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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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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7-22 01:23:24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九章  大局為重
  
  李老夫人覺得這個辦法非常好,兒子覺得如何她並不在意。
  
  「那是我兒子。」她撫著李敏的肩頭,也哭了起來,「他死了放不下我,我也放不下他。」
  
  李奉安之所以往家裡送錢,是因為有她,如果沒有她這個當娘的,哪有兄弟們今天的好處。
  
  李敏覺得這個道理也對,用袖子擦眼淚:「我做不得主,不過我願意為老夫人跑去跟家裡說一說。」
  
  李老夫人覺得這不算什麼大事,她甚至也理解李奉安為什麼這麼安排,畢竟李奉常是個男子支撐家門在外應酬,但當娘的又怎麼會為難兒子應酬,錢和東西給她是一樣的。
  
  「那你就再跑個來回。」她說道,低頭看到自己的袖子,惱怒,「用你的袖子擦!」
  
  李敏扯著老夫人的袖子吸鼻涕:「老夫人的袖子香。」
  
  李老夫人呸了聲將袖子扯回來:「我一身老人味,你來家都不想見我。」
  
  李敏連聲喊冤枉:「都是項九爺勾引我。」
  
  李老夫人沒撐住笑了,屋子裡垂頭立著的婆子丫頭也笑了。
  
  「他勾引你就去,還不是說不在乎我。」李老夫人繃住臉冷笑。
  
  這話也只有李老夫人能說,左氏在地上跪著頭更低,心裡想這個毛病一定要讓李敏改了。
  
  李敏委屈搖李老夫人衣袖:「我是要討好他,畢竟小姐要嫁去他家了,老夫人不一樣啊,老夫人討好不討好都是親的。」
  
  李老夫人抬手捶他的頭:「你這什麼鬼道理。」
  
  李敏半躲半不躲委委屈屈的喊老夫人:「我還沒吃飯呢。」
  
  李老夫人的視線看向屋子裡,適才發怒擺滿了飯菜的桌子被推搡,碗筷盤子晃動,不少飯菜都滾落地上,丫頭們也不敢上前退避角落,左氏和李奉常還跪在原地。
  
  李老夫人淡淡道:「你們下去吧。」
  
  李奉常和左氏應聲是,兩邊的丫頭們忙上前攙扶,左氏做媳婦這麼多年第一次跪這麼久,每走一步都覺得膝頭疼,但在婆婆這裡不能喊痛更不能不走,身後李敏和李老夫人的對話繼續。
  
  「我這裡沒有你的飯,你出去找吃的。」
  
  「老夫人,這些明明都是我喜歡吃的。」
  
  左氏回頭看去,李敏正從地上撿起一塊米糕吹了吹就放進嘴裡,丫頭們哎呀連聲,李老夫人也伸手拍他的手。
  
  怒意終於煙消雲散,丫頭僕婦們湧湧進出,將地上的收拾了,將新做的抬進來,室內重新歡聲笑語。
  
  左氏收回視線,抓住李奉常的胳膊:「老爺,這可如何是好?」
  
  母親適才生氣如何是好嗎?李奉常並不在意這個,如果那些店鋪銀錢沒有經過他們的眼前,從母親手裡接過來會很高興,但是已經握在手裡了,再交出去然後再從母親手裡拿過來,感覺就不一樣了。
  
  一樣的東西,從誰手裡接過可不一樣。
  
  李敏在老夫人這裡吃過午飯才出來,李奉常已經等在房間裡,還帶來了一瓶好酒。
  
  「與項家的人吃飯,拿這瓶酒去。」他說道。
  
  李敏將酒抓起一臉驚喜:「這是大老爺提過的左家古酒啊,如今可不多見。」
  
  左氏的娘家開酒樓有家傳秘方的釀酒,藏有世面上少見的珍品。
  
  李奉安不聲不響的,原來也記著家裡的好酒呢,李奉常微微得意。
  
  「酒而已。」他外表淡然,「這不是討好項家,我們大姐兒嫁過去結親,也就是一家人了。」
  
  李敏喜滋滋的將酒抱緊:「這好東西可不用給項九喝。」又嘻嘻一笑,「二老爺放心,那話我是哄老夫人開心的,我們大小姐才不用討好項家,只有項家討好我們。」
  
  李奉常也不在意這個,嗯了聲。
  
  「我不出去吃飯了。」李敏抱著酒沒有送回去的意思,「我這就回劍南道。」
  
  回去傳達老夫人的意思。
  
  李奉常沒有將已經收到的帳冊送過來的意思:「如今劍南道無主明玉年幼,萬事都要謹慎。」
  
  李敏立刻認真聽,道謝:「二老爺放心,小公子雖然年幼也是主。」
  
  不管是元吉還是這個太監一般沒骨頭的東西,只要提到劍南道提到李奉安一家都是半點容不得說不好的話,李奉常心裡冷笑,但面上贊同點頭:「大哥留下的規矩不能變,他人不在了,說的話必須遵從,如此才能讓劍南道上下安定。」
  
  對於這一點李敏沒有任何反駁,應聲是。
  
  「所以家裡這些小事就不要這個時候折騰了。」李奉常說出了來意,看著李敏,「老夫人年紀大了哄一哄就好了,你們忙正事要緊。」
  
  李敏神情激動一把抓住李奉常的手:「多謝二老爺疼我。」
  
  李奉常只覺得被抓住的手油膩膩,如果擱在以前,哪怕前天,一巴掌能把這死太監抽飛,他深吸一口氣反握住李敏的手:「大哥不在了,他說過的話不能變,否則就亂了。」
  
  李敏站直了身子鼻音濃濃應聲是。
  
  李奉常收回手:「只是就要委屈你了,老夫人那邊你忍一忍。」
  
  李敏點頭眼中淚光閃閃:「為了大都督,我們沒有委屈。」
  
  以前這種話李奉常聽了心裡總不是滋味,但現在這句話讓李奉常心裡歡喜。
  
  這不是他李奉常不孝忤逆,也不是他貪圖錢財私下來讓李敏不要遵從母親,而是李奉安不讓,是為了李奉安,與他無關。
  
  李奉常要收回的手伸出拍了拍李敏的肩頭:「為了大哥,為了劍南道。」
  
  元吉拿起李敏桌上擺著的酒看了看,再看另一邊堆滿的吃食,以及絹花香粉首飾,李奉常私下來給李敏送酒,李老夫人這邊也沒有閑著。
  
  不過是一晚上,李敏屋子裡擺滿了禮物。
  
  「做的不錯。」元吉難得稱讚人。
  
  李敏對著鏡子擺弄絹花:「我什麼都沒有做。」回頭一笑,「這差事真是太容易了,現在我在李家是真正的人見人愛,花見花開。」
  
  以前只有李老夫人一個人花開,現在李二老爺夫妻也開了。
  
  「你猜出發的車上還會有多少禮物塞進去?」李敏興致勃勃問,「我長的好看,真是煩惱。」
  
  元吉將酒放下來:「你騎馬走,如此才顯得盡心竭力,坐車太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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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7-22 01:23:35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章 最可靠的人
  
  李敏一大早沒有給李老夫人問安就離開了李家,如同他來一般急匆匆。
  
  這讓準備了更多禮物的丫頭們有些遺憾。
  
  李老夫人的臉色雖然不像昨日發怒那般嚇人,但也不太好,因為李敏沒有吃早飯?只匆匆見了一面沒有多說幾句話嗎?
  
  當然不是這個原因。
  
  年長的僕婦上前低聲:「只要他有心,這些禮物現在送不送都不重要,李敏這麼聰明,也聽老夫人的話,自然知道老夫人你不會虧待他。」
  
  李老夫人臉色並沒有好轉。
  
  「難道老夫人信不過李敏?」僕婦問道。
  
  李老夫人沉默片刻:「我不是信不過他,而且送不送禮物也並不重要,現在最大的問題是李敏能不能做到這件事。」
  
  僕婦明白了:「李敏應該可以吧,他在劍南道...」話說到這裡停下來,神情有些古怪。
  
  李老夫人沒有惱怒這僕婦的話說一半:「是吧,我們其實不知道李敏在劍南地道位如何。」
  
  李敏是李老夫人以及李家和劍南道唯一的聯繫,他負責送錢,負責帶各種信件回去,負責替李奉安在李老夫人膝前盡孝。
  
  李老夫人對李敏比對李奉安還熟悉親近,而李老夫人有什麼事也都通過李敏傳達給劍南道。
  
  在李奉安過世之前,除了李敏,李老夫人幾乎是沒見過幾個劍南道的僕從,最多李奉安逢年過節歸來時,有管家管事隨行的下人們呼啦啦的叩頭領她的賞錢,說話是幾乎沒有說話的,更別提熟悉。
  
  李奉安過世後,李老夫人才從三個兒子口中得知一個接一個管事管家的名字,分工地位聽起來一個比一個厲害,李敏並不在其中。
  
  「但以前我們告訴李敏的任何事,他都能辦妥。」僕婦道,「而且大老爺讓他負責您和家裡錢的事,必然是深受信任,地位不會低。」
  
  李老夫人點點頭,這個猜測也對。
  
  僕婦觀察她臉色,見她緩了很多,自己便也露出淺淺的笑臉:「更何況不管他是什麼人,您都是老夫人,是大老爺的母親。」
  
  如果是以前,甚至前天李老夫人聽到這話都會露出笑臉,輕鬆的繼續吃飯享受兒孫繞膝為樂,但一想到兒媳婦將原本屬於自己的帳冊看了一個晚上,就怎麼也笑不出來。
  
  現在跟以前不一樣了嗎?她大兒死了,她還沒死呢。
  
  「李敏有沒有地位且不說,現在他也不一定靠得住。」她道,眉頭皺起,「劍南道那邊我們也得盯著。」
  
  「三老爺在那邊。」僕婦道,「要給三老爺送消息。」
  
  李老夫人搖頭:「三老爺暫時不要打擾。」
  
  萬一三老爺也收了辛苦費呢,和老二一起算計她的錢呢?經過這一次突然的打擊,李老夫人覺得必須要讓他們知道,他們翅膀硬了,她這個娘還沒瞎和聾隨意能被糊弄。
  
  「看看有誰跟著三老爺在那邊。」李老夫人道,「讓他打聽劍南道的事,哪個管事說話管用。」
  
  僕婦點頭,然後嗨了聲站直了身子。
  
  李老夫人被嚇了一跳,不悅的皺眉,她現在是竭力的克制著,情緒並不太好。
  
  「老夫人,我們想太多了。」僕婦道,「這件事李敏不可靠,我們家裡有可靠的人啊。」
  
  家裡?李老夫人看僕婦。
  
  「大小姐。」僕婦伸手指一個方向。
  
  何止可靠。
  
  只要大小姐一句話,這事就落定了。
  
  李奉安不在了,李大小姐就是劍南道的一半天,現在另一半天李明玉還小要聽姐姐的。
  
  李老夫人積攢在心口的氣長長的吐出來,是啊,仙兒還在家呢。
  
  「祖母。」
  
  門外響起喊聲,李明琪探頭進來,露出甜甜的笑。
  
  她來的正是時候,昨日李敏已經化解了祖母的怒意,這邊吃吃喝喝笑聲在院外都能聽到,今日李敏已經走了,祖母喜悅未散,寂寞才起,她來雪中送炭。
  
  李老夫人一眼看到她:「你來的正好,珠子還給你姐姐了嗎?」
  
  李明琪站在門口,手還掀著紗簾,有些沒聽清:「啊?」
  
  珠子嗎?她正要來做這件事,當哄的李老夫人高興的時候,把珠串多留幾日,或者讓李明樓送給她吧。
  
  李老夫人已經看到了她身前的珠串,從前日就開始醞釀積攢未曾紓解的怒火頓時傾瀉。
  
  「怎麼如此沒規矩,還沒有給你姐姐送去!不象話。」她怒聲喝道,「現在、立刻、馬上去,給你姐姐道謝,給你姐姐道歉。」
  
  李明琪一隻腳在門內一隻腳在門外,恍若閃雷劈開了晴天,大雨傾盆兜頭澆下。
  
  出什麼事了?
  
  金桔打開門看著門外站著的人們,古媽媽的笑臉比前幾天更加真誠熱情。
  
  「借了大小姐的東西,老夫人讓我們送來了。」她聲音輕柔又滿滿歉意,「晚了好幾天。」
  
  當時古媽媽是說過三天就還,不過她自己沒有在意,金桔也根本沒信會如期還。
  
  「我在外祖母家多留了幾日,回來晚了。」李明琪低著頭上前,親自將首飾盒子捧著,「沒有給姐姐捎信說一聲,是我不對。」
  
  金桔看看她,再看古媽媽:「我們小姐不在家。」
  
  李明樓已經好幾天沒有出門了,原來今日出去了?是不是故意的?這個念頭古媽媽只敢閃過,不敢表露半點,就算是故意的,又如何?
  
  「等一等就是了。」她沒有告退,笑容更加親切,「老夫人又挑了幾件首飾給大小姐,吩咐我們一定親手交給大小姐。」
  
  李明琪低著頭沒有絲毫的慶倖以及轉身離開:「我給大小姐帶了禮物回來。」
  
  在她身後有兩個丫頭抱著包袱,這比原本要送給李明樓的多了很多。
  
  李明樓的東西金桔不會讓別人隨意拿走,但別人送來的東西她倒是可以隨意收下。
  
  「不知道小姐什麼時候回來,東西先放下吧,待小姐回來我再請示。」金桔抬手指了指天,「今天太曬了。」
  
  到時候小姐說收就收下,說不收她就帶著人送回去。
  
  她不嫌難堪。
  
  她可不願意小姐當場被她們圍著不收也得收。
  
  古媽媽不肯走:「不曬不曬,大小姐出門才更累,我在這裡站一站算什麼。」
  
  李明琪頭垂的更低,脖子後露出的肌膚被曬的火辣辣疼:「我要親自給姐姐道歉。」
  
  李明樓進了屋子就不會再見人,她們回去怎麼交代,李老夫人的怒火可比太陽曬嚇人。
  
  進到院子裡金桔可以趕人,站在院子外金桔還真沒有辦法,她有些想笑又有些驚訝,再看四周漸漸圍過來的僕婦丫頭,以及遠處躲躲閃閃的窺探。
  
  跟那一日一樣,只不過這一次事情完全不同了。
  
  那日李明樓說了一句我來解決,就再沒有動靜,她還以為是開始想辦法呢,沒想到那句話就表示事情解決了。
  
  大小姐還是大小姐,跟以前一樣,金桔日光下身形輕鬆隨意舒展。
  
  只不過古媽媽和李明琪在這裡日曬等半天,李明樓進門卻先被別人攔住了。
  
  不是管事娘子,也不是同齡的姐妹,長輩左氏親自等候在二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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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7-22 01:23:45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一章 有求必應

  李明樓沒有晚輩的惶恐立刻下車施禮,車簾紋絲不動。

  左氏只帶了一個貼身丫頭,沒有長輩的矜持更沒有解釋這是偶遇。

  「仙兒,我有件事與你說。」她走到馬車前隔著車簾,「不知方便否。」

  李明樓喊了聲方二。

  左氏有些不安,這個年輕的車夫該不會要將她打走吧?

  方二沒有理會左氏,放下韁繩馬鞭,李明樓掀起車簾下車。

  左氏也好久沒有見過李明樓了,眼前的女孩子裹著黑披風蓋住全身頭臉,兜帽下露出的也不是面容,而是黑色的裹布,黑夜見了真像個鬼啊。

  青天白日裡乍一見也不由打個寒戰。

  方二撐開黑傘,左氏的視線裡便只能看到黑披風下點綴著金絲的腰帶袖口裙角。

  「嬸娘請說。」李明樓道。

  她的聲音有些虛弱,比起剛進家門時好像病重了一些,左氏敏銳感覺,除此之外還能感受到她的禮貌。

  李明樓其實是個很有禮貌的孩子,人的失禮往往是因為不如意,李明樓從小到大都沒有這種困擾。

  「李敏來了,你父親對家裡的一些事做了重新的安排。」左氏開門見山,「給你祖母的孝敬以後就和給家裡的一起走大帳,你祖母不願意。」

  李明樓嗯了聲:「嬸娘的意思呢?」

  雖然只看了一個晚上,那冊子上記著的東西深深的印在她的心頭,她不會忘,也不想忘,左氏深吸一口氣:「我願意。」

  李明樓點頭:「好。」

  她答的如此乾脆,又如此的輕鬆,這個話題就這樣結束了,左氏一時不知道說什麼,除了一句言語匱乏的謝謝。

  「仙兒你要找的什麼大夫?」左氏問,「要不要我幫忙?」

  李明樓一直以來拒絕家裡找的大夫。

  如果她不想家裡插手,左氏表明自己可以幫忙,不通過家裡。

  「謝謝嬸娘。」李明樓很有禮貌的道謝,「有需要我會請嬸娘幫忙的。」

  雖然拒絕了,但她也表明了態度,左氏含笑點頭:「有什麼需要儘管來找我。」

  李明樓施禮告辭:「我不能在外多留。」

  左氏忙讓開路:「你快回去歇息。」

  李明樓沒有再客氣由方二撐傘護送向內走去,元吉已經牽著馬車安靜的離開了。

  院門口只剩下左氏和丫頭。

  丫頭這才上前帶著幾分不安:「夫人,這就行了嗎?」

  左氏看著漸漸遠去的李明樓:「她要是還不行,那這件事就真不行了。」

  李明樓是李奉安的長女,現在李奉安不在了,她和李明玉就是劍南道的當家人,只是大概因為兩個人還是孩子,李家的人都忘記了。

  直到這個時候。

  丫頭鬆口氣又提起:「老夫人那邊也派了人等著大小姐呢。」

  左氏笑了笑:「老夫人是長輩,說話要含蓄,肯定不會像我這樣請求大小姐。」

  老夫人想到了李明樓,左氏自然也想到了。

  得知老夫人呵斥了李明琪,還借著讓李明琪道歉來送禮,讓人道歉送禮哪有本人親自來有誠意,左氏當機立斷親自來門前等候,而且開門見山表達請求。

  「這件事早請求就能成嗎?」丫頭低聲問。

  按理說血緣遠近親近輩分高低,左氏可比不上李老夫人。

  「這件事或許跟血緣輩分無關。」左氏搖搖頭,想到了李敏的話,老夫人不一樣啊,老夫人討好不討好都是親的。

  李明樓幫了李老夫人,李老夫人還是她的長輩,還會認為這是理所應當的,幫忙是應該的,不幫忙則是結仇。

  但如果這件事成了,左氏不會認為是自己理所應得,她會感激李明樓,會回報,會讓李明樓有什麼需要儘管來找她。

  這與親近血緣喜歡無關,這是交換,交換有時候更可信可靠。

  左氏還沒回到自己的院落就聽到了結果,李明樓在門前沒有接受古媽媽和李明琪的禮物,只拿回了自己的珠串,態度也很有禮貌,表示不接受禮物是因為姐妹之間就要互助互愛,用個珠串算什麼大事,接受了禮物是對祖母和姐妹的不敬,她反而要對祖母賠罪了。

  古媽媽和李明琪只得啞口無言的帶著禮物回去了,李老夫人有沒有生悶氣左氏沒有再探聽,她自己回到屋子裡高興的笑了,因為跪地膝頭的疼痛也消散了。

  李明琪在床上嗚嗚的哭,丫頭們不敢勸也勸不住。

  她先是被李老夫人莫名其妙的訓斥趕走,回到家裡又被王氏劈頭蓋臉的罵了一通,理由都是借用李明樓的珠串為什麼不一回來就還。

  根本不是這個原因,李明琪心裡明白,李老夫人和王氏心裡也清楚。

  「因為李明樓沒有收你們的禮物。」李明冉捏著桌上的乾果吃,「不過李明樓說的也很有道理,她現在用不著這些首飾。」

  臉傷了見不得人,要首飾也沒有用。

  「根本不是這個原因。」李明琪哭著說,她的聲音並沒有因為哭泣而變的尖利,更加嬌柔,但這嬌柔的哭聲並沒有讓祖母和母親垂憐。

  分明是母親要討好祖母,而祖母要討好李明樓,所以都來罵她,她根本就沒有錯。

  是李明樓不接受禮物打了祖母的臉,她們卻不罵她。

  李明冉笑嘻嘻:「是你的錯,如果不是你借她的珠子,也不會有今天。」

  「跟我沒有關係。」李明琪坐起來擦淚,生氣的看著李明冉,「是我回來的不是時候,祖母和你爹娘吵架生氣遷怒我。」

  李明華也笑了:「那你們知道祖母為什麼和伯父伯母吵架嗎?」

  李明冉搖搖頭,她還是個小孩子,家裡的事爹娘不會告訴她。

  「總不會是因為我借李明樓的珠子吧?」李明琪氣道。

  李明華點點頭:「是的。」

  祖母和李奉常夫婦爭執的起因,因為李敏的突然來突然去在李家上下已經傳開了。

  劍南道送來給李老夫人的孝敬以後要由李奉常夫婦接手,然後再給李老夫人。

  李老夫人不允許,所以吵了起來。

  錢財的事最能讓親人吵架,李明琪明白這個,也明白李老夫人為何如此生氣了,自己手裡的錢被人搶去,換做誰也會生氣。

  「不過這跟借珠子有什麼關係?」她眼角掛著淚問,「總不會是李明樓讓劍南道這樣做的吧?」

  話說完自己愣住了,聰慧如她想到了什麼。

  李明華攤手:「為什麼不會呢?你強借她的珠串,你的丫頭打了她的丫頭,祖母沒有呵斥懲罰你,反而替你出頭去要她借,這是多委屈的事,李明樓受過委屈嗎?」

  李明樓從來沒有受過委屈,從前是這樣,現在也是。

  「我說過了,她跟我們不一樣。」李明華笑道,「這下信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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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大事化小
  
  整件事就因為一個珠串。
  
  李明琪眼淚停了下來,再掙扎:「不可能吧,這麼小的事。」
  
  「對於孩子們來說,小事都是大事。」李明華道,「誰讓她不高興了,她就讓誰不高興。」
  
  對於劍南道來說,李明樓再小的事也是他們天大的事。
  
  「你想如果你是李明樓,你會不會這樣做?」
  
  她當然會!李明琪想都不用想。
  
  報復,她在報復,這個可怕的傢伙,因為一個珠串她竟然挑撥伯父伯母來報復祖母。
  
  李明琪將眼淚一擦從床上跳下來:「我去告訴祖母和伯父伯母。」
  
  李明華將她揪住:「你有證據嗎?李敏說了這是大伯父的安排,有誰證明是她的安排?」
  
  李明琪胸口劇烈的起伏,劍南道的人根本不會揭穿她。
  
  「雖然沒有證據,讓祖母伯父伯母起疑心就夠了。」她咬牙恨恨,「竟然如此算計祖母,亡父也能隨意拿出來做幌子,真是壞透了。」
  
  「起了疑心又如何?祖母不想要錢?還是伯父伯母不想要錢?」李明華將李明琪按回床上坐下,「你怎麼還是不明白,李明樓跟我們不一樣,有些孫女不用討好長輩。」
  
  長輩反而要討好她。
  
  她的父親不在了,但劍南道還在她手裡,她還是李家的大小姐,不受委屈也不用討好別人的大小姐。
  
  李明琪坐在床上嘴癟了又癟:「她又不是大伯父,她是個小女子。」
  
  都是小女子為什麼跟她們不一樣,李明琪將袖子一摔再次嗚嗚大哭。
  
  李明冉不懂也不在意別人為什麼跟自己不一樣,但知道李明琪為什麼這麼生氣,小手剝著幹果仁:「你就是看她不順眼,不用擔心,她在家不會太久,她要嫁人了。」
  
  李明琪想著今天見到李明樓,這是第一次見受傷後的樣子,簡直就像個鬼,而這個鬼樣子也還能繼續嫁人……
  
  李明琪哭聲更大了。
  
  委屈又憤怒的李明琪只是哭了幾天,並沒有去找祖母告狀,李明華的勸說是一個方面,她自己也想明白了,事到如今去告狀與她的處境不會有什麼改變,因為這件事還是因為她借珠串引起的。
  
  李老夫人就算對李明樓惱怒,火氣還是會遷怒到她的身上。
  
  被罵一次就夠了,這件事還是快點過去大家遺忘為好。
  
  李家的女孩子們沒有再出現在李明樓這裡,她們越發安靜乖巧,不去打擾家裡大人們。
  
  李老夫人讓僕婦又來了兩次送些吃喝用品,李明樓道謝收下,第三次李老夫人也表明了所求,讓李明樓告訴劍南道家裡以老夫人為尊,那麼接收錢財也只能由她,李明樓回答會去告訴劍南道。
  
  李老夫人暫時鬆口氣。
  
  左氏沒有再來找李明樓,也沒有噓寒問暖送吃送喝,李老夫人的動作她都知道。
  
  「這是一個交易,我相信仙兒的承諾。」她對不安的丫頭解釋,「而且我此時去她跟前,將來事情成了對她不好,老夫人會知道是她幫了我,老夫人是長輩跟她鬧起來,她晚輩吃虧。」
  
  「大小姐答應老夫人會去告訴劍南道,如果事情不成,老夫人還是會怨恨她。」丫頭皺眉。
  
  左氏笑了笑:「大小姐只是答應會去告訴劍南道,但並沒有說同意。」
  
  丫頭想到了李明樓對左氏的回答是一個好字,好是明確的回答,而去告訴只是轉達下意思,萬一劍南道堅持李奉安的安排呢,李大小姐也不能違抗父命。
  
  丫頭提著的心放下,左氏在內宅掌握的錢越多權越大,誰不願意做當家主婦的大丫頭。
  
  劍南道的消息還沒有傳來,送錢的車馬先要到了。
  
  「要誰接?二老爺啊,李敏沒有告訴你們嗎?」押送的管事年紀大看上去有些糊塗,尤其是走進院子就被一群人圍住。
  
  「李敏難道沒有告訴你們這件事要重新定論?他回劍南道去請示了。」李老夫人的管事惱怒的說道。
  
  「李敏沒有跟我們說,我們也沒有遇到他。」押貨老管事很不高興,「大概是他走的急忘了。」
  
  這也能忘?
  
  「反正我東西帶來了二老爺快與我交接,我還要趕回去,誤了日子就是違了軍令要受罰。」
  
  劍南道的人動不動就治家如治軍很是煩人。
  
  「我不管劍南道再做什麼決定,我現在到了就要按照原本的安排,二老爺不接,我們就帶著東西回去了。」
  
  誤期當斬的劍南道押貨管事強硬,李老夫人的管事無可奈何,李奉常的管事安靜如雞。
  
  還好有一件事可以達成一致。
  
  「不能讓他們把東西拉回去。」李奉常對李老夫人請求,「劍南道現在太亂了,一來一去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李老夫人也認識到李敏並不是個多重要的人物,這些人似乎各有各的主意,各有各的聽命,東西拉回去下一次送來大概就到年底了,雖然她也不缺錢,但到了眼前的錢誰捨得送走,早一天拿到比晚一天拿到好。
  
  「母親可讓人與我同去,我給他們簽了章收了東西,母親即可拿走,兒子半點不留。」李奉常對母親跪下。
  
  李老夫人淡淡道:「我也不要你的半點,你拿你大哥給你的,我拿我兒子給我的。」
  
  這件事暫時解決,母子二人恢復了先前的融洽。
  
  「沒有我的章東西半點不能被人拿走。」李奉常叮囑自己的手下。
  
  「你們都看好了,我的東西立刻就拿在你們手中,我可不想我要從其他人手裡拿我的東西。」李老夫人對侍立的僕婦們下了命令。
  
  「我要做的就是一直在場。」左氏安安靜靜的告訴身邊的丫頭們,「這是一個儀式,只要這一次有二老爺接收這個名義,不管東西在不在手裡,這件事的性質就定了,以後就好辦了。」
  
  所有人都打起了精神應對眼前的事,劍南道的李敏,內宅裡的大小姐暫時都被遺忘。
  
  李明樓不需要她們時時刻刻記著自己,只需要她們記得不要挑釁自己就可以,在時隔十五天后,李明樓又來到了季良家。
  
  車還沒有到門前,元吉就看到那個差點被打死的少年背著籮筐跑了出來。
  
  「小姐,他的傷好的真快。」元吉忍不住驚訝。
  
  李明樓掀起車簾,所以她找對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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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7-22 01:24:07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三章  大夫的確認
  
  李明樓一行人的到來讓背著籮筐的少年也很驚訝,他腳步一頓似乎要迎過來,但下一刻又轉身幾步跳進門內不見了。
  
  方二點頭評價:「身手利索,傷口癒合的很好。」
  
  他親自查看以及敷藥綁治這少年,知道這少年的傷情。
  
  李明樓讓車停下撐開傘走下來。
  
  季家的破門關上了,破門洞後有季良一角衣袍抖了抖:「你們是過路嗎?我家沒有水借你們。」
  
  這一次沒有那個老者在場,如果他在的話此時必然惱怒的呵斥翻臉不認人,忘恩負義。
  
  這才過去多久,就裝作不認識,老者已經說過如果不是李明樓幾人少年當時就要被打死了,就算不死傷也比現在重的多。
  
  元吉見過很多世面,但這樣裝瘋賣傻的忘恩負義的還是第一次見,他皺起眉頭,並不是對這個季良的態度不滿,對付忘恩負義他有很多辦法,無須為此煩惱。
  
  他煩惱的是這個人真是小姐要找的獵先生?是大人也推崇的人?
  
  李明樓沒有生氣,還認真的回答:「我們不是路過,也不借水。」
  
  季良從門洞露出半張臉:「這位小姐,我也沒有錢,你要是來索要救人的錢是白來一趟了。」
  
  其實這人也不算瘋子,腦子轉的挺快的,李明樓不由笑了。
  
  「你要是氣不過,那就只能把人打一頓抵債了。」季良說,似乎覺得這真是個好辦法,眼睛發亮,頭從門洞裡伸出來,「你打一頓吧,原來傷成什麼樣你就打成什麼樣。」
  
  李明樓愕然,這是挑釁還是無賴?但看季良的神情期盼又很真誠,還有激動,還有躍躍欲試。
  
  「來吧來吧,你們打吧。」他搖著手,就好像招攬客人。
  
  李明樓搖搖頭,不管是挑釁還是無賴還是真誠,說這種話做這種事真的是瘋子了。
  
  「爹!」院子裡傳來少年的喊聲,聲音惱怒又焦急,似乎相信自己的父親真有這個打算,而且為了達成這個目的,還極有可能去說服或者激怒李明樓等人。
  
  「小碗。」季良被兒子打斷有些不高興,眼珠轉了轉又柔和聲音,「不用害怕,有爹在,打傷又算什麼。」
  
  這是父親要勸兒子出來接受被打嗎?原本不理會這邊的方二也驚訝的看過來,怪不得那老者說這人是個半瘋子,這哪裡是半瘋子,是全瘋子。
  
  李明樓沒有再讓父子二人繼續商討挨打,握著傘走到了門前:「季先生,我是來求醫的。」
  
  李明樓的話音未落,季良從破門洞裡鑽了出來。
  
  竹竿一般乾瘦的身子原來也能這麼靈活,元吉和方二看著站在面前的男人同時閃過這個念頭。
  
  「哈,哈。」季良發出幾聲笑,「這就對了,我是大夫,誰要問診?」
  
  不待李明樓回答,季良的視線在李明樓方二元吉身上掃過,搖頭:「不是你們,你們都好好的,是要出診嗎?」
  
  他抬手拍了拍,看著門前停著的車馬,滿意點頭:「有車馬來接,不錯不錯。」
  
  季良一口氣自問自答,轉頭看身後:「小碗,小碗,拿我的藥箱來。」
  
  破門拉開,先前跑進去的少年小碗走出來:「爹,你能不能先聽人家說完?」
  
  跟那個老者不同,小碗聽到自己的父親說我是大夫時沒有反駁。
  
  很顯然他不覺得父親在發瘋。
  
  小碗看了李明樓一眼,低下頭:「我爹,不是什麼病都看。」
  
  雖然說出這句話,他垂下的手捏著衣角無意識的搓啊搓,透露出緊張不安忐忑沒有底氣。
  
  季良對兒子的介紹很是不滿:「你又不是我,能不能看,試試才知道。」
  
  小碗臉色更紅,惱怒的喊了聲爹:「她又不是你兒子,能讓你隨便試,折騰死了也無所謂。」
  
  季良也惱了:「我可不是隨便的人,難道我折騰死你了嗎?」
  
  小碗瘦弱的身子微微發抖,折騰這兩字勾起了回憶,痛苦讓他更加憤怒:「那是因為這位小姐先給我用了好藥。」
  
  大夫最生氣被說不如別人,季良更加生氣,揮舞著雙手:「那些藥根本就沒有用,是我治好的你。」
  
  李明樓忙問:「是季先生救治好了他?」
  
  當時明明是方二給這少年治傷。
  
  季良哼了聲,也不再隱瞞:「他受的傷,敷藥哪能這麼快治好,就得靠我,這種傷縫起來才能好得快。」
  
  說罷伸手一扯。
  
  他的動作太快,小碗沒反應過來上衣就被扯下來,露出瘦弱的身軀。
  
  那日他被鞭打皮開肉綻,方二親手灑上藥粉裹上傷布,此時臉上傷布留著一些,頭髮遮蓋看不出太大區別,但身上完全不同。
  
  裹著的傷布不見一縷,也沒有半點藥粉沾敷,肌膚上只有扭曲的紅色的蚯蚓一般的疤痕,疤痕上有針腳痕跡,好似衣服打了補丁。
  
  方二和元吉神情震驚的上前一步,李明樓手裡的黑傘抬起,將身形露出,裹布之下的雙眼審視。
  
  小碗回過神下意識的要拉起衣衫遮擋,元吉已經伸手按住他的肩頭:「這真是縫起來?」
  
  小碗的傷好的如何已經不需要問了,戰場上廝殺過的他對傷情再清楚不過,所以對這種傷的痊癒速度和程度的意義也更加明白。
  
  他的手撫過小碗的傷疤微微顫抖。
  
  「比我們的藥好。」方二說道。
  
  如果用他們慣用的傷藥,現在小碗還需要臥床,不能這樣背著筐跑進跑出。
  
  季良一臉得意享受三人的震驚,視線落在李明樓身上,恍然又高興:「那是當然,我最會治這種傷,這位小姐你的傷我看看.....」
  
  直到這時他才看到李明樓裹住的頭臉,立刻伸手去掀李明樓的兜帽。
  
  「呔。」元吉和方二同時喝道,一瞬間轉回李明樓身前,砰的一聲,季良被推開撞在破門上。
  
  破門發出咣當的響聲,季良也發出大喊:「幹嗎打人!」
  
  小碗向季良這邊走了兩步,看到他雖然大喊,倚著門卻是好好的站著,便停下來生氣的喊了聲爹。
  
  「出什麼事了?」有人正好走來聽到動靜喊。
  
  大家回頭看去見是那日的老者,老者看到這場面嚇了一跳。
  
  「季良你又惹禍了,啊,小碗你的身上!天啊,季良,你折騰那些雞鴨兔子就是了,怎麼對小碗作孽!」
  
  「可憐的小碗!遭了罪了!我真該守著你。」
  
  「善人啊,你不要害怕,這季良是個瘋子。」
  
  老者又是喊又是罵又是安慰,一個人忙的亂哄哄。
  
  李明樓打斷了老者:「老丈不要怕,我是來求醫的,季先生正是我需要的大夫。」
  
  向一個瘋子求醫,老者嚇了一跳,看到李明樓的樣子後更嚇了一跳,結結巴巴:「小姐,病急不能亂投醫。」
  
  「我可不是那種亂投的醫。」季良生氣糾正。
  
  小碗沒有反駁父親,遲疑一下低下頭:「現在我爹的醫術還不行,小姐再等等吧,等他再練練。」
  
  季良更生氣:「練什麼,我不是把你治好了嗎?你自己也信我能治好,才讓我治的,現在又說不行!」
  
  「會留疤的。」小碗生氣的回頭喊道。
  
  李明樓看著這少年,硬邦邦冷冰冰的心口一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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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7-22 01:24:19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四章 請看真心

  季家偏僻的門很熱鬧,但也不是從未有過的熱鬧。

  老者站在門前感歎這種熱鬧又來了。

  「他以前發瘋惹了多少麻煩,在村裡住不下去了,被趕到這裡來。」他生氣的說道,「他自己被打,小碗被打,也罷,那都是禍害畜生,最多用那些被禍害的畜生去騙人,現在竟然要去禍害人了。」

  「我不是瘋子,我是大夫。」季良坐在地上生氣的糾正。

  小碗沒有說話。

  老者搖頭,看著小碗:「小碗你也跟著你爹發瘋了。」指著李明樓三人,痛心疾首,「這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怎能欺騙她。」

  小碗垂下頭,但還是沒有說話。

  李明樓謝過老者好心:「我要找的大夫正是季先生這樣的。」

  「小姐啊,他根本就不是大夫,不會治病。」老者苦口婆心,看著這位裹住頭臉黑傘遮面的女孩子,對於她亂投醫同情也理解,人走投無路稻草也想抓住。

  「阿伯,我要治的不是病,是傷。」李明樓願意多說兩句話安撫這位好心的老者,然後再次上前一步,對季良施禮,「小女李明樓,家在成都府,想請先生到劍南道行醫。」

  這一句話說了兩個地方,季良老者小碗都有些沒反應過來。

  「劍南道?你不是江陵府的嗎?」老者喃喃。

  他當然記得那日方二出手救人時自報的家門。

  「劍南道是在成都府。」季良抓了抓頭髮說道。

  他比老者反應快,知道劍南道是轄區,知道成都府是駐地,這樣看來並不是瘋傻的不知世事。

  但也僅此而已,他並沒有像李明樓猜測的那樣喊出李奉安的名字。

  還是老者想了想,先想到了:「啊,李大都督。」

  李明樓應聲是:「家父李奉安。」

  老者忍不住施禮口中連連稱原來李大小姐,再次讚歎果然俠義心腸路見不平云云,通過他的碎語,季良和小碗都聽明白李明樓的出身來歷,也明白為什麼是江陵府李氏卻說家在成都府。

  不過,原本坐在地上的季良站起來拍了拍衣袍上的塵土:「我不去成都府,你另請高明吧。」

  他的神情肅穆,眼神冷靜,先前的激動癲狂歡喜全無。

  李明樓有些驚訝,他不僅沒有第一時間叫出父親的名字,現在說明了身份,山野老翁都激動於李奉安的赫赫威名,他卻依舊沒有反應,甚至還斷然拒絕了求醫。

  根本就沒有項氏說的獵先生欽慕李奉安,聽說是李奉安的戰友立刻毫不猶豫的來軍中聽命。

  是項氏在說謊,還是季良真不是獵先生?

  不過項氏說謊很正常,項氏對她本身就是一個大謊言,至於季良是不是獵先生也好像不太重要,眼前這個季良的確有治傷的好技藝。

  季良冷靜,李明樓沉默,小碗也不說話,老者鬆口氣。

  季良是個半瘋子,還沒有全瘋,聽到這位小姐的身家來歷終於冷靜,知道不能胡來發瘋,折騰野雞野鴨豬狗,甚至自己的兒子,最多被人罵瘋子吃些苦或者挨頓打,但折騰這位小姐那可是就要了命了。

  「季先生。」李明樓還沒有放棄,「季先生有什麼要求儘管說,我是真心來請先生的。」

  季良只是搖頭:「不去,不去,你走,你走。」

  「這件事只能先生來做。」李明樓道。

  季良斜眼看著李明樓:「你當我傻啊,你一個成都府的人怎麼知道我?還特意來請我。」

  原來是因為這個,果然不傻,元吉在一旁默默想,只是瘋而已。

  「我聽家父說的,久聞先生大名。」李明樓說道。

  季良哼了聲:「李大都督不在江陵府十年了,他在江陵府的時候我還沒成名呢。」

  你現在也沒成名好不好,老者搖頭,制止這不靠譜的對話:「李小姐,季良真不是大夫,您再去另請高明,耽擱了小姐,別說季良,我們都愧對小姐。」

  李明樓沒有理會老者,看著季良:「季先生是不信我真心請你?」

  季良哼了聲,沒有回答,破袖子甩了甩轉身。

  「先生的技藝我是相信的。」李明樓說道,「不信,先生看看我的真心。」

  看看真心?怎麼看?

  季良不解的轉過頭,小碗和老者也看向李明樓,見李明樓已經走到方二身邊,將傘遞給他又伸手.....是要拿錢嗎?

  錢有時候的確能表達真心。

  方二接過傘,李明樓的手沒有解他腰裡的錢袋,而是拿出了他腰上的一柄匕首。

  裹在刀鞘裡的匕首灰撲撲不起眼,拔出來日光下閃爍寒光很嚇人。

  要嚇唬人嗎?老者心裡想著,然後看那裹著頭臉的女孩子將寬大的袖子挽起露出半截胳膊,首先入目的是白嫩的肌膚,然後便是肌膚上點綴的幾塊灼燒的傷斑.....

  真的有傷呢,所以臉上也是如此嗎?可憐....

  「季先生請看。」李明樓道,匕首落在手背上,按下去劃向手臂。

  血如珠落玉盤迸跳,在手背手臂上綻開飛濺,明亮的日光下炫目令人失神。

  「啊。」小碗發出一聲喊。

  「小姐。」一向沉默寡言的方二大喊。

  元吉抓住了李明樓握著匕首的手。

  李明樓沒有大喊也沒有再奪匕首,抬起頭看季良:「季先生,我相信你的技藝,請你幫我縫起來吧。」

  她的臉掩在兜帽裡又黑布裹住看不到神情,但聲音裡可以聽到笑意。

  我敢劃破自己的胳膊,因為相信你能給我治好,世上還有比這個更能表達真心的嗎?

  老者震驚的目瞪口呆。

  季良神情驚訝中還有不解,他的驚訝不是被嚇到,只是不明白李明樓為什麼這麼做,待聽了李明樓的話,驚訝不解散去神情歡喜。

  「好啊好啊。」他高興的點頭,小眼閃閃發亮,盯著日光下少女血淋淋的胳膊,如同餓鬼看到了豐盛的大餐。

  站在一旁的老者沒有再阻攔,也沒有再說話。

  季良是半瘋子,這個李家大小姐就是個真瘋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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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7-22 01:24:29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五章 治傷說服

  季良家的破門終於打開了,內裡的房屋亦是破敗,但小院收拾的乾乾淨淨,就連籮筐也在牆角擺放整齊。

  坐在小凳子上的李明樓收回打量,看著一通忙碌後在面前坐下的季良。

  「要開始了嗎?」她問。

  季良沒有理會她,視線在幾根大大小小的針上巡弋,如同看自己的愛子,眼神溫柔又開心︰「用哪個呢?這次用哪個呢?第一次縫小姑娘的胳膊呢。」

  第一次....方二握著黑傘的大手微微抖了抖︰「不能去屋子裡躺下嗎?我家小姐不方便在外邊太久。」

  季良不高興的抬頭看了眼遮在頭頂的黑傘︰「屋子裡光線不好,很快的一會兒就好,你。」他喊站在另一邊的元吉,「按住她。」

  按住嗎...元吉深吸一口氣按住李明樓的肩頭。

  季良不再理會他們,繼續露出笑臉看著自己的藥箱,嘀嘀咕咕一番終於選定了捏起一根細針,穿上不知道什麼做的細線,按住李明樓伸在面前的胳膊。

  血簡單的擦洗過,露出翻著的皮肉,皮肉嚇人,細長的針尖也嚇人,蹲在門口的老者也屏住了呼吸。

  季良卻又想到什麼停下來︰「小姑娘怕疼,也可以不疼的。」眼珠轉了轉,另一隻手從藥箱裡摸出一瓷瓶,「灑上這個就不疼了。」

  說罷要傾倒,站在一旁默不作聲的小碗撲過來抓住他的胳膊︰「爹,這是什麼?」

  「麻藥。」季良神情理所當然,「用了這個縫針的時候就不痛了。」

  小碗臉色漲紅質問︰「怎麼沒給我用過?」

  元吉看向小碗,大家已經知道這少年就是被季良縫好的,在人的皮肉上飛針走線有多痛他能想像。

  麻藥元吉是知道的,在軍中也有用過,效果不怎麼樣還很貴,可有可無幾乎沒有大夫用。

  季良不給兒子用是因為貴,捨不得嗎?是親兒子啊.....

  季良認真道︰「你皮糙肉厚的跟小姑娘不一樣啊。」又對李明樓一笑,「而且這位小姐是上門求醫的客人。」

  客人尊貴,所以用更尊貴的藥,半瘋子並不傻,還懂人情世故。

  「你瞎說!」小碗惱怒的喊,抓過季良手裡的小瓷瓶,「這是你新做的。」

  季良哈哈乾笑兩聲︰「你不是差點痛死嘛,我這幾天特意做了麻藥,下次再給你治傷就不會痛啦。」再看李明樓一笑,「這位小姐好運氣,正好能用上,不用像小碗受痛。」

  「爹,我不會讓你在這位小姐身上試用你亂七八糟的藥。」小碗啞沉聲音一字一頓,將瓷瓶緊緊攥在手裡。

  試用......

  咯吱一聲,方二手中的黑傘柄似乎被捏斷,元吉的雙手也離開了李明樓的肩頭,準備落在季良的肩頭。

  「試用怎麼了?一生萬物,萬物都是由一開始的。」季良說道,他也很生氣,「正好有這個機會,何必浪費。」

  他不是狡辯,而是真的這樣想,這個人真是個瘋子,在他眼裡是不是萬物都只是用來試用的工具?不管是山上的野雞還是兒子還是任何一個求醫的人。

  「季先生,我很榮幸能試用你新做出來的藥。」李明樓制止元吉的動作,看向攥著瓷瓶退到一邊的少年,「小碗,我願意試試,我相信你的父親。」

  季良高興的點頭連聲說好。

  蹲在門口的老者搖搖頭,他雖然沒有走,但再沒心情說一句話,瘋子啊都是瘋子。

  小碗攥著瓷瓶低著頭不肯︰「他的藥沒用。」

  「你沒試過怎麼知道沒用!」季良喊道。

  小碗抬起頭惱怒︰「我試過的還少嗎?從小到大你讓我試過多少沒用的藥。」

  季良淡然道︰「只是有些沒效果而已,人不是好好的嘛。」

  比不過父親的伶牙俐齒,小碗只將瓷瓶攥緊︰「不許你給她用。」

  李明樓打斷父子的僵持︰「小碗,你也說了這藥最多沒用,有用我運氣好免得受痛,沒用也還是受痛而已。」

  小碗遲疑沒有說話。

  「而且我身體不好,不能在外邊太久。」李明樓低頭看裸露的胳膊,雖然黑傘遮擋,胳膊上也漸漸泛紅,就好似血在皮膚內溢散。

  小碗嚇了一跳,面色不安走過來。

  季良伸手,小碗沒有鬆開瓷瓶︰「只是麻藥?」

  季良不耐煩哼了聲︰「只是麻藥!」

  小碗鬆開了手,季良抓過瓷瓶,俐落的將藥粉灑在李明樓的胳膊上,然後在藥箱搗鼓一番,便開始縫針,針穿過皮膚的一瞬間,李明樓的身子顫抖縮起來,還好元吉按住了她。

  「看來運氣不好,麻藥沒有起效。」李明樓對小碗說道。

  她的聲音顫抖,好像是在笑,其實是痛的,小碗心裡明白,忽地在她身邊蹲下來,將手塞進她的另一隻手裡。

  身子不受控的李明樓下意識的握住了這只手,就好像找到了力氣的源泉,攥緊汲取。

  小碗齜牙咧嘴要失聲痛呼,在聲音沖出的一瞬間將另一隻拳頭塞進嘴裡咬住堵了回去,方二看他一眼緊握黑傘不讓一絲陽光落在李明樓身上。

  小院子裡平和安靜,老者不敢往這裡看一眼,蹲在門口背對,也似乎能聽到針線在皮肉裡穿行的聲音,令人牙根發酸渾身發麻。

  瘋子,都是瘋子。

  最後一根線剪斷,季良看著手臂上縫好的傷口意猶未盡,視線也終於看到了擦去血跡的肌膚上露出的斑疤。

  「這個先挖開然後縫起來怎麼樣?」他興致勃勃說道,手已經伸到藥箱拿出一把刀子。

  「這個估計不行。」李明樓聲音虛弱道。

  元吉用脫下的衣衫蓋住李明樓的胳膊,同時將季良舉著的刀子撞開。

  「行不行的,試試就知道嘛。」季良很是遺憾,看著李明樓討好勸說。

  也只有這個時候他的視線才捨得移到李明樓身上。

  「你這臉上也是如此嗎?讓我看看。」

  方二將黑傘一壓,將要掀李明樓兜帽的季良擠開。

  「季先生,多謝你,我今日沒有力氣了,再治傷撐不下去。」李明樓有禮貌的解釋,人慢慢靠在元吉身上。

  看著虎視眈眈的方二和元吉,季良不舍也只能放棄。

  「不急不急,等你明日有力氣了我再看。」他不忘提醒李明樓要言而有信。

  李明樓道︰「先生,我的事其實不急,我是想請先生去劍南道。」

  季良哦了聲,這一次沒有立刻拒絕。

  「劍南道西南夷人作亂,兵士多有受傷,刀砍箭射…..」李明樓說道。

  話沒說完,季良坐直了身子。

  「多?」他呼吸急促,「有多少?」

  元吉道︰「很多,不止是我們的兵士受傷,夷人傷亡更多。」

  季良站起身喊小碗︰「收拾東西,我們去劍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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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送走有安排
  
  項大老爺說獵先生故土難離很難請,遇到的時候他正在遊歷,但說要回家鄉江陵府再也不離開。
  
  項雲用盡辦法以及搬出了李奉安才說動他。
  
  當然現在李明樓不相信項大老爺說過的話,事實也證明搬出李奉安對季良沒用,或者季良不是獵先生,但不管是不是,李明樓都要賭一把,她相信就算季良不是獵先生,也會成為不輸於獵先生的人。
  
  通過這短短幾次見面說話,李明樓已經大概明白季良是個什麼樣的人。
  
  他的確是個瘋子,癡迷研習稀奇古怪的醫術,世間萬物在他眼裡都是醫術的工具,包括他的兒子,兒子受傷他第一個念頭不是擔心悲傷,而是歡喜可以有機會治傷。
  
  既然如此要說動他很簡單,李明樓先讓他明白自己真心信他的技藝,再告訴他劍南道有他大展身手的機會,不用被村人驚恐驅趕,不用只面對野雞野兔,是可以讓他救治還會對他感激的傷兵苦民。
  
  對於傷兵苦民來說,經歷過戰場的殘酷,再殘酷的救治方式都能接受,他們只有一個目的期盼,活下去。
  
  季良需要病人,傷者也需要大夫。
  
  「多謝先生。」李明樓道謝,又指著元吉:「這是我家大管家元吉,他會安排先生去劍南,我沒力氣了先休息。」
  
  安排好這件事她便暈了過去,最後感知元吉抓緊她的肩頭,方二的呼喚,以及季良的歡喜。
  
  「暈過去了更好治傷,我來治她臉上的傷吧。」
  
  嗯,元吉應該不會把他打死。
  
  李明樓並沒有昏迷太久,醒來時已經在回家的路上,元吉坐在馬車裡陪同。
  
  「不是因為治傷的緣故。」李明樓給他解釋,聲音虛弱,「是我的身體越來越不好。」
  
  「但治傷也是一定原因。」元吉聲音沉重。
  
  李明樓沒有反駁,匕首深深劃破的傷口,血肉中穿針走線,對精神和肉體都是極大的衝擊,她從小到大身上指甲蓋的傷都沒有,直到死在亂箭穿心之下。
  
  元吉道:「小姐要取信季良,我來也是一樣。」
  
  李明樓笑了笑:「我來更好。」
  
  因為她是李奉安的女兒,不惜自傷千金之軀來表明真心,比起自己更有說服力,元吉明白這個道理,李奉安也是這樣的人,做事不畏不懼不推不脫。
  
  只是如果李奉安還在,大小姐何須如此,元吉黯然。
  
  「元吉叔,我這樣做不是因為父親在不在。」李明樓道。
  
  那一世父親不在後,她過的日子跟父親在沒有任何區別,劍南道奉她為主,項家奉她為貴,她手裡的財富幾輩子用不完。
  
  她在太原府有莊院有田地還買了一座山,春賞花夏玩水秋收果冬狩獵,出車馬精美出入僕從湧湧。
  
  李明樓如同她的小名一樣,過著神仙般的日子,直到死去那一刻之前都不知道世間什麼叫煩惱艱難。
  
  神仙樓閣已經崩塌,項氏的狼心猙獰她已經看到,父親在與不在,項氏狼心都在,父親不在只不過讓他們肆無忌憚。
  
  既然知道了這一點,父親不在,她要做些事,父親在,她也要做。
  
  而且她來做這件事還因為她這具身子。
  
  她的身子如同鬼一般不能見天日,心跳也漸漸的不正常,不知道會不會慢慢的變成死屍,她想試一試,還好,劃破了會流血,會痛,很痛。
  
  「只割這一次,下次再也不了。」她喃喃。
  
  沒有下次就需要他們把事情做好,不用讓李明樓憂心費神,元吉收起黯然:「我三日後來接季良,即刻寫信給嚴茂,季良其人以及事情經過我會跟他說清楚。」
  
  嚴茂沉穩機敏會明白季良的用處以及重要。
  
  李明樓默然一刻:「給季良安排一個助手。」
  
  軍中也有很多大夫,這個不難,元吉應聲是。
  
  「這個助手要精挑細選,最重要的一個要求不是醫術,而是仁心。」李明樓道。
  
  季良只想治不想救,人在他眼裡不是人,這能讓他心無旁騖技藝專精,但同時也讓他很可怕。
  
  「要有個人看著他,不要讓他為了治傷而治傷。」李明樓道。
  
  不知道當初項雲給與季良什麼樣的允諾,但李明樓要給他一個限制,不能讓傷者的幸事變成不幸。
  
  元吉聽懂了肅穆的應聲是:「小姐放心,我會安排好。」
  
  李明樓閉上眼:「這件事接下來辛苦元吉叔了,我休息幾天。」
  
  「小姐好好歇息。」元吉道,將李明樓扶好躺穩,減輕車馬顛簸的不適。
  
  李明樓雖然沒有再昏過去,身體也是從未有過的虛弱,這次回家是被方二抱進去,金桔嚇的差點暈過去,但李明樓堅持不讓請大夫看病,金桔也只得作罷,將心思用在吃喝上來給李明樓進補。
  
  李明樓被方二抱進門李家上下也傳開了,李老夫人和項氏都派人來問,金桔謝過她們拒絕請大夫,二人便也不再強求,繼續忙著盯著越來越近送錢來的劍南道車隊。
  
  李明琪閉門思過後來到李老夫人面前,沒有再提珠子的事,也恍若從沒有被李老夫人罵過,將這件事翻過去抹掉,在李老夫人跟前更加乖巧。
  
  李老夫人也忘記了這件事沒有再對李明琪指責,只不過面對孫女們的陪伴有些心不在焉,乾脆免了她們每日陪伴,女孩子們已經很久沒有出門,又秋高氣爽,李老夫人便讓她們接受其他人家小姐們的邀請,去爬山進廟賞景玩樂。
  
  這一日姐妹三人寺廟進香歸來,李明琪坐在車裡,手裡拎著一隻香囊搖搖晃晃:「不知道大小姐收不收這個心意,我們出門玩樂可也惦記著她呢。」
  
  李明冉點頭:「炸米糕我給她一份。」
  
  李明華笑了笑:「既然是心意她肯定收啊。」
  
  「明華你送什麼?」李明冉好奇問。
  
  李明華道:「我沒什麼想送的,就讓丫頭去問問她有什麼想玩的,我再送吧。」
  
  「你這心意送的真取巧。」李明琪手搭在車窗上撇嘴,秋日晴好不冷不熱,車簾車窗都是垂紗,手隨著風撩動紗簾可以看到車外,車外已經到了李宅所在。
  
  「門前有個人。」李明冉探在窗口說。
  
  李家門前什麼時候都有人,李明華不理會,李明琪懶懶的看了眼。
  
  李家門前並沒有往日人來人往,大門緊閉,門子們也不在門前散坐說笑,只有一個少年騎在馬上正抬頭看匾額。
  
  少年十六七歲,手中握著馬鞭,察覺有車馬走近轉過了頭。
  
  李明琪就是這個時候看過來,少年的面容闖入視線,馬車也走到了門前。
  
  少年看著撩著車簾的李明琪:「小姐,這裡可是李奉安李大都督家?」
  
  他拱手施禮報家門。
  
  「某太原府項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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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7-22 01:24:53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七章 為明樓小姐而來

  項南這個名字不是第一次響在姐妹們的耳邊,但這個人是第一次出現在眼前。

  李明琪手拂車簾失神,先是因為著少年嘴角的一絲淺笑,然後因為這少年的名字。

  「你是項南?」李明冉年紀小只會好奇不會失神,手抓著車窗,身子和聲音都衝了出去,「李明樓要嫁的那個人?」

  李明華從李明琪和李明冉的縫隙裡探看,車前的少年劍眉星目五官俊朗,嘴角微微上翹,這讓他似乎時刻面含淺笑,如春風。

  看著車窗擠著的三個女孩子,春風更濃幾分,項南嘴角上揚︰「正是在下。」

  李明琪鬆開車簾。

  「項家公子?」

  「是太原府的項家公子!」

  「人呢?」

  跟車的李家僕從們聲音四起,有上前迎接,有去叫人,門前頓時熱鬧。

  貴客臨門卻是很不巧。

  「老夫人二老爺二夫人都出門了。」門前的管事迎客進門,滿含歉意,又想到什麼,「四老爺跟項九爺出去了。」

  項南將馬鞭子遞給李家的僕從,邁過門檻打量面前的庭院,聞言哦了聲︰「我還沒有去見我九哥。」

  過項九鼎所在而不入,直奔李家門前啊。

  「祖母伯父伯母一起出去了嗎?」李明華在後問道。

  因為看到迎出來的人不是大管家,又聽到二老爺出門了,李明華沒有讓馬車駛入二門,而是在這邊下了車一起走進來,待聽到家裡三人都出去了,很是驚訝。

  莫非是哪家世交老了人?如不然怎能三人一起出門。

  管家的神情有些古怪︰「劍南道送的東西到了。」

  李明華明白劍南道的東西是什麼,李敏來了一次,家裡鬧了一場,前幾天來了個管事,家裡的氣氛又熱鬧了,熱鬧了這麼久終於到了落定的時候。

  為了這些東西家裡三人都出去了,李明華不想也不好再繼續這個話題︰「去請了嗎?」

  管事應聲是。

  「先讓明海哥過來。」李明華又道。

  李奉安成親晚,只生養了一女一子,長女李明樓今年才十三歲,李奉常有兩子兩女,兩個兒子和大女兒已經成家生子。

  李奉常長子李明淵遊學在外,次子李明海打理家業,此時應該在家。

  管事道已經請了。

  李明華看了眼項南,又對管事道︰「明川明淵和明河在學堂嗎?也叫來吧。」

  李奉耀有兩子,李奉景有一子,年紀與項南差不多,還都在族學讀書。

  管事應聲是讓人去請。

  項南在一旁表達歉意︰「突然上門叨饒了。」

  三姐妹們中李明華最大,此時長輩未在,哥哥們未來,她落落大方待客。

  李明冉跟在後邊好奇的打量,等到機會忙問︰「你是來看明樓姐姐的嗎?」

  項南對她一笑︰「我在外當差,聽消息她出事,便告了假趕來,來的倉促沒先打招呼。」

  李明冉更加好奇︰「你跟我三哥四哥一般年紀,已經在外當差了?你一個人來的嗎?」扭頭左右並沒有看到項南的隨從,「你一個人行路啊,膽子真大…你拽我幹嗎?」

  最後一句話是對李明琪說的。

  她扭頭看李明琪,項南的視線也看過去,一直安靜無聲的李明琪笑了笑,側身垂目淺淺一禮,項南還禮。

  李明海聞訊過來了,與項南見禮。

  李明華拉著還想問東問西的李明冉告退,李明琪走在最後回頭看了眼,見項南對李明海還禮︰「…明樓小姐可還好?兄長方便帶我去見一見?」

  真是閒言碎語不忙講,一心只問李明樓,李明琪收回視線轉過回廊離開了前廳。

  「這就是項南公子啊。」李明冉輕輕啊的一聲,「看起來人很好。」

  李明華道︰「不用看也知道人很好啊。」

  李奉安為女兒決定的親事怎麼會不好,項家精挑細選的公子又怎麼會不好。

  她指的是家世才學相貌氣質等等適宜婚嫁的好,李明冉還沒想到那麼多︰「他說話很好,沒有像哥哥們那般對我不耐煩。」

  「那是因為你不是他親妹妹。」李明華敲她額頭,「你跟我去我外祖家,我表哥們對你怎麼樣?」

  李明冉嘿嘿笑︰「林家哥哥們也都很好。」又吐舌,「不過長的沒有項南公子好。」

  只要有偏愛,都好總有更好,李明華翻個白眼,李明冉笑著搖她衣袖,姐妹二人嬉笑熱鬧。

  「明琪呢?」李明華想到什麼回頭。

  跟在身後的李明琪對她眼楮彎彎一笑。

  「你怎麼不說話?還以為你走丟了。」李明華狐疑的看她。

  李明琪撇嘴︰「我說話惹了那麼多事,最近不想說話。」

  李明冉咯咯笑︰「不說話怎麼討祖母歡心。」

  「現在不說話就是討祖母歡心。」李明琪慢悠悠道,然後想到了話說,「你們說,明樓會見項南公子嗎?」

  李明華想也不用想︰「明琪你這問題真壞。」

  李明琪笑了笑︰「我忘了,大小姐肯定讀過史書李夫人的故事。」

  李明冉還沒讀過,好奇的問故事,李明華乾脆利索告訴她︰「故事就是大小姐這時候不會見項公子,這跟史書和李夫人都沒有關係,是個女子都不會。」

  女子李明冉便懂了點頭︰「是,明樓的臉不能見人,萬一嚇跑項公子就糟了。」

  鑒於項南的身份,李明海應了他的請求,親自來這邊告之並詢問李明樓。

  李明樓聽到項南來了有些意外,她沒想到這一世會這麼早見到項南。

  那一世她到了太原府項南並沒有在家。

  項氏詩禮之家子孫多讀書科舉,但自從項雲以文入武職得權後,也挑選了家中的子佷往軍中歷練,項南便是其中之一。

  當時他在宣武鎮為團練,恰好護送皇帝使者去范陽見安氏不能歸來,隨之又有安氏叛亂陷入混亂,直到次年冬天才回到太原府,距離李明樓來到太原府時隔一年多。

  按照時間算,項南這時候應該跟隨使者團離開了宣武鎮,迎接未婚妻舉辦定親都不能違抗的軍命,在聽聞未婚妻出了意外去而複返回家就可以違抗了嗎?

  李明樓手拄著頭想,不由笑了笑。

  金桔看到她的嘴角,猜測問︰「小姐,要請項公子來嗎?」

  請他來?來了之後……殺了他,李明樓手在下頜的裹布上輕輕的摩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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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7-22 01:25:03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八章 一句情話

  李明樓從來沒有忘記殺掉項家叔侄。
  
  項雲身份特殊牽涉太多,不能輕易殺掉,項南這個年輕後生,死了就死了,最多項家亂一亂,這是她喜聞樂見的結果。
  
  不過不能在這裡動手,怎麼殺在哪裡殺也要想好,那此刻沒有見他的必要,李明樓半點情緒也不想對項南浪費,她搖搖頭:「不見。」
  
  見或者不見,金桔都不覺得需要理由,應聲是就這麼簡單的去回復李明海,沒有任何解釋或者道謝,李明海也沒有覺得任何不妥。
  
  「仙兒妹妹出事後誰也不見,祖母也都隔著院門說話。」他主動給項南解釋。
  
  項南表示理解:「病症也好大夫也好我就不過問了,老夫人和叔父你們都必然安排妥當,我也沒有什麼好大夫可推薦。」
  
  李明海道:「你不用費心這些事。」
  
  項南點頭:「我做不了什麼幫她的,也不是來讓她見我,只是讓她知道,我來了。」
  
  李明海一怔,這是情話嗎?
  
  李明海十九歲,成親且去年剛生了一個女兒,在十七歲的項南面前可以擺出大人姿態,但乍一聽到這種話還是毛頭小子一般羞紅了臉。
  
  他和妻子是媒妁之言成親當晚才見第一面,小兒女的相思從未有過,更沒有說過什麼情話。
  
  「啊,好。」他結結巴巴的應答。
  
  項南表達了來意便告辭了,沒有等侯李老夫人李二老爺的歸來:「來的匆匆見長輩失禮,我先去見九哥,沐浴更衣備禮再上門拜見老夫人和伯父。」
  
  李明海挽留幾句親自送項南離開,看著這一人獨行的少年人跨馬消失在街道上才回轉,一面讓人去通知祖母父親項南先走了不用急著回來,雖然他們不可能為了一個晚輩急匆匆回來,果然只有大管家李楊回來。
  
  李明海簡單的講述了項南的來意,李楊便離開了,但還有一件事李明海不知道怎麼定奪。
  
  「項公子臨走的那句話,我是否要轉達給明樓?」他只能悄悄的問妻子。
  
  妻子趙氏今年十八歲,雖然已經生了孩子,聽到這種當面表達情誼的話還是紅了臉:「會不會不太好?」
  
  「應該不會吧,他們雖然沒有成親,但親事已經定了。」李明海思索,又道,「要不不用說,明樓已經知道項公子來了,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情誼這種事含蓄才美。
  
  趙氏想了想搖頭:「還是告訴大小姐吧,她現在出了這種事,項公子的話說給她聽,更安心,猜到和真切聽到是不一樣的。」
  
  李明海雖然不太明白,但還是按照妻子的說法去做了,他紅著臉將項南的話告訴金桔,金桔紅著臉轉達給李明樓,李明樓笑了笑。
  
  她聽過項南很多情話,紙短情長,項南很多時候不在家,他們之間會書信來往。
  
  她已經不是十三歲的女孩子,看到聽到一句情話會臉紅,更何況是殺了自己的人說的,她只會覺得好笑。
  
  但其他人不覺得好笑,項南的這句話在李家傳開了,很多人像李明冉那樣啊了聲,眼睛亮亮的想項南公子真好,我來了也是世間令人心動的情話。
  
  這動人的情話風一般傳開了,以至於項九鼎先聽到項南的話,然後才見到項南的人。
  
  項九鼎看著坐在廳堂裡安靜喝茶的少年,呵了聲:「你要是一開始就來,現在我們應該坐在家裡喝茶了。」
  
  李明樓與項南定親,因為年紀小暫時不成親,儘管如此李明樓到太原府來,作為未婚夫的項南應該前來迎接,只是恰好項南軍令在身不能告假。
  
  這世上沒有什麼請不下來的假,就看你想不想請。
  
  茶碗擋住了項南微翹的嘴角,只露出沉靜黝黑的雙眼:「六叔替我請的假,讓我過來的。」
  
  項雲的決定?項九鼎在一旁坐下來:「什麼時候?我怎麼不知道?六叔怎麼不跟我說一聲?」
  
  「沒多久。」項南簡單明瞭的回答。
  
  項九鼎看著比自己小的項南撇撇嘴:「你不要總討女孩子歡心,對著我們就冷冰冰,你也對我笑一笑,說句好聽的話。」
  
  項南看著他:「九哥瘦了,為了我娶妻辛苦你了。」
  
  項九鼎搓了搓膝頭:「總覺得你說的不真心。」又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而且我也沒有瘦,剛才還跟李四爺分食了一頭烤羊。」
  
  「所以說九哥辛苦啊。」項南道,自己再次斟茶,他一人行路快馬加鞭日夜兼程水糧都草草了事,在李家來來去匆匆未曾喝茶。
  
  項九鼎嘿嘿一笑:「你娶妻也不容易。」收起兄弟之間的嬉笑,「六叔有什麼吩咐?」
  
  項南將茶一飲而盡放下,嘴角微翹:「六叔讓我不論李明樓是傷了還是殘了都要娶回家,就算是一具屍體也要帶進家門,拜堂成親。」
  
  就算死也不離不棄,項九鼎感歎:「這真是天下最動聽的情話啊。」
  
  項南看他:「怪不得六叔讓我來。」
  
  項九鼎微怔,然後回過神明白了項南的意思,些許羞惱。
  
  這是情話但並不動人,婚約達成不離不棄對於項家來說這本來就是說好的決議,不管李明樓是貌若天仙還是醜如鬼怪,不管是四體健全還是疾病纏身,哪怕是今天定親明天死去,項南捧著牌位也會與她拜堂成親。
  
  他們要娶的是李明樓這個名字,與這個人怎麼樣如何無關。
  
  為什麼還要跟項南再次強調這個大家早已經明白的道理?
  
  項九鼎想到了:「李家要反悔?這怎麼可能?李家沒什麼變化啊,李四爺反而跟我更親近,一副怕我跑了的樣子,六叔從哪裡得到的消息?」
  
  項南抿了抿嘴,潤了潤並看不出乾裂的嘴唇:「李家不是李明樓。」
  
  項九鼎明白了:「劍南道還是李明樓?是了,這些日子只有李家的人跟我來往,元吉都沒有再見過我。」又皺眉不解,「怎麼會?為什麼呢?不可能啊。」
  
  項九鼎喃喃自語拍肚子摸頭坐立不安,再看這邊項南還在安靜的斟茶喝,少年的神情沒有絲毫的焦慮。
  
  項九鼎哼了聲靠回椅子上:「不管他們為什麼,小南你來了,這件事就沒問題了,如果你願意,哪個女孩子會不想嫁你。」
  
  項南沒有說話嘴角彎彎,再次斟茶。
  
  「我這裡茶不好。」項九鼎起身抓走他的茶杯,「快洗漱更衣打扮漂亮,到你媳婦家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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