回禮金黃金千兩,並派人擇期索回聘金白銀萬兩,敬請點收並特以此函告知退婚。謹此……老夫深感歉意──王巴親筆。」這個死王八,竟敢嫌她沒教養,也不想想他那笨兒子作的什麼爛詩。可親怒不可抑,盤算著哪天要痛扁這個王巴戴。

  苗福泰沉聲道:「可親,你還有什麼話說?我要你安安分分陪那王公子,結果呢?把爹的臉都丟光了,人家怎麼想,一個堂堂的大將軍竟然教不好自個兒女兒!這就是你的用盡心機嗎?用盡心機搞砸是不?」

  「冤枉啊,爹──」苗可親眨眨眼睛辯道。「當時畫舫游過河堤,那個王八蛋,喔不──」她趕緊糾正。「那個王巴戴突然起身高聲對窗口吟道:東邊湖上一隻鴨,鴨肥人肥精神爽,好比昨夜餐上一條魚,魚肚嫩似小姐膚色白,萬幸萬幸萬萬幸,天大地大我最大,娶得小姐面子更大,我大呀……哈哈哈哈哈。」苗可親比手劃腳生動的?述當時的狀況,當時阿紫也在一旁跟著走,想起那一幕,她低下臉縮著肩,身子微微顫抖,硬是忍耐著不爆笑出來。那哪是什麼鴨?分明是鴛鴦。

  老總管別過臉咳了幾聲掩飾他的笑意;翠姨則不敢相信地張著嘴聽著。

  苗福泰清了清喉嚨,倒是很坦白地直言。「就算人家詩作得不好,你一個女子怎好笑人家?」

  「這更是天大的冤枉呀,爹,當時他吟完那首詩,霎時船舫內一片寂靜,女兒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又怕傷了他的自尊心,於是只好捧場地掩住嘴不大自然『嗤』地笑了一聲,這『嗤』可沒有半點不屑或譏笑的意思,這一聲嗤,是肯定他的努力、肯定他的用心,是女兒發自肺腑、用盡最大的努力討好地一個微笑。哪知竟被曲解成這樣,女兒真是用心良苦啊!」

  苗福泰瞇起眼睛,其嚴厲的表情教人不寒而慄。「你敢說你沒笑人家?你敢說那微笑是討好的微笑?你沒說謊?」

  完了,爹最氣的就是打誑語。苗可親太清楚爹爹瞇起眼睛是什麼意思了,那代表他真的、真的很生氣。

  苗可親咽嚥口水,大廳裡有半晌尷尬凝重的寂靜。所有的人都被老爺嚴厲的表情給嚇得不敢吭氣。慘了,這次真要死無葬身之地。苗可親硬著頭皮小小聲地回答:「我……我……好吧,我是有那麼一點笑他的意思。」她緊張地?頭辯解道。「可是那只有一點點、一點點。沒辦法,誰叫他的詩作得那麼爛,我真的忍不住嘛,爹,我不是故意搞砸的,我……」

  「中庸……」苗福泰打斷她的話,轉頭命令陳總管。「去把家法拿來。」

  一聽見老爺拿家法,翠姨掩住嘴藏住笑意。

  阿紫趕緊哭著幫小姐求情。「老爺,小姐真的不是故意的啊,小姐這次真的已經很努力、很小心了,老爺……」

  這爹也太不講理了,苗可親又惱又氣,索性繃緊著臉沉默不語。

  陳中庸彎腰恭恭敬敬地問老爺。「老爺,是要拿一號,還是二號、三號或四號家法?」這口中的一號是細如繩的棍子;

  二號則是粗若樹枝;三號就可怕了,粗如樹幹;四號可就更恐怖了,一樣是粗如樹幹,不過──其上佈滿小刺。

  苗福泰瞪著女兒叛逆的臉。「就三號吧!二號上回打過了,顯然沒什麼作用。」

  「哦。」陳中庸點點頭轉身踱至廳口,對外頭的傭人喊。

  「去把三號家法拿來。」

  外頭的僕役應聲去拿了,一會兒那粗若樹幹的棍子便給拿了進來。

  苗福泰厲聲命令。「中庸,給我好好地教訓小姐,打她個二十板,讓她記清楚咱家的家教。去!」

  「是。」陳中庸遵從地領了棍子踱近小姐面前,小姐抿著嘴已經舉高雙手攤平細白的手心等著。背對著老爺,陳總管舉高棍子啞聲地對小姐擠眉弄眼地。「昏倒、昏倒,快昏倒……」他小聲地暗示。

  苗可親明白過來,和阿紫交換個眼神,當陳總管棍子將落時,阿紫陡然放聲痛哭,而那棍子將打上可親手心的?那,可親呻吟一聲身子往後一軟,昏厥過去。其慘烈逼真的模樣,真是我見猶憐、可憐極了。

  「唉呀!」陳總管叫得比誰都大聲,他一把扔了棍子趕緊和阿紫扶住小姐,他放聲嚷嚷。「老爺,小姐昏倒了,小姐昏過去了,小姐、小姐──」他用力搖晃可親的身子。

  阿紫也十足淒厲地哭嚷。「你別嚇我啊,小姐……」她跟著陳總管賣力演出。

  陳總管慌慌張張地吩咐阿紫和外頭的下人。「快,快扶小姐去躺著,快,快去差人叫大夫,還杵著幹麼,快抱小姐去躺著。去去去……」

  就在一團混亂中,阿紫連同下人慌慌張張地將小姐給「偷」出去。

  翠姨看得可仔細了,她拉住老爺的袖子指著他們嚷嚷。

  「老爺,他們全在耍你、唬弄你,方才可親還好端端的,怎麼可能一下子就暈了,他們好大的膽子,竟敢誑你!」

  陳總管見小姐成功送出去了,又聽翠姨如此說話,他轉身往老爺跟前一跪,胖胖的身軀委屈地縮著。「老爺啊,奴才伴著你好半輩子了,您是奴才心中最偉大、最崇高的主子,就憑您的睿智,這世上有誰膽敢誑您,又有誰真能誑您的?說奴才欺瞞您,這簡直是間接地『侮辱』了您的智能,小姐是真的暈了,她今個一早就不舒服,奴才本來要找大夫給她瞧瞧,偏偏她謹記著老爺要她好好陪王公子遊船舫,她說為了老爺,再怎樣的不適都要抱病去遊船舫,她還說……」陳總管唱作俱佳,表情誠懇聲音哽咽。「她還說只要能討老爺子歡心的,她鞠躬盡瘁也在所不惜……她是如何地尊敬您、敬愛您、擁戴您、恭敬您……」「好了、好了……」陳總管的把戲苗福泰心知肚明,他揮揮手要陳總管下去。「去伺候小姐吧!」方才其實也只是故意要嚇嚇可親,苗福泰根本沒有存心要打她。

  翠姨不知苗老爺的心思,還不放過地說:「一派胡言,爺,陳總管根本是耍你……您別相信!」

  苗福泰瞪住翠姨,清清楚楚地問:「這麼說,我不值得可親尊敬擁戴恭敬?難道我的智能低到可以任奴才們誑我嗎?

  唔?」

  翠姨這會兒舌頭打了結,怔住了,回神過來急忙否認。

  「不是啊,爺,小妾哪敢有這種意思。」

  苗福泰瞇起眼睛。「那你究竟是什麼意思?」

  「我……」糗大了,翠姨尷尬地拿錦帕掩住嘴,嘿嘿嘿地不知說什麼好。這個老不死的陳中庸夠狡猾陰險的,和那刁蠻的苗可親一搭一唱的,她在心中砍了他幾千幾百刀。

  「老爺……」翠姨擺上最嬌艷、最討好的笑容,嗔軟地伸手輕拍苗福泰的身子。「嗯……您明知賤妾口拙,明知妾對您是一片真心,還讓陳中庸挑撥欺負妾,討厭……」她冷汗直冒,卻力持鎮定地撒嬌。

  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翠姨的女人風韻,自然令老爺心花怒放,他放鬆臉龐,溫和地說道:「我當然明白,只是故意跟你開個玩笑。」

  翠姨見老爺歡喜了,她於是更大膽地倒向他懷裡,慎怒道:「討厭,爺你好壞,把人家嚇得……」翠姨迫不及待地討好苗老爺,她深知只有苗老爺開心、喜歡她,那麼她才能安安穩穩地鞏固自己在苗家的地位。在她心底希望自己是苗老爺的第一順位,最好超越那個老和她不對盤的苗可親。只有排除異己才能令她安心。

  苗福泰呵呵大笑,他的男性尊嚴登時被她安撫得服服貼貼地,女人就該這樣柔柔水水地,嬌嬌弱弱地,只要懂得討男人歡心就夠。為什麼女兒就是不懂這點?老是太倔、太悍了點,唉……這樣的個性怎麼嫁得到好人家?

  苗福泰會這樣著急也是有原因,怕是自己哪天真被宮裡那些得罪的小人暗算,萬一遭受迫害,一個好的親家至少可以保住他唯一的女兒。可這可親老是不爭氣,真是不懂事。

  ???此時大小姐房間裡,只聽得苗可親憤怒的聲音。

  先前在大廳昏厥的她,現下可是十足完好地坐在床上,她冷冷地喝一聲。「阿紫!」

  「是。」阿紫稱職地站在床邊應聲。

  苗可親眼睛迸出凶狠的怒火,她一手高舉著伸出手心。

  「拿來。」

  「是的,小姐。」阿紫轉身去桌上的盒子裡拿了個東西,隨即小心地擱到小姐手心上。

  咻──咻──只見苗可親憤恨地將手上的東西往牆上射,原來那是雕工精美男人玩的飛鏢,霎時每支飛鏢都不偏不倚地正中牆上那幅肖像畫裡人兒的臉。

  那肖像自然不是別人,正是方才廳上處處刁難、?難她的死對頭──翠姨。

  苗可親一邊射、一邊咬牙切齒地嚷嚷。「射你這個陰險的八婆,射你那張害死人的嘴,射你那雙不要臉的眼睛,射你的毒心肝……」她越罵越過癮,越罵越激動,越罵越大聲。

  阿紫忙提醒小姐。「行了、行了,小姐,小聲點,要被聽見你要慘了,發洩發洩就好了,小聲,噓──」

  苗可親抓狂地吼。「噓什麼噓,我才不怕,最好被所有的人聽見,爹要打要罵隨便啦,我不管了!我不怕──」

  突然,房門被砰的一聲推開,電光火石間苗可親哇地一聲驚叫,嚇得?掉手裡的飛鏢,阿紫飛快用手扯下牆上的肖像圖,轉身小姐已經躲進被裡裝病。

  兩人可說是魂飛魄散,心下以為是老爺來了。

  陳中庸見著這滑稽的一幕,再看阿紫一臉驚恐未定的模樣,他?高下巴忍住笑意,雙手拱在背後。「唔──這房裡怎麼有一股殺氣?」

  見到來的是陳總管,阿紫一顆心登時鬆軟。「總管,您嚇壞小的了。」

  一聽見中庸的聲音,苗可親立即掀開棉被,狼狽地坐起,埋怨地瞪著陳中庸。「真是,嫌我今兒個還嚇得不夠嘛?」

  陳中庸睨著小姐忍不住虧她。「呀,方纔我進門前,還聽見什麼我不怕我不怕地,言猶在耳啊,這會兒怎麼地?」

  苗可親白他一眼。「是是是,今兒個的事又夠您老笑上好幾天了,可開心了?」她嘴裡怨著,心底可是比愛爹爹還愛著這個疼她的總管。

  陳總管嘖嘖譏道:「瞧這口氣、瞧這口氣,方才誰救你的?誰幫你導的一齣好戲?演那麼精彩可累壞了我這一身老骨頭,忘恩負義的……」話沒出口,苗可親已經笑了出來,卻還佯裝生氣地指著他──「?!小心小心,別說了啥以下犯上大不敬的話。」她學起爹那一套教訓道。「我們將軍府可不准有什麼違背禮教的事出現。再沒規矩,小心我拿家法伺候!」

  三人登時笑岔了氣。尤其是老總管,被小姐那維妙維肖生動的表演給逗得差點兒沒厥過去。呀,這大小姐可是他的開心果、他的寶呢!這王巴戴不識貨,哼,退婚的好,退婚的好,小姐嫁他可是糟蹋了。

  苗可親見總管笑得那樣激動,她下床扶他坐下。「給我坐著吧你,等會兒骨頭笑散了,還累得我扶哩!」她吩咐阿紫。

  「給總管倒杯茶,我看他的氣要岔了。」

  阿紫笑瞇瞇地道:「好好好。」

  回想起先前小姐在廳上說的話,陳總管趣味盎然地問起小姐。「那個王八蛋真作了一首什麼鴨、什麼魚肚的詩來讚美你啊?」

  「是啊!」苗可親一屁股坐下,迫不及待和陳中庸聊起。

  「我當時聽了,心裡笑得可抖著呢,又硬要憋住,可真是難過,當時我暗暗背下那首爛詩,您知道為什麼嗎?」

  陳中庸附上他的老耳朵道:「為什麼呀?」

  「我想這詩回頭背給你聽,你呀泡茶時,又可以拿出來笑上個把月的。」

  陳中庸聽了又是一陣大笑。「你這丫頭可毒了,嘖嘖嘖,那張嘴。」

  「啥……」苗可親托起腮幫子懊惱地。「爹就沒那風趣,老闆著臉,我啊,一見到他就渾身不對勁,心口似被什麼大石壓著,簡直要喘不過氣了。他怎麼老是那一號表情,見到我就不開心、就皺眉頭。我怎麼做都不對!」

  「唉呀!」陳總管溫和地哄。「老爺就那副德行,別惱他,他是關心你的。」

  「我看,他關心的只有那個很會伊伊呀呀爺爺爺地嚷的翠姨,那做作嗲勁……」可親打了一個受不了地哆嗦。

  「唉呀,被你笑得差點兒忘了來這兒的正事。」陳總管自懷裡掏出一張紙簽看著。「老爺方才要我轉告你,他在近日內會安排你和城內最後一個沒跟你相親過的沈機憚沉公子認識,這可是你最後的機會了。」

  苗可親感歎地托著下巴歎氣。「啥……去了一個『王八蛋』,來了一個『生雞蛋』,我怎麼這麼命苦喲……」

  一番話又笑得阿紫和陳總管直打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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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5-3 00:09:16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閒話休提,轉眼五日已過,苗老爺托了不少人去說項,這才說服了沈府的公子考慮同女兒見個面,順便相個親。會這麼麻煩自是因為自己在官場已失勢,且自個兒女兒的臭名已經傳遍北宜城內外,誰都知苗大老爺有個次次相親、次次失敗的女兒,一來苗可親個性剛烈;二來,苗可親的頰上近眼處有一顆很明顯的硃砂痣,傳聞那是剋夫的象徵,而且她的容貌出色眼瞳覆水,是桃花相。當時的女子倘若相貌和性格太過突出,那就是犯了大忌,男子找妻可不想冒險,最好溫溫柔柔言聽計從,可惜苗可親沒一樣合格。

  現在這個沉機憚可說是她最後一個機會。

  這次苗可親可是當真要義無反顧非得成功不可。

  陳總管這些日子每見她一次都要盡職地叮嚀她一次。「切記,那天不論沈公子說啥,你都要微笑點頭附和。」

  「行行行──」她滿口應道。「就算他作了像『王八蛋』那首鴨呀魚呀的爛詩,我也會拍手叫好。」

  陳總管聽了非但沒放心,反而很震驚急急地糾正。「千萬別拍手,也千萬別叫好──」

  苗可親瞟他一眼,了然且無奈地道:「對對對,等會兒又被人嫌沒教養。」她挺胸諂媚做作地嗲聲回道:「我只要含蓄地靦腆地小小聲地喝采一聲就好……是不是呀?」

  陳總管這才放心地露出笑容。「是是是……」

  阿紫在一旁聽了直吐舌頭。「沒想到小姐要嫁個人,會這麼難、這麼累!」她替小姐覺得委屈,小姐的好也許只有她和陳總管明瞭。

  夕陽餘暉黃黃斜射進窗口,落在坐於窗口桌前的小姐臉上,阿紫幫小姐添上熱茶,她望著小姐,看見小姐托著腮幫子的臉有一絲茫然、一些疲憊。

  苗可親微微仰著臉凝視窗外遲暮的美好景色恍惚了。

  陳總管似乎也感受到她的落寞和不開心,對阿紫使了個眼色,然後安靜地退出房去。

  阿紫溫柔而貼心地問起小姐。「小姐,你在想什麼?」

  可親頭也沒回地輕輕應道:「這次一定要把自己嫁出去。」不能再失敗了,如果只是一個男人不滿意,還可以騙自己是他沒眼光。可是連著十幾個男人都不滿意,那就絕對是自己的問題。自己真有那麼差嗎?也難怪爹要生氣失望了。

  「小姐,我真的不懂──」阿紫認真地大聲道。「我如果是男人,一定會娶小姐。」

  苗可親轉過臉來道:「嘴巴這麼甜,賞你一支鐲子。」她笑嘻嘻地。

  阿紫可認真了,臉紅咚咚地急急道:「我才不是為著討賞呢,咱家小姐人雖然脾氣壞了些,性子直了些,人隨性了些,愛睡覺了些,心地可好咧,對我們奴才好得沒話說,我說小姐比外面那些裝腔作勢,成日只會傻笑沒大腦的女人好多了。」

  苗可親人倒不糊塗。「阿紫……」她欣慰地抓住阿紫的雙臂溫柔地笑著說。「傻阿紫,成日跟我瘋,人也糊塗了。你當然覺得我好了,你不是男人啊,在男人眼中,你口中的優點全成了他們眼底的缺點,這世上不可能有哪個男人真喜歡討我這樣性子的女人當老婆。你看老爺他討的笨女人就知道了。」她指的是翠姨。

  阿紫覺得好笑又感可悲,她望著小姐芙蓉般的臉,眼眶竟然紅了。「那麼萬一小姐這次相親成功真嫁人了,莫非要壓抑自個兒的性子和姑爺過一輩子。那不是很累嗎?」

  她聳聳肩。「沒辦法呀,你見哪個夫人對相公不是唯唯諾諾的?她們難道真沒有脾氣嗎?當然也有,只是不能發作罷了。」

  「那我不嫁人了!」阿紫跟著小姐自由慣了,連想法也和那些女人家有距離了。她才不要那樣痛苦哩。

  可親笑了瞪住她。「你要當尼姑呀?」

  「當尼姑也比當人老婆自在多了!」阿紫想也沒想的就答。

  苗可親摸起下巴思索阿紫的話,她不得不認同。「嗯……好像也是。」可憐的她連當尼姑的自由都沒有。

  ???

    今午微風煦陽,北宜城看似一片寧靜,冬陽曬暖了冷冽的溫度,白雲如棉絮悠哉地浮於藍天之上。

  可百花樓一點都不平靜,柳一刀一身飄逸的絲綢白衣,冷冽的眉目間蘊藏一股化不開的殺氣,他黑眸鎖住眼前竄逃的身影,那是十大惡人之一的頭號淫賊趙,只見三層樓高的窗口旁,那惡人慌張地閃避柳一刀利落的拳腳,對付這種下三濫的貨色,柳一刀不屑使他的隨身月刀,怕會髒污了他心愛的寶刀。

  兩人就這麼一來一往無視他人存在地打了起來,掌櫃的和那一干夥計嚇得同一群客人躲在樓梯旁不敢妄動。

  張牛似乎是篤定了主子會贏,悠哉地和那一群客倌小小聲地打起賭來。「來來來,那個容貌猥瑣的灰衣男子就是江湖出名的惡人趙,怎樣,要不要賭誰贏誰輸?不唆,我做莊。」當下張羅起賭局來了。

  大夥一聽原來是來頭不小的通緝要犯,紛紛感興趣地下起注來,而那頭的柳一刀節節逼近淫賊,而那淫賊仗著身型瘦小,利落地閃避,兩人打得觀看的人驚呼連連,眼都不敢眨。

  而此時百花樓外頭,苗可親滿身香汗,氣呼呼從另一條街過來,她已經繞了一大圈了,她崩潰地對阿紫嚷道:「百花樓在哪兒啊?這勞什子幹麼約在聽都沒聽過的地方?」害她瞎找了半天。

  阿紫幫小姐擦汗。「應該就這附近吧,剛才報路的大嬸說就在這兒啊,沒辦法,老爺說那沈公子嗜吃豆腐煲,百花樓的豆腐煲聽說很出名。」

  「出名?見鬼了!」苗可親嘖了一聲。「我聽都沒聽過……」今日她火氣特別大,一大清早就被苗老爺命人喊起來盛妝打扮,行前還被爹訓了整整個把時辰,就差他人沒跟來代她相親。

  苗可親被迫穿上她認為最俗的艷紅色衣裳,只因苗老爺認為喜氣。更別提她頭上鑲滿笨重的銀飾,就?著爹說的貴氣;還有她被迫坐在梳妝鏡前編了快兩個時辰的辮子,如今都扎扎實實地紮在頂上,硬是髻出了一雙丹鳳眼來,簡直令她頭皮發麻,穿了不合腳但超昂貴的新鞋走上大半天的路,就為了找那個什麼百花樓……她累得頭昏目眩,心裡又著急遲了約定的時辰,這次要再搞砸她鐵定完蛋。

  終於,兩人站在百花樓前,突然頂上傳來呼喝聲,電光火石間──苗可親聽見清脆的聲響,阿紫慌忙?頭,眼睛突地大睜。

  「小姐快閃!」她駭得大叫。

  來不及了,苗可親還沒搞清楚是怎麼回事時,上頭打落的煲湯傾洩而下,正好不偏不倚整鍋落在苗可親身上。

  苗可親震驚得說不出話,阿紫則臉色慘白地摀住嘴。完了,完了,小姐全身都濕了。

  苗可親傻了,她瞪著自己,還聞到一股怪味。「阿紫……這是什麼?好臭。」

  阿紫也聞到了,欲哭無淚同情地望著小姐。「這好像是臭豆腐煲的味道……」

  震驚過後一股火爆的怒氣直往上竄,苗可親幾近瘋狂地扯著自己毀了的衣裳叫道:「我的新衣,我辮了一早的頭髮,我的相親……完了,真的完了。」她怒氣沖沖仰頭一望──究竟是誰幹的好事?

  「小姐,那裡好像是有人打架,所以才……」

  苗可親咬牙恨恨地道:「是從三樓掉下來的嗎?」

  「小姐……」

  「肩膀借我……」她命令道。

  阿紫擔心地提醒她。「小姐,老爺不准你打架的……」

  苗可親哪兒聽得進去,她可也是個練家子,但見她迅速地往阿紫肩上借力,腳下一踮,輕易的飛身躍上樓去,遺下阿紫擔心得仰頭嚷嚷。「小姐……冷靜、冷靜啊……」

  她如果懂得冷靜二字怎麼寫,就不叫苗可親了。

  阿紫急著欲進樓去找小姐,一轉身駭然地見到大門匾額上斗大的三個字:百花樓,這三個大字在在提醒了她……小姐要相親的人也在!

  她臉色一青飛快衝上樓,一邊咆嚷著。「小姐……小姐……」老天保佑,千萬別讓小姐惹事,完了……她得趕快阻止小姐闖禍……這廂阿紫是急得快發狂,那廂苗可親卻是氣得要抓狂。

  她突地飛身闖進柳一刀同那賊人的打鬥之中,乍見柳一刀時,她心頭震了一下,是他?!跟著她問起眾人。「是誰打落了煲湯,是誰?害本姑娘此等狼狽?!」

  怎麼又是這個女人?柳一刀沉聲斥喝。「姑娘快閃,這兒危險……」他沒理會苗可親,依然往她身後的趙出手,趙狡猾地藉著可親的身子躲,使得柳一刀招招閃避她,就怕傷及無辜。

  趙在她身後卑鄙的嚷。「姑娘……就是他,他將整鍋煲湯踢下樓去的,就是他害你淋得一身。」

  苗可親聽了一把火燒了上來。「又是你!三番兩次壞了我的好事……」她一把抓住他擊向趙的拳頭,柳一刀眉一挑甩開她的手。

  他怒斥。「大膽,竟敢阻撓辦案,閃!」

  竟然還敢凶她?!豈有此理,苗可親掄起拳頭,提氣和他打起來,咆哮道:「就是你,壞了我的好事,我今天不打爛你的臉,我就不叫苗可親!」她招招狠辣。

  柳一刀最厭和花拳繡腿過招,他輕易的抓住苗可親將她身子往後一扳,扣在自己胸前,嚴厲低聲警告。「再不住手!休怪我不客氣,沒見過這等潑辣的女人!」

  苗可親可也不是好欺侮的,她被禁錮在柳一刀胸前動彈不得,情急之下她張開嘴往他的手臂用力一咬,本以為他會痛得哎哎叫,孰料他非但毫無疼痛的表情,反而是自己的嘴巴咬得有點痛,真不知這個人的手臂是什麼做的?!這麼硬……柳一刀低頭沉聲問:「咬夠了沒?」

  苗可親鬆開嘴?頭直視他,突然──「我插你眼睛──」苗可親舉起兩根手指,就往他的眼睛直直插去。

  好陰險的招數,柳一刀頭一仰,躲過這一招,聽見懷裡的女人又喊道:「我攻擊你下盤──」柳一刀忙著護住下部,誰知道他的頭上重重挨了一拳。

  柳一刀怔住了,這簡直太不可思議,堂堂一個武狀元竟然有失手的時候?!

  「笨蛋,我還真攻擊你下盤啊,你懂不懂得什麼叫聲東擊西?」苗可親得意的朝他嘿嘿笑著。

  柳一刀大怒。「你──」他提氣,掌風劈了過去……苗可親大喝。「孔子拜觀音──」她雙手交握挺直食指,這次真的攻擊他下盤……差點正中目標!

  柳一刀抓狂了,此時他方明白什麼叫無招勝有招,她根本就是胡打一通,於是柳一刀認真和她打起來,苗可親自然招架不住和他瞎打一陣,不到半晌就被擊退到一隅。

  這時阿紫已經奔上樓來,見小姐大打出手尖聲嚷嚷。「小姐快停手,小姐!」

  那趙幸災樂禍地往窗外縱身一跳,逃了。

  一旁圍觀的群?七嘴八舌地圍住張牛。「這可怎麼算?現在是不是要重新下賭注,換賭那女的?」

  一名身材肥碩的年輕公子,好意地出頭勸架,他在苗可親打得正瘋狂時,突然一副很有本事很行似地將苗可親身子一扳。「好了,姑娘……有必要這麼生氣嗎?難看啊!」他自以為是的勸起架來。

  「難看?」苗可親打住身子,冷冷地轉過臉來。

  「是啊,又不是啥大不了的事,女人家這樣大吵大鬧的。」

  苗可親眉頭一挑,對他綻開燦爛無比的微笑,然後她一拳打上他眼窩。「死胖子,沒見過女人揍人吧?」讓他開開眼界──嘩……登時莫說柳一刀傻了,整間飯館裡的人可真都開了眼界。

  有個小廝慌張地奔過來扶起倒下的胖公子,一邊對苗可親嚷嚷。「連我們沈府的人你都敢打!」

  沈府?她大剌剌地問:「管他是張府沈府李府阿貓阿狗的,誰對我無理,我苗可親就打誰!」

  「苗可親?」那小廝張大嘴指著她。「ㄏㄡ──」

  「『喉』什麼『喉』?聽見我的名字嚇到了吧!」苗可親下巴昂得可高哩,可當她聽見下一句話時,差點昏厥地上。

  「你就是要和我們家公子相親的苗姑娘?」

  完了!身後眼見這一幕的阿紫,雙腳一軟整個人住後癱……旁人趕緊攙扶她。

  霎時,飯館內一陣靜默,柳一刀似乎最先明白過來,他看看那位苗姑娘一臉慘白和那一身的狼狽,再看看她欲相親之人,倒在家僕懷裡,蒙著發黑的眼窩痛得哎哎叫,他突地縱身大笑,再沒有比這更有趣、更荒謬的事了,他這一笑,令得其它人等也明白過來,跟著哄堂大笑。

  苗可親這下可沒心思理會柳一刀,她不顧狼狽急沖沖地陪笑,上前欲扶起沈家公子。

  可她的手才剛伸出去,沉機憚嚇得連連後退,他睜著惶恐的眼睛雙手護著自己的臉。「你別過來,站遠點……」方才是眼窩遭殃,待會兒毀容就慘了。

  苗可親硬是擺起笑容尷尬地耐心地柔聲地解釋。「這是誤會,沈公子……我平時不是這樣的……沈公子……你聽我說,我平時脾氣很好的,也從不打人的,頂多……打打蒼蠅而已……」

  「哼!睜眼說瞎話。」方纔她打的是誰?是蒼蠅嗎?沈公子被家僕扶起,他嫌惡地瞪著苗可親咆哮道。「甭說了,像你這等惡婆娘,誰要敢娶你真見鬼了……唔……什麼味道?好臭……」他厭惡地皺起眉頭掩住鼻子,他命令家僕。「我們走!」氣沖沖地掉頭離去。

  苗可親跺腳懊惱地歎了一口氣,叫喚道:「阿紫、阿紫……」

  人群裡但聽阿紫虛弱的聲音。「小姐……我在這兒!」她蒼白著臉扶著樓梯。

  苗可親板著臉穿過人群,一把將她拉起。「站穩了,你抖個什麼勁?」

  阿紫連聲音都發顫。「小……小姐……我……我替你……發抖哪……」她恐懼地說。「老爺這次……你……恐怕……」

  她簡直難想像老爺會如何震怒。大概可以把四枝家法全打斷吧。小姐竟然打了要相親的公子,她還沒自震驚裡清醒,只是送聲地哀道。「……天啊……天啊……天啊……」

  眼看她又要厥過去,苗可親忙拉穩她。「別暈、別暈,也別再天啊天啊,拜託你鎮定點好不好,該暈的、該喊天的是我啊,你慌個啥勁……」

  「小姐──」阿紫眼眶一紅抱住小姐。「阿紫替你難過啊!」她哇的痛哭起來,引來更多的注目。

  彷彿感覺到背後那些好奇又竊笑的目光,可親只覺得頭皮發麻,想找個地洞躲起來。

  現在她渾身又臭又狼狽、又累又疲倦,自己已經夠慘了,還得安撫她的丫鬟。「好了好了,你別哭,走吧,我們回去。」她攙著阿紫下樓離開,怪哉,誰才是主子啊?喀……苗可親真是欲哭無淚,奇怪她是衝撞了什麼煞星,衰成這樣,真不可思議。

  柳一刀凝視她倆的背影,回頭對張牛低聲說道:「真奇怪?這女人怎麼又在相親?」

  張牛回道:「看她剛才那麼潑辣的樣子,大概是沒人敢娶吧?不過倒是會那麼一點武功,不知是哪家小姐?」張牛笑瞇瞇地關心起主子。「方纔您頭上挨了一記,疼不疼啊?」

  「真是!」柳一刀漠然道。「還真是沒被人打過,張牛,你看見方纔那女的發現自己打了要相親之人時,那一臉的菜色嗎?」

  主僕兩人相視一眼哄堂大笑,看樣子那女的這次又嫁不出去了。

  ???回頭一走進苗府,陳總管老早守在大門口花園裡,遠遠一見小姐回來,立即憂心地迎上去,方開口想問相親的結果,反倒先聞到一股惡臭。

  他捏著鼻子。「你……」小姐怎麼一身的狼狽,再看看一旁哭腫了雙眼的阿紫,他欲出口的問題硬是吞了回去。嗯哼,不必問了,想必是「慘」字一個。

  對著老總管,可親啥都主動招了,她一臉沮喪和疲憊。

  「我累死了,先別說我回來了,反正橫豎都完蛋,行行好,讓我洗個熱水澡睡頓好覺,醒來老爺要殺要剮隨便啦……」她倒是一派瀟灑。

  陳總管也不打算問了,他瞇起眼命令起阿紫。「你還哭個啥勁?我差兩個人幫你,快去給小姐好好梳洗一番,扶小姐去歇著。待會兒我叫人端薑湯給小姐補補氣,濕了一身,等會兒受風寒了。快去!」

  阿紫點點頭,陪小姐回房了。

  唉……望著她們主僕倆狼狽的背影,陳中庸歎息著搖搖頭,看樣子今晚?著小姐,他不知又要演幾出戲了,昏厥這套最近剛用過,肯定是蒙不過老爺,陳總管想得頭都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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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5-3 00:09:32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一覺醒來,噩夢照舊揮之不去,非但如此,還變本加厲。

  沈府已經派人來狠狠告上苗可親一狀,街頭巷尾自然又再熱烈傳誦著這件事。

  這一次苗老爺聽聞了苗可親闖的禍,他沒有臉臭臭的,也沒有臉紅紅的,更沒有全身發抖,反而是詫異和震驚的成分居多,萬萬沒想到可親會膽大妄?到這種程度?小時候找武師教可親武功,?的是希望將來要是他出了事,至少可親可以保護自己。可沒想到她會用來打男人,而且還是打和她相親之人。

  早上苗老爺還千交代、萬交代地要她這次絕不可以搞砸,沒想到她不只搞砸得很徹底,還鬧了個天大的笑話,連他堂堂一個大將軍都成了人家的笑柄,她究竟有沒有把他這個做爹的放在眼底?

  「她根本沒將您的叮嚀當一回事!」大廳上燈火通明,翠姨逮著了機會,忙不?地落井下石。「爺……我真不明白,您要叫她小心些,她就偏偏粗心些;您要她千萬不要,她就千萬的要;您叫她往東,她就絕對會往西跑。」翠姨甩著手絹說得口

  沫橫飛好不快哉。「爺……有做女兒的這樣嗎?妾還是第一次見識到呢!我看她根本不將您放在眼底……」

  「你住口!」可親怒瞪她一眼,然後急著向爹解釋。「爹,女兒本來真的是照著您的交代去做……」

  「本來?」苗福泰坐在大座上,眼睛冰冷地凝視著女兒。

  可親站在父親面前急得簡直語無倫次。「是有人害得女兒搞砸的,要不是那個人,女兒早就成功了,爹……這不能怪女兒啊。」

  「你的意思是說有人抓住你的手去打人嘍?」苗福泰冷冷地問道。

  「當然不是,但是……」

  「那你還狡辯什麼?」他怒火攻心,手抓緊椅把,氣得幾乎要岔了氣。他從齒縫迸出話來,一句句都好似利箭般傷人。

  「你還有沒有羞恥心?你還是不是女人?你眼中到底有沒有爹?」他還要罵,可一直站在一旁靜默著的陳總管忽地上前端茶給苗老爺,打斷他正欲發作的怒火。

  「老爺,先喝口茶吧。」

  苗福泰下意識地接了茶杯啜飲一口,此時陳總管趕緊對小姐低聲暗示。「認錯,認錯就好了,別說了。」

  可親哪裡甘心,明明她就是被一個混蛋害的,怎會有錯?

  苗老爺將茶遞給總管,然後繼續罵她。「幸好你娘死得早,要不她今天也給你氣死了!」

  「白目」的可親還笨笨地回嘴。「爹,你這麼說就不公平了,我哪次不是認真地按著您的話去做,可偏偏老天和我作對,我也沒辦法啊!」

  「混帳!」他大喝一聲。「你給我跪下……」怒火更甚三分。「你還敢頂嘴?老天跟你作對?」

  翠姨加油添醋地猛煽火。「自己錯就算了,幹麼連老天爺都扯進去,喔,老天爺跟你作對了十幾次啊?可親,你說話可得憑良心,這樣栽贓給老天爺可是會給我們苗家帶來『災禍』

  「啊!」

  「小姐……」阿紫跟著跪在一旁,她扯扯小姐衣裳小聲地道。「別說了、別說了,多說多錯。」

  可親也卯起來生氣了,她?頭兇惡的瞪住翠姨指著她大罵。

  「你你你你你,我說錯了一個字,你就急著將它說成了好大個錯句子,你居心何在?你再說,我撕爛你的嘴!」

  翠姨哎喲一聲,一副怕極的模樣躲進苗老爺懷裡,還哭了起來。「爺,您瞧瞧她說的,她懂不懂規矩,她要打我哩,她誰都敢打哩……老爺,她私下不知要怎樣欺負我呢!」

  這個臭三八,陳總管不屑地斜睨翠姨一眼,歎氣搖頭。

  而苗老爺可氣得幾乎要中風了,他指著苗可親顫抖地。

  「你……你……你……陳總管!」

  「是,老爺。」

  他站起來命令。「去拿四號家法來,我今天不打死你這個不肖女,我就不姓苗!」

  「老爺……」阿紫跪著爬過去拉住苗老爺衣角,哭著幫小姐求情。「不要啊,老爺,小姐真的不是故意的,老爺,你知道小姐性子直,不會說話,可她有口無心,今兒個的事,她真的不是故意搞砸的,老爺……」

  打死她最好,少個人跟她爭家產。翠姨也哭得唏哩嘩啦無比淒慘。「老爺,你要幫妾作主,您要不教訓她,以後連下人都敢欺負妾了,老爺……妾好怕好怕……您要保護妾哪!」

  簡直是孰可忍孰不可忍,苗可親一見翠姨那賤樣,她不只想撕她的嘴,還想扒她的皮、啃她的骨,是,她是會哭,會哭的就贏嗎?爹就吃這套!可親挺直腰桿倔起來了,她冷冷地向阿紫道:「幹麼哭?幹麼求情?我們又沒錯,少丟人了,別學人家『噴眼淚』討同情。」

  她這種態度理所當然地令苗老爺不打都不行了,他沉聲對總管喝。「還站著幹麼,還不去拿家法?!」

  「喔……是……」陳總管無可奈何地退出大廳。

  偌大的大廳裡,登時只聽得翠姨淒慘的哭聲和阿紫的嗚咽聲,而可親則是跪在那裡,緊抿著嘴,繃緊著身子,一點都不怕的樣子。

  苗福泰瞪著女兒,心底雖氣,卻也不得不欣賞女兒這等骨氣。他心中深深地遺憾,可惜啊可惜,可親若是男孩子,肯定出色不已。但這等傲骨和倔強的脾氣,在女孩兒身上只是惹禍因,唉……多少人怕他這個叱吒風雲的大將軍,可?啥偏偏他的女兒不怕他,難道真要逼他狠狠地動手打她?畢竟她是他心頭的一塊肉,怎麼捨得?

  可親呀可親,你怎麼這麼逞強?苗福泰心底矛盾起來,女兒這態度讓他就算想找個台階下也不行了,看來女兒真拗起來跟他槓上了,他忽然後悔方才出口的話了。

  此刻苗福泰可真是進退失據,幸而陳總管夠機靈,他去了半天家法還沒拿來,許是要等苗老爺冷靜下來吧。

  半個時辰眼看過去了,大廳裡氣氛尷尬而凝重,翠姨已經哭得又累又啞,心底把陳中庸這老狐狸砍了幾千幾百刀。

  苗福泰正苦思著不知該怎樣收場時,陳總管終於匆匆地奔來了,滿頭大汗拎著跟樹幹一般粗還佈滿細刺的四號家法,闖進大廳嘴裡還一邊大聲嚷嚷。「哎喲!可找死我了,屋子都要找翻了。老爺……」他恭恭敬敬呈上家法,大聲地強調。「這『又粗又大又長滿刺』會打──死人的家法,小的給您找來了。」

  苗老爺忐忑不安地伸出手正欲取起家法,陳總管忽然大嚷。「不過……」

  苗老爺厲聲問:「不過什麼?」

  「老爺──」陳總管湊身上前道。「老爺,您有貴客來訪哪。」

  「貴客?」這個陳中庸真夠聰明了,他立即罵起總管。

  「有貴客您還不快帶進來?」

  「這……」陳總管用眼睛瞥瞥底下跪著的苗可親。「不大好看吧?」

  老爺可是抱緊了這下台的階梯,他傲慢地滿不在乎對可親揮揮手。「你先起來站到一邊去,晚點再教訓你。」

  老總管忙和阿紫去扶苗可親起來,可親小小聲地贊起總管。「聰明、真聰明。這招沒用過。」

  哪知老總管小聲回她。「小姐,不是我聰明,你命大,真有貴客來訪。這貴客可是你的救命星。」

  可親笑道:「那真要好好招待。」

  老爺命令著。「還在那嘀咕什麼?快請人家進來。」

  「是,老爺,小的立刻去……」陳總管不忘把家法也夾帶出去。

  等待之間,阿紫不忘提醒小姐。「等會兒可千萬表現得好些,既然是貴客,那麼老爺肯定很重視,只要客人開心,說不定老爺就把先前之事忘記了……」

  翠姨不甘心的絞著手絹看她們主僕兩人竊竊私語,再看老爺子似乎已無怒容,這可親實在好運得過分,她微微傾向老爺低聲地提醒。「爺……小姐的事……」

  「嗯……」老爺煩躁地揮手不耐煩的口氣。「現在有客人,等會兒再說。」

  哼!分明是袒護自個兒女兒。翠姨暗自生氣,又不好發作,只好瞪了苗可親一眼沉默了。

  一會兒陳總管領了客人進來。

  苗可親一見來人,臉色驟變,駭然指著來者大喝。「是你?」又是他,又是這個害慘她的臭男人。

  阿紫也怔住了,他們兩人是冤家嗎?老是碰在一塊兒。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苗可親伸出手,指著柳一刀,張開嘴,一口氣提上來就要開罵──「忍住,忍住!」阿紫忙摀住小姐的嘴。方才逃過一劫,現可不要再出差錯。

  柳一刀見到苗可親,臉上反而露出了笑意。他炯黑的眼睛迎視她的怒容,只覺有趣,他們又碰面了,真不知道是不是孽緣?

  苗福泰橫了女兒一眼,暗示她不得無禮。他親切地拉住柳一刀回頭命總管看座上茶。

  「賢侄怎有空來訪?皇上捨得你?」柳中堂是苗福泰舊識,自然跟柳一刀熟悉。

  柳一刀正欲開口說明來意,此時苗可親再也按捺不住滿腔的委屈,迫不及待推開他,介入他和爹之間,急著同爹爹告狀。「爹,就是他害女兒搞砸了親事……」苗可親怒沖沖拉住柳一刀推向爹。「你你你,你同我爹解釋、解釋,我真被你害慘了,都是你,剛才我還被罰跪,差點連小命都……」

  「可親!」苗福泰惱怒咆哮。「放開你的手,你可知他是誰?」

  苗可親瞪著柳一刀,他微笑不語,面目冷靜,瞧他那冷靜的模樣教她更生氣。「爹,他把臭豆腐煲踢下樓害我淋得一身,所以我才……」她還想說,就被父親盛怒而鐵青的臉給驚住了口。

  「沒規矩!柳賢侄可是大名鼎鼎的武狀元,更是皇上欽點的貼身護衛,他身上系的腰牌你沒看見嗎?他父親更是當今朝廷忠臣柳中堂柳鐳飛大人,不論你和他有什麼過節,肯定是你錯。

  一刀的眾人我還不清楚嗎?」

  「世伯,您過獎了。」柳一刀躬身打了個揖,拳後那雙狡猾的眼睛帶著笑意凝視苗可親惱怒的臉龐,她整張臉都氣紅了。「世伯……這位想必是您的愛女吧?」

  「正是小女。讓你笑話了……」

  「哪裡……這世上敢打男人的女人實在不多,不愧是苗將軍的女兒……」他呵呵大笑,俊朗的面容有一股放肆狂妄的神采。

  他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可親咬牙切齒敢怒不能言。

  苗福泰瞪了女兒一眼,尷尬地咳了幾聲。「你們全都下去吧,我要和賢侄好好的聊聊,中庸,去叫廚房準備下酒菜,燒上一壺好酒端上來。」

  可親同阿紫及翠姨下去了。

  一出大廳,翠姨忍不住奚落她。「喲……真好狗運,又逃了一次。」

  「是啊!」可親不甘示弱冷笑著回道。「畢竟我是爹的『親』人,自己人嘛,再大的錯他也會原諒我。倒是你就得小心別哪天出了差錯,這裡可沒人會保你。」哈哈哈……翠姨扇扇手絹笑嘻嘻地道:「你以眾人人都像你?能闖禍闖個不停,放心,你那本事我可跟不上,呵呵呵呵……」她看可親氣得掄起拳頭無計可施的笨樣,得意的扭著身子掉頭離開。

  唉……阿紫拍著小姐的肩。「明知吵不過,幹麼惹自個兒生氣?」

  可親惱怒地往自個的樓閣去,一邊滔滔罵起翠姨。「死八婆,還有那個柳什麼刀的,難道我苗可親就這麼窩囊任人欺負?

  可惡……太沒天理了。我要報復、我要反擊、我要抗議!」她一邊走、一邊咆哮。

  阿紫忙喝止她愚蠢的行徑。「噓噓噓,別再想這些了,方才受的還不夠嗎?」

  和小姐回到自個兒廂房內,阿紫忙不?地哄著小姐。「謝天謝地,現在沒事就好。」

  苗可親還在氣頭上。「什麼沒事?方纔我可跪了好一陣子,還被海削一頓,罵得狗血淋頭,這一切都是誰害的?全是那個柳什麼刀的!」她氣呼呼地坐下。「喏,方才爹爹教訓我時,他那副得意樣你沒見著嗎?他的眼角還帶笑哩!」簡直太過分了,這口氣叫她如何嚥得下去,要不是他,翠姨哪有機會搬弄個半天,他害她鬧了大笑話,難道就這樣忍下來嗎?

  窗外陳總管正小心翼翼地捧著陳年的桂花釀準備招待貴客,苗可親一見到總管,拔高嗓子就從窗口大嚷。「總管!」

  突然青天霹靂似的大叫,害得總管渾身一驚跳了起來,手裡的酒瓶飛了出去,要死了,他慌忙去接,卻已來不及,只能眼睜睜看酒甕摔到地上,發出清脆悲慘的破裂聲。

  「哎呀,苦也……」他懊惱的回頭,只見小姐拚命地從窗口招他,對於她幹的好事毫不在意。

  她大聲嚷嚷。「快過來呀,我有話問你,快來……」

  這丫頭大腦是不是少根筋?陳總管自歎命苦轉向小姐廂房。

  苗可親劈哩啪啦就問:「怎樣,那個什麼刀的還在嗎?」

  「是柳一刀,人家可是有名有姓的,別胡叫胡叫地。」

  「喝……」苗可親瞪著他道。「你幫誰啊?」

  老總管反倒瞪著她。「你還敢問?我這把老骨頭早晚被你折騰死,你再惹老爺生氣幾次,神仙也救不了你!」

  苗可親抿抿嘴淘氣地眨著大眼。「神仙救不了我,只有你救得了我,你比神仙厲害哩!」

  阿紫聽了?哧一聲笑出來。

  陳中庸瞪著她那少根筋的模樣是又好氣又好笑。「看來你已經把前一刻嚇死人的場面給忘得一乾二淨,唉,再大的教訓你也記不住。膽子倒是一次比一次練得更大,現在竟然敢頂老爺的嘴,還敢跟翠姨當?罵起來,你真以為你的皮是鐵做的打不疼是不?」

  可親怪不好意思地嘿嘿傻笑,她拉住老總管的臂彎。「別提了、別提了,告訴我,那個柳一刀來找老爺幹麼?」

  「人家可是來辦正事的,他奉命緝捕十大惡人,這陣子會暫住我們府裡,直到辦完了事,老爺正?著他的來訪,高興得直同他詢問朝裡如今的狀況,所以你可千千萬萬安分點,別得罪了他,要不,小心那個翠姨逮著機會捅你一刀。」

  「是是是,安分安分……」可親笑瞇瞇地將總管推出去。

  「好了、好了,你去忙您的事吧。」

  這丫頭笑得過分燦爛,老總管不放心地在門口又千萬地叮嚀了一回才離開。

  阿紫也覺得小姐笑得奇怪。「小姐,總管的話你擱心上了嗎?」

  「當然。」可親坐下倒了一杯茶思索著。「既然他要住下來,那麼一定是住在上等客房裡,既然沒有人幫我出頭,那麼我就只好靠自己。既然如此……好,我決定了。」

  「決定了什麼?」阿紫驚恐地問。

  「今晚我去把他的腰牌偷過來。沒了腰牌我看他怎麼去緝捕壞人。」

  「小姐,萬萬不可。」阿紫慌張地忙勸著。「偷官人的腰牌可是殺頭之罪,小姐,這萬萬不可、萬萬不行。你不是才答應了總管要安分的嗎?」

  「我問你,我一直以來是不是老爺說啥我就照做?」

  阿紫想了想,點頭。「是啊……」只是事與願違。

  可親怨憤地說:「可你看看我,還是只有挨?的份,既然如此我為什麼要聽話、為什麼要安分?老天爺既然老是跟我過不去,那麼我也不打算忍氣吞聲下去──」她掄起拳頭喊口號似地。

  「我要讓那個姓柳的吃點苦頭,要不難消我心頭氣。」

  「可是……」老天爺都跟你過不去了,你還闖禍那還得了?阿紫實在想勸小姐打消念頭,可小姐一把摀住她的嘴。

  「好啦,你別說了。我只是嚇嚇他,讓他慌張個一陣子,等我過足了癮,就會把腰牌偷偷地放回他的地方,根本就不會有人知道是我偷了腰牌,這根本就是萬無一失嘛!」

  想到能出這口氣,苗可親樂得眉開眼笑。

  萬無一失?阿紫懷疑地盯著小姐。「是嗎?」她只知道小姐越是小心,就越是會搞砸。她已經收爛攤子收到手軟,她虛弱地道:「小姐……有這麼容易嗎?」可親有些著惱地說:「你對我有點信心行嘛?」

  阿紫想起那個武功高強的柳一刀,他看來不似一個好惹的人物,她望著一臉樂觀天真的小姐,只好小小聲應。「我會?你祈禱的……」

  ???

        萬籟俱寂,皓月若隱若現於浮動的暗雲裡,美好如常的夜色裡暗藏一絲詭異的氣氛。

  柳一刀在細微的聲響中醒來,他不動聲色地側臥床上,長長結實的手臂枕在腦後,探清楚了聲響的來源,他警戒的心思撂下,反倒是嘴角浮現一絲暗笑,黑暗中他銳利如鷹的眸子鎖住了來人。瀟灑紊亂的長髮垂落在他冷峻的面容,遮住些許剛毅的線條。

  他興味盎然地凝視背對他的苗可親,如貓般輕聲地竊取著他的物品,料想也只有她這樣糊塗的性子方敢在太歲頭上拔毛,就憑她那三腳貓的功夫,竟大膽到敢來偷他這個皇上護衛的物品,她不是沒大腦就是天真過了分,根本沒想到後果。

  她到底想偷什麼?柳一刀不動聲色地研究著,發現她偷的是御賜腰牌。更沒漏掉看見她摸到腰牌時,臉上竊笑得意的表情。

  苗可親將腰牌在窗口的月光底下照了照,上頭寫著皇上欽點護衛。可偷著了,嘿嘿,這下看他能如何神氣!

  她喜不自勝將腰牌迅速擱進袖內,想了想,似乎不大妥當,於是又將腰牌取出,思索了一會兒,自以為聰明地將胸口的衣領拉開,將它塞進襯衣內,擱在胸脯間。哇,好冰。她皺了皺眉頭,吁了一口氣,行了。她掩不住成功的喜悅,微笑地悄悄往門口挪去,明天等著看好戲。暗忖著,這丟掉官牌罪可也不輕,嚇死他那張死人臉。

  就在苗可親慶幸一切是多麼的容易,伸手欲推開門扉時,頸後感到一抹冰涼,她渾身微微一顫,意識到──那是銳利的劍尖抵在她頸背上,而且毫不留情地陷進肌膚內,只要再深一毫釐,她很可能命喪黃泉。

  冷汗順著額滲出,她惶恐得不敢喘氣,連呼吸都很壓抑。

  然後是冷冷的聲音在背後響起。「有沒有人告訴你,夜晚別輕易進男人房裡。」

  她無法揣測他的情緒,只能顫著聲音勸道:「刀劍無情,你先冷靜。」

  「我很冷靜。」他慵懶地回道。「倒是你再『抖』下去,劍尖可能會抖穿你的咽喉……」

  這一說,她才發現自己正嚇得發抖,丟死人了,她臉色脹紅。「把劍放下,有話好說。」

  他敲敲她頸背命令地道:「轉過來……」

  月色底下呈現出一張驚懼卻美麗的臉,他靜靜打量她眼畔那顆紅色的硃砂痣,黑色的眼瞳微微凝斂,但只有一瞬,他又回復冷漠的表情。

  「你最好對你的行?有個很好的解釋……」他漠然道。

  那高高在上的態度令她很不爽,苗可親?高下巴回他。「這是我家,我一時忘了有客人借住這兒,夜裡誤闖進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他又是用那抹冷笑招待她,而且劍尖依然毫不客氣抵在她胸口。「那麼偷東西呢?」

  苗可親瑟縮了一下,硬著頭皮回他。「偷東西?誰?我們家有賊嗎?」

  裝傻?他笑意更深,這小蹄子難道不知自個兒撒謊的功夫有多差?柳一刀眉心一挑,只一瞬的工夫,他加重劍尖的力道,另一隻手毫不留情面的直接探進她衣領,可親驚恐的警告。「別、我是女人,放肆……」她又羞又腦臉頰燒紅,卻懼於利劍而不敢妄動,眼睜睜任他將手伸進衣內摸索,那溫熱粗糙無禮的手掌在襯衣內摩挲她柔軟的肌膚,甚至碰觸她的胸脯,將胸脯間藏著的腰牌拿出。

  只半晌的工夫,卻教她驚喘連連,頰燙如火。太過分了,這根本是侵犯,混帳!

  她咬牙切齒低聲咆哮他:「色魔,不要臉,無恥!」

  柳一刀將腰牌拎至她面前,強壯的身軀抵著她,他挑眉沙啞地道:「這是什麼?偷官牌是要殺頭的。」

  苗可親惱怒地別過臉去。「只是個玩笑,想嚇嚇你而已。」真是偷雞不著蝕把米!她已經後悔不聽阿紫的話。

  柳一刀幸災樂禍地晃著腰牌。「真喜歡,送你也行,坦白告訴你……」他可惡地笑話她。「皇上和我交情如兄弟,我要十個、二十個腰牌他都可以成打成打的給,你想嚇我,最好想點別的……」

  可親懊惱又羞憤地別過臉,不看他那得意的表情,她?聲嚷嚷。「行行行,笑夠、罵夠了沒,我要回去睡覺了。」王八烏龜,詛咒你頭上長瘤腳底生瘡。

  柳一刀沉默一會兒,他撂下劍,突然沉聲一句:「你偷我腰牌,那麼我該偷你什麼?」

  「嗄?」她沒聽懂。

  突然他那大手將她的臉硬是扳過來,電光火石間,一切出乎她的意料,他竟吻上她的唇,?那間她瞪大眼睛,那是個無禮又粗魯的吻,又深又霸道地吻痛她的唇,邪睨的舌頭蠻橫的纏住她生澀的舌,掠奪她的氣息,她只覺得震驚羞愧,繼之是兇猛的憤怒。

  苗可親回過神來,奮力將他推開,伸手狠狠就甩他一巴掌,可惜沒得逞,他抓牢她的手,還不疾不徐狂妄地親吻她眼畔的硃砂痣。

  然後他似乎很覺有趣地望著她輕聲說:「很公平,我拿一個吻交換。」

  苗可親憤怒的用力抹嘴,想抹去他的味道。

  柳一刀很覺有趣,他將腰牌重新塞進她衣領,她伸手用力一推向他咆哮。「誰希罕你的臭東西!」她氣得轉身推門離開。

  柳一刀凝視她隱沒黑夜裡的身影,直到消失。

  他掩上門,彎身拾起腰牌,將它貼近唇邊,揚起一抹莫測高深的微笑。那腰牌有股淡淡的玫瑰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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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大清早,苗可親才躺下剛睡熟,就被阿紫給搖醒。

  「小姐,別睡,用早膳了。」阿紫可是一夜未曾合眼,昨兒個小姐偷腰牌的事?敗露,也不知道今早那個柳一刀會不會向老爺子告上一狀,她要是小姐,哪裡還睡得著?

  眼見小姐好似醒來了,阿紫正欲伸手攙她,沒想她只是呻吟一聲翻個身繼續睡覺。

  阿紫歎氣地將手裡端的洗臉盆先擱在一旁,然後將紗帳繫妥,她湊上身更用力地搖晃小姐。「小姐,你別賴床,老爺子昨兒個的氣還沒消哪,大家等你開膳,小姐……」

  苗可親頭痛地含糊揮手。「讓他們先吃嘛,別等我了。」

  「老爺特別吩咐您一定要梳妝整齊地過去,他說有客人在,別給他丟面子。」阿紫喊得急了。

  「有客人在又怎樣?!」苗可親心不甘、情不願痛苦地、煩躁地、難過地、憤恨地,終於掙扎著讓阿紫給扶了起來。

  她垂著頭軟著身子坐在床沿,蓬鬆的發垂在肩後,細瘦的膀子可憐地彎著,細雪般白嫩纖細的足裸掛在床沿前晃呀晃。

  看來小姐也是一夜沒睡好,阿紫匆促地幫她梳頭,天生鬈發的苗可親因為阿紫硬是要幫她梳直而痛得哇哇大叫。「輕點、輕點,別梳了,明明是鬈的幹啥硬是要梳直!」跟著她詫異地捧起膝上硬是被扯落的好幾綹發怪叫。「你看看、你看看,再這樣折騰下去我肯定會禿了!」

  只要苗可親沒睡飽,肝火就旺,阿紫已經習慣了。「直髮看來規矩,你又不是不知道老爺的脾氣!」

  苗可親慘兮兮地望著那一綹落髮,規矩規矩,煩死了!

  阿紫梳完頭髮,忙著幫她穿衣。「小姐,你說那柳一刀會不會跟老爺告狀?」

  「他敢?」苗可親掄起拳頭。「我還要告他狀!」

  「他怎麼了?」阿紫不解地望著小姐。

  苗可親突然臉一紅,張著嘴支支吾吾半天,然後惱怒地起身,踱向桌前就著臉盆潑水洗臉。

  可惡,可惡!苗可親望著水面自個兒的倒影,嘴唇還紅艷艷地微微腫脹,想起那粗魯帶著懲罰意味的吻,她雙頰瞬間燒紅,那可是她的初吻,竟平白地送給了毫不相干的登徒子,可惡!苗可親挫折地往水面奮力一擊,盆內水花四濺。

  「小姐……」阿紫遞來臉中。「你怎麼了?」

  「我──」可親激動的回頭,對著向來最親的阿紫竟怎麼也說不出口。

  唉呀!這要她怎麼說?說她被柳一刀那個狂徒給吻了,不只這樣還被他硬是摸了幾把,可誰會同情她,阿紫不是早就要她別胡來了嗎?

  可親懊惱的搔搔頭。「算了、算了,不說了、不說了……」

  阿紫幫著小姐繫上腰帶。「也該走了,等會兒用早膳,小姐可千萬別多話、別鬧事,老爺特愛面子的,有客人在,你可千萬千萬小心。」

  苗可親用大大的一聲呵欠響應這千篇一律的叮嚀。

  ???

  偌大的飯廳裡,下人們安分地陪在主子一旁,幫著夾菜倒茶遞湯碗的,苗老爺一見晚入座的女兒眉頭不悅地揚了揚,然後清清喉嚨宣佈開飯。

  翠姨笑瞇瞇地招呼苗老爺和柳一刀,女主人似地介紹菜色。

  苗可親繃著臉,低著頭,捧起碗決定安安分分沉默地用完這一餐。她才懶得和柳一刀打招呼,真恨不得將他的肉砍下來配飯。

  席間只聽見爹和柳一刀愉快而投機地聊起官場是非,爹爹難得找到同行的人閒聊,自然快活極了,和柳一刀有說有笑地,想爹爹這般喜歡柳一刀,苗可親更悶了,她捧高飯碗暗暗瞪柳一刀一記白眼,不巧被他瞧個正著,他舉起酒杯回報一笑。

  真要氣死她!苗可親惱怒地埋頭悶聲猛扒飯菜,她塞了滿滿一嘴,氣呼呼地用力吞嚥。但聽柳一刀忽然提起她來,她忙豎耳傾聽──「世伯,您的女兒昨兒個……」他頓了頓,眼睛瞟向苗可親。

  他幹麼?他想說啥?可親背脊一僵臉色驟變,昨夜的事他敢提?一旁捧著洗手盆的阿紫,心底暗叫不妙,手抖了起來。柳公子可是要告狀來了?

  看她們主僕倆驚恐緊張的模樣,柳一刀瞇起眼睛甚覺有趣。「世伯……昨個兒在百花樓因小侄一心緝捕犯人,意外壞了您女兒的親事,賢侄心下過意不去,在此向苗姑娘致歉。」

  他逗她的,昨夜之事他根本未放心上。

  苗老爺呵呵笑地揮揮手。「算了、算了,是我女兒有眼不識泰山,礙著你辦案,賢侄別跟世伯計較才好。」

  哼!苗可親狠瞪他一眼小聲嘀咕。「貓哭耗子假慈悲。」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看了就想吐。

  可親壓抑著滿腹的委屈和怒氣,悶悶又扒了好幾口飯,誰知一時飯菜哽了喉頭,噎著了。她臉一紅反手掐住自個兒脖子痛苦得低下臉,卻撞著了桌面。霎時一陣慌亂,阿紫丟下洗手盆慌張地按住小姐肩膀。「怎麼了、怎麼了?」

  一時大伙都擱了飯碗,驚得亂成一團,陳總管見小姐臉孔扭曲痛苦至極的模樣嚇得直嚷著下人叫大夫,正當席間慌亂之際,柳一刀不疾不徐的起身將苗可親整個人往上一提,站在她背後他將她整個人緊緊環住,雙手交握她胸下,然後彎身手臂一收往內用力一按,嘔的一聲,眾目睽睽之下,只見一顆肉丸自她喉裡吐出來滾到地上。

  眾人這會兒才明白過來,原來是她吃太快噎著了。

  「真是!」苗福泰袖子一甩氣呼呼地坐下。連吃飯都能噎成這德行,怪不得嫁不出去。

  翠姨幸災樂禍拿著帕子幫老爺擦汗。「真是,把老爺嚇得,柳公子見笑了。」

  苗可親接過阿紫遞來的茶水猛灌,終於順了氣,阿紫擔心地拍著小姐的背。

  柳一刀的家僕張牛見狀,掩住嘴忍俊不住偷笑。

  「府上千金真情至性,不拘小節,賢侄倒覺難得。」這苗可親任是有趣,不似外頭姑娘全是一般模樣。

  糗大了,苗可親自知惹爹生氣,她用錦帕悶住嘴低著頭不敢看爹震怒的眼神。唉……連吃飯老天都不保佑,敢情她是衰神來投胎的?她胸口一陣疼,那柳一刀力氣恁是大的。

  苗福泰壞了吃飯的心情,索性數落起女兒來了。「賢侄,小女性子駑鈍,長得又不討喜,不瞞你說,我已經幫她相遍親家沒個成的……」

  爹幹麼和外人說這個?可親又羞又惱的頭更低了。什麼叫長得不討喜?又不是缺鼻子、缺嘴巴的,怎麼這麼說!

  苗福泰哎聲歎氣訴苦連連。「現下我在朝廷又失勢,看樣子她是嫁不出去了。」

  好歹也曾是叱吒風雲的大將軍,竟然淪落到連女兒都嫁不出去。他的臉可說是丟盡了。

  柳一刀斟酌著思量道:「過陣子我要前去縣老爺府上拜訪,依我所知縣老爺尚未娶媳婦,他的公子已屆適婚年齡,或者可以幫您千金引見,如果有緣的話……」

  「是嗎?」沒等他說完苗老爺已經樂得笑逐?開。「我早聽說秦縣令的大公子想娶妻了,可又不好直接上門去說,你知道小女在城內的名聲不大好,倘若你肯幫老夫引見,那真是咱們苗府的福氣了。」

  「好說,好說。」柳一刀和張牛交換了眼色。他心底另有主意。

  誰要他多事了?苗可親可不領情,氣呼呼地將飯碗一擱,氣飽了。瞧他們說的好似她不在場,要嫁的可是她,怎麼沒人問問她的意見,過分!

  ???

  是夜,張牛服侍主子沐浴。

  柳一刀坐在煙氣騰騰的檜木桶內,健碩的身體古銅色肌膚滲著汗滴,張牛幫主子擦背,一邊低聲好奇地問:「主子,您怎麼突然幫苗老爺作起媒了?」印象裡他是不管事的,更別提這種俗事。想主子一定有什麼打算。

  果然柳一刀淡淡說道:「這趟來是為著幫皇上查貪污之事,為了怕打草驚蛇,帶著苗福泰的女兒同行,秦莫府那隻老狐狸才不容易起疑心。」

  「我聽宮裡的人說,秦莫府他們爺倆背地裡壞事做盡,他的公子好像也不是個什麼正經人。你說他可能會中意苗老爺的千金嗎?」

  柳一刀想起那個魯莽的苗可親,淡淡笑了。「應該不會吧……」

  張牛也呵呵笑了。「那姑娘長得其實挺有特色的,只是說話舉止都大聲大氣,怪不得嫁不出去,我看苗老爺是真的急了。」

  「要是秦莫府的公子對苗可親有意思那更好,藉著她,也許查起案子更方便。」

  張牛擰乾熱巾盡職的揩背,他凝視著主子肩背上一顆鮮紅的硃砂痣,他停下揩背的動作納悶地道了聲。「怪了。」

  「怎麼著?」

  「大爺……您背上那顆痣好像大些了,以前只小小的一點。」

  「是為?」他想起苗可親眼眉上也有這麼一顆痣。他方想著,張牛也發覺了。

  「那位苗姑娘眼上的痣和您背上的可像了。」他搖搖頭惋惜道。「就那顆痣長壞了,女人家最忌諱眼上有痣了。」

  柳一刀沉默,他合上眼睛,沉吟一會兒,他睜開眼說:「張牛,你聽過有關痣的傳說嗎?」

  「嗄?痣?」他不解。

  柳一刀揮揮手。「算了……不重要。」

  ???

  綠蕪牆繞青苔院,中庭日淡芭蕉卷。蝴蝶上階飛,烘簾自在垂……是個艷陽天──苗可親的心情忐忑不安,今兒個她將隨柳一刀進秦府,柳一刀將為她說親,前幾次相親那慘痛的經驗已經教她完全失了信心,反正男人是不可能喜歡她這款的,每次都硬是要將她推銷出去,說有多丟臉就有多丟臉,窩囊得要死。

  「阿紫,我一定得去嘛?」

  又是那套火紅的相親衣裳,阿紫幫小姐換上。「唉呀,試試看嘛,反正你也沒啥損失,你都二十了,老爺當然急慌了。」

  苗可親垂頭歎氣,任阿紫將她的髮梳攏,紮了一個討喜的長辮子。她細心的幫小姐姣好的唇塗上薔薇紅胭脂,腮幫子登時也跟著紅艷起來。雪白的鵝蛋臉襯上那顆特殊的硃砂痣,別有一番韻味。

  阿紫似乎對自己的手藝滿意極了,拿來鏡子。「你照照,多美。」

  苗可親只是低著頭,唉聲歎氣的。少來了,要是真的漂亮,怎麼會老是被退婚?

  「小姐!」阿紫彷彿看出她的失意,她抓住可親的肩膀給她打氣。「別低著頭嘛,對自己有信心些。」

  這次要再沒相親成,肯定又要被翠姨笑上好一陣子。想到這,她的頭垂得更低了。不只翠姨會笑,那個姓柳的混蛋大概也會跟著嘲諷她。想到他那老是帶著笑的不懷好意眼神,她就覺得一陣無力,像是要上斷頭台似地虛弱。

  陳總管風一般的趕來,一看見小姐打扮好的模樣,他笑瞇瞇地誇她。「喲,佛要金裝、人要衣裝,瞧瞧這是誰?哪來個這麼漂亮的丫頭,我都認不出來了。」他自覺有趣地賣弄他的幽默,一手遮著眼睛對著房裡東張西望。「苗丫頭呢?怎麼不見她哩?」

  嗟!那麼老了還這麼幼稚。苗可親低著臉,眼睛卻瞪得老高。

  「少哄我了,又不是第一次穿這麼漂亮,又不是第一次打扮得這麼盛重,被退婚那麼多次你們還瞎起勁什麼?」真佩服他們。

  火氣這麼大?陳總管和阿紫交換了個會意的眼神,然後總管好聲好氣地哄著她出房。「別悶了,這次一定成,之前那幾個全是瞎眼的,不算、不算……柳公子在等你了,你好好地和阿紫去,笑一笑,這樣才討人喜歡。」

  柳一刀俊朗瀟灑的身子背對著她們早在府外等著,張牛一見她們來了,笑嘻嘻地迎上去。「苗姑娘好,阿紫姊姊好……」

  阿紫怯怯地笑著點點頭。

  柳一刀回頭,懶懶地有一下沒一下地扇著扇子,剪裁利落雪白衫子襯得他更顯飄逸冷峻,他見苗可親到了,即刻很不客氣的將她從頭打量到腳,然後嘴角浮現一絲若有似無的陰陰微笑。

  又是那種嘲諷的笑容,好像她臉上帶著啥可笑的標籤似地。苗可親雙手握拳用肘子撞了阿紫一下,咬牙切齒低聲地道:「看見了沒有,就是這該死的笑容,他到底在笑啥?真想扁他。」

  阿紫只覺得柳一刀渾身散發一股迷人的貴氣,她暈陶陶地含糊回道:「有嗎?我覺得他笑得挺溫柔呀?」

  苗可親看阿紫那一臉陶醉的模樣,氣得翻個白眼。「嗟,你這個笨丫頭!」人家隨便一笑,她魂都不知飄哪去了。

  陳總管不斷對柳一刀彎腰鞠躬地拜託著。「柳大爺,咱們小姐的事就拜託您、有勞您啦,我代老爺謝謝您!」

  一路上四人沉默著,苗可親只管板著臉,看見柳一刀就想起他曾經多麼無理、多麼過分,那委屈她連訴苦的人都沒有。

  柳一刀看她板著臉一路低著頭,忍不住問她。「怎麼,很緊張?」

  哼,苗可親別過臉不屑跟他說話。

  偏偏那個白目的阿紫還死命地扯她衣角,衝著柳公子嘿嘿笑地小聲對小姐道:「小姐,人家在跟你說話咧!」

  嗟,她當然知道他在問她話,嘴巴是他的他高興問就問,可她有權利不甩吧?

  白目阿紫見情況有些尷尬,自作主張的代小姐答他。「柳公子,我們小姐是有點緊張……」話沒說完她哎喲地慘叫出聲,被小姐狠狠踩上一腳。

  「多事!」苗可親斥道,然後瞪柳一刀一眼。搞清楚,她可沒忘記他是如何囂張、如何地欺負她。

  張牛見識到苗大小姐的脾氣,忍不住低聲酸上一句:「好……凶……」他遞給阿紫同情的一眼。

  柳一刀似乎故意要惹她生氣,竟然問起阿紫。「你們小姐相親共失敗幾次?」

  苗可親瞪著阿紫,阿紫哪敢答腔,只管支支吾吾地。

  柳一刀自個兒接了話。「看樣子是多到數不清,也難怪你要緊張了。這次可算最後一次機會了。坦白說,我還是第一次見識到有姑娘沒人敢娶的,真是開眼界。」

  好像也找不到話反駁他,苗可親氣得要死,頭卻垂得更低了,唉……快至秦府時,阿紫千篇一律地叮嚀起小姐。「小姐,等會兒你可千萬小心點注意些,說話也得先想仔細了才說,不要……」

  「不必如此拘謹。」柳一刀折起扇子笑道。「你們家小姐儘管放輕鬆,隨性就好,自然就好。」

  苗可親只覺得渾身緊張,頭皮發麻,寸步難行。

  眼見秦府已到,嚇……怎麼回事,一大群人等在大門前。

  柳一刀玉樹臨風從容不迫上前,那一大群人卻前僕後繼迎上來,一陣嚷嚷──「柳大人駕到,有失遠迎,還望恕罪、恕罪。」一群僕人迎上前來,將他們四人給迎進府裡。

  沿途還有僕人夾道歡迎,討好諂媚地擺笑,苗可親小聲地問阿紫。「不過是皇上的護衛嘛,這麼誇張!」

  「說什麼,他爹爹可是柳中堂柳大人,官拜一品哪!」阿紫偷偷地回她。

  苗可親見不慣柳一刀那神氣樣,哼了一聲。「好歹我也是將軍之女。」

  「唉,不一樣嘛,老爺現在是帶罪回鄉,已經失勢了。」

  張牛聽她倆嘀嘀咕咕,回頭喂了一聲。「你們在說啥?」

  秦莫府秦縣令畢恭畢敬地等在大廳迎接他們,一邊嚷著上座,上好茶,送來佳餚美酒,拳頭般大的臉擠滿了奇怪誇張的笑容。

  「聽聞柳大人前來作客,秦某真是樂得一夜無眠。」他介紹著身旁高大粗獷的男子。「這是小犬有仲,還望大人提攜。

  請上座、請上座……」

  柳一刀靜靜坐下,其它人也跟著入座。

  茶品端上後,秦莫府眨著細小的眼睛笑瞇瞇地輕聲問道:「但不知柳大人特意來訪有何貴事?」他心底小心地仔細地琢磨著他的來意,這等人物可惹不起。

  「皇上諭令柳某出城緝捕十大惡人,路經此地,前來探望?

  父世交苗福泰苗大將軍,知其千金尚未出閣而令公子亦未娶妻,於是……」他捧起茶啜飲一口。「柳某想,不如來拜訪秦

  大人順道介紹他倆認識。倘若有緣的話,倒也是美事一樁。」

  「那倒是、那倒是……」秦莫府呵呵笑地對兒子使了個眼色。

  打苗可親一進府起,秦有仲的視線始終跟隨她身上,目光炙熱,彷彿看見了什麼寶物。

  此刻他順勢接過話讚美起苗可親。「素聞苗姑娘個性與?不同,今日有幸一見果然驚?天人,沒想到苗姑娘美如出水芙蓉,還望秦某有幸能一親芳澤,此生無憾……」

  出水芙蓉?此生無憾?從沒有男人如此讚美過她,苗可親糊塗了,她望著秦有仲,身子斜傾低聲問阿紫。「他是認真的,還是在嘲笑我?」

  頭一回聽見小姐被男人讚美,阿紫掩不住興奮忙道:「是真的,小姐,快謝謝人家。」

  「哈哈哈……」苗可親坦率地笑了。「多謝多謝……」有眼光、有眼光,識貨、識貨!

  阿紫扯了扯小姐衫子。「笑不露齒,笑不露齒。」

  這秦有仲未免熱情得過分,柳一刀咳了一聲,對阿牛使個眼色。「糟了,柳某本準備一份厚禮,竟粗心忘在苗府,阿牛……」他命令著。「快回去拿來……」張牛連聲應著下去。

  秦莫府忙道:「客氣了,怎好勞您的家廝再跑一趟。」

  「不打緊……」柳一刀甩開扇子懶懶地同秦莫府說起官場閒話,秦莫府恭敬地關心皇上近況,而秦有仲突然插話提議──「爹……官場是非,怕姑娘家聽得乏,不如我帶苗姑娘去園裡賞花如何?」

  呵呵呵呵……苗可親忍不住掩住嘴藏住得意的笑,看樣子他真的很喜歡她。

  「去吧、去吧……好好招待人家。」

  一時可親同阿紫隨秦有仲離開,柳一刀不動聲色地注意著秦有仲。這小子真看上苗可親?這麼快?

  而另一方面,張牛並未出秦府,他掩著臉,拿出紙筆將秦

  府的地形畫在紙上,他按主子的交代,偷偷尋著帳房及庫房的位置。

  可這秦府真是有夠大、有夠豪華,他過了一個園子又穿了一個亭子,又繞了一棟一棟樓,簡直要迷路了。看這等氣派想必這秦莫府貪污了不少。

  ???

  這廂,苗可親可說是心花怒放,樂不可支。

  她坐在亭子裡,而滿園的花朵圍繞著她所在的亭子,蝴蝶在她身旁飛舞,陽光暖烘烘地流瀉。

  阿紫笑瞇瞇地陪在她一旁,而秦有仲有如吃了蜜糖,一句又一句的讚美苗可親,簡直要把她捧上了天。

  「苗姑娘,有沒有人說您長得肖似一個人?」

  「是嗎?」她用手絹扇著風。「像誰?」

  「像傳說中的嫦娥……」

  「嫦娥?你怎麼知道她長什麼模樣?」

  「我只知道……」他一臉誠懇說。「像嫦娥那般靈慧的女人,我肯定她長得定似你這般。」

  靈慧?苗可親昂起臉得意地和阿紫交換眼神,說她靈慧哩!

  不只如此,秦有仲不知是不是吃錯藥了,卯起來讚美。他欲言又止面有難色怯怯問道:「不知……不知……」

  苗可親見他那有口難言的模樣,是不是還有話想讚美她卻不好意思哩,她親切燦爛地笑著鼓勵他。「有什麼話就直說吧……」

  秦有仲一臉誠懇老實地模樣。「秦某素來對手相頗有研究,不知……有沒有榮幸替小姐看個相。」

  不好吧,男女授受不親,阿紫正要阻止,可親卻已經飄飄然地伸出手。「沒關係,秦公子儘管看吧。」多有趣,還會看相哩。

  「那麼冒犯了。」秦有仲方輕輕握住可親的手,突然他怪叫一聲。

  可親同阿紫嚇得跳起來東張西望地。「怎麼了、怎麼了?」

  兩人被這突兀的一聲怪叫嚇白了小臉。

  秦有仲一陣恍惚,繼而一副強自鎮定的模樣,他陶醉的撫住自個兒胸口,合上眼喃道:「苗姑娘……」

  「嗄?」他怎麼了?不舒服嗎?

  他緩緩睜開眼,仍是一臉恍惚道:「我不知道你有沒有一種感覺……太神奇了……」

  神奇?感覺?不就他握了她的手一下嘛,發生什麼事了?她莫名地搖搖頭。「什麼……」

  「當我碰到你的手,?那間彷彿有一道閃電劈中了我的心。

  我從來沒有過這種經驗,苗姑娘……你呢?」

  苗可親輕輕咧開嘴尷尬地望著他,是為?有這麼神奇嗎?見秦有仲傻傻地仍等著她的回答,她搔搔頭尷尬的以傻笑敷衍過去。別說她覺得糊塗,阿紫也看得一陣莫名其妙。

  怎麼?小姐幾時對男人有這等魔力了?什麼閃電……「那你還要不要看手相?」苗可親攤著手問他。

  他目光炙熱鎖住她的雙眸,然後深情款款執起她的雙手,用一種沙啞的催眠般的腔調說道:「你相信一見鍾情嗎?」

  哇……苗可親簡直可以因為這一句話而痛哭流涕,她怎麼也不敢奢想有個男人會對她說出一見鍾情這樣的話兒。她那喪失已久的自信心火熱地燃燒起來,而且一發不可收拾。現在她簡直得意得要熱血沸騰了,幾乎就要感激涕零地擁抱秦有仲,感謝他如此「識貨」!

  當苗可親還陶醉在得意的情境之中時,這廂阿紫及時回過神來在小姐耳畔叮嚀。「小姐,矜持、矜持……」

  好險,苗可親硬是忍住想興奮尖嚷的衝動、忍住想大笑的衝動,硬是抽回了被他握緊的手,她含蓄地有教養地擺起臉端起架子來,清清喉嚨道:「秦公子……您說笑了,小女子哪有這等榮幸得您青睞……」夠矜持了吧!

  秦有仲可是臉不紅氣不喘,理直氣壯地回道:「苗姑娘,我說的都是真的。見到你的第一眼,我心底有個聲音就告訴我,你就是我一直在尋覓的那個女子,就是你,今生我秦某非你不娶……」

  砰!當下阿紫和苗可親兩人愣著都傻了。

  他說什麼,他說娶,他想娶我?可親張著嘴已經徹底的傻掉了。

  阿紫也好不到哪兒去,他說啥來著?非小姐不娶?終於有男人要娶小姐了?真的嗎?一切順利得好似在夢中。

  苗可親驚喜過度,身子顛了一下,秦有仲急忙伸手扶住她。「小心,你沒事吧?」他很關切地探問著。

  「沒事,我只是……我只是有點頭昏……好熱。」她坐了下來,拿起手絹用力的扇風。

  秦有仲溫柔體貼地回頭喊女侍端消火的水晶銀棗湯來。

  而阿紫還在發愣,是真的吧,小姐成功了,這麼容易。老天爺,這回你可不是在唬弄我們主僕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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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5-3 00:10:05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約莫三個時辰後,苗可親同阿紫,隨柳一刀主僕倆離開秦府。

  苗可親一反先前來時那垂頭喪氣的模樣,這會兒她趾高氣昂地走在前頭,滿面春風,掩不住那得意的風采,一路說個不停──「阿紫,你可是聽清楚、聽明白了,人家秦公子說了什麼?唉……」她故意搔著頭回想。「說什麼什麼,我怎麼有些忘了,他說我什麼啊?」她故意問阿紫,心底是想炫耀給那個柳一刀看。

  可恨是阿紫頭腦不好健忘極了,思索了半天才迸出一句。

  「好像說您好比某個很有名的嫦……嫦什麼的……」

  「長舌婦?」張牛自作聰明接話。

  自然被苗可親狠毒的目光瞪死一回,她忍不住自個兒說:「是嫦娥……嫦娥呀,笨蛋!」

  柳一刀煽著扇子,只是微微挑了挑眉毛,默默地有趣地望著苗可親。

  苗可親還沒過足癮,她笑瞇瞇地看著自個兒手心喃喃又說:「對了,那個秦公子還會看相,當他要幫我看相時,你們說發生了啥事?」她問起柳一刀和張牛。

  張牛嘿嘿嘿地。「啥事、啥事?他看出你為什麼這麼難嫁的原因了嗎?」

  這個張牛!可親停住腳步插著腰,瞇起眼抿著嘴瞪他,瞪得他心底發毛忙急急笑道:「當奴才沒說、沒說……」

  可親兮兮地撞了阿紫一下。「你說那個秦公子當下怎麼了?」

  這個阿紫可沒忘,記得清清楚楚,她滔滔地道:「那個秦公子一碰到小姐的手就哇的一聲慘叫,把我跟小姐嚇得跳起來,真是的,魂都被嚇跑了……」

  「怎麼,你們小姐的手有刺嗎?」柳一刀終於開口了。

  苗可親握起拳頭仰臉低吼一聲,然後對阿紫咆哮道:「笨蛋!他是說他心口彷彿被閃電劈中,他對我很有感覺、一見鍾情啦!還說我是出水芙蓉非我不娶,笨蛋!」

  阿紫被吼得暈頭轉向,還白目地委屈地問小姐。「小姐,那你記得這麼清楚,還問小的幹麼?」

  哇哈哈,張牛跟柳一刀終於忍不住放聲大笑,笑得苗可親臉紅到耳根,笑得苗可親又氣又惱又羞,她指著阿紫氣急敗壞,又不知如何是好。「你……你……你……」這笨丫頭!

  本來是要炫耀的,怎麼變成取笑的話兒?老天爺,你是存心跟我苗可親過不去嗎?難得揚眉吐氣一次,竟弄得這般難堪。

  阿紫還搞不清狀況,看看柳公子和張牛笑得直不起腰,再看看小姐抓狂的挫折的模樣,突然間她好似明白過來了,她睜大眼睛恍然大悟──「喔……原來小姐你是……」想炫耀啊!她話未出口就被苗可親冷冷的眼神瞪回去。

  可親冷冷地警告。「別再說了,阿紫一個字都別再說了,我怕我會打人……」

  柳一刀和張牛又是一陣狂笑。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柳一刀順了順氣這才頗不以為然開口,忍不住就要滅她威風。「你涉世未深,江湖人心險惡,你別高興得過頭,才第一次見面就這麼油嘴滑舌,肯定是個花花公子。」

  這她可要反駁啦,她意有所指地道:「不會呀!我看他人很老實又挺君子的,不似某人……」那一夜的事她可沒忘。

  柳一刀當然知道她在暗指啥事,他悠哉地扇著扇子緩緩道:「你聽不進就罷,依我所見,這個秦有仲滿嘴的一見鍾情,非你不娶的,可背後搞不好一堆女人,每個他都這樣說……」突然他打住話。

  四人一致看著前方自苗府大門直衝過來的人影,然後那個人影越見清晰,眾目睽睽之下,直直衝進柳一刀懷裡。

  這姑娘看來約莫只有十六、七歲,長得眉清目秀弱質纖纖,身上還一股花香,她撲進柳一刀懷裡突然嚶嚶啜泣起來,斷斷續續哽咽著道:「師兄,怎麼一聲不吭就走了,害雙兒找得好苦,您不是說最疼雙兒的嗎?你騙人家,出城也不帶著人家,嗚嗚嗚……」

  柳一刀有些難堪地哄起她。「好了、好了,雙兒,別哭別哭,師兄是疼你的,只是師兄有公務在身,所以……」

  「讓開!」青天霹靂似的突來一聲大喝,打哪兒又衝來一名艷麗女子,衣著華麗氣勢跋扈囂張,一把就推開那位雙兒。

  「滾開!有我綺艷在,豈容得你放肆!」

  哇,又來一個什麼艷的。苗可親同阿紫看得目不轉睛。精彩精彩!

  突然張牛大喝一聲跪下。「拜見永琛公主,奴才給您請安了。」他回頭朝可親等大喝。「還不快跪下……」

  喔,可親莫名其妙地跟著瞎跪,現在是怎樣?怎麼突然連公主也跑出來了?

  眾人皆跪,只有柳一刀無動於衷站得直挺挺地,神色有點不耐。

  那綺艷一身花花綠綠,打扮不似平民,金銀首飾掛了一身,她推了柳一刀一把怒嗔道:「討厭,皇兄把你派到這鳥地方來,你不會跟人家說一聲,人家去向皇兄說說情,你不就省了這事?」完全忽視後頭跪著等她平身的一票人。

  柳一刀看不過去,代公主揮揮手向他們示意。「起來、起來。」

  「綺艷,誰准你出宮的?」他板著臉問。

  「沒有人准。」

  「誰跟你出城的?」

  「沒有人跟。」她聳聳肩。

  「有沒有人知道你跑到這兒來?」

  「沒有人知道。」她乾脆地回他。

  柳一刀攏眉突然放聲大喝,震得一干人等差點跌倒。「簡直亂來!」

  公主嚇得後退一步,瞪大了眼睛。「你、你、你、你竟敢罵本公主?」

  「公主又怎麼樣?公主可以這樣隨隨便便就出城嗎?公主可以這麼胡來、這麼任性嗎?萬一路上發生事情,你要你宮裡的人怎麼向皇上交代,你替下人們想過了嗎?簡直放肆任性到了極點!」

  公主張著嘴,眼睛瞪得老高,眼看下一刻就要爆發,就在?

  人屏息的?那,她突然撲進柳一刀懷裡興奮地?聲。「就只有你敢罵我,好爽喔,我最喜歡你了……」

  ?哧一聲,苗可親忍不住笑出聲來。她趕緊掩住嘴。偷偷瞧了先前喚雙兒的姑娘,她一臉悶怒。

  柳一刀尷尬不耐的將粘在他身上的女人攆開。「你鬧夠了沒?」

  離開他堅硬結實的胸膛她一陣空虛,一臉不甘心地道:「讓人家再多抱一會兒嘛,人家好想你呢!」

  「胡來!」他頭痛起來。小師妹不悅地過來挽住大師兄手臂。「我出城後,順道去了武當山探望師父,師父問我們幾時成親?」

  綺艷見狀緊緊抱住他另一隻手臂。「一刀要娶的是我,你少在這臭美!」

  「我和師兄早有婚配,公主何必強人所難,大師兄明明不喜歡你!」雙兒不疾不徐地回道。

  「你放屁!」她潑辣吼道。「你師父大還是我皇兄大,閉上你的嘴!」

  雙兒回道:「做公主的氣質怎麼這麼差!」兩個人吵了起來。

  「你再說,小心本公主撕爛你的嘴。」

  「這麼凶,大師兄最討厭凶悍的女人了。」

  「你再說?!」綺艷怒不可抑。

  雙兒冷冷地回她。「大師兄已經受夠你了,要不是因為你是公主,他躲你都來不及!」

  永琛公主握拳透爪,回頭對看戲的一干人咆哮道:「來人──給我拖出去砍了!」

  來人?可親同阿紫兩人左顧右盼又回頭看了半天,面面相覷,她是在叫她們嗎?

  柳一刀頭痛地按住太陽穴。「你們可不可以停戰一天?煩不煩。」

  綺艷指著雙兒。「說你呀!」

  「是說你!」

  可親拉著阿紫對柳一刀擺擺手,她幸災樂禍語帶嘲諷。

  「說了半天,原來花心的不是秦公子,是你啊,真是意外,你自個兒擺平,恕我不奉陪了……」呵呵呵,她昂著頭搖著手絹和阿紫回苗府。

  ???

  一回到自個兒房裡,火速的催促阿紫幫她換下那笨重的相親禮服,她胡亂的扯下箍得痛死人的髮飾,一邊興致勃勃地滔滔笑言。「那個柳一刀,你有沒有看見他那困窘的模樣?真笑死人了,搞不懂他有什麼好的,長得邪門邪門的,一雙眼老是陰陽怪氣地不知在想什麼。秦有仲就不一樣了,人老實,說話又中肯……」

  阿紫頗不捧場的失笑出聲。

  可親瞟她一眼。「笑什麼?」

  阿紫幫著小姐拉上對襟,抿著嘴忍住笑搖頭不說。

  準沒好話,可親揚起眉眨著精靈的眼,伸出手指戳她胳肢窩。「你說不說,說不說?死丫頭,以為我不知你想什麼?」

  阿紫格格笑躲著,最後不支跌在床上,她喘著氣。「好,我投降、我投降,我是笑小姐說他中肯老實,他誇小姐,小姐自然說老實了,哈哈……放過我、饒了我吧,小姐……」

  「你這小蹄子,敢笑主子,沒大沒小。」可親佯裝生氣地笑捏她一把。「跟總管一個樣,還把我放眼裡不?」

  「饒命啊,小姐,阿紫喘不過氣了。」

  兩人瞎鬧一陣,可親放手理理衣裳起身,滿面笑容得意地說:「不玩不玩了,我要去跟爹請安,告訴他我這回非但沒給他洩氣,還把那個秦有仲迷得暈頭轉向,那秦有仲要不多久肯定就會上門提親,哈,我終於給他揚眉吐氣了,」她輕飄飄、暈陶陶,嘴裡哼著走調的小曲,啦啦啦地飄出房間找苗老爺去了。

  ???

  大廳裡,下人們都退出去忙了,只餘下翠姨服侍老爺飲茶,此刻的苗福卻一臉凝重神色。

  翠姨側著身嬌滴滴地端著參茶,一隻手輕輕拍著苗老爺襟口。「還在?你女兒的事擔心嗎?」

  「不知道這回順不順利,她要再嫁不出去,這輩子都要成為人家的笑柄。」他拿過茶啜飲一口。

  翠姨眼珠子轉了轉,輕聲試探一句:「老爺,咱們苗府先前遺留下來的祖?也不少,小姐就算嫁不出去,應該也不愁吃穿吧?」這苗府如今帳庫收支全由翠姨打理,苗府的財為她知道得可清楚。外人都以為苗福泰一旦失勢,將無所依;其實,苗老爺的祖?多到難以計數,就算三輩子不當官也吃用不完。否則她怎麼可能還心甘情願的跟在他身邊。

  苗福泰握住翠姨的手感激地。「還好,這個家有你幫我打理,要是交給那個莽撞又糊塗的丫頭,真不知又要闖出多少禍事來。」他語重心長地道。「等我死後,咱們苗府的財?全由可親那丫頭繼承,到時要勞你在旁多費心了,我知道你和那丫頭一向處不來,她個性沖又不夠懂事,你別跟她計較。你放心,只要你在苗府的一天,保證你衣食無慮,後半輩子都不必愁。」

  翠姨微笑地伏上老爺胸膛。「那是自然,我一定會好好幫那丫頭打理府裡,只是……奴家畢竟只是個側室,人微言輕,只怕府內沒人理會我說的話。」

  苗老爺自然清楚翠姨的意思,他四兩撥千金,輕描淡寫一句:「可親她娘病倒時,我答應過永遠留著她正房的位置,只好委屈你了。」

  哼!根本就是在敷衍她。死沒良心的老頭,存心不留財?給她。翠姨壓抑下不滿,笑瞇瞇地直誇老爺。「爺,妾就是中意你這種夠情夠義的性子。妾欣賞都來不及怎麼會覺得委屈呢,一點都不委屈。」

  苗老爺還會不知她心底打算著什麼嗎?只要不讓她手頭寬裕,自然她就會乖乖地服侍他一輩子。這樣一來也可保得女兒在家裡的地位。苗福泰心底可不糊塗,他撚鬚歎息道:「說起可親她娘,那跟可親真是南轅北轍的性子,真不知可親是遺傳到誰的,她娘當時可是京城有名的大美人,性子又機靈,聰明得很,誰知道竟偏偏生出一個駑鈍的女兒!她一出生時著實叫我跟她娘失望了好一陣子,可親的鼻子又塌又小,頭髮還是鬈的,非但如此,眼上還長了一顆不祥的硃砂痣,嘴巴噘噘的像在跟誰賭氣似的,一點都不討喜。她的個性就更別提了,學東西沒有一樣成的,人家看一遍就可以記得的,她要看上十幾、二十幾遍才勉強能記熟一些,頭腦笨些就算了,偏偏個性又好強,倔得要命。我和她娘常偷偷研究著可親到底是哪點像我們的女兒了……」苗老爺歎息一聲。「但也許這是注定好的,她娘身體不好,後來也沒再添個一兒半子的,我也就只有這麼一個女兒了。要是有個兒子就好了……」

  「好了……老爺您只要說起那丫頭就直歎氣,別提她了,吃塊綠豆糕,我餵你喔……」

  廳外走廊上,苗可親背貼著石牆,一字一句全聽進心坎裡,每一句話都像針插在她心上,爹的每一聲歎息都似刀割在她心上,早就知道爹對她這個女兒失望透了,但真正聽見卻又是另外一回事。

  她難過得低下臉,想起阿娘小時候老是將她摟在暖暖的懷裡,阿娘總是說她有多可愛、多漂亮,可原來他們心底並不是這樣想的。

  我真不明白,我已經很努力要做到他們的要求了啊?為什麼總是事與願違?為什麼爹還是這樣失望?她也想長得像娘那樣美啊,可是……突然一隻手伸來擦過她眼睛,可親驚訝得躲開,猛然?頭一看──竟然看見柳一刀佇立身側,他站在這兒多久了,他全聽見了嗎?

  漆黑的眸子與平常看她的眼神不一樣,他低頭凝視著她的臉。

  「幹麼?」可親沒好口氣地道。「看什麼看!」生氣自己狼狽模樣被他撞見。

  柳一刀淡淡的笑了,指指自己的眼窩處,她眨著眼困惑著,伸手輕觸自個兒的眼睛,濕的,這才發現原來她哭了。

  他細看著她可憐又倔強的模樣,忽然說道:「其實……每個做父母的,都愛嫌自個兒的兒女,其實心底是疼的。」

  他說這幹麼?苗可親瞪他一眼。「你以為我哭啦?嗟!」她別過臉去。「我只是累了一天,眼睛酸。」

  他彷彿沒聽見她的解釋,自顧自地又說:「我爹老是嫌我沒給他爭氣,就只因為我字寫得沒他好看,老人家總是愛挑東撿西地,難伺候。」

  他這是幹麼?他是在安慰她嗎?苗可親仰起臉來直視他,他表情很正經,不似在笑話她。

  不知道為什麼,被他看穿自己的情緒,讓她一陣尷尬、難堪;她傻傻地望著他,想著爹說的話他聽見了多少,然後她再次低下臉,不知為什麼,眼淚竟然落下來;不知為什麼,突然變得這麼脆弱。她很少哭的,怎麼會眼淚淌個不停?

  那隻大大的手又伸了過來,幫她將眼淚擦去。

  「犯不著同情我……」她推開他的手。

  他靠近過來,越靠越近,強壯的身子將她抵在牆前,她?起臉,茫然中,他已經霸道的吻上她的眼睛,吮走她濕濕的淚。

  他啞聲低道:「原來你也會哭,而且……這麼可愛……」他說著,沒等她響應過來就復上她的唇,溫柔的舌頭輕輕描繪她的皓齒。如果是像那一夜那個無禮的蠻悍的吻,她或許可以抵抗;但這次不同,這次的親吻像一個溫柔的印記,又甜又麻又帶有那麼一點的刺激。

  他纏綿的輾轉在她唇內廝磨,那親密的感受像一簇火焰,讓她迷惑、讓她茫然、讓她不由自主的擁抱他堅實的身軀。

  他的身體又硬又燙,像巨大的山,像堅硬的岩石,她纖瘦的膀子圈不攏他的身子,反而是他主動地將她攬進懷裡,藏住她淚痕斑斑的臉。

  這一個吻發生得那樣自然,柳一刀不是存心要吻她,但是為了什麼她的眼淚竟叫他憐惜,他不懂,他不是那樣多愁善感的人。

  莫說他不懂,可親也不解,怎麼會如此心甘情願、如此陶醉於他的親吻?她不是很討厭他的嗎?

  當柳一刀結束那漫長的親吻後,她輕輕在他懷裡喘氣,然後臉頰直紅到耳根,跟著是一陣的尷尬,還有混亂和慌張,怎麼回事?她把秦有仲擱到哪去了?她竟然任他盡情的吻了她兩回,他們甚至連朋友都算不上,簡直荒謬。

  苗可親不敢看他的表情,她滿臉羞紅輕輕掙脫他的身子轉身狼狽的跑了。而柳一刀微蹙眉心,凝視著她纖瘦的背影,心是困惑複雜的。他在幹麼?為什麼一而再、再而三的吻她?連他自個兒都不瞭解,自己何時變得這樣失控。他原是要來這兒同苗老爺商量公主和師妹寄住的事,怎麼知道會撞見她的狼狽?柳一刀心思紊亂,先前知曉秦有仲拚命對苗可親獻慇勤時,他就被這種莫名的混亂思緒所折磨,沒道理,苗可親分明只是他計劃中的一著棋子,只是他查訪秦府的障眼法,為什麼事情進行得過分順利,他反而不安起來?!

  走廊對面的川堂下,陳總管不巧撞見了整個過程。好傢伙,這個柳一刀竟敢對小姐做出……做出……他震驚又詫異地僵立在那兒。這個柳一刀在想什麼?如果喜歡小姐,那又為什麼好心的要介紹秦公子?如果不喜歡小姐,那麼做豈不是輕薄她?

  老總管捻著鬍鬚仔細琢磨,這個柳一刀,恐怕是來得不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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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5-3 00:10:20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是夜,張牛低聲地解釋著他描下來的地圖。

  「大爺,庫房在這個地方,離這兒十尺左右,有一間房上了鎖,門窗全鎖上的,根本瞧不見裡頭。再過去約莫五十步,就是秦府主子的園子……園子角落不知何故有一扇後門好似通外頭的……」

  柳一刀心不在焉地聽著,手指頭無意識地有一下、沒一下敲著桌面,一隻手撐著下領,慵懶地凝視燭台上跳躍的火焰。

  「張牛……」他眼睛緩緩瞇起,若有所思地。「你覺不覺得那個秦有仲未免對苗可親熱情得過了頭?」他微微?頭凝視張牛。

  「主子,我跟裡頭的人打聽過秦有仲,據說他慣常涉足風月場所。老實說,今兒個看那秦有仲的態度,著實也把小的嚇一大跳,想那苗可親長相又非傾國傾城之姿,何以那秦公子見面不到一刻鐘既瘋狂迷戀,實在詭異得很。」張牛想想又說:「不過,這不是正合您的意思嗎?那苗姑娘和秦公子走得越近,咱們查起事情來豈不是更方便?」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是──他瞟了張牛一眼。「公主呢?」

  「已經和苗老爺說過了,被恭送到北邊的廂房歇著呢!那個翠姨似乎很高興招呼著公主。」

  「那麼……雙兒呢?」

  張牛清清楚楚地回話。「任姑娘托小的轉告您,她對下午的事感到抱歉,她似乎很難過,覺得給您添麻煩了。希望您別生她的氣,她會找來純粹是太想念您了。如果您要是覺得她礙事明兒個她就回去。」任姑娘就是這點討人喜歡。

  「唔……」柳一刀琢磨著,吩咐道。「師妹留下無妨,倒是我要修書一封,你托人買匹快馬送至京城交給皇上,請他派人來將公主帶回去,越快越好。」

  「是的,少爺。」

  ???

  原來,你也會哭,而且這麼可愛……月明如水,庭院深深,梧桐葉逐漸調殘枯黃,花園裡,羊腸小徑,百折千回,樹影落在小徑上婆娑。

  夜闌人靜,簾後閨房裡紗帳內,苗可親在床上輾轉反側。

  已經是秋天,為什麼她覺得熱?睜開星眸,耳畔迴盪柳一刀先前溫柔的細語,他說她可愛,那雙厚實的大手輕輕呵護地幫她擦去眼淚。然後他吻她,他的舌尖發燙,他的吻好比醇酒,不,比醇酒更熱、更容易讓她迷醉,讓她糊塗得忘了天南地北,忘了身在何方,只願在他臂彎裡,在他胸懷間。被他緊緊的擁抱著,感受著他剛強結實的雙臂、他發燙的胸膛,而他的呼吸就近在她唇邊、眉間、耳畔。他的氣息讓她灼熱、讓她覺得心頭搔癢悸動……苗可親猛地坐起,微微輕喘。怎麼回事?老是想著柳一刀的人?

  她掀被下床步出廂房,走向外間阿紫的睡榻,她雙手抱胸在微弱的燭光中俯視阿紫睡熟的臉。

  這丫頭睡得可真沉!她撇撇嘴,將棉被掀起彎身硬是擠上阿紫的睡榻。

  阿紫突然怪叫一聲驚坐起來,轉頭看見披頭散髮一身素衣躺在榻上的女人後大叫一聲。「鬼?!」

  「鬼什麼!」可親用枕頭敲她。「看清楚,是你如花似玉出水芙蓉的主子!」

  聽見熟悉的斥喝聲,再看可親生氣的模樣,阿紫?哧一聲笑了出來。

  「臭丫頭!」可親瞪她一眼翻身睡倒。

  阿紫拉起被單俯身研究著小姐。「小姐,你要睡這兒?」

  跟下人擠?

  可親毫不遲疑一把拉著她躺下。「對對對,就跟小時候一樣,咱們一起睡。」

  阿紫奇怪地。「怎麼?」

  「我睡不著……」可親歎氣。

  沒想阿紫又怪叫了。「您睡不著?!」這可是破天荒頭一遭,前所未有的事,阿紫慌張地摸著小姐的臉,又摸摸她的頸。「是不是病了?」失眠對嗜睡的苗可親而言,就像太陽打從西邊出來那樣絕無僅有的事兒,也難怪阿紫要緊張啦!

  「唉呀……」可親拍開她的手。「我是有一點燙,可是沒病。空氣有點悶,怎麼覺得今晚好熱……」

  熱?有沒有搞錯?現在是秋天耶。阿紫一臉擔心的問道:「真的沒事?要不要叫總管請大夫看看?」

  「嗟……」她瞥她一眼合上眼睛。「沒事、沒事……」她揮揮手。

  「喔……」阿紫拉起棉被打個呵欠倒下,眼皮才剛要合上,突然小姐猛地用力抓住她。「怎……怎麼了?」她掀被坐起緊張地瞪著小姐。

  苗可親睜著無辜的大眼睛望著阿紫,然後突然撲進阿紫懷裡,懊惱地大嚷。「好煩喔……煩死了!」

  阿紫奇怪地瞪著懷裡懊惱煩躁的小姐。怎麼了?突然這麼反常?!

  隔天,阿紫帶著兩個黑眼圈同總管提起昨兒個小姐如何反常的事。

  「您說小姐是怎麼了?沒病嗎?要不要請大夫?」阿紫認真擔心起來。

  老總管低頭撣著袍上的灰塵,漫不經心地說:「傻阿紫,擔心什麼勁?小姐沒病,是春天的問題……」

  「春天?」現在不是秋天嗎?

  老總管加重口氣地解釋。「我說的是生命的春天!」簡單說就是發春啦!

  阿紫仍是聽得一頭霧水。

  ???

  午後,園子裡,公主和柳一刀的師妹任無雙又槓上了。

  這回她們吵的是柳一刀和誰一起才會幸福。

  園子一隅發現戰局的苗可親,突然興奮異常地吆喝著阿紫派人端桌子、倒茶水、拎椅子、倒瓜子。

  她大剌剌坐下來窺看戰況,一邊悠哉地嗑起瓜子,一邊和阿紫評論起來。「嘩……精彩精彩,難得咱們家如此『生氣蓬勃』。」她幸災樂禍當是看戲。

  任無雙冷冷地對公主放話。「……師兄自幼上武當習武,同我朝夕相處,我們的感情豈是你可以破壞的。」

  「哈哈哈!」公主狂放大笑。「朝夕相處?那真乏味極了,兄妹之情是吧?」她自信滿滿,扭著艷麗豐滿的嬌軀。「我可不同,我能給他新鮮,刺激的感受。你呢?乳臭未乾的丫頭……」她鄙視地一句。「更何況,一刀要是跟我一起,將來好歹也是個駙馬爺,前途不可限量。哼!你少擋著他的路。」

  那端可親點點頭。「唔……是有那麼點道理!」

  小師妹不甘示弱地回嘴。「你太不瞭解師兄了,他根本不希罕什麼駙馬爺,功名他根本不放在眼底。」雙兒冷靜地說道。

  「當初師父要將教主的位子傳給他,他都不要了,豈會希罕區區一個駙馬位。」

  可親又點頭如搗蒜。「唔……這麼說也有道理……」她發現茶飲完了,輕聲偏頭吩咐。「阿紫,再幫我添一壺茶來。看樣子她們還會罵上很久……」

  果然綺艷發潑了,伸手推著任無雙。「你竟敢拿武當跟我比?你要不要命?」

  嘩──可親嚷嚷。「動手了、動手了。」連她這局外人看了都覺得熱血沸騰。

  只見那雙兒冷淡回她。「就算動手、就算嚷嚷,也不可能改變事實……」

  茶來了,熱呼呼地冒著煙,可親接過來。「謝啦!」不忘告訴阿紫最新戰況,她邊注意著戰局邊說:「方纔那公主動手推那個雙兒,可凶悍了,這柳一刀真有這樣大的魅力嗎?」

  阿紫輕聲喚主子。「小姐……」

  「你也覺得奇怪吧?可能人長得帥就注定吃香吧?加上他身材不錯,要是說話別老帶刺,看人的時候謙遜一點,還有收斂他的傲氣,那麼還真的挺不錯。」「小姐……」

  「唉……老實說,他真的滿迷人的。好像……好像沒有剛開始見到時,那麼討人厭。」

  低沉的嗓音問道:「是嗎?」

  「是啊、是啊……」她啜了一大口茶,意猶未盡地再道:「你不覺得他比咱們縣上的男人都好看嗎?」說著她又灌了好大一口來。

  「真是太?舉柳某了!」

  可親眼睛一瞪,柳某?怎麼是男人的聲音?猛回頭,哇!她錯愕得倒抽一口氣,孰料茶水瞬間噎著了,霎時她滿臉通紅,一口嘔出茶水,抖腸搜肺炙胃煽肝,她大咳了幾陣,面紅髮亂,喘得抬不起頭來。

  柳一刀嘴裡噙著笑俯身,左手環住她腰側,右手拍她的背,幫著她將氣調順。

  阿紫無辜地小聲說道:「小姐,別怪阿紫喔,我剛剛一直提醒你,偏偏你說得那麼起勁!」

  這個笨丫頭,真羞死人了!可親推開柳一刀,從混亂錯愕到鎮靜了,然後一股火竄上,她雙頰紅透指著柳一刀。「你你你……」

  「慢慢說、慢慢說!」柳一刀幫她重新倒上一杯熱茶。

  真是氣煞人也!「你站在這兒多久了?」

  「哦……」他摸著下巴思索著。「打從你說我長得帥、身材不錯……」

  她激動的打斷他的話。「我知道、我知道了!」天啊,別將她的蠢話再說上一次。真想找個洞鑽進去,她惱羞成怒。「卑鄙,偷聽人家說話!」

  「我可沒有偷聽,你問阿紫,我可是光明正大經過這兒想同你打聲招呼,誰知你讚美柳某是讚得如此忘我,連我遞茶水給你,你都渾然未覺啊,這實在是不能怪在下失禮。」

  「你、你、你……」可親拙嘴笨舌豈能辯贏他。

  阿紫見小姐滑稽的模樣,掩住嘴偷偷地笑呢!

  此刻總管匆忙趕來。「小姐,原來你在這兒,秦公子正在大堂和老爺談你的事哩,他說要帶你出城狩獵……」

  「是嗎?」那還等什麼,快離開這尷尬的處境。「那我們快過去吧!」這秦有仲來得真是時候。

  「等等。」柳一刀攔住她,表情嚴肅。「今日的天氣不適合狩獵。」

  「開什麼玩笑?」可親仰臉指指蔚藍天空。「這樣有太陽的晴朗日子不適合打獵,那什麼時候適合?下大雨嗎?」

  柳一刀正色道:「乍看天像似是惠風和暢天朗氣清,然天際卻有數朵彤雲,恐有變數,必遇大雷疾雨,實非狩獵的好日子。」

  「聽你說得跟神一樣,少掃我的興,阿紫,我們過去吧!」

  那端,綺艷公主已然瞥見柳一刀,興奮地嚷著奔來。「一刀──」她一過來立即將手臂纏上他的臂膀。「你們在這兒聊啥?人家也要聽!」

  「師兄……」雙兒也奔過來,雙瞳翦水,一副委屈無辜的模樣。「雙兒找你一個早上呢!」

  柳一刀似乎全然未聽進她們的話,看苗可親掉頭隨總管離去,他忙攔她。「等等,我也去!」他有些擔心。

  「你?」可親回頭,看他一邊臂膀粘一個女人,不知何故一股酸意湧上喉間。「你忘了你有美麗的公主、可愛的師妹要照顧嗎?」

  說我美麗呢!公主微笑地對可親道:「苗姑娘,我那兒有一對翡翠芙蓉釵,賞你!」

  可親虛?地哈哈笑。「多謝多謝!」她諷道。「公主瀟灑不拘禮的性子同柳公子簡直是絕配!」

  「苗姑娘,我那兒不只有芙蓉釵還有鳳凰煉,全賞你。」

  綺艷手一揮大氣的,倒是勞累總管頻頻彎腰代小姐謝公主恩賜。

  柳一刀瞇起眼突然轉頭問公主。「公主想不想出城狩獵?

  我們同苗姑娘他們一道去……」

  公主眼睛一亮。「好啊!」綺艷立即中計,如柳一刀所料對苗可親開口。「帶我們一道去吧!」

  可親愣在那兒,這個柳一刀存心的,明知公主的話不能違背,還……可親勉強擠出笑容。「呵呵呵……好啊好啊,一起去、一起去!」

  任無雙拉拉師兄袖子,眼眶湧上淚,柳一刀見狀忙哄她。

  「雙兒也去。」他勝利地對苗可親綻開俊朗的笑容。「走吧……」

  這個陰險奸詐卑鄙的柳一刀!苗可親瞪他一眼,無奈地帶著一大票人同行。

  ???

  赤日炎炎天高氣爽,青山翠谷,盤踞起伏,連峰插雲,層巒疊疊。

  秦有仲坐在馬上,高壯的身軀,精瘦的黑馬,一副英雄好漢、自信滿滿的模樣,後頭佇立一干人等,緊張的看著他拉開弓箭,瞄準遠處一隻飛翔的野雁,一片肅殺的氣氛……「看?……」可親驕傲的低嚷。「秦公子多好的架式,多麼瀟灑的氣魄,那只野雁肯定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可親彷彿是故意衝著柳一刀說的。

  柳一刀頗不以為然地聳聳肩。「話別說的太早,別只是個肉蹄子。」

  說時遲那時快,風馳電掣之間,秦有仲那枝箭已然發射出去,只見那隻大雁彷彿存心要給他洩氣似的,在眾人期待的驚呼聲中,硬是巧妙的一個迴旋躲開了那枝利箭。

  眾人的驚呼變成了歎氣聲,柳一刀含蓄的用扇子遮住含笑的嘴,可親一臉灰敗,只有那綺艷公主毫不含蓄地拍手叫好,推著柳一刀嚷道:「此等彫蟲小技竟然敢搬出來在本公主面前獻醜,一刀你上去,殺殺他的威風,讓他知道什麼是皇上的護衛,讓他知道本公主看上的人有多厲害!」

  「不了、不了……」他笑睨著苗可親,苗可親則是一臉怒容。

  秦有仲此時翻身下馬,尷尬的對著苗可親道歉。「對不住,讓你看笑話了,皆因有心上人在場,秦某心不在焉,眼前彷彿只見心上人微笑的臉,連只大雁都射不中,普天之下,也只有苗姑娘您的魅力如此無遠弗屆……」

  綺艷冷冷諷道:「笑死人了,射不中就算了,還牽拖那麼多……」

  只見苗可親聽得心花怒放,笑得燦爛如花,雙瞳翦水雙頰紅艷,她凝視著秦有仲,比平時更熱情的響應。「秦公子,可親何德何能有幸承蒙您的厚愛,想您是故意討可親歡心,存心失手,那大雁此等靈活敏捷……」她斜睨了柳一刀一眼。「換作是柳公子也未必射得中它。」

  「此言差矣。」任無雙淡淡駁道。「師兄在武當號稱百步穿楊手,凡是能動的就沒有他射不中的,凡是能呼吸的就沒有他擒不到的。」

  苗可親被激怒了。「口說無憑……」

  綺艷大喝。「一刀,換你上馬讓此等愚民開開眼界。」

  柳一刀拱手道:「出來遊玩何必認真。」

  張牛擺擺手。「公主,本家少爺不喜和人相爭,就別?難他。」

  「放肆!」綺艷勃然大怒,驚得一干人等倒抽了一口氣,她指著張牛發狠道。「狗奴才,這裡豈有你說話的餘地,信不信我掌你嘴?」

  「綺艷──」柳一刀沉聲說道。「出了官府,不必擺著公主的架子,壞了大家的興致。」

  綺艷笑瞇瞇的倚向柳一刀。「是……只要是你說的我都依。」說著拉住他的胳膊,踮起腳尖湊身在他臉畔呷了一口。

  其肉麻之姿態,教苗可親看了是一陣哆嗦,雞皮疙瘩掉了一地。「廢話那麼多,有種就上馬較量!」

  阿紫輕輕抓住小姐臂彎悄聲地提醒她。「小姐,公主在這兒,你說話收斂一點……」

  柳一刀見狀拽開袍子縱身躍上馬背,其姿態之利落,氣宇軒昂,綺艷輕撫胸口驚歎著後退一步,右手撐在額上一陣的昏眩。

  「啊!多麼俊俏的刀哥哥……」

  「嘔……」苗可親扶住阿紫。「撐住我,我快吐了……」

  阿紫也虛弱地抱住小姐。「小姐,憋住,我也撐得好難過!」

  張牛忙拍著兩位的肩膀。「習慣就好、習慣就好,等你吐過幾百回後,這點小陣仗就不算什麼了。」言下之意,他已是百煉成鋼百毒不侵。

  苗可親對張牛拱手道:「佩服,佩服!」言猶在耳,更強的一波仗勢襲來。

  聽見綺艷嬌酣嚷道:「刀哥哥,小艷艷在這裡給你加油……」說著,在眾目睽睽之下,波的一聲,送出一個性感至極的飛吻。

  嘔的一聲,只見柳一刀掩住嘴往前輕輕一顛,眼前一片模糊,渾身一陣戰慄,捫心自問上輩子究竟造了什麼孽?回頭一看,只見綺艷噘起了紅艷的小嘴,對著柳一刀說:「贏了,你今晚就可以得到本公主。」

  只見柳一刀飛快操起弓箭朝天空隨便亂射一通,寧死也不贏。

  想當然爾,天邊幾隻大雁,依然活潑地在天際?翔。

  「嗯──」綺艷不滿地瞇起眼睛跺足嬌叱。「刀哥哥,你好壞喔,你是故意的,人家不來了,討厭!」

  此時柳一刀已翻身下馬步向苗可親,綺艷見狀立即上前,指著苗可親點名道:「不如就我們兩個來比試好了,你敢嗎?」

  苗可親挺起胸膛。「將軍之女有何不敢?」

  「兩位何必如此認真,柳某自認不如秦公子,罷了、罷了,尚且……」柳一刀凝視天際緩緩道。「彤雲又吐,恐怕要變天了,不如打道回府。」

  「不!」綺艷堅決地。「我的刀哥哥絕不可以輸別人,就讓綺艷代你出這口鳥氣。」未等柳一刀答覆,她已自告奮勇躍上馬背,腿下駿馬略微不耐地嘶鳴一聲……只見綺艷身手利落操起弓箭,凶狠地拉滿弓弦,鎖定目標毫不含糊地鬆了箭,一隻大雁應聲而墜。

  雙兒憐憫地善良地搖搖頭。「太殘忍了!」

  綺艷得意的翻身下馬,地指著可親,揚揚眉毛。「敢不敢上馬較量,不敢的話,就給我的刀哥哥磕一個響頭。」

  「哼!豈有不敢的道理。」可親腳尖一蹬,飛上馬背,雙腿一夾,弓箭拉滿,對準空中一隻大雁,瞇起眼睛,鎖定目標,此時大地一聲悶雷,驚動了馬匹,黑馬昂起前腳仰天長嘯,此舉將可親手裡的弓箭震落,可親慌忙扯緊轡繩,試圖安撫馬匹,偏偏雷聲又響,滂沱大雨驟然而下,真給柳一刀料中變天了,眾人驚呼情勢凶險,柳一刀第一個奔向馬匹,秦有仲見狀也隨後跟上,但駿馬適巧後腿一踢,正中秦有仲奔來的身子。

  黑馬突然瘋狂地往前疾馳,可親驚駭地壓低身子,努力地抓緊瘋狂的馬匹,知道自己命在旦夕,柳一刀健步如飛緊追著馬匹,在驟雨中企圖拉住轡繩,然而此舉卻徒勞無功,柳一刀心知這匹馬野性未馴,若再不阻止它,苗可親可能因它激烈的奔馳而摔飛出去,現在只有一個辦法了,他張開雙臂,對著苗可親吼道:「下來!我接著你!」

  苗可親此時已經六神無主魂飛魄散,回頭蒼白著臉,驚懼著瞪著他。「不要,我會摔死!」

  「你快下來,我一定會接住你!」

  馬匹激動往前直奔,可親看著凹凸的路面,益發驚恐,她搖頭害怕的直嚷。「不要、不要、不要……」

  柳一刀眼神一凜,目光如劍般銳利,他不容反駁的怒咆道:「下來!」

  可親望著他堅定的目光,再看看前頭的懸崖,咬牙回頭,顫抖的說:「你一定要接住我──」

  在柳一刀堅定地點頭後,可親隨即合上眼放開轡繩,身子往旁一跳,千鈞一髮之際,柳一刀不偏不倚的接住她纖弱的身子,跟著兩人跌倒在地,他緊緊的環抱苗可親顫抖的身子,呵護至極的輕輕對懷裡的人兒說:「沒事了、沒事了……」

  「我……我……我……」可親抓住他衣衫,陡然放聲痛哭起來。

  柳一刀俯身將這可憐的顫抖的小東西用力揉進胸膛間,他溫柔的哄著她。「吁──不要哭、不要哭……」

  「嚇死我了!」可親語無倫次將淚濕的臉深深埋進他的胸膛,一顆心還怦怦的跳著。

  「傻丫頭……」她無助的模樣令他失笑出聲。

  苗可親不知在他懷裡哭了多久?只知道當她停止掉眼淚的時候,背脊感到一陣肅殺之氣,她轉身看向頂上兩張憤怒的容?──綺艷和無雙,不知何時已趕過來?更不知道已經注目了多久?兩人有志一同的握拳透爪,咬牙切齒,尤其是綺艷青筋暴現,兩人四目直瞪著苗可親;而那柳一刀仍將可親緊緊地環抱在懷裡。

  「小姐……」阿紫皺眉地直朝小姐丟眼色兒。

  可親忙掙脫柳一刀的懷抱,冷汗直冒,嘿嘿嘿地望著頂上兩位,討好地拱手撇清道:「好姊妹,千萬別誤會,我不會跟你們搶柳一刀,因為我有秦……秦……」她東張西望,咦?秦有仲呢?

  但見不遠處,悲慘的秦有仲口吐白沫還倒在事發現場。

  三個時辰後,張牛派人將渾身抽搐、兩眼發白、口水直淌的秦有仲扛回秦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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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5-3 00:10:34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翌日──霰靄低罩,霪雨霏霏。

  清晨花園裡,五角亭下,小師妹任無雙坐在石椅上噙著眼淚,纖弱的小手撫摸著胸間懸掛的七彩玉珮,輕聲地對柳一刀道:「師兄,你還記得這隻玉佩嗎?」

  柳一刀心疼的凝視著小師妹,她的容貌如此清秀,朱唇皓齒,雙瞳翦水,冰肌玉骨,弱質纖纖。「師兄當然記得。」他目光溫柔低聲說道。「猶記當初你嘴裡含著這塊彩玉被人遺棄在武當山,師父見你不啼不哭,憐你無依無靠,收你為養女。」

  「那麼師兄……」任無雙凝視著眼前的細雨,身子微微右傾靠在柳一刀身上。「你小時候答應過雙兒的話,還算數嗎?」

  她指的是柳一刀答應過這輩子都要不離不棄地照顧她,還答應過願意娶她為妻。

  而今事過境遷,莫非這些往事也跟著塵飛影遠?

  柳一刀沉默了,不知何故,腦海中,突然浮現了苗可親昨日在他懷中哀哀哭泣的臉。

  在柳一刀的沉默中,氣氛尷尬而凝重起來,突然間任無雙肩膀一抖,她蒙住臉脆弱的啜泣,傷心的淚水不斷地滑落,那啜泣聲像一條鞭子,刺痛了柳一刀的心,這提醒了他的無情。

  想起師妹小時候對他種種的好,想起師妹無依無靠,他怎麼忍心讓這樣的可人兒哭泣,於是他眉間聚攏一股淡淡的哀愁,他伸出左手環住她纖弱的肩膀。

  「師兄……你……是不是?」雙兒的眼淚沒有停止,反而愈淌愈多。「是不是喜歡上苗姑娘了?如果是,雙兒願意退出,如果是,你就當雙兒小時候說過的話,全都是過眼雲煙,雙兒願意立刻離開這裡,這輩子再也不打擾你。」

  她愈是楚楚可憐,柳一刀愈是不忍心。「雙兒,我和那苗姑娘沒什麼……」

  「你騙雙兒,昨日你抱著她的時候,表情是何等的溫柔;

  她出事的時候,你如何的緊張她,我好怕,好怕你喜歡上苗可親。」

  「師兄之所以對苗姑娘好,只是為了秦府的案子,這事師兄只說給你聽,萬萬不可洩漏出去。別哭了,事情結束後師兄就回京城……」

  任無雙?起蒼白的臉,幽幽的凝望柳一刀,斬釘截鐵地問:「當真,你當真對那苗姑娘一點感情都沒有?」

  柳一刀張唇欲語,卻心虛得說不出口,他不確定自己有沒有回答……是被雨聲淹沒了?或者是自己根本沒有說出口?

  凝視著他?難的表情,任無雙喉間一陣哽咽,她輕輕喊了一聲師兄,撲進他懷中放聲慟哭起來,她心底彷彿已經明白,師兄嘴上這麼說,但他的心似乎已偏向苗可親了,但她絕對不會去戳破這殘酷的真相……???

  那廂小姐住的錦繡閣內──苗可親將寫妥的書帖交與阿紫。「寫好了,你送去秦府吧,代我問候秦公子的傷勢。」說完苗可親撐著下巴,愣愣地凝視著窗外的細雨,突然自言自語的輕輕歎了一句。「自在飛花輕似夢,無邊細雨細如愁……」

  「小姐,小姐……」阿紫見小姐心神恍惚便加重口氣道。

  「小姐!」

  「嗄?」苗可親恍如由太虛幻境回過神來。

  阿紫奇怪的看著小姐,不知何故腦袋瓜子突然伶俐了起來,將小姐這陣子失常的狀況串連起來,彷彿明白了什麼似的叫道:「赫──」

  「什麼?」苗可親心虛的瞪她一眼。

  「小姐,你喜歡柳一刀!」如此的單刀直入、如此白目又不顧死活的揭露小姐的心事,這個阿紫簡直勇氣可嘉。

  苗可親聽了有一時的震驚,腦袋瓜子突然一片空白,又到太虛幻境游了一圈回來,這才記起了要生氣,這才記起了要辯解,這才記起了要撇清,她用力拍桌一喝,指著阿紫惱羞成怒地咆哮道:「你你你……」

  阿紫瞇起眼睛,嘴角噙著一朵笑容,一副瞭然的模樣。

  「小姐,你只要一被人說中了心事,就會找不到話反駁,永遠都是你你你,你個不停!」

  「你在跟我賣弄機靈嗎?」可親半玩笑似的掐了阿紫臂彎一把。

  「痛啊,小姐。」阿紫呼天搶地地哀叫。

  「知道痛就好,知道痛就不要耍嘴皮子。」

  阿紫還是笑瞇瞇地,她知道小姐並沒有真正生氣,她小碎步地踱近小姐身旁,小小聲地附在苗可親耳邊輕聲問:「小姐……不然你偷偷跟我說就好,你說你到底中意哪個公子?你說你的芳心是許給了哪個人?你說你這陣子失眠是為了誰?你說你鎮日失魂落魄是為著誰?你小小聲告訴阿紫,咱們就當一對好姊妹在閒聊,告訴妹妹你心底的話……」

  「就當一對好姊妹在閒聊?」

  「是啊、是啊,姊妹間哪有什麼秘密?」阿紫猛點頭,此刻她的腦袋瓜子裡充滿著好奇。

  「那你把耳朵輕輕地附過來……」

  阿紫興奮得將耳朵靠得更近,苗可親扇扇小手悄聲的說:「再近一點……」

  「喔!」阿紫果然又更近了些。

  苗可親湊上柔軟的唇在她耳畔,深深吸了一口氣,隨即用那澎湃兇猛的大嗓門吼道:「無聊!」

  阿紫驚得連退好幾步,被吼得一陣恍惚,她搖搖頭醒醒腦,委屈說:「不說就不說嘛,幹麼這麼大聲。那不然……」白目紫提議道。「小姐要是喜歡柳一刀就眨眨右眼,小姐要是喜歡秦公子呢,就眨眨左眼!」

  苗可親綻開花一般燦爛的笑靨。「那要是喜歡的是其它人呢?又或者兩個都不喜歡呢?」

  沒想到阿紫當真認真的思索起來,然後認真的回答小姐,自以為何等聰明的。「那要是其它的人,小姐就兩個眼睛都睜著,那要是兩個都不喜歡,就兩個眼睛都合上。」說完,阿紫見小姐的眼睛瞪得好似銅鈴般大,就那麼直直地瞪著她。

  阿紫見狀問小姐。「那麼小姐兩隻眼睛都睜著的意思就是……兩個都不喜歡的意思嘍?」

  苗可親加深了笑靨。「意思是……你再不出去送信的話,我就要用我那無敵凶狠的十隻手指使勁的掐你手臂,不只是掐著喔,還要狠狠地轉上一圈,肯定讓你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登時阿紫恐懼得以小碎步的退出門外,砰的一聲關上門。

  苗可親坐回窗前趴在桌上,她思索著……一邊是誠懇敦厚溫柔的秦有仲,一邊是瀟灑英俊桀驚不馴的柳一刀,唉!她歎了口氣,其實她根本就不用煩惱,爹不是已經屬意秦有仲了嗎?

  這次她可不能又搞砸,好不容易有個男人喜歡她,她怎麼可以三心二意呢?

  突然窗口冒出一顆頭,苗可親啊的一聲,嚇得魂飛魄散!

  原來是阿紫,她還不放棄,緩緩的問小姐。「小姐……阿紫猜是柳一刀,你說阿紫猜中了是不是?」

  苗可親驚魂未定真是又氣又好笑,她拿起桌上的茶杯作狀要砸阿紫,阿紫趕緊一溜煙地跑了……

  ???

  話說阿紫冒雨撐傘趕至秦府,但見一熟悉的人影正繞過秦府,咦?那不是翠姨嗎?她怎麼在這兒?阿紫見翠姨鬼鬼祟祟沿著牆邊走,於是好奇地尾隨其後,見她悄悄地閃進後門,阿紫思索了一會兒,也偷偷闖進後門……

  ???

  雨似乎沒有停歇的?像,空氣裡瀰漫著一股潮濕味,這種天氣教人覺得虛弱疲憊,做什麼彷彿都不來勁,寒意無邊無際的侵蝕著,如果能被某個強壯的臂膀擁抱著,如果能躺在某個溫暖的胸膛,被溫柔的呵護著,就像昨天一樣該多好……苗可親控制不了自己的思緒,老是離不開柳一刀,她重重地歎息伸個懶腰,別想了、別想了,沒有什麼比睡覺更好。

  在夢裡什麼都是自由的,在夢裡什麼都是可能的。在夢裡誰都愛她,在夢裡她誰都可以去愛、她想抱誰就抱誰,她想吻誰就吻誰,想著、想著不知不覺就來到了床邊,她躲進棉被裡決定把雨聲摒除在夢外,決定將身子藏進夢裡……霏霏的細雨非但沒有停歇,反而下得更淅瀝,窗外的芭蕉葉啪搭啪搭的承受雨的擊打,柳一刀輕輕掀起床簾將她搖醒,苗可親睜開眼,天已經黑了,黑暗中他的目光如炬,他的雙眸如星,是唯一的一點光亮。在他的瞳孔裡,她看見自己的臉,看見自己驚喜的表情。聽見自己的聲音,好虛弱、好虛弱地問:「你怎麼來了?」

  「不是你找我嗎?」他的嘴唇噙著一抹邪氣的笑容,如同平時那般,彷彿在取笑她什麼,正是那一種魔魅般的笑容令她怦然心動。勾引的眼神,曖昧的口吻,挑釁的表情,令她不知所措,令她像個笨蛋……苗可親靜靜地躺在那兒,只是睜睜的凝視著他,兩人四目相望彷彿早已相識,在他們用目光纏綿許久之後,苗可親才記起言語,問他。「你來做什麼?」

  「我來……渴望用我的雙手……」他俯身湊近她的耳畔。

  「愛撫你的身體,我沒有忘記你的肌膚是如何的細膩……」說著柳一刀伸出手輕輕覆在她胸口,薄如蟬翼的素衣,怎麼也掩飾不住她的心跳。

  他又說:「我來……渴望用我的雙手,一件一件幫你除去惱人的衣裳,因為它阻礙了我和你的體溫,當我擁抱你時,恨不得擁抱赤裸的你,恨不得親眼看見你豐滿雪白柔軟的胸脯,如何在我的愛撫之下變得尖挺……」

  他說著輕佻的言語,奇怪是自己竟不覺得討厭,他的嗓音低沉,將那些淫穢的話語說成美麗的詩篇,他說著,手在她的胸上游移愛撫,撥開襟口探進裡面,那裡面又熱又燙,他的手握住她小而玲瓏的胸脯,粗糙的食指擦過她的乳尖……她驚喘出聲。「別……」可親兩眼朦朧,香腮暈紅,紅艷的唇嬌喘連連。一切超出她所能負荷……在她情不自禁嬌喘時,他乘機封住她紅潤的唇,火熱濕潤的舌,粗暴的侵入她唇內,恣意的霸住她的唇,盡情的蹂躪她的唇,吻得她頭昏目眩,吻得她渾身似火,然後猛得一把扯下她的衣裳!

  猝然間她驚駭得睜開眼,香汗淋漓,她大口喘著氣。

  原來……是一場春夢,卻是何等的真實,她懊惱的朝空中擊出一拳,渾身躁熱,心坎莫名的騷動著,卻不知如何排解?

  她翻身側趴在床上,突然想起了一闕詞,是誰說過的──醉裡秋波,夢中朝雨,都是醒時煩惱。

  ???

  翌日己時,陳總管差了一個丫鬟來喚小姐起床。

  「阿紫……什麼時候了?」苗可親懶洋洋的打個呵欠坐起。

  丫鬟溫柔的幫小姐套上衣服。「小姐,我是鳳兒,不是阿紫。」

  鳳兒?苗可親困惑地問:「阿紫那丫頭呢?偷懶啊,睡得比我還晚。」

  「小姐,阿紫不知跑哪兒去了?陳總管就叫鳳兒來服侍您起床。」

  苗可親暗忖道:「難不成這丫頭為了昨兒個的事跟我生氣,不過是跟她鬧著玩,這般小心眼。」

  稍後,一番梳洗打扮後,苗可親穿戴整齊步往大堂同爹爹請安,沿路還不斷搜尋阿紫那丫頭的蹤影,此時聽見大廳方向傳來騷動諠嘩的聲音,一群下人忙不?的奔來跑去,個個臉色驚惶,還有官府的人在廳外走動。

  啊!什麼事鼓噪成這樣?苗可親正要踏進廳內,柳一刀出來擋住她,望著她的眼神有些奇怪,苗可親想起昨夜一場春夢竟紅了臉。

  柳一刀擋著她的去路。「廳內有些事,官府的人正在處理,你先迴避一下……」今日他的聲音特別溫柔。

  苗可親踮起腳尖,試圖從他的肩膀後頭探去,隱約看見一群人圍著大廳中央,她好奇又興奮地笑問:「幹麼?裡頭在搞什麼?我也要看──」說著就想溜過去,柳一刀敏捷的一伸手擋下了她,苗可親猝然的伸手指著另一頭,張嘴啊的一聲,柳一刀順勢看過去,她身子乘機一彎從他胳臂下溜了進去,鑽進圍觀的人群裡,驚愕的看見地上擺著一副屍體,屍體上蓋著白布。

  她霎時怔在那裡,臉色驟變,突然間動也不動僵在原地,聽見旁人七嘴八舌地討論著。「這阿紫怎麼會這樣想不開?留了遺書就去投井!」

  「這丫鬟平時不像是會自殺的人。」

  又有人說:「可不是嗎?真是世事無常,人心難料,可憐喔,這麼年輕的一個丫鬟!」

  苗可親怔怔地上前,俯身掀開白布,旁人皆來不及阻止──那的確是阿紫沒有錯,當當真真是她視如親妹妹的阿紫,她就這麼安靜地躺在那裡,她就這麼著閉上眼睛,如此的蒼白、如此的憔悴、如此的可憐……苗可親突然激動得尖叫出聲,失聲力竭的嚎哭,柳一刀猛地將她攬進懷裡,她仍尖叫個不停,情緒激動,眼神空洞,只是為聲地咆嚷。「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柳一刀緊緊的摟住她瘋狂抖動的身軀,在過度的震撼及刺激之下,苗可親腳下一軟失去意識地癱在他的懷裡,柳一刀迅速抱起她的身子,隨總管將小姐送回錦繡閣,陳總管一邊嚷嚷著下人去請大夫,一時之間苗府一團混亂。

  ???

  稍後苗可親醒來,大夫也退下了,苗老爺送著大夫出去,隨即和外面的官人們處理阿紫的後事。

  一直守在門外的柳一刀踱進房內,裡頭的丫鬟正忙著煎藥,只見苗可親蒼白的坐在床上,雙眸空洞失神的望著前方,長髮紊亂,表情恍惚。

  柳一刀輕輕坐在床沿,靜靜地凝視她,心裡琢磨著許多事。

  苗可親喃喃地重複說著。「怎麼會這樣?怎麼可能?這不是真的,這一定不是真的。」她痛心地捶著棉被。

  丫鬟戰戰兢兢地端著藥湯過來,小心地說:「小姐請保重,大夫說你喝上這碗湯藥就可以睡上一個好覺……」話未說完,苗可親揮手推開丫鬟,將那碗湯藥也一併推落,幸好柳一刀手一伸及時接住那碗藥湯。

  苗可親破口大罵。「滾出去,誰要你來服侍我?我的阿紫呢?找阿紫過來!」

  丫鬟吞吞吐吐心慌地道:「小姐……阿紫她,她已經……」

  柳一刀溫和地對那丫鬟道:「你下去吧!我來喂小姐喝藥……」

  丫鬟如獲大赦般狼狽地奪門而出。

  苗可親訥訥地說:「阿紫不可能會自殺,昨兒個她分明還幫我送信去秦府,怎麼會無緣無故地去投井自殺?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阿紫!阿紫!」她撕心扯肺地哭得不能自己。

  「你聽我說……」柳一刀傾身承諾道。「這事我也覺得蹊蹺,你把這碗湯藥喝下去,好好睡上一覺,我保證會幫你查清楚阿紫的死因。」

  苗可親轉頭瞪著他。「查清楚又怎樣?查清楚阿紫就會活過來嗎?阿紫肯定是被人害死的,你不是什麼皇上的護衛嗎?你不是好行、好厲害的嗎?怎麼你住在這兒,我們苗府還會發生這種事?你走開,我不要喝什麼湯藥……」她可憐兮兮的淚流不止,雙眸控訴般的瞪著他。

  柳一刀斂容沉默半晌,突然伸手點了她頸後的穴道。「我怕你太激動,只好暫時封住了你的穴道。」

  苗可親憤怒的瞪著他,卻無法開口說話。

  柳一刀低頭啜飲湯藥,偏頭覆上她的唇,將苦澀的湯藥送進她的唇內,如此溫柔地一口又一口的喂完整碗湯藥,彷彿感覺到他的溫柔,苗可親的眼淚竟是愈淌愈多,飲完了湯藥,柳一刀扶她在床上躺平,幫她蓋妥棉被,他望著苗可親的眼睛,以無比的溫柔輕聲地道:「可親,有一件事你必須明白,在這世間有一件事是恆久不變的,那便是無常。所以沒有天長地久的緣份,沒有永誌不渝的感情,沒有什麼是永遠不變的,只有一世又一世的輪迴,只有無常是永遠的存在。如果你看不破,痛苦的事還多著,最終折磨的只是自己,對往生的人毫無意義……」

  可親凝視著他,合上疲倦的眼睛,眼角淌下兩行清淚,柳一刀俯身吻去她的淚痕,憐愛地輕撫她額上的發,沙啞的聲音好似一首催眠曲,他說著:「睡吧……什麼都不要想,好好的睡上一覺……放心,一切有我在……」

  他的話好似有魔力一般,抑或者是藥效發作了,苗可親覺得自己好疲倦、好疲倦,意識逐漸模糊,逐漸朦朧……阿紫,我可憐的阿紫,我們的緣份真的已盡了嗎?她恍惚地漸漸睡去,沉入無邊無盡的夢裡。

  而立於門外的任無雙也淌下了淚,大師兄,你真的愛上了苗可親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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