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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暮蘭舟] 回到老公自宮前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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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0-28 01:34:22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卷:破白蓮 第二百二十章 驚變

  三娘子有成人之美之心,爽快的說道:「我這裡有的是婦科聖手,隨便你挑選,救人要緊,一個不行就換另外一個。」三娘子也覺得女老闆怕是有了身孕。

  丁巫拜謝,到了軟禁大夫的地方,點名要來自山西大同的禾大夫。

  哥妹重逢,都竭力壓制住激動,裝作淡漠的樣子,直到魏采薇登上丁巫的馬車,兩人才卸下偽裝,丁巫握著魏采薇的手,從頭到腳打量,「有沒有受傷?害怕嗎?」

  魏采薇搖頭,「沒有,我很好,這次拖累你們了,沒想到在關內也不安全。」

  丁巫說道:「你不要說這種話,我知道你是為了我而來西北的。」當然,還有汪大夏。

  又給她講逃亡計劃,「一切都安排好了,你到了紅妝胭脂鋪,假裝給汪大夏診療,然後藉口親手去藥鋪挑選藥材,把跟隨你抓藥的藥鋪掌櫃放倒,偷她的錢袋,實則坐著錦衣衛的馬車回到大同。」

  魏采薇問:「可是,汗廷的大夫逃跑,都因你的緣故,三娘子會不會找你追責?」

  丁巫說道:「汗廷十幾個婦科聖手,少你一個不少。何況三娘子性情溫和,不是那種動不動就喊打喊殺之人,她不會因這個責怪我。」

  丁巫攤開一張手繪豐城地圖,「……那時候我和汪大夏都不能在你身邊,只有你和掌櫃,你要記住路,在這條巷子放倒她,她是我們自己人,假裝中了你的迷藥。你拿著錢袋從巷子口出來,往南街走,那裡人多,都是目擊證人,會看到你一個人出來。」

  「你往北走,是個牛馬市,買一匹馬,順著這條東長街一直騎出豐城,豐城一里地這裡有一片丘陵,接應你的馬車就在這裡等你,陸纓就在馬車裡,她會護送你回大同。」

  魏采薇頓首道:「我記住了,這次回去之後,只在軍中為軍戶家屬和逃出白蓮教的開荒百姓們看病,不瞭解底細的病人一概拒絕。」

  到了紅妝胭脂鋪,夫妻相逢,汪大夏不醫自癒,從床上跳起來,連鞋子都沒穿,光著腳緊緊抱著魏采薇。

  他再也受不了第二個親人失蹤了。丁巫識趣的退出房門,還體貼的關上房門,想了想,還是提醒小別勝新婚的小夫妻,「你們只有一刻鐘時間。」

  時間緊迫,可不能像上一次那樣讓我和陸纓在樓上喝茶吃核桃吃到撐了,你們兩個還沒「結束」啊!

  趕緊的!

  兩個月沒見,汪大夏爭分奪秒,魏采薇也沒時間蒙眼睛了,接受女裝的汪大夏牢牢把她的腰牢牢掐在桌沿上了。

  她一半身體懸空,全靠著汪大夏支撐,好像隨時都要墜落,身後就是懸崖,她只能牢牢抓住懸崖邊的一顆獨松。

  這一株松樹在強風中劇烈晃動著,樹根似乎隨時能夠從岩石縫裡拔出,墜落懸崖,她提心吊膽,卻又極度沉迷這種失控。

  咚咚!外面丁巫鼓起勇氣敲門,「好了,時間到,快出來,要走了。」

  隔著一層門,丁巫聽見桌子腿擦在地板上的哢嚓聲,就像搬家似的,響個沒完,上一次是尷尬,這一次是羞恥,丁巫乾脆扯了兩團棉花堵住耳朵,眼睛盯著西洋懷錶,幾乎要把靈魂注入懷錶,努力不想其他。

  現在唯一慶幸的就是陸纓不在這裡,她在城外一里地裡等著魏采薇接頭。我一個人羞恥就夠了。

  汪小夏已非吳下阿蒙,基本上可以做到收放自如了,敲門之前的動靜就像裝修房子,敲門之後很快就安靜了,魏采薇出來的時候,屋裡傳來一股濃鬱的西洋香水味,就是為了掩蓋那股石楠花的味道。

  見魏采薇出來了,丁巫才取下堵住耳朵的棉花球。

  魏采薇心虛,不敢看義兄的眼睛。丁巫也一樣,默默送她下樓,只說了一句,「保重。」

  汪大夏趴在窗前,從窗縫裡看見魏采薇和掌櫃的身影消失在街頭,這一別,下次見面不知何時,經過這次風波,魏采薇恐怕來的次數更少了。

  我恨兩地分居!

  趕緊把白蓮教滅掉,做完這個,老子就不幹了。

  計劃很順利,魏采薇沉著冷靜,按照逃亡路線,一絲不苟的進行,騎馬出城。

  黃昏,紅妝脂粉鋪。

  汪大夏對著地圖看懷錶,地圖裡就像有個螞蟻般的小人,在大街小巷裡穿梭,腦子裡想像著魏采薇此時到了何處。

  丁巫看著天色,說道:「這時候她和陸纓應該見面了。」

  汪大夏被上一次父親失蹤慘死整怕了,此時依然緊張,不敢掉以輕心,「但願如此。可是,按照計劃,陸纓接到了采薇,會派出暗探來報信,現在此人還沒來。」

  丁巫看著懷表時間,「沒有那麼快,路程有點遠。」

  入夜,胭脂鋪打烊關門,信使還是沒來。

  汪大夏緊張的在屋子裡團團轉,「怎麼還沒來?豐城就要關閉城門宵禁了。」

  這下連向來淡定的丁巫都坐不住了,「我出城去看看,我有通行的腰牌。」

  丁巫披上狐皮大氅,戴上風帽,騎馬出門,幾個人突然出現,攔住了他的去路,正是三娘子的親衛,說道:「丁院判,鐘金哈屯要召見你。」

  丁巫著急找魏采薇,「現在天色已晚,哈屯要早些休息,如果不是很緊要的事情,我明日一早就去汗廷。」

  親衛說道:「鐘金哈屯要見你,現在,立刻,馬上。」

  丁巫騎在馬背上抬頭,看見紅妝胭脂鋪二樓窗戶有個婀娜的身形,知道汪大夏正看著街上的動靜,看到他被鐘金哈屯傳走了。

  丁巫只好跟著親衛趕往汗廷,等解決三娘子的事情,再立刻折返回來。

  汗廷。

  丁巫聽到裡頭傳來樂曲聲,是《海青拿天鵝》一曲,獵鷹海東青如何穿雲破霧、在湖邊尋找了獵物天鵝,經過一番搏鬥後,抓住了天鵝,滿載而歸。

  丁巫不敢打擾三娘子雅興,待琴聲停止,聽到三娘子宣召,才進去見她。

  三娘子今晚開了盛大的宴會,十二部的樂伎,還有剛才隨著樂伎跳舞的舞姬,一個飾演海東青,一個跳天鵝。

  三娘子的宴會只為招待一個人,丁巫看到了本該逃走的魏采薇坐在賓客席上,心中大驚!

  三娘子重賞了樂伎和舞姬,命他們統統退下。宴會只剩下她和丁巫、魏采薇三個人。

  「坐。」三娘子指著魏采薇對面的位置。

  丁巫腦子裡颳起了暴風雨,一艘小船努力的風頭浪尖調整著舵位,尋找應對之法。

  怎麼回事?半夏怎麼沒能逃走?難道三娘子不放心出宮的大夫,一直派人暗中盯梢?三娘子現在到底知道多少?她看破我是錦衣衛的人了嗎?

  丁巫猜的很準,魏采薇是俺答汗的人綁架來汗廷的,算是大汗的「貴客」。三娘子不想看到俺答汗的貴客在她眼皮子底下出事,有損她的賢妻形象,就在丁巫借人之後,派出親兵遠遠監視,以防出意外。

  結果,還真出事了。

  親兵將意圖逃跑的魏采薇在豐城門口攔住,帶到汗廷邀功請賞,三娘子一看「禾大夫」的臉,很是震驚:這不是就是汪大夏以前的鄰居、現在的新婚妻子魏大夫嗎?

  宴會上,三娘子明知故問:「你們兩個認識嗎?」

  丁巫說道:「她是半夏,微臣的義妹,在山西大同化名禾大夫。」

  三娘子問:「她為何在大同?」

  丁巫觀察著魏采薇的表情,憑著多年兄妹的默契,答道:「因為她一直沒有放棄微臣,總是幻想著要微臣棄暗投明,大明新皇帝登基,寬厚對待老臣,很多前朝被打壓的官員平反昭雪。如果微臣回去,表示悔改,就能夠為丁家平反,重歸榮耀。」

  魏采薇露出肯定的眼神,看來她也是這樣回答三娘子的,這一關算是過了。

  三娘子又問:「她放棄了新婚丈夫不管,跑到千里之外的西北找你,恐怕沒有這麼簡單吧。」

  三娘子居然連半夏嫁給了汪大夏都知道!丁巫掃了一眼魏采薇,「是的,沒這麼簡單。她想說服微臣借著樞密院院判的身份,給明朝朝廷送情報,以抵消我叛國的罪名,將功折罪。微臣拒絕她,她一直不死心,總是糾纏微臣,微臣不堪其擾。」

  「但是,她畢竟是微臣的義妹,從小和微臣共甘共苦,在鐵嶺苦寒之地相依為命,微臣不能不管她死活。聽聞她被綁架到汗廷當大夫,哈屯以前在京城的時候認識她,微臣怕哈屯認出她的身份,所以就藉口紅妝脂粉鋪女老闆有病,把她借出宮,放她走了。」

  「微臣欺騙了哈屯,微臣有罪,微臣認罰。但是微臣從來沒有出賣過汗廷和哈屯。一片忠心,日月可鑑。」

  我只是一門心思捶白蓮教。

  三娘子指著魏采薇,「依你看,我該如何懲罰你的義妹?」

  丁巫跪求道:「一切皆因微臣而起,微臣願意替愚妹受罰,一人承擔兩人的懲罰。」

  三娘子卻說道:「女子出嫁從夫,她既然嫁給了汪大夏,就是汪家婦。論承當責任,你這個義兄要退一射之地,她的丈夫才應該為她的言行負責。你把汪大夏叫過來,要他親自來領自家的媳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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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拿著晉江瑪麗蘇女主劇本的起點傑克蘇萬人迷配置的男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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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0-28 01:34:36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卷:破白蓮 第二百二十一章 揭穿

  「這……」丁巫面露難色,「她的丈夫遠在千里之外的京城,現在外頭天寒地凍,千里冰封,如何趕的過來?」

  三娘子說道:「你莫要哄我,汪大夏是錦衣衛的人,錦衣衛日常做些什麼事情,我很清楚。我在你們的都城,也做過類似的事情,收集情報,送回自己的國家,大家各為其主。」

  「何況,魏大夫身為人妻,還是新婚燕爾,不可能因為你一個義兄而突然來邊關要你回國去,我猜測,她是順路,跟隨執行任務的丈夫到了大同。汪大夏一定就在邊關錦衣衛的暗樁裡,說不定,此刻他人就在豐城。」

  「我若早知道如此,就不會要侍衛把她從城門抓回來,一路跟蹤,她在路上必有人接應回大同,我猜,接應的人就是汪大夏。」

  好個聰明的三娘子!除了猜錯接頭人,其餘全對!

  丁巫心中驚濤駭浪,努力保持冷靜,想著如何應對。

  此時如果要汪大夏來到汗廷領走魏采薇,必定會暴露錦衣衛在豐城的暗樁,紅妝胭脂鋪好容易鋪開的情報網會被打亂。

  可是,如果汪大夏不來,魏采薇會受到鐘金哈屯的懲罰。

  怎麼辦?丁巫左右為難。一邊是國家利益,一邊是妹妹的安危。

  魏采薇開口了,說道:「此事因我一人而起,與我丈夫無關,我一人承擔罪責。哈屯既然知道我嫁給了汪大夏,應該對京城動向瞭如指掌,會有情報送到汗廷。也應該知曉當今皇上的太子和兩個公主都是我接生的,李貴妃也一直是我負責為她調理身體,女人生孩子,身體一半是躺在棺材裡的,我自願留在汗廷,照顧哈屯生產。」

  好個一心護夫的妻子。三娘子摸著隆起的肚皮,玩味的看著魏采薇,「第一次見你,就覺得你與眾不同。你是陳千戶父子雙殺案的嫌犯,汪大夏把你託付給我,要我幫你逃出京城,你卻逆流而上,主動自投羅網,去錦衣衛澄清了自己的嫌疑,不用一輩子過東躲西藏的生活。」

  「後來,就聽聞你和錦衣衛的陸統領有私情,沒過多久,你就和鄰居汪大夏公開成雙入對,就連教主趙全邀請汪大夏赴宴,也要順帶叫上你,你們兩個在畫舫宴會上卿卿我我,就連紅袖招的歌姬舞姬都隔著屏風,聽得面紅耳赤,那時候我覺得很奇怪,因為汪大夏只是貪玩耍,不喜世俗約束,表面離經叛道,其實並非好色風流之人,怎麼一遇到你,他就變了一個人。」

  「現在想想。」三娘子的目光在丁巫和魏采薇之間流轉,「這一切是一個精心算計的局中局。你和陸統領、汪大夏三人行的不堪傳聞、萬貨商行突然陷入假銀票官司、丁巫和汪大夏猶如天降神兵,解決萬貨商行的官司,連同萬貨商行和紅袖招兩大白蓮教暗樁一夜之間覆滅,還有丁巫被當做勾結白蓮教的嫌犯被關在錦衣衛詔獄備受折磨、丁巫叛逃故國,來投靠汗廷,皆是一場又一場的戲。」

  丁巫立刻跪下,扯開衣襟,露出脊背可怖的傷疤,「微臣被錦衣衛鞭打侮辱、微臣的父親被關在錦衣衛詔獄十年,暗無天日,一病嗚呼,這都是鐵打的事情,並非演戲,微臣對汗廷的忠心,日月可鑑,絕無半點異心。」

  三娘子現在懷疑一切,「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苦肉計而已,你的傷疤是真的,我很佩服你的毅力和勇氣。至於你的父親……把一個活人做成死人的樣子,不正是魏大夫擅長的嗎?」

  眼瞅著丁巫也要被拖下水了,魏采薇心中大急,「我與汪大夏早就生情,與陸統領的私情子虛烏有,只為演戲,那個端午節丁大哥被嚴世蕃抓走了,我要救他,不得已和陸統領演戲。我的兩段感情,只有和汪大夏是真的,我們歷經波折,七年才得以成婚,真情難斷,最後有情人終成眷屬,並沒有欺騙世人。」

  三娘子聽了,心裡莫名湧出一股酸意,「是嗎?如果你說的都是真的,汪大夏對你用情至深,他應該會不顧一切來汗廷找你。」

  三娘子對丁巫說道:「你可以下去了,汪大夏遲遲等不到他的妻子,自會來找你這個大舅子打聽消息,你就對他說,要接回老婆,就來汗廷找我。他若不來,他老婆就留在汗廷,一輩子當我的御醫。」

  丁巫正要再出言為自己澄清,三娘子又道:「你把進出汗廷的符牌留下來,以後若無召,你不可以進出此地。」

  三娘子懷疑丁巫,雖然沒有證據,一切都是猜測,但是,她是汗廷最尊貴的女人,她不需要證據,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她不可能在懷疑丁巫的情況下再繼續容他自由進出汗廷了。

  這是丁巫「叛逃」以來,遭遇的最大的危機,他摘下犀角做的符牌,雙手捧給三娘子,「多說無用,微臣會以實際行動證明自己的忠誠。」

  三娘子用犀角指著魏采薇,「如果我要你殺了她,以證清白呢?」

  魏采薇藏在衣袖裡的手指頭都要生生絞斷了。

  丁巫答道:「微臣不會對義妹動手。微臣雖然在錦衣衛詔獄遭遇鞭刑逼供時,對她有過怨恨,怨她沒能及時救微臣出去,但鞭打微臣的是錦衣衛,不是她、囚禁微臣父親十年的也不是她。她從來沒有做過害微臣的事情,也沒有做過任何對哈屯有威脅的事情,微臣無論如何都不會傷害她。」

  「很好。」三娘子點頭道:「你還真是個有情有義的義兄,既然如此,從明天起,樞密院就不要去了。」

  三娘子一刀刀劈砍下來,把丁巫的官職都砍掉了,貌若天仙的她,也有雷霆手段。

  丁巫被逐出汗廷,魏采薇如坐針氈,宴會只剩下兩個女人。

  魏采薇思考著如何努力挽回,說道:「如今我不再是昔日街頭無權無勢的游醫了。李貴妃對我信任,我無召也能可以進宮,自由出入宮廷,當今太子是我給他剪的髮,憑我的能力,完全可以幫助義兄恢復過去高官子弟的身份。無論我如何勸說,他都不肯答應跟我回去,鐵了心要留在汗廷,為三娘子效力。」

  「可是……」魏采薇諷刺一笑,「三娘子卻並不相信他的忠誠,覺得非我族類,必有異心,以莫須有的罪名將他逐出汗廷、還奪去官職,他一片忠心,終是錯付了!這樣也好,一個小小考驗下來,義兄應該對哈屯從死心塌地變成死心,他應該看清了自己的處境,一個漢人,是不可能真正得到信任的,在哈屯這裡沒有前途。」

  三娘子冷了臉,「你在諷刺我沒有容人之量?你不要忘記,你現在是我的囚徒,生死只在我一念之間。」

  魏采薇站起來,雙手高舉,肩膀聳動,學著剛才《海青拿天鵝》的舞步,大鵬展翅,獨自跳舞,她原地旋轉,裙擺漲成一面鼓,就像一個陀螺似的永不停歇。

  魏采薇突然起舞,三娘子摸不著頭腦,心想她莫非是被我逼瘋了?汪大夏要是來汗廷,看到一個瘋婆娘,怕是……

  魏采薇腳尖一點,旋轉截然而止,回眸笑道:「我是哈屯的囚徒不假,但是哈屯又何嘗不是汗廷的囚徒呢?哈屯嫁給自己的外祖父,難道是哈屯所願?哈屯和我一樣,都是苦中作樂,反正逃不出去,索性在囚籠中盡量讓自己舒服一些,其實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放肆!」三娘子氣得拿起杯子,想要砸向魏采薇,舉到半空,理智讓她停止了。

  三娘子捏著杯子的手背都凸出淡藍色的血管,幾乎將牛角杯捏碎,最後,她輕輕放下牛角杯,「差點中了你的激將計。你要尋死,我偏不成全你。」

  魏采薇說道:「我不是在尋死,我是尋求與哈屯合作。我是大明人,哈屯是汗廷的人,我們都不會為了任何人背叛自己的國家。我義兄是哈屯最得力的人,哈屯懷疑他的忠誠,也是說棄就棄了,可見叛國是哈屯的底線。」

  「我們兩國雖然討厭對方,但都沒有能力將對方覆滅。錦衣衛的行動至今為止,也只針對白蓮教,並沒有對汗廷如何,更沒有傷害過哈屯。況且,我們都是女人,有些事情,只有女人才懂得女人的痛苦。」

  「中原有句俗話,以色侍人,豈能長久?即使俺答汗會一直沉迷哈屯的年輕貌美,永遠寵愛哈屯,但是俺答汗六十多歲了,還能活多久?我們的老皇帝去年就駕崩了。我知道草原有繼承婚的習俗,哈屯將來會像一個物件一樣,被繼承汗位的大繼子所繼承,會淪為繼子眾多妻妾中的一員,也就是說,哈屯在被迫嫁給自己的外公之後,會再嫁給自己的舅舅。」

  三娘子聽了,再次被勾起了怒火和暗藏在心裡的恐懼,「你閉嘴!」

  到了這個地步,錦衣衛面臨著功虧一簣的危險,魏采薇索性豁出去了,「哈屯的大繼子辛愛黃台吉已經年過五十了,聽說他沉迷酒色,身體不太好,這樣的人不能長壽,所以,哈屯的大繼子、也就是大舅舅死了,依然年輕美麗的哈屯會嫁給自己的孫子、也是外甥,像個物品一樣身不由己,在男人之間傳遞著。」

  魏采薇緩緩走近暴怒的三娘子,「男人們覺得繼承婚可以最大程度的保護家產,肥水不流外人田,從來不覺得這樣的婚俗有問題,因為他們是利益的獲得者,但從來如此,那便對嗎?」

  「他們不會去想改嫁給自己兒子、甚至孫子的女人們是什麼感受,去體會被當成一件可以繼承的物品是多麼可怕可悲的事情,但是我知道哈屯並不甘心,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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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0-28 01:34:51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卷:破白蓮 第二百二十二章 游說

  三娘子有俺答汗的寵愛,實際並無多少權勢,反而有種四面楚歌之感:七個繼子和這個年輕繼母面和心不和、朝臣和各部落表面尊稱她為鐘金哈屯,其實背地裡不齒她這個外孫女嫁給自己了外公。

  人們敬畏強者,欺凌弱者。事實上是俺答汗強娶了外孫女,但是沒有人敢說俺答汗的不是,卻背地裡指責三娘子為了富貴,勾引了自己的外公,不知羞恥。

  這就是現實。女人被男人強佔,尤其是被有權勢的男人,這個男子只需有權勢或者錢財,無論這個男子多麼老、多麼醜,女人多麼年輕美麗,那麼輿論都會為男子的罪行開脫,而不是同情被害女性,反而會譴責她愛慕虛榮、為了錢財權勢去睡老醜的男人。

  男人無論多老多醜多猥瑣不堪,都是被心機女人「欺騙」的傻白甜。

  起初,三娘子是崩潰的,她被外公欺負霸佔,還要背負為了權勢毀掉和表哥的婚約的壓力,甚至,她想過尋死。

  可是當刀鋒割破手腕的肌膚時,她停下了:為什麼?我明明沒有錯,為什麼要去死?

  老男人為了彌補她,把她寵上天,三娘子如行屍走肉般被老男人擺弄,明明盛寵加身,卻如同凌遲了她的靈魂,所有人勸她接受老男人,不要不識抬舉,甚至她的親生父親也要她服從這個老男人,乖乖當一個小妻子。

  漸漸的,三娘子接受了外公變成丈夫的事實,甚至,還很享受被草原最有權勢的男人寵愛的滋味,為了生存下去,讓自己盡量舒服一些,不讓自己陷入崩潰,她無數次給自己催眠:

  他強佔了她,是為太愛她了。

  他不顧倫理堅決要娶她為正妻,是因為真愛。

  她要用真情來回報他的愛。她必須學會愛他……因為一旦愛上他,她就不會那麼痛苦了。

  愛情就像麻沸散,讓她感受不到切膚之痛,讓她覺得自己是一個快樂的、滿足的、幸福的、一直被寵愛的小嬌妻。

  可是魏采薇尖銳的一番話就像一縷陽光,把三娘子努力遮掩、藏在床底下裡不能見光的東西統統照亮,迫使她從麻沸散中清醒過來,來面對接下來更加不堪的未來。

  嫁給外公只是開始,她還要面對嫁給舅舅、嫁給表哥、甚至嫁給外甥的痛苦,每一次婚嫁,她都要痛一次、一次次麻痺自己、接受現實。

  這個女人好殘忍!

  三娘子雙手抓緊了案几的邊角,努力克制自己不要掀桌,「繼承婚是蒙古各部落的規矩,憑我一己之力是無法改變,我不甘心沒有用,你們明朝朝廷也無法改變我們的習俗。」

  只要你不甘心,我們的機會就來了。魏采薇坐在三娘子對面,「我聽義兄說過,哈屯並非隨波逐流之人,繼承婚的婚俗無法改變,但是可以改變實質內容,假如哈屯掌握了權勢,就可以把丈夫變成傀儡,名義上的丈夫只是哈屯統治草原的工具。只要哈屯對我們明朝稱臣,不再起干戈,我們就全力支持哈屯統治草原。」

  三娘子目光一亮,但是很快就黯淡下去,「你們中原有句俗話,叫做畫餅充飢,你是個有膽識的女人,居然敢給我畫大餅。」

  魏采薇說道:「只要敢想敢做,一切皆有可能,我們中原也是男尊女卑,但出現過一個女皇武則天,她也是先嫁父親,又嫁給繼子,服侍了父子兩代人,之後的幾個皇帝都是她的傀儡,她說立誰就立誰,直到她廢掉所有的皇帝,登基自立為帝。」

  「你們草原也有一個類似武則天的女人——」

  三娘子立刻接話道:「你說的是滿都海哈屯。」

  草原無人不知滿都海哈屯這個偉大的女性。

  滿都海哈屯是大明成化年間蒙古草原的一顆明珠。那個年代,大明成化帝瘋狂愛慕比他大十九歲的萬貴妃,開始了一場曠世奇戀。同一時期,另一對姐弟戀的故事也在草原上發生,而且年齡相差二十五歲。

  草原滿都魯大汗去世了,還絕了嗣。大汗晚年時,妻子滿都海哈屯掌控了權勢,這一年,滿都海哈屯只有三十二歲,正當壯年。

  按照草原繼承婚的婚俗,喪夫的滿都海哈屯嫁給誰,誰就是草原之王,所以草原各個部落的首領紛紛向滿都海哈屯求婚,爭搶著吃絕戶。

  滿都海哈屯最終選擇了成吉思汗的第十五世孫、黃金家族的後裔、年僅七歲的延達汗——也就是現在俺答汗的祖父。

  三十二歲的滿都海哈屯嫁給了七歲的延達汗。

  當然,這是一門典型的政治婚姻,和愛情無關。滿都海哈屯選擇七歲的男童當丈夫,一來是男童的血統高貴,容易服眾。而來是男童年紀小,好控制,在男童十六歲攝政之前,滿都海哈屯可以繼續掌控權力,是草原實際的主宰。

  滿都海哈屯後來和小丈夫延達汗生了七個兒子——厲害的女人連生育有極其有效率,她生了三對雙胞胎,只需懷孕四次,就能生出七個兒子。

  其中,她所生的長子就是現在俺答汗的父親。滿都海哈屯是俺答汗的祖母。

  所以,魏采薇只需稍做提醒,三娘子立刻明白她說的就是自己的祖婆婆滿都海哈屯。

  魏采薇說道:「正是,滿都海哈屯喪夫之時,就是她成為草原真正主人的開始,繼承婚對她而言,只是使用權力的一個工具。只有擁有了絕對的權力,無論男人還是女人,都能掌控政治婚姻的主動權。」

  「哈屯改變不了繼承婚的傳統,不能選擇,只能接受。但是成為這樁婚姻的支配者,還是淪為一個被對方控制的牽線木偶,這是哈屯可以選擇的。我們可以幫助哈屯做主選擇。」

  三娘子目光變幻,陰晴不定,腦子裡有千百個念頭在左右互搏。

  魏采薇不容她逃避,握住了她的手,「我們想當哈屯的盟友,俺答汗正在老去,哈屯要為自己的將來考慮了。老男人的寵愛是靠不住的,權勢和金錢才是女人最好的朋友。」

  「多一個盟友,還是多一個敵人;成為滿都海哈屯這樣偉大有權勢的女性,還是當一個物件在祖孫幾代人裡被繼承,都在哈屯的一念之間。」

  三娘子的手在魏采薇的掌心裡出汗、顫抖,過了好一會,她的手終於不抖了,問:「我憑什麼相信你的話?明朝皇帝會認你對我的承諾嗎?我和你們暗地裡接觸,一旦被人捅出去,說我裡通大明,我就真的完了。」

  能夠問出這幾句話,就說明三娘子已經將我的提議聽進去了、打動了她的心。

  根據魏采薇當江湖郎中的經驗,嫌貨者才是買貨者,如果不感興趣,客人才懶得勞心費力講價還價,扭頭就走了。能坐下來討價還價,買賣才有希望。

  魏采薇說道:「我不能為了自己脫身而隨口說大話,欺騙哈屯,胡亂許下承諾。老實說,我不能保證皇帝會認同和哈屯暗中結盟,以上僅僅代表我個人、以及作為一個女人對女人的同情和提議。但是我保證,我會盡全力去說服皇上暗中與哈屯結盟。」

  「明朝和蒙古斷斷續續打了兩百多年的戰爭,相信有很多人和我一樣,厭倦了征戰,希望兩國和平,能夠重開榷場通商。我覺得隆慶帝很有可能答應這個提議,隆慶帝是個開明的皇帝,他甚至不顧祖宗規矩,開了海禁,容許百姓自由做海上貿易,東南沿海已經開始了,也該輪到北方開始自由通商。」

  「至於裡通大明的風險……鐘金哈屯,做什麼沒有風險呢?風險越大,利益越大,哈屯想要四兩撥千斤,就得冒險一試。再說如今除了我們,草原那個部落會支持哈屯當權?恕我直言,連哈屯的親生父親都不會支持你。」

  魏采薇最後一句話真是太誅心了,但偏偏是殘酷的事實。外頭提到鐘金哈屯,想到的是草原第一美女、紅顏禍水、拋棄表哥、魅惑君王等等,絕不會認為她是個政治家,能夠統治草原。

  三娘子心道,重開榷場,會有很多草原人得利,民心所向,就像今年的旱災,如果榷場在,就不會餓死這麼多人了。如果我能夠得到大明皇帝的支持,有重開榷場的功勞,在利益的驅使之下,必定能夠使得一部分人支持我,從這裡開始,慢慢像滿都海哈屯一樣掌握權力。

  掌握了權力,就能改變像物件一樣任人宰割的命運。

  想到這裡,三娘子眼睛裡有了光,心裡有了希望。

  三娘子問道:「汪大夏是不是就在豐城?」

  現在,要努力把三娘子對丁巫崩塌的信任重新建立起來,不能再騙她了,任何一個錯誤,都能讓本就不確定的三娘子發生搖擺。

  魏采薇頓首道:「是的,以我對他的瞭解,他明天一早就會在汗廷門口求見哈屯,接我回家。」

  看著自信篤定的魏采薇,三娘子從未如此嫉妒過一個女人,她擁有真正的愛情,七年等待,至死不渝,她確認他會來,沒有一絲懷疑和動搖。

  三娘子又問:「他在豐城那裡?」

  魏采薇說道:「涉及錦衣衛的公事,我不能說。他來接我,也是以丈夫的身份,和他官職無關。」

  事實上,汪大夏都沒有等到明天。

  魏采薇話音剛落,就有侍女進來稟告三娘子,「丁院判在宮外求見哈屯,他帶著一個隨從,自稱姓汪,要進宮接他娘子回家。」

  丁巫進出汗廷的腰牌已經沒收了,要進來必須先通傳。汪大夏來的真早!

  三娘子靜了靜心,說道:「宣。」生死相許的愛情固然令人羨慕,可是,注定無法擁有美好的愛情,擁有權力也是好的。

  --------------------------------


  大夏:老婆,我來救你了!

  半夏:不用,我自己搞定了。

  成化時期的萬貴妃和成化帝相差19歲的姐弟戀。同時期草原是滿都海哈屯和延達汗相差二十五的姐弟政治婚姻。

  嘉靖時期嘉靖帝迷戀和孫女同齡的尚壽妃,同時期是俺答汗迷戀外孫女鐘金哈屯。

  萬曆初期,李太后李九寶成為攝政太后,是大明實際的統治者。同時期俺答汗死了,草原三娘子改嫁繼子,孫子,成為草原實際統治者。兩國都是女人天下。

  真是非常有趣的巧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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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破白蓮 第二百二十三章 風雲再起

  時隔半年,汪大夏第一次穿男裝,習慣當婦女之友、在脂粉堆裡打滾,現在為了救老婆,汪大夏穿我戰時袍,著我舊時裳。當窗拆髮髻,對鏡卸紅妝。磨刀霍霍向汗廷。

  穿著圓領袍的汪大夏提劍出門,從風騷美嬌娘變成了武士,丁巫問:「你考慮清楚了?」

  汪大夏點點頭,「我的老婆,拿什麼都不換。」

  大舅子第一次覺得這個妹夫還是有可取的一面。

  丁巫連夜帶著汪大夏來到汗廷,得了三娘子的傳召之後,汪大夏身手所有的武器都被搜走了,就連髮髻的簪子也被抽出,換上一根髮帶束髮。

  三娘子為迎接稀客,添酒回燈重開宴,時隔七年,再次見到汪大夏,他居然還是過去在紅袖招打架的少年模樣,好像除了身高,基本沒有什麼變化。

  三娘子也依舊美貌,只是添了一份上位者不怒自危之感。

  不過,汪大夏的目光並沒有在三娘子的容色上停留,問:「我老婆呢?」

  好一個夫妻情深,為了找回老婆,龍潭虎穴也要闖進來。三娘子說道:「恭喜你和隔壁女鄰居有情人終成眷屬,你老婆剛剛和我達成了一筆交易,不知道你們認不認?」

  丁巫和汪大夏一起說道:「認。」

  三娘子心中又開始發酸,一個市井游醫,卻有毫不保留愛她的家人和丈夫,這是何等的幸運。

  三娘子說道:「你們還沒有問是什麼交易。」

  汪大夏說道:「我老婆說的都對,她總是能夠另闢蹊徑,出奇制勝。」

  丁巫說道:「我信她。」

  這樣的信任,令三娘子羨慕不已,看來魏采薇的話是有份量的。

  三娘子扯動了桌下的機括,隔壁房間的鈴鐺響起來,侍女將魏采薇帶過來。

  夫妻相見,沒羞沒臊的擁抱起來。丁巫已經司空見慣,三娘子強壓住心中的酸意,說道:「魏大夫給兩位說一下我們的交易。」

  魏采薇把大明支持三娘子掌控權力、兩國停止延續兩百多年的征戰、開互市,恢復和平的計劃說了。條件是三娘子要庇護錦衣衛在豐城的暗樁,支持兩國和平。

  婦唱夫隨。汪大夏對老婆和三娘子的交易雙手讚成,趕緊結束吧!否則這種不人不鬼的潛伏間諜生活永遠沒完沒了。

  事到如今,丁巫也揭下了面具,「我還有一個條件,哈屯要協助我們鏟除白蓮教。一來白蓮教是個毒瘤,欺騙無知教眾,教民眼裡只有教主,沒有哈屯,只聽教主的命令,遲早是個隱患。」

  「二來,白蓮教在大明是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明廷不可能寬恕白蓮教所作所為,兩國要和平共處,白蓮教絕對攔在中間的絆腳石,如果三娘子協助明廷鏟除白蓮教,那麼明廷會相信三娘子的誠意。」

  到了談判環節,都要討價還價,三娘子說道:「你們對我的要求太多了。白蓮教對汗廷是有用處的,俺答汗需要白蓮教當走狗來牽制你們,這次旱災,板升之地的糧食對我們大用用處,否則會餓死更多的人和牲畜。目前我們八字還沒有一撇,我不會打壓白蓮教,與俺答汗作對。」

  丁巫說道:「如果沒有白蓮教,板升之地就是汗廷的地盤,對汗廷交稅納糧,哈屯將來就不用通過白蓮教來借糧食,直接統治板升,教民都是哈屯的子民,哈屯有牧地、有耕地,互相補充,沒有白蓮教這個中間人,豈不更美?」

  魏采薇也說道:「哈屯,除掉白蓮教,對我們都有好處。」

  一番討價還價之後,兩方達成戰略性合作意向,接下來,要等隆慶帝的答復。

  三娘子把剛剛沒收的犀角符牌還給了丁巫,他依然可以自由進出汗廷,但是,三娘子對汪大夏說道:「今晚你帶不走她,我不能為了一紙空文放了她,在你們的皇帝給我答復之前,她就是汗廷的貴客,要在汗廷為我待產。」

  汪大夏不答應,「不行,你不能把她當人質。」

  三娘子說道:「我們彼此都還不能信任,我必須留下一個人。她是個女人,又是大夫,留在身邊不會惹人懷疑。汗廷裡頭各方耳目眾多,我也需謹慎行事。」

  汪大夏正欲再駁,魏采薇摀住了他的嘴,「我能理解哈屯的不安,我自願留下當人質。」

  汪大夏:「嗚嗚(不行)!」

  魏采薇聽出丈夫的意思,說道:「難道換成你穿女裝留在汗廷?」

  汪大夏點點頭:「嗚嗚(是的)。」

  魏采薇否了丈夫的提議,「這樣我更不放心了,你給哈屯贖身這事我不會忘記的,瓜田不繫鞋,李下不摘帽,我這個人就是小心眼。」

  三娘子的臉色有些難看,她沒想到魏采薇會如此直白。

  其實魏采薇不懷疑汪大夏的忠誠,但是他畢竟是個男人,女裝又是風騷入骨、招蜂引蝶的那一款,一旦被識破,或者被俺答汗看中了,強行霸佔,結果扒了褲子掏出來一個奇偉的汪小夏,大夏和哈屯都有危險。

  丁巫從中斡旋,說道:「哈屯,他們畢竟是新婚夫妻,相隔兩地,被宮牆阻隔,有違人倫,大家各退一步,每隔十日,魏大夫可以以採買藥材的藉口出宮,和汪大夏團圓一次,一定會在關閉宮門之前回到汗廷,而且全程都有微臣陪同,絕不給哈屯添麻煩。」

  丁巫為了成全妹妹妹夫,心甘情願看著新婚夫婦在他眼皮子底下恩愛纏綿。

  至此,交易正式達成。

  丁巫說道:「此事會由錦衣衛陸統領親自趕往京城,秘奏給皇帝,到時候皇帝秘賜文書和信物,以示兩國合作誠意。」

  「陸統領?」三娘子回想過去,「就是陸炳的那個私生子?」

  魏采薇等三人對視一眼,事到如今,有些遲早要捅破的事情,不必在三娘子跟前隱瞞。

  魏采薇說道:「她不是私生子,是忠誠伯的女兒,陸府的四小姐陸纓。以前我和她的種種傳聞,自然都是假的。」

  不知陸纓是女郎。

  三娘子聽了,一時無言。原來世上還有這麼多不服天命的女子,打破桎梏,突破世俗的偏見,努力追求著理想。

  三娘子說道:「我見陸統領一面。」

  陸纓穿上女裝,由丁巫帶進了汗廷,與三娘子、魏采薇見面,三個女人在屋裡秘議了一上午。

  陸纓下午就出發趕往千里之外的京城,一場風波,以合作互利平息。

  來自山西大同的「禾大夫」從諸多婦科聖手中脫穎而出,成為鐘金哈屯的心腹。禾大夫喜好調脂弄粉,經常去紅妝脂粉鋪,每一次都是女老闆親自接待,引到樓上介紹新貨,半天都不下樓。

  禾大夫出手闊綽,一買就是一馬車,挑出孕婦可用的獻給鐘金哈屯,其餘都分給汗廷的侍女們。

  就這樣,寒冬過去,春天終於到來,冰雪開始融化,萬物復甦。

  不過,這是青黃不接的季節,冬天的儲糧幾乎吃完了,青草還沒有長出來,無法餵牲口,春天的飢荒比冬天更厲害,草原各部落每天都有餓死的人。

  飢民開始打劫,拚命哄搶食物,人類就像動物一樣,到了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的角逐。

  豐城驅散所有的流民,夜裡戒嚴,城門駐守著軍隊,禁止飢民進入豐城乞討。

  豐城之內,歌舞昇平,糧食肉奶價格飛漲,也餓不了有錢和有權勢的人,一切如舊。

  豐城之外,為了生存,強大的部落吞併弱小的部落,殺掉男人和老人,孩子留下來當奴隸,女人留著當生育機器,糧食掌握在強者手中。

  某天夜裡,魏采薇被汗廷裡的動靜驚醒了,匆匆趕到三娘子的大殿,三娘子即將臨盆,她摸著大肚皮,看著窗外,說道:

  「鄂爾多斯部的首領阿多斯聯合了好幾個部落帶兵包圍了豐城要糧食,俺答汗連夜召集群臣,商議對策。我聽說,我的繼子們都建議俺答汗將我物歸原主,還給阿多斯,用我來抵糧。」

  魏采薇聽得心驚,「俺答汗……答應了?」

  三娘子說道:「俺答汗還沒有做決定,但是,許多人都支持去母留子,孩子歸俺答汗,我歸阿多斯。」

  豐城外,一個人坐在籮筐裡,被吊著繩子放出城門之外,正是樞密院的院判丁巫,丁巫高舉雙手,表示自己沒有帶武器。

  丁巫大聲叫道:「我叫丁巫,是鄂爾多斯部的老朋友,我要見阿多斯!」

  丁巫長得文質彬彬,看起來像個弱質書生,沒有什麼殺傷力,被帶到了阿多斯的大帳。

  阿多斯對丁巫以禮相待,用乳餅和奶茶招待他,「這一次沒有烤羊給你吃了,上次從中原用皮子換來的糧食已經吃完,再這樣下去,就要人吃人。我們這幾個部落不想走別人的老路,通過自相殘殺來搶奪糧食,與其自己人殺自己人,不如聯合起來找俺答汗要糧,他們都說豐城有儲糧,我們不想要殺戮,我們也沒有背叛俺答汗,我們只想活下去。」

  丁巫說道:「但是汗廷正在商議把鐘金哈屯還給你,再隨便搭一些糧食當嫁妝,打發你們退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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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破白蓮 第二百二十四章 交易

  阿多斯沒有料到來要糧食變成了要老婆,忙不迭的澄清,「我要鐘金哈屯幹什麼?我現在七八個老婆、十幾個兒女都養不過來,那裡養得起草原第一美女,何況鐘金哈屯懷孕了,我本來就缺糧食,怎麼有餘糧給別人養孩子!」

  三娘子必須是俺答汗的三娘子,否則她根本沒有和大明合作的資格,丁巫此時前來,是為了保護三娘子和大明的利益,他當然不願意看見三娘子被迫離開汗廷,成為某個部落首領的妻室,這樣合作還沒開始就要流產了。

  丁巫說道:「可是鐘金哈屯得寵七年,樹敵太多,現在想要乘機咬死她,俺答汗雖然寵愛她,但在現實面前,怕是要放手,你能不能先退兵?」

  阿多斯若是「怒髮沖冠為紅顏」的性格,早就在七年前被俺答汗戴綠帽的時候造反了,七年前,他為部落沒有反抗俺答汗,七年後,他同樣不會為了鐘金哈屯而放棄尋找糧食。

  阿多斯搖頭,「對不起,我做不到,我的部落在挨餓,每天都有人餓死,何況,這次我們好幾個部落聯合起來找俺答汗要糧食,我一個人說了不算。要不到糧食,我們只能互相殘殺。」

  阿多斯又不是汪大夏,為了老婆可以什麼都不顧,他腦子始終都很清楚自己想要什麼。

  丁巫從未遇到如此棘手的情況,短時間內,他也無法從關內弄到可以養活好幾個部落的糧食,來解決危機,遠水解不了近渴啊。

  丁巫腦子轉得像風車一樣快,說道:「你莫要中了汗廷的離間計,你是部落聯盟的首領,你們一起來要糧食,唯獨你得到了鐘金哈屯,其他幾個部落首領怎麼想?中原有個典故,叫做兩桃殺三士,搞不好其他部落會和你打起來。」

  阿多斯表示無所謂,「我對草原第一美女沒有興趣,我只要糧食。其他幾個部落首領誰想要鐘金哈屯,愛誰誰要,得到鐘金哈屯的部落就必須少分糧食。」

  阿多斯也把三娘子當成了一個用來分配的物件。

  「你——」丁巫遇到了人生中最大的挑戰,巧舌如簧的他居然找不到說服阿多斯的理由了!

  丁巫無奈之下,只得用過去的交情來拉攏阿多斯,「我效忠鐘金哈屯,她不願意改嫁,我要為她排憂解難。我和她都願意盡力幫助你弄糧食,請你給我們一些時間。現在鐘金哈屯在汗廷四面楚歌,都想看她從雲端跌落,踩她一腳。我請求你手書一封給俺答汗,明確說要多少石糧食,我再從中斡旋。」

  阿多斯遲疑道:「我寫多少,就能給我多少?」

  丁巫說道:「並不是,只是讓俺答汗明白,你主要目的是糧食而不是美人。鐘金哈屯再美麗也不能當糧食吃。為表示感謝,我和鐘金哈屯會籌錢去大同買糧食補償你的。」

  一聽說有糧食,阿多斯眼睛都亮了,「當真?最快什麼時候能夠弄到?大概能有多少?」

  別說給糧食,就是給一座金山,丁巫也必須先把這個餅畫圓了,說道:「跟和上次你用毛皮換的糧食差不多,我在關內有門路,飛鴿傳書過去,最快五天能夠給你一個答復,這五天,請你咬住要糧食不要美人,你得給我們時間。」

  阿多斯按照丁巫說的提筆給俺答汗寫信,「你得快一點,我的部落每天都在餓死人。」

  丁巫將信件放在懷裡,「我和鐘金哈屯會永遠記得你這個人情。」

  阿多斯苦笑,「什麼人情不人情的,你們不記仇就不錯了。稍微有條活路,也不至於到今天這個地步,我實在被逼得沒辦法。」

  丁巫拿著信件回到汗廷。此時群臣議論,已將鐘金哈屯推出去抵糧食達成了共識,先把她嫁出去,等孩子生下來再送回汗廷,以保護俺答汗的子嗣。

  俺答汗聽得糟心,中途離場,去看三娘子。

  三娘子斜倚在熏籠上,看著籠子裡的雀兒清洗羽毛,表情悠閒淡然,和尋常一樣。

  她就像中原人燒製的甜白瓷,精緻、純潔、漂亮、易碎。他恨不得把她供起來。她是他最珍貴的收藏。

  見俺答汗來了,三娘子托著大肚子,掙扎著從熏籠上起來給丈夫行禮,被俺答汗快步過去按在熏籠上,「今天孩子乖不乖?還鬧騰嗎?」

  三娘子側躺在俺答汗身上,拿一個南瓜引枕托著沉甸甸的肚皮,「這幾天安靜多了,大夫說即將臨盆,孩子長的很大,在肚子裡活動不開,故動的少。」

  俺答汗憐惜的摸著小嬌妻如玉瓷般的臉頰,「不要理會外面的風言風語,安心養胎。」

  三娘子蜷縮著身體,像是盡量把自己蜷在俺答汗懷中,說道:「不管什麼結果,我都可以接受,我生是俺答汗的人,死是俺答汗的鬼,如果可以為俺答汗解憂,我連命都可以給,當然願意被安排改嫁給別人。」

  俺答汗瞳孔猛地一縮,撫摸著小嬌妻臉上的力道不禁變大了。

  三娘子忍住臉上的痛,盡量在雙眸裡催逼著眼淚,可以看出眼淚在眼眶裡打著滾,但強行憋著不肯流下來,看上去一片深情,又楚楚可憐,說道:

  「只是,我有個請求——我希望能夠在汗廷生完孩子後再改嫁。我快生了,突然從汗廷搬出去,挪到新地方,在車馬裡顛簸傷了胎氣,我一條賤命算什麼,我得給大汗生兒子。」

  俺答汗再也無法忍受了,他安慰小嬌妻,「沒有人能夠奪走我的妻兒,你安心養胎,外頭的事情交給我,不要胡思亂想。」

  俺答汗猛地站起來,頓時覺得天旋地轉,扶著桌角才站穩,六十多歲的人,常年征戰,這幾年身體衰老的的厲害,體力也遠不如從前,從半夜起來議事到早晨,他沒有闔眼,此時體力不支了。

  俺答汗匆匆吃了吃了幾塊小嬌妻這裡的點心,回到亂哄哄的大殿。

  俺答汗一走,三娘子就起來了,拿起一塊濕帕子,使勁擦拭丈夫剛剛撫摸過的臉。美麗深情是她的偽裝,她厭惡這樣的自己,說著言不由衷的話,但是又不得不做。

  大殿上,丁巫回來了,拿著阿多斯的信,正在舌戰群臣。

  俺答汗的長子黃吉台的口水都噴到了丁巫的臉上了,「……這裡沒有你這個兩姓家奴說話的地方!」

  黃吉台年過五十了,身材高大威猛,天生好鬥,年輕的時候是蒙古五勇士之一,跟著父親俺答汗四處征戰,戰功赫赫,但是年紀大了,漸漸打不動,嘉靖四十四年時,他進攻宣府,馬失前蹄,被明軍擊潰,還受了重傷,至今腿腳都一瘸一拐,不良於行,因而對大明恨之入骨,丁巫來自大明,又討好鐘金哈屯,黃吉台討厭丁巫,罵他是兩姓家奴。

  丁巫優雅的拿出帕子,擦乾黃吉台噴在臉上的口水,「我在明廷並無官職,只是一個流放者。在汗廷樞密院當院判,是大汗給我封的官,我吃著汗廷的飯,早就和明廷劃清界限,兩姓家奴從何而來。」

  「我是汗廷的官,就得為汗廷辦事,為大漢分憂,這是我剛剛從阿多斯手裡拿到的信件,阿多斯明確寫的要三萬石糧食,每個部落分一萬,並沒有提要女人的事情,大家為何要議論用鐘金哈屯取代糧食呢?」

  黃吉台說道:「從那裡弄三萬石糧食?三千都沒有!阿多斯本就和鐘金哈屯有婚約在先,先把她嫁過去,穩住阿多斯,我們再想其他辦法。」

  丁巫說道:「圍城的軍隊不止鄂爾多斯部一個部落,阿多斯一個人做不了主。我去大帳看過了,普通士兵一個個餓得眼睛冒綠光,看樣子離吃人不遠了。我們要解決的是糧食問題,送一個女人出去,一點用都沒有,賠了夫人又折兵,何必多此一舉。」

  黃吉台一把拉住丁巫的衣領,「你說這個法子不行,那你告訴我,你怎麼解決糧食的問題,弄到三萬石糧食,要阿多斯他們退兵?」

  丁巫說道:「當然是真金白銀了,有錢能使鬼推磨,我有門路,賄賂邊關守軍,從中原弄糧食入關,只要有足夠的銀錢,弄不到三萬,也能湊出兩萬。春天已經到了,再熬過兩個月,牛羊吃牧草肥了,有肉吃,誰還吃五穀。」

  黃吉台說道:「黃金白銀從那裡來?你說運糧就運糧?萬一被明廷的守軍扣了怎麼辦?等到你的糧食運過來,阿多斯就已經打進豐城了!」

  丁巫針鋒相對,「黃吉台英勇善戰,自不會讓阿多斯他們打進來。」

  黃吉台已經被明廷軍隊打殘疾了,戰鬥力不如從前,總覺得丁巫這句話是諷刺他,舉起砂鍋那麼大的拳頭就要揍丁巫。

  「住手!」俺答汗坐在一張鋪著白狼皮的椅子上,冷冷的看著長子。

  黃吉台放下丁巫的衣領,輕輕一推,丁巫就像一塊破布似的被摔在地毯上,引起一陣哄笑。

  丁巫早就練出唾面自乾的本領,馬上站起來,將阿多斯的信獻給俺答汗。

  阿多斯雖然起兵圍城,有些「兵諫」的意思,但是在信中言語誠懇,對俺答汗很是尊敬,表示自己迫不得已,部落裡很多人等不到牧草豐美的時候了,他需要糧食救命。

  至於曾經的未婚妻鐘金哈屯,他隻字未提。

  對於俺答汗而言,汗位當然比小嬌妻重要,他起初也有跟長子黃吉台同樣的想法,但是從阿多斯信中來看,怕是要賠了老婆還賠上糧食。

  俺答汗吩咐長子,「 黃吉台,你守城去。」

  黃吉台急道:「可是父親——」

  俺答汗拍案而起,「我是你的父親、是大汗,我的話你不聽了嗎?」

  黃吉台見父親發怒,只能照做,離開了明廷。

  剛才丁巫和黃吉台吵架,群臣都站在黃吉台這邊,黃吉台一走,剛才亂哄哄的大堂立刻安靜下來,彷彿一切以黃吉台馬首是瞻。

  這個場面令俺答汗對長子心生忌憚,他老了,兒子殘疾,但總比他活的長,本來應該為我分憂的群臣,成了黃吉台的人。狼王老了,另一頭狼會對狼王發起挑戰,咬死咬傷老狼王,成為新王。

  這一刻,俺答汗終於明白為何中原那個老皇帝到最後只剩下一個兒子還活著,依然不肯冊封唯一的兒子為太子的原因了。

  權力,與人分享,哪有自己一個人掌控來的痛快!

  黃吉台迫不及待的要把鐘金哈屯送給阿多斯,他只考慮自己的利益,根本不想我會失去什麼、不考慮我的尷尬和他未來弟弟妹妹的安全。

  我偏要將老婆孩子留在身邊!若真打起來,我未必會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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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年危機的男人最多疑,嘉靖帝和俺答汗都是一樣的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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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破白蓮 第二百二十五章 榨乾

  俺答汗決定不考慮用老婆抵糧食,但是,他身為大汗、蒙古韃靼部的首領,有庇護地盤子民的義務,他的人在餓死,如果只是靠打仗平息阿多斯的軍隊,他會失去身為大汗的威信,在狼群裡,當狼王不能為狼群覓得食物時,就會不停的有其他強壯的狼來挑戰狼王的位置。

  要徹底解決此事,單是靠武力鎮壓是不行的,還需要解決根本的問題——糧食。

  可是,大家都缺糧,從那裡弄糧食?

  把漢那吉、俺答汗的孫子站出來為爺爺分憂,說道:「大汗,白蓮教還有餘糧,教主在冬天時幾乎把豐城的糧食買空了,最高的時候,價格漲了五倍,連肉乾都漲價,現在我的部落也在挨餓,沒有那麼多金銀買糧食,都是白蓮教哄抬糧價造成如今這個局面,就應該要白蓮教把糧食吐出來。」

  把漢那吉今年十八歲,是個俊秀的青年,他的父親不彥台吉是俺答汗的三兒子、巴岳特部的首領,但是英年早逝,把漢那吉是他唯一的兒子。

  俺答汗可憐這個孤兒孫子,就把他帶到汗廷裡養著,由第二個哈屯——一克哈屯照顧。眼皮子底下長大的孫子,自是和其他孫子不一樣,把漢那吉是俺答汗最最疼愛的孫子。

  同樣的,把漢那吉也是唯一一個不讚同把鐘金哈屯送給阿多斯抵糧食的孫輩。他覺得鐘金哈屯是爺爺的女人,爺爺和她在一起就很開心,作為爺爺最喜歡的孫子,他當然要維護爺爺的尊嚴。

  但是,把漢那吉輩分太低了,又沒有父親撐腰,人言微輕,他剛一開口,就被大伯父黃吉台懟了回去,要這個侄兒閉嘴,他年紀輕輕的懂個屁。

  現在,黃吉台被爺爺轟出去看守城門去了,把漢那吉才敢站出來獻策。

  丁巫聽了,簡直要為把漢那吉的主意鼓掌呢,又捅了白蓮教一刀,真是一箭雙雕。

  丁巫說道:「把漢那吉說的對,白蓮教受大汗庇護,把肥沃的板升之地給他種地,現在到了回報大汗的時候了,這是最快弄到糧食、要阿多斯退兵的辦法。」

  俺答汗有些心虛,早在去年冬天的時候,產糧最多的板升之地已經在被我榨乾了,教主趙全給汗廷進貢了四萬石糧食,只留下一萬石的口糧,冬天的時候,白蓮教餓死人,有一半教民叛教,逃到了關內,為了穩住浮動的人心,趙全散盡家財購買糧食過冬,現在又向他伸手,恐怕……

  俺答汗正思忖著,朝臣一個個站出來說道:「臣附議!」

  「就應如此!白蓮教製造的麻煩,就該白蓮教解決!」

  「咱們誰都有沒有白蓮教的糧食多,他不出誰出?」

  所有人都支持把漢那吉的提議——死貧道不如死道友,只要不從自己糧庫裡掏糧食,誰不願意呢?往自己身上割肉多疼啊,還是割白蓮教去吧。

  俺答汗心想:白蓮教有教無國,教民只忠於教主一人,他們才跟著趙全背叛故國,遷徙到板升之地耕地子給自足,連故國都說拋就拋,更不可能忠於我。他們不是我的子民,不效忠於我,榨乾他們的糧食,餓死他們,與我何干?

  俺答汗做了決定,說道:「把趙全叫來。」

  丁巫奉命去了白蓮教總壇,阿多斯大軍圍城,趙全召集了白蓮教一批年輕的教民組成敢死隊,打算獻給俺答汗,充當馬前卒。

  丁巫看著這些年輕的面孔狂熱的背誦著白蓮教的寶卷,慷慨激昂,甘心赴死,心下悲哀又憤怒,大罵趙全厚顏無恥,面上還要強作鎮定,「教主,俺答汗要見你。」

  趙全已經做好了准備,說道:「是要我出兵解圍嗎?放心,我已經準備好了,這一千個人隨時待命,去極樂淨土享福。」

  丁巫說道:「板升的壯勞力已經不多了吧,馬上就耕地播種了,人手不夠怎麼辦?」

  趙全無所謂,「幾場仗打下來,必定有不少戰俘成為奴隸,我從大汗那裡要兩千個年輕力壯的奴隸來板升幹活,奴隸幹活多,吃的還少,這筆買賣是劃算的。」

  趙全混到今天,自有他的生存智慧。人命在他眼裡,和貨物沒什麼區別,都可以拿出來做交易。這些教民被他蠱惑,甚至還很期待去死,到了極樂淨土,遠離一切苦厄。

  丁巫強忍住打爆趙全狗頭的衝動,還讚道:「教主算無遺策,佩服佩服。」

  趙全又問:「俺答汗到底找我所為何事?他要多少兵?我好有個準備。」

  丁巫含含糊糊的說道:「你去了就知道了,反正和阿多斯圍城有關係。」

  趙全到了汗廷,一進去就覺得不對勁,所有人都盯著他看,就像看著一塊滋滋流油的烤肉,這種群狼環視的感覺讓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趙全回頭看丁巫,丁巫早遛的沒人影,去三娘子那裡避風頭。

  把漢那吉堵在門口,好像怕這塊肥肉長翅膀飛了。

  趙全硬著頭皮行禮,俺答汗給他一個座位,說道:「我需要兩萬石糧食——」

  趙全屁股還沒挨著座位,就站起來撲通跪倒,「大汗,白蓮教的糧庫早就空了,況且之前就借給大汗四萬石糧食,白蓮教一直勒緊褲腰帶過日子,實在沒有餘糧可借啊!」

  把漢那吉年輕衝動,血氣方剛,罵道:「你沒有糧食?全豐城的糧食都被你買到糧庫裡去了,糧價飛漲,都是你一個人鬧的,你還膽敢欺騙大汗,說沒有餘糧!」

  眾人也紛紛附和,控訴趙全買下豐城所有的糧食,讓別人無糧可吃。

  趙全真是欲哭無淚,他不偷不搶,把積攢多年的小金庫全部搬出來買糧食,他有什麼錯?

  現在他高價買的糧食又要被俺答汗徵用,白蓮教那些教民怎麼辦?

  入教避劫成為入教挨餓,教主威信何在?剩下兩萬五千教民豈不是要跑光了?

  趙全沒有辦法,跪地求饒,「使不得啊,大汗,馬上就要春耕了,需要人手,教民要是都餓得跑到關內去了,誰來給大汗種地?糧庫裡一部分糧食是用來當種子的,餓死老子娘,不動種子糧,不能動用這些糧食。」

  俺答汗說道:「我不是來和你商量的,我命令你今天拿出兩萬石糧食,把漢那吉會跟你去糧庫運糧。至於春耕的人手和種子糧,還有一個月,我會讓人從關內運來當種子的糧食、要奴隸去板升之地種地,不會耽誤播種收割。」

  意思是說,教民要跑就跑,反正跑的不是我的人。土地是我的,教民不種,我的人去種,沒你白蓮教什麼事。

  以往板升是一片荒蕪時,豐城吃糧基本都要通過邊關走私,這二十多年來,板升出產的糧食能夠滿足白蓮教和豐城的需求,年年都有餘糧,甚至還有餘糧圈養牛羊,餵豬餵雞,鼎盛時期有五萬匹馬、三萬頭牛,多餘的糧食和周圍牧民交換肉類,日子過的不錯。

  糧食多了,人口暴增,一場旱災,糧食驟減,大汗佔去大部分,就到了餓死人的地步,為了充飢和節省糧草,教中只留下一千多用來耕地運輸的牛馬和用來繁衍的種牛種馬,剩下都宰了吃肉,本以為春天一到,危機解決,沒想到來個比冬天還冷的「倒春寒」,俺答汗不顧趙全死活,要把白蓮教榨乾了。

  趙全膝行到俺答汗腳下,抱著他的腿,苦苦哀求,「不行啊大汗,兩萬石糧食沒有了,白蓮教會崩潰的,樹倒猢猻散,教民都跑了,耕地需要手藝,奴隸們不可能一下子會,不能說種就種,牧民和農民,隔行如隔山。」

  把漢那吉怕趙全狗急跳牆,傷到爺爺,就抓著趙全的手,強行把他從俺答汗腿上撕開,「你莫要嚇唬人,牧民不會種地,留下幾個農民在旁邊指點就行了,都是力氣活,誰幹不是幹,休得在這裡危言聳聽。糧食是從我們的田地裡種出來的,本就屬於我們,這二十多年來,大汗都沒有找你們收租,現在到了回報大汗的時候。」

  把漢那吉半拉半拖,把趙全弄走,去板升糧倉運糧。

  趙全還不死心,被拖在地上還不停的大吼:「粥都喝不飽了,兩萬多教民怎麼辦?大汗!我願意出一萬石!不要都運走!給白蓮教留一點吧!」

  沒有理會趙全的乞求,教民是趙全的人,餓死還是逃到關內,關我屁事——我們自己族人都在挨餓呢。

  無人同情趙全,把漢那吉嫌趙全太聒噪,砂鍋般的拳頭砸下來,打暈了他,扛在肩頭,塞進馬車,出了汗廷。

  丁巫看著把漢那吉肩頭的趙全,像極了餵得肥碩的豬到了過年的時候,平日給它吃、給它住、把豬養肥了,豬滿足的哼哼,等到主人把它綁到屠宰場,才恍然大悟,拚命掙扎嚎叫,已經晚了。

  趙全把無知的教民當豬養,隨時隨地拿出來獻祭,俺答汗也把趙全當豬養著,關鍵時刻拿出來宰了吃肉。

  真是天理循環,報應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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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0-31 17:06:18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卷:破白蓮 第二百二十六章 撒狗血

  紅妝脂粉鋪。汪大夏正在熱情給女客推薦胭脂水粉,客人出身貴族,正在置辦嫁妝,她膚若牛乳,一對大眼睛秋波流轉,好個大美人。

  汪大夏讚道:「姑娘天生的好皮膚,不需要施脂粉就很美。若人人都長得像姑娘這樣,我的脂粉鋪就要倒閉了。」

  女客有些靦腆,雙頰微紅,「我要你唇上的口脂,還有鐘金哈屯塗的杏仁蜜粉,有雲母片的那種,看上去閃閃發光。」

  汪大夏從櫃台裡拿出了一堆妝粉,「鐘金哈屯用的就是我家的東西。蜜粉、口胭、胭脂、漚子壺,我這裡都有。還有俺答汗用來保養鬍子的精華油,也是我們家的,現在店裡回饋客戶,滿五十兩銀子就免費送精華油和鬍鬚梳。」

  女客連價格都沒有問,說道:「我都要,給我包起來。」

  真是有錢。汪大夏給女客包胭脂,外面街頭起了一陣喧嘩,女客看著街面,突然跑了出去,大聲叫道:「把漢那吉!」

  把汗納吉騎著馬,押著教主趙全,後面跟著數不到尾的空馬車,正要出城去板城之地運(搶)糧食,聽到有人叫他,聲音有些耳熟,回頭看去,居然是他的未婚妻,哈斯圖雅。

  闊綽的女客叫做哈斯圖雅,美玉的意思,是蒙古最常見的名字之一,類似中原的「素貞」、「翠蛾」之類,女客人如其名,是蒙古貴族著名的美女,她即將成為俺答汗最喜歡的孫子、把漢那吉的第二個老婆。

  草原是多妻制,兩個老婆平起平坐,都稱為比吉,把漢那吉十二歲就大婚了,娶了大成比吉,到了十八歲,還沒有兒女,俺答汗就為最愛的孫子挑選了蒙古貴族兔扯金的女兒、美女哈斯圖雅當第二個老婆,繁衍子嗣。

  賜婚之後,哈斯圖雅進宮見三娘子,看見三娘子的美貌,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哈斯圖雅打聽到了紅妝脂粉鋪,就過來採買嫁妝。

  把漢那吉出身高貴,長的高大英俊又年輕,哈斯圖雅對未婚夫很滿意,草原的女子沒有那麼靦腆,看到情郎,就跑出來打招呼。

  把漢那吉也很喜歡這個漂亮的未婚妻,年輕人嘛,都喜歡在愛人面前顯擺自己的權勢和魅力,他居然在百忙之中下了馬,和未婚妻說話。

  把漢那吉說道:「我去板城之地運糧食給阿多斯,收到糧食他們就退兵,我們就可以如期舉辦婚禮了。」

  看到這麼美麗的未婚妻,把漢那吉恨不得今晚就洞房。

  兩人就在大街上你儂我儂起來,汪大夏包好了一堆東西,哈斯圖雅還沒給錢呢,他怕客人不要了,連忙把大包小包送到街上,「姑娘,一共五十七兩銀子,謝謝。」

  雖是嫁妝,既然自己遇到了,怎麼好意思讓未婚妻掏錢,把汗納吉大手一揮,替未婚妻付了錢,「把東西放到馬車上,我要他們送你回去。」

  陷入愛情的哈斯圖雅只想和未婚夫多待一會,說道:「你去板升運糧食,我要跟你一起去。」

  把漢那吉畢竟只有十八歲,未婚妻所求,且又不是出征,沒有什麼危險,頭腦一熱,就答應了,牽來一頭溫順的老母馬給未婚妻當坐騎。

  丁巫拿著俺答汗的答復,再次出城找阿多斯談判退兵,「……兩萬石糧食馬上就從板升運過來,拿到糧食,你們必須馬上退兵,不得再滋擾豐城。」

  「這麼快?」阿多斯這次破釜沉舟,反正活不下去了,都已經做好打仗的準備了,沒想到向來強悍的俺答汗做出了退讓,幾乎沒有討價還價就答應了阿多斯的請求。

  丁巫說道:「你應該感謝鐘金哈屯,要不是因為她馬上要生孩子了,汗廷裡的人又對她虎視眈眈,俺答汗若出征,會擔心汗廷的小嬌妻有什麼閃失,就殺了白蓮教這頭養了多年的豬來解圍,恐怕你這次沒有這麼容易得手。」

  阿多斯對天狂笑:「天祐我阿爾多斯部!我們部落有救了!」

  丁巫心道:多虧有了你起兵要糧食,否則白蓮教不會倒得這麼快,看來來老天都看不下去趙全愚弄教民、把教民不當人看,逼著教主現出原形啊。

  看你還怎麼裝神弄鬼。

  板升之地。

  把漢那吉帶人橫掃各處的糧倉,無視教民的乞求,連種子糧都不放過,統統搬到車上去。

  教民去求教主趙全,要把漢那吉手下留情,給教民一條活路,哪怕天天只有一碗清粥喝也行啊!

  但是平日滔滔不絕的趙全面如死灰,閉口不言,無論教民如何跪下乞求,趙全都面無表情,就像一尊泥胎的菩薩,無動於衷。

  他不是不想留糧食,而是沒有本事把糧食留下來,他如果反抗,年輕氣盛的把漢那吉或許當眾砍掉他的腦袋!

  趙全此刻就是僵死的狀態,任人擺弄。

  教民見糧庫清空、牛馬被牽走、教主一言不發,多年的信仰在一瞬間崩潰了。

  憤怒、失望、悲傷,一腔熱血,跟著教主叛逃故國,來異國他鄉開荒種地,過新生活,他們堅信信仰使得他們變得純淨,洗清罪孽,死後能夠去極樂世界。

  甚至在去年冬天一半教眾被「回故國,開荒地,吃喝不愁有餘糧,五年免稅不納糧」所蠱惑,逃回故國,他們也堅持守在板升,堅持自己的信仰。認為自己入教避劫,飢荒也是劫難的一種,不到最後,他們絕不放棄。

  教主趙全果然不負眾望,散盡家財,用殉道者的決絕來保護教民免於疾苦,避過餓死的劫難。

  可是萬萬沒有料到,才過了三個月,教主趙全就親自帶著把漢那吉來到板升,把教民剩下的餘糧全部搬空了。

  這一次,把漢那吉可不會給任何人面子,連白蓮教第二號人物李自馨家的糧庫也統統搬走。

  李自馨自是不肯,「你們不能這麼做!我為你們帶過路,汗廷的財富,一大半都是我作為嚮導,帶著你們的騎兵去大明搶過來的!你們不能過河拆橋!」

  說完,李自馨就去馬車把糧食往下搬,把漢那吉在未婚妻面前丟臉,好不惱火,徒手將李自馨從馬車提起來,摔到了剛剛化凍的田地裡。

  李自馨摔了個仰八叉,半天都起不來,眼睜睜看著糧食被徵用(搶走)。

  離春耕播種還有一個月,離秋收還有半年,而他們頂多熬十天不吃飯就要餓死了。

  飢餓打敗了白蓮教。錦衣衛都沒能做到的事情,飢餓做到了。

  看到教主趙全冷漠、副教主李自馨狼狽,猶如喪家之犬,那裡還有平日在神壇上的風采?

  教民們哭求到最後,淚流乾了,對白蓮教徹底死心,把家裡值錢的東西收拾一下,拖家帶口,投奔故國,一路上,還唱起了錦衣衛編的歌謠:

  「白蓮教,喪天良,終年勞作餓肚子,糧食全給大汗了。

  回故國,開荒地,吃喝不愁有餘糧,五年免稅不納糧。」

  回故國去!故國就像老母親一樣接待離家出走的遊子,有熱飯吃、有衣服穿,有熱炕睡,葉落歸根。

  一個個教民和教主趙全擦身而過,有的甚至撞到他了,不復以往的恭敬——趙全的威信在鼎盛時期,甚至有教民親吻他腳下的泥土。

  趙全就像一尊雕像般站在路上,把漢那吉得了糧食,就迫不及待的找阿多斯交糧,就把他扔在板升,就像榨乾油脂的油渣子般丟棄。

  被扔到田地裡的李自馨艱難的站起來,掰了一根樹枝,一瘸一拐的走到趙全身邊,囁嚅片刻,終究什麼都沒說,回到自己家,要家人拿出金銀,去豐城換糧食去。

  白蓮教土崩瓦解,只有個虛名了。金銀才是永遠的神。

  教主趙全痛苦的反思這二十幾年的得失,他創立的白蓮教依靠俺答汗而崛起繁榮,也因過度依賴俺答汗而被反噬。真是成也蕭何,敗也蕭何。

  俺答汗和白蓮教就像鱷魚和牙籤鳥,鱷魚吃大肉,牙籤鳥用嘴剔乾淨鱷魚牙齒縫的肉,互相依存。誰知鱷魚餓極了,乾脆把牙籤鳥給吃了。蚊子腿也是肉,牙籤鳥的肉就更是肉了。

  普通教民可以回到故國,重新開始。但是趙全和李自馨這樣的大明重賞通緝犯想回都回不去。

  難道真要一敗塗地?趙全陷入絕望。

  另一邊,圍城的阿多斯看到大量游民,不明所以,連忙帶兵布陣,嚴陣以待。

  丁巫趕緊阻止,「這都是白蓮教的人,手上的鐵器都是農具,不是武器,他們的糧食全部被把漢那吉搬走了,要回故國謀一條生路,都不容易,你別堵路,大家互相放過。」

  也是為了填飽肚子的人,阿多斯命人讓出一條路,容許白蓮教流民通過。

  把漢那吉帶著糧食來了,身邊還有一個顧盼生輝的紅衣美人,正是未婚妻哈斯圖雅,嘴上塗的是汪大夏的烈焰紅唇。臉上擦了和三娘子一樣的杏仁蜜粉,裡面摻著磨碎的雲母片,整個人閃閃發光,令人挪不開眼睛。

  所謂飽暖思淫慾。阿多斯有了糧食,不用挨餓了,立刻有了更高層次追求——女人。他對把漢那吉身邊的紅衣美人一見鐘情,想要弄回去當第九個老婆,給他生孩子。

  阿多斯給俺答汗寫了一封信,要把漢那吉捎給俺答汗,說道:「請務必交給俺答汗,鄂爾多斯部會永遠記得大汗給了我們救命的糧食,永遠效忠俺答汗。」

  把漢那吉畢竟年輕,不懂得中年男人的貪欲和詭計,傻愣愣的充當信使。

  其餘幾個部落拿到分到的糧食,立刻撤兵回到自己部落,唯有鄂爾多斯部還在城外駐紮。

  汗廷,俺答汗打開阿多斯的信,除了感謝並發誓繼續效忠他之外,還提出要娶兔扯金之女哈斯圖雅為妻,信中老調重提,說鐘金哈屯原本是他的未婚妻,都要結婚了,結果嫁給了俺答汗。

  大汗欠我一個老婆,您只要換給我一個老婆,把哈斯圖雅嫁給我,以後我就再也不提這事了,別人也不會在背地裡議論俺答汗奪妻之事。

  難怪鄂爾多斯部還沒有退兵!等著把哈斯圖雅帶回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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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0-31 17:06:31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卷:破白蓮 第二百二十七章 棒打鴛鴦

  鄂爾多斯部是黃金家族的祖先、成吉思汗的守陵人,無論是實力還是地位都是蒙古韃靼部不容忽視的力量,所以阿多斯才會被推舉為要糧大軍的首領、俺答汗也盡量選擇安撫而不是武力對抗,以免韃靼部被撕扯得四分五裂,被瓦剌或者大明乘虛而入。

  俺答汗看到阿多斯的要求,剛開始有些憤怒,他明明知道哈斯圖雅是我孫子的未婚妻,還敢開口要人。

  但是轉念一想,阿多斯的要求也不過分,我搶了他的老婆,他不服氣,但不敢搶我的老婆,退而求其次搶我孫子的老婆,男人嘛,都愛面子,阿多斯想一雪前恥,可以理解。

  不過是個女人,給他便是了,還能從此了結一段恩怨,我再也不欠鄂爾多斯部什麼了。

  俺答汗把孫子把漢那吉叫來,說道:「阿多斯要娶哈斯圖雅,我同意了。我會為你挑一個更漂亮、出身更高貴的女子當你第二個比吉。」

  把汗納吉萬萬沒有想到他給爺爺分憂,去板升搜刮糧食,留住了鐘金哈屯,爺爺卻要把他的未婚妻當做當年強搶人妻的補償!

  把漢那吉從小受爺爺的寵愛,要星星不給月亮,他崇拜爺爺,覺得爺爺是最偉大的大汗,但是這一刻,爺爺偉岸的形象崩塌了。

  崩潰的把漢那吉當場暴走,「不行!哈斯圖雅是我的未婚妻,我們馬上就要合帳了,阿多斯想要美女,汗廷有的是,給他十個八個,打發他走!」

  俺答汗把信件拿出來,「阿多斯點名要哈斯圖雅。」

  把漢那吉搶過信件,撕了個粉碎!「我不管!我就是不給!哈斯圖雅是我的女人。」

  把汗納吉一面說,一面怒氣沖沖走出宮殿,「我今晚就要與哈斯圖雅合帳,在她的身體種下我的種子!阿多斯小氣,不會給別人養孩子的,死了這條心吧!」

  「你給我停下!」俺答汗大怒,拿出鞭子,往案幾上狠狠一抽,杯盤紛紛落下,稀裡嘩啦摔了一地。

  把漢那吉不敢違抗俺答汗的命令,他緩緩轉身,半跪在地,扯開上衣,露出赤裸的脊背,「我不會把哈斯圖雅讓給阿多斯的,爺爺打我吧,把我打死了,我就放棄了。」

  俺答汗握著鞭子的手青筋暴起,幾乎要將鞭炳捏碎,把漢那吉是他最疼愛的孫子,三兒子死的早,只留下把漢那吉一個兒子,他白髮人送黑髮人,豈能不痛?把漢那吉越來越像他的父親,三兒子的靈魂彷彿在孫子身上復活,所以他疼他,愛他,把最好的都給他。

  俺答汗手中的鞭子顫抖著,「把漢那吉,你要為了一個女人忤逆你的祖父嗎?」

  把漢那吉只有十八歲,正是血氣方剛、熱血上頭、愛情和面子在他眼裡還非常重要的少年郎,說道:「孫子不想一輩子被人恥笑,連自己的女人都保不住,還算什麼男人。從小到大,孫子什麼都聽您的,但是這一次,孫子要保護自己的女人。您就是把強行把哈斯圖雅送到阿多斯的帳房,孫子也會帶人去大帳裡把哈斯圖雅搶回來!」

  呼啦!

  俺答汗揚起了鞭子,長鞭猶如一條毒蛇,啪的一聲,在把漢那吉的胸膛和脊背上留下一道紫紅的鞭痕,當場就腫脹起來了。

  把漢那吉強忍住劇痛,連哼都沒有哼一聲,也不肯讓步求饒,就這麼直挺挺的跪在原地,等待祖父再賞幾鞭子。

  把漢那吉和俺答汗在博弈,俺答汗逼把漢那吉改口,把漢那吉也在用自殘身體來逼爺爺改變心意:要麼打死我,要麼成全我。

  打在孫兒身上,痛在俺答汗心上。

  但是,這一次不能慣著孫子了。俺答汗再次揚鞭,他年輕時武藝高強,到現在也寶刀不老,鞭子完美的打在了第一次的鞭痕上,將腫脹的部位炸開了,皮開肉綻,鮮血噴濺,灑在潔白的羊皮地毯上。

  啊!

  這次把漢那吉再也忍不住了,嗓子裡發出一聲悶哼,胸膛和脊背就像被澆了一層滾油,燙得他肌肉一塊塊不由自主的抽搐。

  俺答汗心疼孫子,暫停了抽打,問:「你考慮清楚了沒有?要女人還是顧全大局?」

  把漢那吉趴在地上劇烈喘息,「考慮清楚了,孫子只要哈斯圖雅。」

  俺答汗揮鞭第三抽,三娘子進來了,抱著俺答汗的手臂,鞭子抽歪了,打在地毯上,羊毛亂飛。

  三娘子吩咐眾人:「你們愣著幹什麼?還不快把他抬下去療傷!」

  俺答汗順著台階下,「把他關起來,不准出去!」

  把漢那吉要掙扎,無奈身上有傷,很快被六個侍衛制服了,抬到了偏殿治療。

  魏采薇背著藥箱去給把漢那吉醫治鞭傷,上藥止血,還拿出縫線縫合開裂的皮肉,密密麻麻縫了五十多針。

  把漢那吉縫合之後,門外傳來女子淒厲的呼喊聲:「「把漢那吉!救救我!俺答汗要把我送給阿多斯當老婆!」

  把漢那吉一聽,就像打了雞血似的往門外衝:「哈斯圖雅!我來救你了!」

  十來個侍衛將他團團圍住,好容易按倒在地上,把漢那吉就像上了岸的鯉魚,拚命蹦跶,「你們放開我!我要殺了你們!殺了你們!」

  鮮血再次浸透了衣服,把漢那吉將魏采薇好不容易縫合的傷口又撕拉開了!

  再這樣鬧下去要出人命的,魏采薇沒有辦法,給把汗納吉餵了一點「好東西」,將他迷暈。

  把漢那吉終於安靜了,魏采薇拿出針線修補傷口。

  做完這一切,魏采薇累得額頭都是汗,背著藥箱出門,幾個侍女慌忙跑來說道:「禾大夫去看看哈斯圖雅,她暈倒了。」

  哈斯圖雅氣急攻心,魏采薇幾針紮下去,哈斯圖雅就甦醒了,醒來就尋死覓活,要見把漢那吉。

  侍女們只好拿著繩子,將哈斯圖雅捆起來,看著被當做物品般對待、送來送去的可憐女人,聽著少女淒厲的哭聲,魏采薇心下不是滋味,但是身為一個番邦大夫,她對此無能為力。

  魏采薇心情煩悶,丁巫來找她,「跟我去紅妝脂粉鋪——陸纓回來了。」

  時隔三個多月,陸纓終於從京城帶來了隆慶帝的答復。

  隆慶帝雖然力排眾議開海禁,容許民間搞海外貿易,但是他對西北的互市沒有興趣——很簡單,開海禁大明能夠得到豐厚的稅收,互市賺不了多少錢。

  但是,內閣幾位大臣都不想再打仗了,主張休養生息。

  內閣首輔大臣李春芳甚至利用隆慶帝的習慣——跟親爹對著幹,說嘉靖皇帝一直不肯開互市,兩國邊境頻頻交戰、人煙凋敝,良田荒蕪,開互市不僅僅是得稅收,還能帶來和平,有助西北恢復農耕。

  隆慶帝一聽,父親要海禁,我偏要開海禁。父親不准互市,我偏要互市。便同意了與三娘子合作,兩國停戰、開互市。

  陸纓帶來了隆慶帝的密函、還有陳皇后賜給三娘子的衣服首飾,裝了滿滿一箱子。

  「等等。」魏采薇問道:「內閣首輔什麼時候變成了李春芳?不是徐階徐閣老嗎?」

  陸纓說道:「內閣起了內訌,徐階和高拱不和,徐階是前朝閣老,高拱是天子老師,兩人鬥得厲害,指使手下官員彈劾對方,那個當官沒有把柄?兩人互相捅刀子,結果兩敗俱傷,都被對方揪住了小辮子,前後辭官,回家養老去了。山中無老虎,老好人李春芳撿了漏,就成了內閣首輔。」

  魏采薇立刻起了警覺,看來這一次官場的更迭和上一世幾乎一模一樣,徐階和高拱角逐,猛虎相鬥,兩敗俱傷,兩人都以年邁為理由,乞骸骨歸鄉,以求一個體面的退出。

  但是,徐階歸鄉之後,就再也沒有回到朝堂,小兒子橫行鄉里,霸佔良田,被大明骨頭最硬、最清廉的的文臣——海瑞奏到御前,徐階差點晚節不保。

  而高拱走後,隆慶帝追憶在藩王府艱難歲月、苦苦煎熬時,是老師高拱不離不棄教育鼓勵,念及舊情,便下旨將高拱啟復,重新回到了內閣,一塊老肉再次下鍋,成了「回鍋肉」。

  內閣首輔李春芳這個老好人曉得自己攔住了高拱的位置,與其被抓住把柄擠下去,像徐階一樣晚節不保,不如主動退出,讓出位置,就乞骸骨回鄉了。

  李春芳一走,「回鍋肉」高拱成為內閣首輔大臣,然後……

  魏采薇問陸纓:「徐閣老辭官歸鄉,你三姐也跟著去了華亭?」徐階是松江府華亭縣人(今上海市松江區)。

  陸纓說道,「徐閣老一退,我三姐夫也要跟著退隱,去了南京的刑部當差,清水衙門一個,遠離京城官場是非,我三姐帶著外甥隨三姐夫去了南京。這樣也好,自從三姐全家定居南京,我二姐不再怨她當初不肯幫嚴家了,姐妹和好如初,時常通信。怎麼了?魏大夫覺得有何不妥?」

  徐家已經全面退出了官場,陸纓的家族失去了最大的保護傘,將來……魏采薇心想,該來的還是會來,這一世,陸纓和陸家起碼還有我們。

  山雨欲來風滿樓,而此時只有魏采薇一人知道。

  汪大夏渾然不覺,他現在很興奮,迫不及待的向陸纓邀功請賞,「陸統領,你去京城的這些日子,我們已經把白蓮教連根拔起了,五萬教民基本跑的差不多,都在關內開墾荒地,過上新生活,再也不相信白蓮教的鬼話。現在教主趙全、副教主李自馨等一些頭目都成了無牙的老虎,對大明已經沒有威脅,成了廢物,錦衣衛找機會把他們抓起來,帶到大明受審,公開處刑,以告慰庚戌之亂死去的冤魂。」

  陸纓也沒有料到勝利來的如此之快,一場大旱天災就改變了一切,即將大功告成,陸纓激動的看著丁巫:「你來豐城之前許下誓言,不破白蓮誓不還。現在理想即將成真了,我帶你一起回去。」

  丁巫也定定的看著陸纓,雙目含笑,說道:「好,我跟你回去。」

  兩人的目光就像被膠死死黏住,永遠都斷不了。

  簡直天造地設的一對,魏采薇和汪大夏兩人會心一笑,汪大夏不老實,悄悄脫下大紅繡花鞋,在桌子底下伸出大腳,去勾纏魏采薇的腿,就像一條蛇似的,越纏越緊,還越來越上。

  魏采薇享受著甜蜜,腦子裡卻不停的閃現著哈斯圖雅淒厲的哭聲,只有女人才能夠感同身受女人的痛苦,她現在多麼幸福,哈斯圖雅就有多麼絕望。

  想到哈斯圖雅明天就要被迫換上嫁衣,被捆綁著抬進馬車裡,當做一件禮物送給阿多斯,魏采薇坐不住了,說道:

  「各位,我有一個想法,反正趙全他們已經是廢物了,我們來個廢物利用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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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破白蓮 第二百二十八章 私奔

  汗廷。

  魏采薇帶著隆慶帝的密函回到了三娘子身邊,說道:「……還有陳皇后賜的衣服首飾等禮物,但是太過顯眼了,我不能帶進來。」

  三娘子對衣服首飾沒有興趣,打開密函看了三遍,這才確信大明皇帝要與她合作,和平互市,這才是她真正想要的東西。

  三娘子將每一個字都記在心裡,把密函還給魏采薇,「為安全起見,先寄存在紅妝脂粉鋪,那些繼子對我虎視眈眈,我不能出錯。」

  魏采薇應下,乘著三娘子高興,說道:「哈斯圖雅不想改嫁給阿多斯,哭暈過去了,明天就要被送到阿多斯的大帳。」

  三娘子的心情從興奮跌落谷底,哈斯圖雅的遭遇讓她不得不回憶起七年前她努力想要忘記的一幕,她和哈斯圖雅一樣在準備嫁妝,被俺答汗召見,她在一張白虎皮上失去了貞潔,她不敢反抗,就像一隻受驚的小鳥,被人捏在手心裡,稍微用力,就能將她捏死。

  在權勢面前,她微不足道,除了接受現實,就只能去死,可又不是她的錯,她為什麼要去死?

  哈斯圖雅走了她的老路,她會慢慢接受的。

  三娘子說道:「每一個女人都是這樣過來的,習慣與痛苦為伴、與痛苦和解,如果念念不忘、幸運的話,她還能逆風而起,打敗痛苦。但是現在,她什麼都做不了,只能接受命運的安排。」

  魏采薇說道:「她只是一個十四歲涉世未深的少女,她當然無法反抗,但是,有人已經變得強大了,可以幫她,讓她免於重走自己的老路,就看她願不願意出手了。」

  三娘子一笑,「你說的她就是我吧。抱歉,我現在也沒有本事去推翻俺答汗的決定,愛莫能助。」

  「不需要哈屯去說服俺答汗改變決定,哈屯只需這麼做……」魏采薇附耳說了自己的計劃,「俺答汗不會懷疑哈屯。而且,此事對哈屯也有好處。把漢那吉會感激哈屯,將來成為哈屯的得力幫手,以他的血統出身和武力,將來會彈壓族裡不聽話的人。哈屯現在在汗廷沒有多少助力,將把漢那吉收為己用,這是最好的機會。」

  魏采薇動之以情,還誘之以利,說得三娘子動了心。

  三娘子問道:「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了一個和自己毫無關係的番邦女子興師動眾?我記得你都沒有和她說過話吧?」

  魏采薇說道:「我和哈斯圖雅最近的利益關係,大概就是她從我老公的脂粉鋪裡買了好多東西。我幫她,只是出於女人對女人的同情,我們女人總是被當成一個物件,被人隨意擺弄,送來送去,我其實有個親姐姐,她……」

  魏采薇艱難的說道:「她被壞男人霸佔,我親眼見她死在產床上,那個時候我還很小,無能為力。」

  一聽這話,三娘子下意思的摀住了自己的大肚皮,感覺到肚皮一陣陣的縮緊。對死在產床上充滿著恐懼。

  魏采薇說道:「兔死狐悲,聽到哈斯圖雅無助的哭聲,我就想起了姐姐、想著當年如果有人救她該多好?如果有一天,我也被當成物件一樣送給某個男人當禮物,我會怎麼辦?物傷其類,就想幫一把,剛好我也有這個能力,何樂而不為?」

  三娘子問:「只為是女子?」

  魏采薇頓首道:「只為是女子。」

  三娘子說道:「好,我會照你說去做。」

  入夜,哈斯圖雅已經哭累了,像個木偶一樣任人擺弄,試穿明日嫁人的禮服。她的父母已經進宮,齊齊勸說她聽俺答汗的安排,莫要尋死覓活,連累家裡人。

  哈斯圖雅和七年前的三娘子一樣,都在痛苦的決定接受現實。

  把漢那吉還在昏迷中,魏采薇藉口檢查他的傷勢,偷偷給他灌了解藥,並施針將他喚醒。

  把漢那吉一睜開眼睛就要吼,魏采薇摀住他的嘴巴,在他耳邊低語道:「想娶哈斯圖雅,就閉嘴。」

  把漢那吉記得她,是三娘子身邊貼身女醫,來自大同的婦科聖手禾大夫,據說是被爺爺俺答汗強行綁架到汗廷的。

  難道她想和我們一起跑?把漢那吉點點頭。

  魏采薇解開束縛他手腳的繩索,「我很同情你和哈斯圖雅,願意幫你們這對苦命鴛鴦逃離這裡。但是,你要想清楚,一旦離開,怕是再也回不來了,開弓沒有回頭箭。」

  把漢那吉問:「禾大夫是什麼意思?要我叛國?」

  魏采薇說道:「你認識丁院判,應該知道他的來歷。他是因家人被明廷不公平對待,全家都死絕了,才憤然來到汗廷,投靠俺答汗。但人心是復雜的,他口口聲聲說痛恨大明,其實並沒有做出對大明不利的事情,俺答汗也一直對他以禮相待。你出身高貴,是黃金家族的後裔,去了大明,大明絕對不會虧待你,奉為上賓,將以郡王之禮招待你。」

  「不行。」把漢那吉立刻搖頭,「我寧願去死,也不可能背叛我的祖父。榮華富貴,並非我所願。」

  「可是哈斯圖雅明天一早就要被送到阿多斯的大帳,要為阿多斯生兒育女了。你一身鞭傷,還被困在這裡,什麼都做不了。」魏采薇說道:

  「你帶著哈斯圖雅先逃到大明去,此乃權宜之計,等這件事情淡去,你們兩個在大明生兒育女,孩子是俺答汗的重孫,你們再抱著孩子回來,看在重孫的份上,俺答汗會原諒你們的。」

  把漢那吉有些猶豫。魏采薇說道:「哈斯圖雅為了你流乾了眼淚,你就眼睜睜看著她走進阿多斯的大帳嗎?這一去,就不能回頭了,你看看現在的三娘子,就像失憶似的,好像這世上根本沒有阿多斯這個人,你希望將來哈斯圖雅也這樣看你嗎?一個連自己女人都保護不了的懦夫?一個被草原取笑了七年的窩囊廢!」

  「我不是懦夫!」把漢那吉低聲喝道:「禾大夫,你打算怎麼幫我們?你一個大夫,那來的本事把兩個大活人弄出汗廷?還要安全出豐城?」

  把漢那吉畢竟只有十八歲,血氣方剛,正是怒髮沖冠一怒為紅顏的年齡,平日被俺答汗寵習慣了,要什麼有什麼,對於哈斯圖雅,他也是志在必得,不能接受未婚妻給別人生孩子,受不了一絲挫折,魏采薇再用一些激將之法,立馬就勾得他做出了決定。

  魏采薇打開汗廷的地圖,「你要做的,就是相信我……」

  魏采薇說出了自己的計劃,把汗納吉聽說連三娘子都願意成全他和哈斯圖雅,頓時逃亡充滿了信心,把隨身帶的一根狼牙雕刻的信物給了魏采薇,說道:「我有幾個從小陪著我長大的伴當,忠心耿耿,你把信物給他們看,他們會幫我脫身。」

  魏采薇接過狼牙,「哈斯圖雅沒有看錯人,你是個真男人。」

  把汗納吉更加堅定了和哈斯圖雅私奔的決定。

  半夜,三娘子住的宮殿突然起火,火助風勢,不僅如此,著火宮殿上空還放起了煙花,煙花是一朵朵盛開的白蓮。

  以往白蓮教各種慶典活動,都是放這種煙花,汗廷的大火一看就是白蓮教不滿被俺答汗奪去的最後一點糧食而放的。

  三娘子等人逃出宮殿,俺答汗怕火燒過來,命令汗廷絕大部分侍衛都去滅火,看守把漢那吉和哈斯圖雅的侍衛只剩下兩個,皆被把漢那吉的幾個伴當打暈了,還剝了衣服。

  這對鴛鴦換上了侍衛的衣服,乘亂被丁巫帶出汗廷,來到了紅妝脂粉鋪,衣服脫下來燒掉,毀衣滅跡,兩人藏身在此。

  三娘子動了胎氣,剛好發動了要生,俺答汗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小嬌妻的肚皮上,沒顧得上問孫子的狀況,直到天亮了,被捆綁還堵了嘴巴的侍衛被發現,才曉得孫子和哈斯圖雅私奔了!

  一邊是三娘子宮縮時痛苦的尖叫,一邊是是最寵愛的大孫子乘亂逃跑的消息,俺答汗急的如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怎麼還沒生?全城戒嚴,所有通過四道城門出城的人都要一一檢查,兩個大活人想要逃出城,除非長了翅膀!還有,把白蓮教那些人全部抓起來,審問昨晚到底是誰指使人在鐘金哈屯的宮殿放火!」

  白蓮教穩穩的背住了這口黑鍋,算是廢物利用。

  這時侍女怯生生的問:「哈斯圖雅已經跑了,阿多斯派來接新娘的人還在宮外等候。」

  真是所有糟心事情全部堆在一起了,哈斯圖雅沒有了,換那個女人頂替她呢?俺答汗正思忖著,丁巫主動站出來,為大汗排憂解難,「大汗,微臣願意去找阿多斯,勸他放棄這門婚事。」

  另一邊三娘子又疼得叫出來了,俺答汗心亂如麻,「你快去,能說服他放棄最好。他已經有了八個老婆還不知足。」

  丁巫作為俺答汗的信使出城,汪大夏的馬車故意走在丁巫前面,到了南門,每個人都要下車檢查,連箱子都要打開翻過,戒備森嚴。

  輪到汪大夏,一雙潔白的手打開車簾,指甲還用鳳仙花汁染成紅色,好生精緻,隨後露出一張烈焰紅唇、烏髮雪膚的芙蓉面。

  滿頭珠翠,幾乎將一千頭牛插戴在頭上。脖子圍著著狐皮圍脖,豐盈的毛皮之下,是更加豐碩的胸,差不多有蜜瓜那麼大,豐滿的胸更襯托她柳腰欲折,擔心她的胸過於沉重,細腰是所不能承受之重。

  守城的侍衛看呆了,不禁舔了舔唇,「下……下車,我們要檢查。」

  「哎喲,還要搜身啊!」汪大夏拿出一炳綠孔雀羽毛扇遮住了半張臉,嫌棄的打量著侍衛,「想要摸我、佔我的便宜就明說,你們這些臭男人何必打這個幌子。」

  侍衛忙解釋道:「西門老闆,我們不搜女子的身,請老闆下車,我們要搜馬車,若有箱籠,也請一併打開。」

  紅妝脂粉鋪的風騷西門老闆「享譽」豐城,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侍衛認識他。

  汪大夏翻了臉,「我呸,貪圖我的美色,還想偷我的銀錢,不要臉。」

  侍衛說道:「這是大汗的命令,還請老闆配合。」

  在汪大夏背後幾步遠的丁巫拍馬過來了,拿出象徵身份的犀角符牌,問:「怎麼回事?把路堵住了,我奉俺答汗之命要出城一趟,還不快讓開!」

  侍衛連忙驅趕路人,讓丁巫先通過城門。

  「丁院判!」馬車上的汪大夏假裝巧遇緋聞情郎。

  丁巫回眸,看到明豔的麗人,「這麼巧,你也出城啊。」

  汪大夏熟練的向男人告狀,說道:「要不怎麼與丁院判有緣呢,就這麼碰上了,丁院判,這些臭士兵要搜我的身——」

  侍衛:「我們沒有!」豐城無人不知紅妝脂粉鋪的西門老闆和丁院判有風流債,甚至還有西門老闆為丁院判流產的傳聞,侍衛趕緊撇清自己。

  丁巫對侍衛說道:「我以我的官職保證,西門老闆是個正經商人,絕對不可能窩藏逃犯,就讓她跟我一起出城,以後有什麼問題,我來擔當責任。」

  「你們若不信,就請丁院判親自搜我的身給你們瞧瞧。」汪大夏放下羽毛扇,搖晃著兩個蜜瓜走過來,嚇得丁巫連連後退:你亂加什麼戲?計劃裡根本沒有這一齣!

  侍衛趕緊道:「大可不必!我們信得過丁院判。兩位請過。」

  丁巫一直是彬彬有禮的模樣,說道:「多謝了。」遂帶著汪大夏的馬車一起出城。

  馬車裡,正是漢人衣著打扮的把漢那吉和哈斯圖雅。汪大夏要送他們去大同投奔大明。

  兩人結伴而行,即將在歧路分道揚鑣,各走各的路時,阿多斯遠遠看到丁巫,還有後面一輛馬車,隱隱能夠看見馬車上坐著一個身穿紅衣、蒙著紅面紗的女人,還以為這是他的新娘,連忙帶人過來接親。

  汪大夏驅趕著馬車去大同,卻被阿多斯接親的隊伍給包圍了。

  阿多斯昨天對哈斯圖雅一見鐘情時,對方也是一襲紅衣。汪大夏素來喜歡穿紅,戴紅面紗遮住喉結,他坐在車轅子上趕著馬車,阿多斯以為他就是哈斯圖雅。

  「看哪!這就是我的新娘,趕著一馬車嫁妝來嫁給我了!」阿多斯高興極了,拍著馬背疾馳過去,和馬車擦身而過時,舒展著雙臂,一把將趕著馬車的汪大夏從車轅子抱到了馬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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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0-31 17:07:07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卷:破白蓮 第二百二十九章 兄弟妻,不可戲

  上一世汪大夏自宮,身體比這一世要高大健碩許多,現在的汪大夏由於婚後長期兩地分居,沒有婚後發福,還是少年人長手長腿的身材,身上沒有一絲贅肉,腰比魏采薇還細,兩條仙鶴般又長又瘦的大長腿,腿上的肉加起來的重量和胸脯的兩個蜜瓜差不多,體重也就一百斤(大概是現代的一百二十斤)。

  阿多斯是個壯士,每年叼羊節的時候,他騎著馬,能夠徒手輕鬆的把地上八十多斤的肥羊搶到馬背上。

  現在,汪大夏坐在馬車的車轅子上,阿多斯騎著馬,像個老鷹似的張開雙臂,借著駿馬的俯衝之力,把毫無戒備的汪大夏提得在空中飛起來,往馬背上一甩。

  汪大夏只覺得身體騰雲駕霧般,幸虧他今天穿的主腰帶子束得緊,否則胸口兜子裡裝著的兩個蜜瓜怕是要從衣襟裡甩飛出來,砸個稀巴爛!

  汪大夏是習武的,趕緊在空中變幻姿勢,雙腿張開,坐在馬背上,身體不由自主的往前一傾,兩個蜜瓜往阿多斯寬厚的脊背一撞。

  阿多斯簡直爽飛了,托載著新娘大聲吼道:「我又娶了個老婆啦,今晚烤十隻羊慶祝!」

  馬車裡的把漢那吉和哈斯圖雅面面相覷:趕車的人被當成新娘抓走了,我們怎麼辦?

  駿馬飛馳,汪大夏若此時跳馬下來,怕是要摔死,所以他只能摟著阿多斯的腰,摸到腰間有一把短刀,立刻抽刀,抵住阿多斯的後腰,冷冷道:「停下!放我下來!」

  感覺背後一涼,阿多斯立刻勒住了韁繩,原地停馬,為了老婆被捅壞了腰子不值得。

  汪大夏一手拿著刀穩住阿多斯,一手扯動韁繩,調轉馬頭,回到馬車旁邊。

  從車窗縫隙看到這一幕,把漢那吉和哈斯圖雅懸起來的心落地。

  周圍的部落士兵看到首領被紅衣新娘制服了,立刻亮出兵器,將馬車和馬團團圍住。

  當著部下的面,阿多斯不想丟面子,說道:「你逃不掉的,嫁給我是俺答汗的命令,我的新娘。」

  汪大夏一個漂亮的旋身,回到馬車車轅子上站著,將紅色面紗扯到脖子上,露出全臉,說道:

  「睜開你的狗眼仔細看看老娘,老娘是紅妝脂粉鋪的老闆西門金蓮,不是你的哈斯圖雅。趕緊讓開路,老娘還要去進貨。」

  阿多斯定睛一瞧,果然不一樣,但是這個風騷迷人還潑辣的紅衣美人比哈斯圖雅更得他的喜歡,尤其是剛才馬背上的那一撞,撞得他心花怒放,想著今晚洞房夜裡,一定要好好把玩,那裡捨得放手?

  阿多斯使了個眼色,手下們立刻將馬車圍得水洩不通。

  汪大夏惱了,「你要幹什麼?光天化日之下,你真是個禽獸。」

  阿多斯說道:「我要娶你當老婆。」

  馬車裡的哈斯圖雅:禽獸!

  汪大夏叉腰大笑,「想要睡老娘的人要繞豐城一圈,還輪不到你,滾!」

  越是如此,阿多斯越喜歡,這個女人有點意思,「我看上你了,今晚我們合帳時,你就知道我的好處。」

  說完,就要伸手拉汪大夏,汪大夏拍開阿多斯,諷刺道:「草原著名的綠帽子部落首領,你的好處就把未婚妻拱手讓人嗎?」

  打人不打臉,汪大夏一下子戳中了阿多斯的短處,阿多斯收了笑容,面色鐵青,「女人,你不要考驗我的底線。」

  汪大夏說道:「男人,你丟了一個老婆,就是搶一百個老婆也彌補不了面子,何必禍害別的女人。」

  阿多斯的臉色更難看了,手下們爬上馬車,要把汪大夏扯下來,誰知這個紅衣美人不好惹,揮起鞭子就抽,旁邊不得近身。

  「住手!」丁巫騎馬趕來了,「阿多斯!要你的人走開!」

  阿多斯說道:「這個女人對我無禮,我要給她一點教訓。」

  汪大夏一邊揮著鞭子,一邊說道:「丁院判,阿多斯要搶我做老婆,你管不管?」

  怎麼又是你!丁巫看著這個處處留情、不守夫道的紅顏禍水,他在馬車上和一群男人打架,紅裙翻飛、嬌喘連連、滿頭珠翠在打鬥中紛紛落地,髮髻鬆開,披頭散髮,嫵媚動人。

  但是沒辦法,他是我的妹夫,我妹妹就是喜歡他,我不管誰管?

  「阿多斯,要你的人退下。」大明最寬容的大舅子丁巫說道:「都是誤會,這個女人我認識,給我個面子。」

  丁巫來說情,阿多斯一揮手,命手下退下,汪大夏一頭秀髮在風中狂舞,胡亂綰了個髮髻,要跳下馬車找簪子,阿多斯撿起一隻金鳳簪遞給他,算是和解。

  汪大夏還惦記著馬車裡藏著的兩個人,任務還沒完成,不是置氣的時候。

  汪大夏耐住性子,接過金釵,插戴在髮髻上。

  夠爽快!阿多斯越看越覺得這個女人有意思,「我的心意依然不變,你跟我走吧。」

  汪大夏無奈的看著丁巫,「丁院判,我只是出城去進貨,什麼都沒有做,是阿多斯突然衝出來搶我當老婆。」

  不是我勾引他的,是他先動的手!

  丁巫說道:「阿多斯,你不能帶他走。」

  阿多斯:「為什麼?」

  看來真的避不開這一天,丁巫為了妹妹、為了顧全大局、豁出去了,說道:「因為……她是我的……」

  丁巫用盡所有的力氣,艱難的將最後兩個字吐出來了,「女人。」

  想不到人生第一次當眾表白,是對著自己的妹夫,他還沒有對陸纓說過這樣的話!

  「啊?」阿多斯看看丁巫,又看看汪大夏,「你喜歡這種女人?我以為你愛的是中原那種嬌嬌怯怯、風雅脫俗的女子,所以一直未婚。」

  已經走了八百步,不差這一千步了,丁巫握住汪大夏的手,「我也以為自己是這樣的人,但是自從遇到他,我才知道對自己並不瞭解,他是我喜歡的人,我一直把你當兄弟,兄弟妻,不可戲。阿多斯,是我先遇到他的,放手吧。」

  汪大夏:好感動,想不到大舅子如此擅長說情話!

  阿多斯看著明豔動人的汪大夏,有些不捨,還是命手下讓路,「你走吧,你我今生無緣,我不會碰兄弟的女人。」

  汪大夏趕著馬車走了,阿多斯看著一抹紅衣消失在天際,才側身問丁巫:「哈斯圖雅什麼時候來?」

  男人吶,吃著碗裡的看著鍋裡的,還以為你對汪大夏有多喜歡呢。

  丁巫輕咳兩聲,「這事有了變故,昨晚白蓮教在汗廷裡放火示威,把漢那吉乘亂帶著哈斯圖雅私奔了,俺答汗全城戒嚴,正在尋找他們。」

  碗裡的飛了,鍋裡的跟別的男人跑了,阿多斯頹然坐在剛剛冒出綠意的草地上,「為什麼她們看不上我?我就那麼差勁?」

  丁巫坐在阿多斯身邊,遞給他一袋子中原的烈酒,「你有八個老婆了,還不滿足?非要娶別人的未婚妻,逼得把漢那吉帶著哈斯圖雅私奔,中原有句俗話,叫做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你忘了這次來豐城的目的了?是糧食,不是女人!」

  「你把糧食帶回去,就是拯救部落的大英雄,誰敢說你差勁?你吃飽了肚子,就想女人,把正事給忘了——你的部落還在挨餓。」

  話雖如此,但是……阿多斯說道:「俺答汗欠我一個女人,就這麼算了?」

  丁巫說道:「事情不能做的太絕,你這次又是糧食,又是女人,把七年的帳結清了,下回要是再遇到草原大旱,牲畜死亡,部落又斷糧了怎麼辦?你都沒有藉口找俺答汗再要糧食了,你就讓他永遠欠你一個人情,將來好再張口。」

  丁巫這張嘴能把死人給說活了,阿多斯一想,確實是這麼個理,就讓俺答汗永遠欠自己的。

  阿多斯遂退兵,臨走時還試探丁巫的口氣,「那個西門金蓮……我實在喜歡,將來你要是不要她了,就把她送到我的大帳,我會好好待她。我阿多斯從來不虧待自己的女人。」

  總有男人和我妹妹搶男人。丁巫對此已經麻木了,說道:「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你趕緊把糧食送回去。」

  解決了此事,丁巫回汗廷復命,三娘子已經生下了一個兒子,俺答汗六十多歲,老來得子,喜出望外,他抱著襁褓裡的胖兒子,和新生命的喜悅比起來,最近一些煩心事那都不是事了。

  聽說阿多斯已經退兵,這是第二個好消息,時來運轉,這個兒子真是有福氣啊,俺答汗如獲珍寶,抱著兒子,想起了自己最疼愛的孫子,說道:「把阿多斯退兵的消息散播出去,城門也不必戒嚴,哈斯圖雅不用改嫁給阿多斯,把漢那吉和她的婚約依然有效,他們兩個會主動回來的。」

  但是,把漢那吉和哈斯圖雅已經被汪大夏送到了大同,史載,把漢那吉扣關時說道:「我祖欺孫,奪孫婦與人。吾不能為若孫,吾行矣。」(注1)

  戚繼光將軍奇貨可居,將兩人奉為上賓,好生伺候,送到了京城。

  隆慶帝熱情接待了把漢那吉,以郡王之禮待之,住在郡王府裡,陳皇后也賜給哈斯圖雅郡王妃的冠服,兩人從未見過北京城的繁華,幾乎要樂不思蜀了。

  消息傳到了汗廷,已經是初秋了。

  四個月沒有大孫子的消息,俺答汗還以為私奔的小夫妻已經葬身狼腹或者被土匪流寇殺死,得知大孫子還活著,俺答汗趕緊寫了國書,說自己思戀大孫子,要大明把大孫子送回來,有什麼條件我們可以談。

  隆慶帝本就打算借此兩國休戰,寫了回信,只提了一個條件:把白蓮教的首惡趙全,李自馨等人送到國內受審清算,以平民怨。

  俺答汗看到回信,簡直不敢相信!他以為大明會提出用城池或者土地交換把漢那吉,沒想到大明只要趙全、李自馨這幾隻落水狗!

  簡直就像白送的一樣!

  俺答汗把隆慶帝的回信給三娘子看,說道:「大明皇帝是不是使詐,另有所圖?用把漢那吉交換幾個廢物,這也太便宜我們了。」

  自從上次長子要把小嬌妻送走,汗廷群臣附和,俺答汗就防備著兵強馬壯的兒子們,一應政務都和小嬌妻商量,因為小俏妻和幼子太弱了,只能依靠自己才能存活,沒有任何威脅。

  三娘子一看,就曉得隆慶帝是什麼意思,說道:「大汗,大明皇帝很明顯是向我們示好啊,把漢那吉是個人情,就像白送的,表示兩國和平的誠意。以前的老皇帝不肯開互市通商,現在的年輕皇帝和他父親不一樣,他開了海禁,現在也有開互市的意願。」

  當年俺答汗一路打到了北京城,也是為了逼著嘉靖帝在邊關開互市榷場,結果嘉靖帝在兵臨城下時答應了,等俺答汗一退兵,立刻反悔不幹了。

  現在新皇帝主動示好,開互市,真是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

  也是巧了,今年的春夏依然乾旱,牧草枯死大片,板升之地的糧食比去年還不如,又是一個荒年,如果開了互市,用皮毛交換糧食,剛好能度過這個冬天。

  在三娘子的撮合之下,俺答汗寫了回信:「……三堂啟奏皇上,我乞討把漢那吉並哈斯圖雅,你若與我,你問我要甚麼,並不阻隔。你把我孫子送出來,我後邊與趙全、李自馨、劉四等三人送給皇上……」(注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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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了兩百多年的戰爭,卻因一場狗血婚姻糾紛而平息了,都不敢這麼寫。

  注1:出自《蒙古史》

  注2:出自《少保鑑川王公督府奏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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