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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高庸】- 殘劍孤星《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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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8-23 19:03:55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章 巫山雙妹

  他不期然脫口問道︰“顏老前輩功力高絕,還有什麼厲害的仇家?”

  陳芸華天真未鑿,望了馬玉龍一眼,道︰“馬師兄沒有告訴過你麼?咱們的仇家,號稱劍聖,姓徐,師父最近打听到消息。劍聖徐昌早已死了,但他的傳人,卻曾出世過,據說住在少華山”

  這番話,頓使韋松心頭冒出一股寒意,敢情三鬼對五十年前報事,一直耿耿于懷,並未忘卻,他們之所以隱忍未發.竟是在苦練玄功,冀圖一舉盡雪舊恥。

  似此看來,武林巨禍將至,假如三鬼果為萬毒教所籠絡;正道武林中誰人能敵?

  他想到這里,憂心忡忡,更恨不得快些趕到雲崖,去為這件嚴重的變故探研對策。

  陳芸華自是想不到這許多,纏著兩人一定要到山下玩她的‘飛板’絕技。

  馬玉龍拗她不過,只好邀約韋松一同下山。

  到了山腳平地,陳芸華興高采烈,整理飛板,套起“駝狸”,笑嘻嘻對二人說道︰“你們先看我玩,等一會,我再把方法教給你們,有了這飛板,登山涉水,瞬息千里,就像御空飛行一樣,又好玩,又快速。”

  說著,一抖套繩,嬌叱道︰“走!”

  不想那只異種“駝狸”卻昂頸不動,紅楮連翻,喉中發出“咕咕”之聲。

  陳芸華連叱幾次,駝狸毫不理會,只羞得她粉面酡紅,脫口罵道︰“要死了,這死東西從來沒有這樣過,今無存心要出我的丑,再不肯走,看我一掌劈死你這畜牲。”

  急怒之下,當真揚掌欲落。

  突然,馬玉龍神情一動,低聲叫道︰“師妹且慢,听听看什麼聲音?”

  韋松和陳芸華一同側耳傾听,竟發覺那駝兒鳴聲有異,剎時間,一條黑影快如風馳電奔,由遠而近,遙向山腳掠來。

  黑影一眨眼已到眼前,攸忽一斂而止,“咕咕”兩聲長鳴,原來竟是另一只同樣高大的駝狸。

  陳芸華驚呼跳了起來,道;“狸兒,你怎麼回來了?師父呢?”

  那駝狸咕咕低鳴,用嘴剔頸,露出一個白色紙卷。

  陳芸華伸手取了下來,笑對馬玉龍和韋松道︰“咱們共有兩只異種駝狸,這東西產于沙漠,奔行絕速,師父去的時候,駕飛板帶去一只,現在準是叫它給咱們帶信回來了。”

  一面說著,一面展開紙卷.低頭看完,忽然高興得一躍丈許,揚著那小紙卷,展步如飛向山上奔去。

  韋松和馬玉龍倒覺一怔,互相交換一瞥驚訝日光,緊跟著也邁步登山。

  陳芸華一面奔,一面揚著紙卷叫道︰“師姐!師姐!快來看啊!”

  如飛直撲峰側望日台,朱月華練功剛畢,急急迎過來,問道︰“芸丫頭,什麼事?”

  陳芸華氣喘咻咻道︰“師父有信回來,你快看。”

  朱月華接過紙卷,低頭細讀,臉上也泛起喜色,讀罷抬頭,卻見馬玉龍和韋松正並肩立在數丈外,四道目光,怔怔住視著她。

  朱月華移步近前,含笑道︰“也算兩位沒有白等一晚,要是昨日一走,那真如芸師妹所說要後悔莫及呢!”

  順手將紙卷遞給馬玉龍,又道︰“家師有傳書到來,馬師兄一看便知。”

  馬玉龍接紙卷在手,揚目道︰“顏老前輩手札,我等看得麼?”

  朱月華笑道︰“自然看得,今日起,咱們姐妹全仗兩位導引指教呢!”

  馬玉龍好生詫異,展開紙卷,與韋松同觀,只見卷上寫道︰“字諭月兒芸兒︰為師抵滇已有數日,與汝尚師伯不期而遇,把晤甚歡,這次皖邊,竟又巧遇汝韓師叔,先後不過數日,多年舊友竟得歡聚,此亦人生一樂也。

  接札之日,汝姐妹即束裝就道離山西行,前往華陰城中六元客棧相候。仇蹤已得,為師殊感興奮,汝姐妹久居深山,亦當借機一履江湖,使人知我巫山武功,已有傳人,就便謁見師伯師叔,借領教益。迷陽神功不可稍斂.務須發奮,為師門一顯身手。師字。”

  信未又有一行附注,寫道︰“山頂茅屋不必封閉,今後將無再居之日,駝狸二頭,分作汝等坐騎,飛板使用,須在荒野之地,不可驚世駭俗。”

  附注側邊.密密加了許多圓圈,以示重要。

  看罷這張紙卷,韋松一顆心直向下沉,手腳冰冷,險些昏了過去。

  因為這封信札,證實了三點,都是韋松正在擔心的事︰

  第一,武林三鬼非但沒有錯過,反而巧遇于途中。

  第二,諭令雙妹離山,顯然已有出世的決心。

  第三,約會地點是華陰城,那兒正當西岳和少華山要征,待雙妹抵達之後,下一步驟已不言可知。

  這幾點,全是韋松不希望發生的,想不到終于發生.而且,發生得使他大有措手不及之感。

  馬玉龍在默然片刻,道︰“顏老前輩信中並未訂明相見的日期,著樣子,咱們也只好跟著去一趟華陰了。”

  他這句話,一半是對雙妹,一半也是對韋松而發,事至如今,除了趕往華陰,試試最後運氣,實也找不到第二條更好的路可走。

  再說,華陰也臨近少華山,對韋松來說,正是同路。

  朱月華笑道︰“自是要辛苦兩位一步,咱們姐妹自幼上山,十余年未離巫山一趟,江湖中形色,一竅不通,二位如無他事,最好能陪咱們一同往華陰去玩玩。”

  韋松接口道︰“前往華陽正是順道,但有一點困難,二位姑娘以異種駝狸為坐騎,一日千里,我等何能追隨得上?”

  陳芸華吃咯咯笑道︰“韋哥哥真傻,咱們不能分給你們一只麼?狸兒力大,一定載得起你們兩個人。”

  朱月華笑道︰“好在家師未限日期,咱們在郊外可以分乘駝狸,到了市鎮,可以事先放它們自在荒野覓食等候,駝狸俱已靈,十里之內,一聞嘯音,片刻即到。”

  雙妹急急收拾隨身衣物,掩閉茅屋,當天下午男女四人已離開了巫山筆尖峰。

  果然,亂山之中,分乘駝狸,奔馳迅捷,午牌三刻離開筆尖峰,申牌初到,便到了巫山縣城。

  巫山縣地險人稀,市集並不熱鬧,追魂婆常時也曾來城中備辦食糧,朱月華也來過一二次,僅能算山區中一個小城。

  但是,這一天四人踏入巫山縣城,雙妹的感受,卻是大異往常。

  四個人先尋了一家酒店,暢飲一頓,黃昏時,結伴在夜市閑逛,眼光所及,任何事物,都是新鮮有趣,久久不舍離去。

  尤其陳芸華一片純真,自幼入山,十四年,這還是第一次踏入城鎮,見那比鄰的居鋪;往來的人群,搖曳的燈火-一只恨自己少生了幾對眼楮,無法-一全看個清楚。

  她對韋松最投緣,小鳥依人般拉著韋松衣袖,不住地問這問那,簡直就沒有片刻停過嘴。

  韋松心中煩悶,卻不得不打起精神,為她解說。

  四人逛了一會,行經一家制售香燭的店鋪門前,忽見門口倚著一個身著寶藍錦緞長袍的中年人,正手捧水煙壺,在店門閑眺,但他目光一觸及韋松,卻剎時神色一變。

  韋松似也感到這人目光有些奇特,仿佛包含著些許敵意,等到注目相視時,那人已轉身踱過店里去了。

  當時,韋松也未放在心上,繼續閑逛了一趟,四人便選了一家較為清靜雅潔的客棧要了四間上房,各自歸寢。

  睡到半夜,韋松突被一陣輕微的碎瓦之聲驚醒,窗外忽有人影一閃,接著,扣指這聲,篤篤兩響。

  韋松披衣而起,沉聲喝道︰“什麼人?”

  探手抽枕下長劍,穿窗電射而出。

  月色下,只見一條人影卓立在對面屋頂上,向他一招手.倒縱向北掠去。韋松目光一掃那人,相貌似很面善,倒握長劍,緊跟著吸氣掠身追了下去。

  兩人一先一後,瞬息出了巫山城垣,來到一片荒蕪的亂墳崗前,那人忽地頓住身形,旋身叫道;韋公子”

  韋松這才看清那人面貌,喜得脫口道︰“原來是馬姑娘,怎知我在巫山?”

  “于母劍”馬夢真嫣然笑道︰“我是路過巫山。投宿在四川唐門一個弟子家中,今日黃昏,人家見你攜美逛街,才探听到你住在這家客棧中。”

  韋松臉上一陣紅,忙道︰“馬姑娘休要取笑,我正焦急無法分身,你來得正好,敢問途經巫山,欲往何處去?”

  馬夢真道︰“我自從化名許麗珠投身萬毒教,已和梅裴暗取聯系,歐陽雙煞和田秀貞對我也很信任。這次奉命隨歐陽雙煞前赴滇邊,有一樁驚人大事,故借近順洞庭總壇為由,意欲趕往少華山送訊,今日午後船抵巫山,略作歇息。”

  韋松道︰“是為了武林三鬼,重出江湖的事嗎?”

  馬夢真一怔,道︰“咦!你怎麼知道?”

  韋松道︰“說來話長,一時半刻也講不清楚,傍晚跟我在一起的兩位姑娘,便是三鬼中追魂婆顏青娥的嫡傳弟子,我跟她們同行,實欲設法消弭這場武林浩劫,能否如願,尚難預料。”

  馬夢真訝然問道︰“還有一位跟你們一路的青衣少年,他又是誰?”

  韋松苦笑道︰“說來好笑,他姓馬名玉龍,乃是韓婆子得意傳人,也就是三鬼中祁連鬼叟韓永泰的再傳弟子。”

  馬夢真“哦”了一聲,頓時陷入沉思之中。

  韋松又道︰“你此去少華雲崖,務必盡快趕路,不可耽誤,早早把三鬼重出江湖的消息,告訴各位前輩。我到了華陰,一定住在城中六元客棧-一”

  馬夢真笑道︰“這個倒不須公子煩心,公子今後重責在肩,倒是好好在那一對如花似玉的姑娘身上,多下點功夫才好!”

  韋松紅著臉道︰“馬姑娘不知,朱陳二位姑娘和馬兄,雖然出身邪道,為人十分正派,她們尚不知我和徐家親誼之情,要是知道百忍師太是我姑姑,只怕就要立刻翻臉成仇了。”

  馬夢真點點頭,冷冷說道︰“公子用何方法消弭武林浩劫都好;只是不要忘了,雲崖之上,還有一位為情而病的慧心姑娘”

  不待韋松回答,舉步又道︰“公子清回吧!傳訊之事,我自當盡速,雲崖上各位尊長,都在期待公子佳音。”

  韋松听了這話,怔了一怔,急道︰“馬姑娘請留步,在下尚有一事請教!”

  馬夢真住足道︰”什麼事?”

  韋松道︰“姑娘識得三聖島叛徒霍劍飛麼?”

  馬夢真道︰“你問他,敢是打听藍如冰姑娘下落?”

  韋松道︰“正是。”

  馬爹真嫣然一笑,道︰“不勞掛慮,霍劍飛現為萬毒教堂主,藍姑娘已由田秀貞留在身邊,暫時不敢有何窘困了。”

  韋松嘆了一口氣,道︰“這樣我就放了一半心了,但不知歐陽雙煞得到‘鬼頭令’,滇邊之行,可曾與三鬼晤面?”

  馬夢真道︰“假如沒有晤面,三鬼怎知雲崖茹恨庵?又怎會連袂同往華陰?事已急迫,咱們必須早作應變準備,否則,洞庭總壇血戰慘事,就將在雲崖之上重演。”

  說完,一揚手,蓮足微頓,向城中疾馳而去。

  韋松呆立在亂墳崗上,思前想後,只覺馬夢真言詞之中,對自己頗有調侃的意味,不想自己一片苦心竟是如此難獲諒解。

  一陣感慨,襲上心頭,忍不住低低發出一聲長嘆。

  正待動身返回客棧,突然,身後又是一聲冷冷的呼喚︰“韋公子,請留步!”

  韋松驟然一驚,身形霍地旋轉,目光過處,心頭猛然一陣狂跳。

  淒淡月色之下,一座高大的墳墓後面,正緩步走出一身玄黃衫裙的朱月華。

  只見她粉面含霜,星眸似箭,兩道其寒似水的目光,瞬也不瞬投注在韋松臉上,仿佛要看透他的心底-一

  這情景,不用說,馬夢真和他所談的話,已被她全都听在耳中了。

  韋松尷尬地笑道︰“原來朱姑娘也在這兒!”

  朱月華冷冷掀了嘴角,泛起一抹深沉的笑意,道︰“我在房中發覺夜行人掠過,後來又見韋少俠只身追出,為了怕少俠孤身無援,才悄悄掇了下來,只沒有想到,原來竟是少俠的紅粉知己。”

  韋松羞得滿面通紅,急道︰“朱姑娘誤會了,她-一”

  朱月華冷冷接口道︰“她?人品不俗,武功也佳,只是有些傻,這兒是處亂葬崗,在此地幽會談情,不嫌有些煞風景麼?”

  韋松垂頭道︰“一切談論,朱姑娘想必已經耳聞目睹,在下自問並無內愧于心之處。”

  朱月華目光一聚,聳肩道︰“這句話,是不是也包含你我師門數十年血仇在內呢?”

  韋松毅然仰起頭來,朗聲道︰“五十年前黃山劍會,勝負僅在當時,難謂深仇大恨,縱或因此而使令師耿耿于懷,如今劍聖早已仙逝,舊恨亦當了結。在下與徐家誼屬姻親,又忝為武林一分子,姑娘定欲將多年仇恨糾纏下去.就請跟在下一人結算吧!”

  朱月華靜靜听完這番話,臉上一無表情,如銀月光,灑在她身上黃杉上,益發顯得冷漠清艷。

  好半晌,她才緩緩啟口道︰“當年往事,你我都未出世,自是說不上仇恨,但我們姐妹十余年深山埋頭苦練武功,無時無刻不以洗雪師恥為念,也斷難一時罷休,敢問韋公子,劍聖徐昌尚有傳人在少華雲崖嗎?”

  韋松答道︰“劍聖絕學傳人,就是在下姑姑百忍師太,數月之前,在萬毒教洞庭總壇遇害,師太唯一弟子慧心師妹雖在雲崖,但她卻已經瘋了。”

  朱月華黛眉一揚,道︰“她雖已瘋了,為了師門榮辱,我仍得找她較量一下。”

  韋松朗聲道︰“姑娘若連一個神志喪失的人也不肯放過,縱或幸勝,也不是什麼光榮之事。”

  朱月華秀目中頓時浮現出森森寒意,冷哼道︰“對一個練武的人來說,縱然瘋征,有時並不影響她的武功。”

  韋松接口道︰“但是勝負優劣,總該在彼此心志相同,勞逸相等的情形下,才能算是公平的。”

  朱月華默然良久,臉上微現紅暈,怔怔低頭望著地面,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

  韋松手一拱,道︰“在下一片熱衷,但盼能化除舊隙,盡釋前嫌,往事已矣.武林亂源方興,彼此應該戳力同心,對付陰險狡詐的萬毒教方為正途,不意一番宏願,終成畫餅,今日為友,明日為敵,朱姑娘多多珍重。”

  說罷,轉身便走。

  才奔出十來丈,朱月華突然沉聲嬌叱道︰“站住!”

  韋松一怔停下,緩緩旋過身子,道︰“姑娘還有什麼見教?”

  朱月華咬咬櫻唇,顯得內心極為激動,目蘊淚光,在韋松身上溜了一遍,才用一種低得不能再低的聲音說道︰“彼此立場雖然曲異,但是,我對韋公子,仍是由衷敬仰-一”

  韋松苦笑道︰“多謝姑娘抬舉。”

  等了一會,見她低頭末再出聲,又問道︰“姑娘還有什麼事嗎?”

  朱月華搖搖頭,螓首一揚,仰面向天,道︰“沒有了,韋公子,你去吧”

  說到最後三個字,兩行晶瑩淚水,突然撲籟籟順腮而下,一扭頭,身形倏起倏落,竟自搶先奔人夜色中。

  這一來,韋松倒怔在當場。

  呆呆痴立了足有盞茶之久,才喟然嘆道︰“好一個端莊秀慧的姑娘,可惜竟投身在追魂婆門下。”一嘆息,一面拖著沉重的腳步,轉身重回巫山縣城。

  他無顏再去客棧向馬玉龍作別,徑自尋到日間經過的那家香燭店,敲門一問,馬夢真業已連夜離城而去,于是,也就快快上路,取道北上。

  子然一身,行路反倒無甚牽掛,同時,明知雙妹和馬玉龍攜有奔行絕速的駝狸,自己無論如何無法趕在他們前面,因此隨意而行,一路上,走走停停,趁機施練“逆天大法”,祛除體內余傷。

  三天以後,韋松獨自越過大巴山,踏入陝境。

  從大巴山到終南,由藍田折而向東,順途應先經少華,然後才是西岳華山和華陰縣。

  韋松暗想︰既然沒有再去華陰的必要,不如先趕到雲崖,把三聖島之行經過,向師父稟告,也可共議抵御”武林三鬼”之策。

  于是,抖擻精神,兼程趕路。

  這一天,行抵驪山之麓,天色已近薄暮,由驪山至少華,不過百里左右,韋松心想,索性連夜趕行一程,天明之前,可以趕到雲崖了。當下在山麓小鎮上.購了些干糧,邁步向東疾行人山。

  夜色如水,暗月臨空,山區中萬籟俱寂,正是趕路的好時刻。

  韋松展開身法,快如一縷輕煙,穿行于起伏山巒中,子時未至,便奔馳了將近六十里地,少華絕峰,已隱隱在望。

  他精神頓感振奮,正想尋一處山泉,吃些干糧以便繼續前行,偶一駐足,卻發現左側山谷中、傳來一陣低沉的馬嘶。

  韋松心中一動,暗想︰夜靜深山,何來馬匹嘶嗚?難道有人在亂山中過夜不成?

  心念及此,身形輕折,循聲向山谷掩去。

  那山谷原是群山中一塊背風窪地,才到谷邊,已望見谷中火光閃耀,一塊大石側面,生著旺盛的火堆,火邊人影晃動,石後則系著五匹健馬。

  韋松飄身滑下山谷,欺近到十丈之內,這才看清,原來那五人竟是“追魂學究”金豪和“追風四刀”。

  奇怪!傲嘯山莊的人,怎會也在此出現?

  這念頭在他腦中飛快掠過,于是屏息靜氣,躲在一堆石塊後,側耳傾听。

  金豪閉目端坐在火堆旁,狀似入定,四刀分坐在四周,一個個沉默呆坐,無人開口,好像都在運動調息。

  韋松正感詫異,猛見金豪雙目齊張,仰面看看星斗,霍地站起身來,道︰“子時到了,熄滅火堆,動身吧!”

  追風四刀躍身而起,兩人去石後牽馬,兩人捧了砂土,掩熄火堆。

  金豪昂首前行,五騎馬踏著殘枝敗葉,迤儷向東,行約數里,來到一條羊腸小徑邊,追魂學究揚手一揮,五人一齊勒轉馬頭,面西而立。

  韋松一路追蹤而來,細辨這條小徑,正是通往少華山必經之路,然而,金豪率領手下,夜半守候在路旁,其意何在?

  這個疑問,頃刻間便得到了解答。

  大約時當子刻將半,正西來路上,突然傳來一陣衣裾揚風之聲。

  余騰向追魂學究一笑,輕聲道︰“師爺真是神機妙算,那雜毛果然來了。”

  追魂學究軒眉道︰“雜毛武學不俗,你等務必謹慎,一旦出手,萬不可被他脫出手去。”

  四刀同應一聲,各自拉馬模移數尺,左右散開,竟站定一個半圓形兜截陣勢。

  韋松看得納悶,始終猜不出他們口中的“雜毛”究竟是誰?

  這時,一條迅捷人影,已在西方小道盡頭出現。

  那人急步而行,一身青色道袍,肩頭劍穗飄拂,轉瞬來到近前,韋松一見,簡直有些不相信自己眼楮,原來竟是青城掌門人乙真道長。

  追魂學究迎路攔住,在馬上遙遙拱手,道︰“道長別來無恙!”

  乙真道長猝見金豪和追風四刀攔住去路,奔馳的身形猛然頓止,臉上神色變得驚懼無比,連忙鎮攝心神,稽首還禮道︰“想不到會在此地與各位施主相遇,真乃幸會。”

  金豪曬然一笑,道︰“道長行色匆忙,連夜兼程,敢問欲往何處?”

  乙真道長遲疑了一下,遂也爽然答道︰“貧道得南岳百練道兄相召,欲往雲崖,共議進剿萬毒教之事。”

  金豪笑道;“百練羽士分邀武林各派聚會雲崖,儼然自居中原盟主,不知置我傲嘯山莊于何地?道長僅憑一紙傳柬,便如此螢蠅附羶般前往,也不嫌有失你青城派盛譽嗎?”

  乙真道長臉上一紅,道︰“方今武林禍源四起,萬毒教茶毒六派于君山,貧道幸得韋松少俠舍身相救,青城派才有今天。康莊主雖為武林同道景仰之泰山北斗,迄今並未對萬毒教育所指責警誡,貧道但知欽服憂人之憂,人溺已溺之士,至于他是否名重望隆,卻顧不得許多了。”

  這番話,只說得追魂學究怒眉連軒,冷哼不已,道︰“金某並不著意雲崖小丑之會,但有一事,不得不有擾道長清神,要請教一個明白。”

  乙真道長訝道︰“金施主有何指教?貧道洗耳恭听。”

  金豪厲聲道︰“日前韋松獨上黃山,恃技狂傲,當面折辱敝莊主,因而比拼武功,落敗在敝莊主指下,留下逆天秘荒悻悻離去,這番經過,道長當時與少林了塵大師在場所睹,可是實情?”

  乙真道長點點頭,道︰“果是實情。”

  金家怒目一瞪,道︰“那麼,道長因何對外傳奇,竟說韋松那小輩乃是敗于暗算之下?”

  乙真道長臉上神色一連敗變,好一會,才干笑兩聲,道︰“金施主以此動怒相責,貧道也無以自解,當時韋少俠跟康莊主比拼功力.一招落敗,留下秘錄而去,貧道固是親目所見,但是---”

  金豪殺機遍布,叱道︰“但是什麼?”

  乙真道長挺挺胸,道︰“但是,事後貧道檢視韋少俠傷勢,卻發覺他傷在後背‘鳳凰入洞’穴,動手之時,康莊主和韋少俠對面而立,然而一指下落,竟傷在後背,如此奇玄武功,貧道卻向未聞人提到過。

  說到這里,語聲略為一頓,橫了‘追風四刀’一眼,接著又道︰“不過,事雖令人起疑,貧道仍勸慰韋少俠釋仇去隙,力言康莊主並非無恥小人,必不會私閱秘錄上所載武功,由此足證貧道並無輕估傲嘯山莊之心。

  不料後來江湖中很快發生傳言,指說系貧道和少林了塵大師當場見證,韋少俠確保不敵康莊主神功,才將奇書雙手獻與了傲嘯山莊,貧道聞言,自須為己剖白,這也不算什麼違心之論。”

  他說完這些話,腳下倒跨一步;雙掌微提,顯然已經運集功力,準備應付突變,韋松也直覺熱血沸騰,掌心微微溢出冷汗。

  追魂學究金豪雙目殺機進射,冷笑道;“你既然承認當時在場親自所睹,事後又推倭見證之責,似此行徑,怎配掌一派門戶?”

  乙真道長笑道︰“貧道自知德薄才疏,但自問卻未作過欺人之事。”

  金豪怒目叱道︰“你這話.是說咱們傲嘯山莊乃欺詐小人了?”

  乙墓道長稽首道︰“出家人不敢妄語,金施主不必誤會。”

  金豪喝道︰“你既無情,休怪金某無義,拿下了!”

  喝聲一落,“追風四刀”各個一按馬頸,四條人影從鞍上凌空射起,腳未落地,“嗆嗆”

  連響。四柄刀一齊出鞘。

  乙真道長早料到有此一著,不等四刀落地,驀地一聲清嘯,龍吟聲起,也撤出肩後長劍來。

  金豪舉手一指,叱道︰“粒米之珠,也放光彩,要死的,別留活口。”

  追風四刀一齊矮身上步,寒光貼地疾卷,一出手,便是存心四個打一個,刀鋒壁空,銳嘯尖鳴,搶攻而上。

  乙真道長腳踏八卦,展開長劍,一式“老君托丹”,劍虹繞體,“錚錚錚錚”,四聲脆響,刀光劍影一合立分,仰天長笑道︰“傲嘯山莊譽滿江湖,到今天才知竟是如此這般。”

  馬異叱道︰“可借你知得太晚了!”一聲呼喝,追風四刀一擁又上。

  韋松隱身暗處,但見己真道長長劍勢縱橫,密而不亂,驚虹穿閃于層層刀光之中,從容不迫,顯見一時半刻,尚不致落敗在四刀環攻之下。定了定神,暗想道︰“我到底要不要出手呢?看金豪等人布置,今夜決不肯放過青城掌門人,既然遇上,無論如何不能讓他們遂了滅口心願-一”

  念方及此,驀听得追魂學究一聲怒叱︰“時已不早,還不快些下手!”

  追風四刀聞志聲一齊撤招躍退,各個探手人懷,取出四支形如木稜的暗器,揚手向己真道長射去。

  那四支木梭分四方攢射匯聚,去勢迅若電閃,乙真道長猛吸一口真氣,雙足點地,整個身子突然上拔五尺。

  漸漸將暗器避開,不料四支木校卻在他腳下互撞,‘彼’地一聲,灑開一篷碧綠色的火焰。

  韋松一眼瞥見那火焰呈現慘綠色,心里便知要糟,一聲驚呼才到喉頭,只見己真道長慘叫一聲,雙腳已被火焰沾燃,人才落地,那碧綠火焰已遍及全身。

  剎時間,乙真道長業已被火焰包裹,痛得棄了長劍,倒地翻滾,慘叫不絕。

  金豪坐在馬上,嘿嘿笑道;“這是萬毒教新近制成的霹靂毒梭,毒火沾身,萬無生理!

  咱們費盡心機,弄來四支,一並送給道長,明日讓雲崖上那些自命不凡的東西發現,定然更把萬毒教恨入骨髓。一石二鳥,何樂而不為!”

  他正在得意大笑,忽听身後一個冷冷的聲音道︰“主意雖好,可惜卻落在老子眼中了。”

  韋松听得人聲,幾乎跟金豪一般吃驚,循聲望去,只見十丈外一株大樹上,一條黑影沖天而起。

  他腦中突然閃現一個人,不禁在心里叫道︰“啊!是檐迦耶彌老前輩……”

  金豪驟然變色,右掌疾揚,對準備那人一掌劈出,叱道︰“什麼人?站住!”

  那人身在半空,大袖一拂,竟學著金豪方才的口音道︰“粒米之珠,也放光彩,老子要留活口,不要死的。”

  兩人掌力一交,“蓬”然爆起一聲巨響。

  金豪坐馬四蹄一沉,那人卻凌空一個筋斗,帶著一縷怪笑,曳空而去。

  追風四刀駭然問道︰“師爺,怎麼樣了?”

  金豪一抖馬韁,喝道︰“快追!”五騎健馬二十只鐵蹄響如巨雷,向那黑影逝處,風馳電棄疾追下去。

  他們一走,韋松緊跟著奔了出來,捧土堆砂,掩熄了乙真道長身上毒火,可憐青城掌門人,已被燒得膚焦肉爛,血肉模糊,連雙眼都被燒瞎了。

  韋松駢指疾落,先點閉他四肢穴道,藉以減輕痛苦,然後力貫掌心,緩緩在他胸腹上移行,使他殘余真氣,重歸丹田,可惜他身上“返魂丹”已落入金銀雙鉤手中,乙真道長雖有隨身攜帶的療傷丹藥,也盡被毒火燒毀,眼睜睜竟無法敷藥療傷。

  過了片刻,乙真道長寸悠悠吐出一口氣,嘴角牽動,問道︰“是誰?是誰在貧道身邊-

  一”

  韋松鼻酸難禁,哽咽著道︰“道長,我是韋松!”

  乙真道長愫然一震,垂斃之人,竟突然撐身坐了起來,緊緊握著韋松的手,顫抖著道;“韋少俠!韋少俠,真的是你?”

  韋松淚水紛落,道;“在下出手稍遲,不想竟使道長被毒器所傷,唉!都怪在下沒料到他們會暗藏毒器……”

  乙真道長搖搖頭,道︰“怎能怪得少俠,這是貧道應得報應,誰叫天下人都被傲嘯山莊虛名謬譽所蔽,一念之差,才罹此橫禍。”

  韋松探手將他抱起,道︰“道長請少說話,免傷真元,雲崖不遠,在下立即送您到少華去,他們或有藥物,能夠化解火毒。”

  乙真道長淒然慘笑道︰“少俠不必枉費精力了,貧道體內如蟻行蟲啃,真氣將散,最多還能支持盞茶時光,人生誰其無死,但能在臨死這之前,盡吐心中積悶,縱死也死得瞑目。”

  他喘息了一陣,語聲越來越弱,但卻強自支撐著,繼續又道︰“前在君山,貧道本應就死,忍辱苟活,吾心殊覺愧恨,數次得少俠厚恩,唯恨無法報償,不知少俠願不願在貧道臨死之前,俯允貧道一件事?”

  韋松含淚頷首道;“有什麼話,道長只管說,只要力之所及,在下絕無反顧。”

  乙真道長探身取出一條金鏈,鏈端系著一塊紅木制的令符,魏顫顫遞在韋松手中,喘息道;“這是青城掌門桃本令符,持此便為青城一派掌門人,貧道也知青城聲譽虛弱,雖系掌門之尊,未必能邀少俠一顧,但願少使以憫世之心,賜予關顧,貧道縱死,也就了無憾意了。”

  韋松見他居然以掌門之位相托,駭然大驚,忙道︰“道長,這一怎麼使得……”

  乙真道長緊握著他的手,瞎眼眶中,清淚直落,好一陣,才吐出兩句話來︰

  ‘青城得少俠之力,才未被沉淪,少俠如再推卻,貧道死難闔目。”

  韋松只得含淚點頭,道︰“道長既然如此重托,在下權且應允下來,待覓得貴派後起英才,再將令符歸還青城”

  說著,突然感到乙真道長雙手已變得一片冰冷,大驚之下,伸手一探他鼻息,才知己真道長竟已經斷了氣

  韋松輕輕放平他的身子,雙手掩著那塊桃術令符,屈膝跪倒,恭恭敬敬向尸體拜了三拜,熱淚簌簌直落…… ——


如果一定要面臨失去 ..

那失去的可以不要是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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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8-23 19:04:27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一章 魔蹤初現

  東方天際,現出一縷淡淡的曙光,萬山相餃,起伏如帶。

  晨光曦微中,韋松懷著滿腹悲慟和異樣心情,抵達雲崖之下。

  仰望崖頂,景物依舊.但他重臨舊地,內心的感觸,卻是羞慚多于慰藉,數月光景,一事無成,卻害得百忍師太慘死洞庭,慧心因情成瘋。

  世事變幻,是那麼波詭不可側,使得他心靈上,變得蒼老了許多。

  站在崖下,仰面向天,一聲長嘯。

  過了片刻,崖頂藤籃已如飛降下,但僅至半崖,卻突然頓止不動,籃中探出一個頭來,沉聲喝問道︰“什麼人?先報姓名!”

  韋松听出是一個少年男子的口音,微微詫訝答道︰“在下韋松。”

  那人輕呼一聲,二次拉動長繩,藤籃才降抵地面,只見籃中跳出一個身著藍衫的少年,竟是四川唐門少主人刺蝟唐雁。

  唐雁拱手笑道︰“韋兄弟,天大之喜,快請上崖細訴。”

  韋松曾經見過唐雁一次,那時他和徐文蘭護送東方鶯兒往華山求藥。被小虎等邀約幫手截擊,刺蝟唐雁一戰不勝,羞憤而去,如今卻竟外地在雲崖出現。

  而且,從唐雁全身勁裝疾服,腰懸“連弩”,藤籃降至半崖,先行查問姓名-一這些情形看來,雲崖之上,必有一番整頓。

  韋松略感欣慰,忙也抱拳還札,道︰“不期唐兄也已參與雲崖義舉,實令人興奮之事。”

  唐雁臉上微微一紅,道︰“小弟來此不過旬日,崖上各位前輩久侯韋兄歸期.快請上崖詳談。”

  韋松點點頭,兩人互歉一番,同登藤籃,唐雁拉動長繩,籃身便開始迅速上升。

  片刻後,升達崖頂,從前木制絞盤,已換了鐵鑄飛輪,四頭黑熊也不見,管理絞車升降的,另換了八名魁梧壯漢。

  韋松步出藤籃,暗暗點頭贊佩,果然師父調度整頓,雲崖之上,氣勢已大非從前了。

  唐雁僅陪他行抵竹林邊,便含笑止步,道︰“林中機關,韋兄想必早已熟記在心,小弟職掌登崖第一要關,不便輕離,因此無法陪送。”

  韋松謝道︰“承蒙接引,唐兄只請便,小弟自知入庵道路。”

  唐雁笑著一拱而去,韋松踏入竹林,依生克方向,先找到東方異的墳墓,只見掃除得甚是整潔,墓前並且供著鮮花生果。

  他嘆息一聲,屈膝跪倒,恭恭敬敬在墳前了三拜,然後低聲祝禱道︰“岳父在天之靈不遠,雲駕略住,小婿已如命尋到了虎弟,舉幟高張,魔道消亡只在遲早,他日定當代您老人家手刃大仇,歸報靈前-一”

  正說著,身後突有細碎的腳步聲,接著,一聲驚呼︰“韋表哥,是你?”

  韋松回頭,卻見徐文蘭張口愕立竹林邊,粉臉之上,盡是驚喜交織之色。

  韋松忙起身笑道︰“蘭表妹,一向可好?”

  徐文蘭一陣激動,張臂撲上前來,一把抱住韋松頸脖,眼淚奪眶而出,叫道︰“啊!你!-

  一你總算回來了!”

  韋松含笑撫著她香肩,親切地道;“是的,我回來了,這些日子,真像是做了一場夢,各位老前輩和慧心師妹都好嗎?”

  徐文蘭連連點點頭,帶淚而笑,道︰“好!好!在都惦念你!怕你----現在好了,你終于已經回來了。”

  說到這里.忽然輕輕掙脫擁抱,赧然舉手理一理亂鬢,笑道︰“瞧我,一時高興,竟忘了你已是有了妻室的人,這樣子要給鶯兒姊姊看見,只怕她會不高興-一”

  韋松正色道︰“表妹快別這樣說,你我自幼一起長大,情逾骨肉,這麼說,豈不顯得生分!”

  徐文蘭發笑道︰“不跟你說閑話了,快去庵中見見各位老前輩,你今天回來得正好,昨天險些發生事故。”

  她在前領路,兩人穿進竹林,韋松從她口中,才知道昨天夜里,雲崖之上,曾發生一樁意外事故。

  原來徐文蘭自從護送慧心回山,暫時將慧心交給鐵拐婆婆照應,自己連夜馳往星子山,求請師父獨臂神尼下山。

  神尼听了徐文蘭詳述經過,笑道︰“既然有了百練老道和頭陀,還用得著為師什麼!少華和星子山,相距不遠,你好好回去,代我致候故友,就說出有人久已不問世事.況且,師父一身武功已傾囊傳授了你,有你去,也就等于師父去了一樣。”

  徐文蘭百般苦求,又把傲嘯山莊康一葦態度暖昧,強敵當前.正道武林力薄勢孤這些情形,也向神尼說了一遍。

  神尼無奈,只得應道︰“為武林正道生死存亡,為師自不能坐視,但為師不慣與人酬醉,不必先往少華,你可以帶了本門信鴿去,一時有事.放起信的,不出半日,為師定然趕到。”

  徐文蘭見無法勉強,帶了信鴿屆返回雲崖,數月以來,慧心在她和鐵拐婆婆精心看顧下,病況漸有起色。

  其後百練羽土尋訪艾長青不得,獨自趕到雲崖,鐵拐婆婆便抽身回了一趟終南,調來數十名終南派的好手,大家蓄意整頓起雲崖上的防範之事,伐木運土,搭蓋房舍,準備給前來參與義舉的武林同道居住。

  光陰蒞苒,數月之內,已有不少武林正道中人,聞風趕至。

  百練羽士一心想再度下山,尋找神手鬼醫艾長青,這一天,正摒擋準備動身,不料夜半突傳警訊。

  黃昏時候,慧心煩悶,在後庵逗玩獨臂神尼所賜信鴿,一不小心,將信鴿誤縱,當時徐文蘭尚不知情,及至夜半,崖下忽然傳來嘯聲。

  徐文蘭一看,認出竟是自己的師父。

  獨臂神尼對徒兒露齒苦笑,說道︰“孽障,你害苦師父了。”人便昏厥了過去。

  百練羽士、鐵拐婆婆大驚失色,七手八腳將神尼抬入“茹恨庵”,兩人拼著內力損耗,替她療治內傷。

  足足過了兩個時辰,天色將亮,神尼才悠悠醒轉。

  百練羽士迫不及待,第一句話就問︰“師太傷在何人手中?”

  獨臂神尼黠然搖搖頭,道;“你以為出家人會傷在什麼無名之徒手中嗎?”

  百練羽士正色道︰“貧道正因素知師太武學,已達化境,等閑人物,絕難傷得了師太,才急于請問強敵是誰?”

  獨臂神尼長嘆一聲,道︰“非是出家人自夸,縱算當今武林一流高手,出家人打他不過,抽身諒亦不難,豈料昨夜忽見信鴿返山,連夜趕來少華,甫抵雲崖之下,卻被三個絕世巨魔擋住,一場血戰,終于敗下陣來!-一”

  百練羽士駭然追問道︰“那三人是誰?”

  獨臂神尼緩慢而凝重地吐出四個字︰“武林三鬼。”

  韋松听說三鬼竟已在雲崖附近現身,一顆心頓時向下沉落,走盡竹林,也沒有發覺。

  徐文蘭推了他一下,輕問道︰“韋表哥,你看看,如今的雲崖,是什麼模樣了?”

  韋松一驚而醒,揚目望去,但見茹恨庵後,已搭建了許多新房舍,庵前那條石板路,已經擴建為一個小小廣場,許多勁裝疾服大漢,正忙忙碌碌搬木鑿石,仍在闢路建屋,大事興工。

  這番氣勢和情景,自然遠非百忍師太孤零零帶著慧心的時候可比。韋松目睹崖上生氣蓬勃,不禁點頭贊道︰“好景氣,正道武林有些絕佳基地,只要戮力同心,榮辱與共,武林三鬼又算得了什麼?”

  心中陰霪頓去,大步跟著徐文蘭,進人庵中。

  茹恨庵除了百忍師太的經堂,仍然保留原狀不動,此外幾間房間,都打通闢成一間大廳,在新舍尚未全部落成之前,暫作議事的處所。

  百練羽土一見愛徒無恙歸來,大感欣慰,殷殷垂問三聖島贖寶經過,知道韋松一身武功不但恢復,更得三聖合傳之力,與當年相較,反而增了幾倍。沉靜的臉上,也不期然綻開了笑容,頷首道︰“此所謂善惡因循,報償分厘不差,你因禍得福,正是平時尚能以誠待人,正直不欺的酬報。”

  說著,神色又是一沉,道︰“但是,三聖傳你一身絕世神功,除了要你尋找半部逆天秘錄和藍如冰姑娘外,更是要你以三聖武學,為武林正道盡一分綿力,使逆天大法,能在中原發揚光大。方今萬毒教業已說動幾個隱居多年的巨魔出世,你回來得正是時候。”

  韋松恭敬地道︰“徒兒已知三鬼重出武林之事,說起來,這也是徒兒造成的禍患。”

  百練羽土訝道︰“這話怎麼說?”

  韋松便從傲嘯山莊力戰康一葦說起,一直到九華遇險,如何縱放了祁連鬼叟,如何與馬玉龍聯袂趕往巫山,欲圖阻截追魂婆不成,聞悉三鬼西來華陰-一這些經過,詳詳細細說了一遍。

  百練羽士听完,臉色突變得陰沉凝重,默默沉吟了好半響,才輕嘆道︰“照你這般說,萬毒教居心險惡,利用鬼頭令搬動三鬼下山,這猶可說,那傲嘯山莊康一葦居然心懷叵測,不惜用卑劣手段奪取秘錄,其陰毒不在萬毒教之下,這卻是極堪憂慮的一件事。”

  韋松道︰“傲嘯山莊徒擁虛名,處處以正道武林至尊自許,實則欲藉武林同道和萬毒教火拼之際.坐觀虎斗,以遂其統御天下的野心,這是不容再置疑的事了,昨天晚上,就在三鬼攔截神尼的同一時候,追魂學究卻率領追風四刀,在十余里外一處山谷中,殺死了青城掌門乙真道長。”

  百練羽士和鐵拐婆婆等人都駭然變色,異口同聲呼道︰“有這等事?”

  韋松便取出己真道長所贈青城掌門桃木令符,雙手呈與師父過目。

  百練羽士用顫抖的手提了過來,神色一片蒼白,凝視一陣,又送給了鐵拐婆婆,終南掌門仔細看了,淚水早簌簌而下。

  百練羽士仰面長嘆道︰“一劫未盡,一劫又起,做嘯山莊行此毒謀,終有自食惡果的一天。”

  鐵拐婆婆道︰“天幸韋少俠親目所睹,倘或沒有這塊令符為證,說到哪里,也不會有人相信康一葦竟是如此卑鄙陰毒小人。”

  大家嗟嘆一陣,這才想起魯克昌護送神手鬼醫艾青,迄今未見回到雲崖。

  韋松道︰“以路途計算,至少他們也應該比我早到二天,難道途中又生了變故?”

  百練羽士頓足道︰“武林三鬼既然在雲崖現身,左近必有萬毒教爪牙梭巡,一定是他們才抵附近,便又落入萬毒教中,今天夜晚,為師親往華陰城中查查再說。”

  韋松躬身道︰“有事弟子服其勞,徒兒願往一探,不勞師父親往。”

  百練羽士道︰“你遠途跋涉,剛到家里,應該去拜見獨臂神尼和看望慧心,崖上也須人協助鐵拐婆婆,華陰之行,暫時不用你去了。”

  韋松見師父不允,不便強爭,只好低頭退下,首先往後庵拜見了正在療傷的獨臂神尼,略談數語,便告辭退出。

  徐文蘭輕輕對他說道︰“咱們去看慧心妹妹,她瘋病雖已略好,神志還是不很明白,見到她的時候,你千萬不要提起姑姑.也不要提起鐵劍書生馬公子,知道嗎?”

  韋松點點頭,跟隨徐文蘭緩步來到一間清靜的石屋前。

  徐文蘭向他搖搖手,自己先輕輕推開房門,低問︰“慧心妹妹,還沒有起來嗎?”

  屋中一個平靜的聲音答道︰“早起來啦,是蘭姐姐麼?請進來,我正在看書哩!”

  韋松听那聲音,正是慧心,忍不住一陣激動,鼻尖酸楚,幾乎要落下淚來。

  然而,從慧心的語氣中,顯見數月調養,她的病,已經痊好了,心里又為她高興,這一喜一悲竟痴痴立在檐下,宛如木人一般,徐文蘭連連向他招手,他也沒有著見。

  徐文蘭移進人石屋,笑道︰“慧心妹妹今天早上,你听見喜鵲叫沒有?”

  “喜鵲叫?在哪兒?我怎麼沒听見?”

  “俗話說︰听見喜鵲叫,便有喜事臨頭,你猜姐姐來做什麼?姐姐是來給你報喜的。”

  “喜,什麼喜?”

  你先把眼楮閉起來,沒叫你睜開,不許睜開。”

  韋松正听得人神,忽見徐文蘭探出頭來,向他招手。他連忙舉步走進石屋,見屋中一明一暗,臥室中,放著一張錦褥繡榻,慧心頭上短發覆額,正倚在榻上,含笑閉目,手里握著一卷書冊,神態美得脫俗,猶如一朵青蓮,使滿室中都散發著淡淡清香。

  徐文蘭笑道︰“好啦!現在睜開眼來看吧!”

  慧心雙眸一張,遽見韋松,神情似乎深深一震,但隨即笑容收斂,星眸之中,竟滴落兩滴晶瑩的淚珠。

  韋松一見這情形,滿腹言語,不知從何處說起,也痴痴立在榻邊,忘了舉動。

  兩人相對而視,四目交投,卻無一聲言語,眼神之中,也是一片茫然。

  徐文蘭冷眼旁觀,心里大感稀奇,輕輕推了慧心一把,低聲道;“妹妹,你看他是誰?”

  慧心木然地隨著道︰“他是誰?”

  徐文蘭陪吃一驚,又道︰“他是你的韋師兄啊?你忘了?”

  慧心臉上毫無表情,也跟著道︰“他是你的韋師兄啊,你忘了?”

  徐文蘭大急,忙目視韋松,沉聲道︰“韋表哥,你是怎麼啦?見了她,也不說一句話?”

  韋松微微一震,這才清醒過來,上前拱手一禮,道︰“師妹病體可痊好了?”

  慧心木然道︰“師兄病體也好了嗎?”

  韋松見此情景,熱淚不住奪眶而出,滿腹辛酸,再也按捺不住。

  慧心反而傻笑道︰“哈!你哭啦!這麼大的人還流眼淚,羞!羞!羞!”

  說著,上前一把將他攬在懷中,竟輕輕撫慰,宛如慈母之挽嬰兒,哄道︰“快別哭!乖!

  等一會,師妹帶你去後山捉‘叫咕咕’,好不好?”

  韋松又是鼻酸,又是羞慚,輕輕掙脫她的糾纏,轉面對徐文蘭道︰“她病情仍舊,如何是好?”

  徐文蘭搖頭嘆道︰“真是怪事,剛才你親眼看到的,沒見你以前,原是清清楚楚一個人,怎麼一見了你,就糊涂起來了呢?”

  韋松便咽道︰“如此說來,萬事皆因我而生,我真是個不祥的人-----”

  慧心听了這話,拍手大笑起來,喝道︰“對啊!說不樣,就不祥,洗面擦破臉,取水打破缸,搬石砸痛腳,疊被壓塌了床,晨起上毛坑,臭屎屙在褲上-一”

  韋松心痛欲裂,頓一頓腳,道︰“不行,無論如何,得趕快把艾老前輩救回來……”一轉身,如飛奔出了石屋。

  韋松奔出石屋,不禁掩面而泣,心為之碎,匆匆用了一張紙函給百練羽土,便獨自穿越森林,來到崖邊絞車旁。

  刺蝟唐雁迎著問道︰“韋兄如此匆忙,又欲何往?”

  韋松苦笑道︰“小弟奉命趕往華陰,設法拯救魯克昌和神手鬼醫艾老前輩脫險,煩訪唐兄放下吊籃。”

  唐雁毫不猶豫,揮手命令絞車旁勁衣大漢,依言放下吊籃,送韋松下崖。

  這時只不過已刻將半,一輪紅日,斜掛東天,山間草稍,洋溢著清新之氣,凝露遍野,尚未消溶。

  韋松仰望雲崖,已隱在一片薄薄輕霧中,頓一頓腳,轉身離去。

  他腳程極快,數十里路也不過走了兩三個時辰,酉刻之前,便趕抵西岳附近的華陰縣城。

  來到城垣旁,韋松為了不願被巫山雙妹從出自己面貌,故意扯亂了頭發,抹了些污垢在臉上,撩起襟角,塞在腰際,把長劍掩藏在貼身處,扮成一付賣苦力的粗人模樣,才低頭踏進城門。

  首先,他找了一家隱蔽狹小的飯館,匆匆飽餐了一頓,看看夜色已濃,這才打听了六元客棧所在,覓路尋了去。

  華陰縣城頻臨西岳,乃陝西重鎮,市面繁囂,十分熱鬧。那六元客棧,更是城中第一家華麗旅邸,夜色雖濃,店中卻燈火通明,人群熙攘。

  韋松隱在暗處,悄悄將客棧前後進退之路查看清楚,又悄悄退去,自在一處冷藏的屋檐下,盤膝跌坐調息。

  他不住在心里盤算著等一會應該采取的步驟,武林三鬼莫不是技驚天下的絕頂高手,萬毒教徒,又個個機詐,方才在客棧門外,已顯然看出這座六元客棧,全在萬毒教徒重重禁衛之下,稍一大意,難免失手引出事故。

  他來此的目的,並非為了武林三鬼,而是要設法營救魯克昌和“神手鬼醫”艾長青,因為據他猜想,魯克昌經久未到少華,途中一定出了意外,假如他們又落在萬毒教手里,最大的可能,便是被幽禁在六元客棧中。

  但是,以他一人之力,形單勢孤,欲獨闖險地,救人脫險,實在須要格外謹慎和小心才行。

  正想站起,鼓樓已起三更。

  韋松長身而起,雙肩微晃,正待躍上屋面,不料身形甫動,突然听見一聲“噗嗤”輕笑……

  韋松松駭然一驚,腰間急挫,硬生生將預備縱起的身子拉了回來,循聲望去,卻見兩條人影,正從巷口一處陰暗的角落里走了出來。

  那兩人一男一女,及待走到近處,才看出竟是馬玉龍和陳芸華。

  韋松再想回避,已經來不及了。

  陳芸華揚手指著韋松,咯咯笑道︰“真的是你?我說像,馬師兄硬說不像,現在沒有話說了吧,這個東道我贏定啦!”

  馬玉龍神情顯得十分尷尬,苦笑道︰“算你贏了,可是,誰知韋兄會扮成這副模樣,初見之時,簡直認不出來。”一面說著,一面不住頻頻以目向韋松示意,似要他趕快裝得自然一些,用些話搪塞這位撥會纏人的小姑娘。

  韋松心念疾轉,只得也強笑道︰“我正要裝成這樣子,好讓你們看不出來……”

  陳芸華縴手一指,蓮足輕頓,道︰“該罰,你在巫山不辭而別,害咱們找得好苦,既然來到華陰,又扮成這個模樣想騙咱們,要不是我在客棧窗口一眼認出你來,險些當真上你的當了。”

  韋松暗驚,忖道︰好險!我只說形貌已改,便不會有人認出,孰料竟未瞞過這小姑娘,要是落在萬毒教徒眼中,那豈不太危險了?

  陳芸華見他不答話,又道︰“韋哥哥,你在巫山,是不是跟我師姐吵架了?”

  韋松一愕,道︰“沒有啊……”

  陳芸華噘著小嘴道︰“哼!還騙人,那天晚上,你忽然不見了,天亮師姐一個人回來,眼楮哭得像水蜜桃似的,我問她,她總是搖頭說︰‘別提他,就當咱們不認識他,一生一世,把他忘了。’嘿!韋哥哥,你說,要不是你們背後里吵了架,她怎會說出這種話來?”

  韋松听在耳中,驚在心里,搖頭苦笑道︰“別後之情,一言難盡,咱們最好能找個僻靜無人之處,細細再談。”

  陳芸華叫道︰“那還不容易,咱們回六元客棧去,店里通宵都有酒食供應,馬師兄輸了東道,請咱們吃酒。韋哥哥該罰,請我和師組吃芝麻湯圓。我最喜歡吃芝麻湯圓了,又軟又甜又香,今天夜里,我要吃個夠。”

  馬玉龍向他擠擠眼,道︰“正是,韋兄不是欲見顏師伯嗎?現在家師祖和尚、顏二位師伯,都在店中。”

  韋松搖搖頭,道︰“拜謁諸位老前輩,改日自當拜訪,今天咱們最好出城尋一處清靜的地方談談,店里人多煩亂,諸多不便。”

  陳芸華笑道;“啊!明白啦,什麼‘人多不便’,你是怕見到我師姐會難為情,是不是?

  其實呀,這……”

  馬玉龍怕她扯得太遠,忙截口道︰“這樣也好,咱們且去城外曠野,促膝清談。”不等陳芸華反對,拉了她當先轉身向城外奔去。

  陳芸華瞪著一雙大眼,看看馬玉龍,又望望韋松,滿腹詫訝,弄不懂他們在搞什麼玄虛。

  三人越出城外,尋到一條小溪旁,面對溪流,席地而坐。

  韋松又得編了一套謊話,道︰“哪日在巫山縣城,我因偶遇一位多年不見的朋友,不及告辭,匆匆離去,過了一天再回去找你們,你們已經走了,不得已,才獨自趕來,今夜剛到。”

  陳芸華未等他說完,搶著道︰“那你為什麼不到六元客棧來找咱們,卻要扮成叫化子模樣?”

  韋松道道︰“六元客棧中,住的盡是萬毒教高人和各位老前輩,我是外人,怎能貿然造訪,所以,故意改扮一下,想先看看你們到了沒有?”

  陳芸華接口道︰“咱早到了四五天,你沒有駝狸代步,難怪至今才到。”

  韋松轉面向馬玉龍道︰“馬兄見到令師,不知提及九華山之事沒有?”

  陳芸華不讓馬玉龍開口,又徑自搶著道︰“哼!韋哥哥,你還不知道呢,馬師兄一到華陰,就被韓師叔臭罵了一頓,怪他不該擅離九華,金銀雙鉤也幫著韓師叔責怪馬師兄還說他‘吃里扒外,反助外人’,後來全靠我師父和尚師伯討情,才讓他留了下來,要不然,早被趕回九華山去了。”

  韋松听了這話,情知祁連鬼叟已被金銀雙鉤蠱惑,一心傾向萬毒教,化解昔年仇怨,已屬空言,不禁心里十分難過,望了馬玉龍一眼,黯然道︰“這都是小弟連累了馬兄。”

  馬玉龍卻爽然笑道︰“韋兄何出此言,怨怨既深,豈是三言兩語所能化除,小弟倒不覺灰心,只要你我宗旨不變,終有如願的一天。”

  韋松點點頭,對這位身居邪道的知已,感到由衷的欽眼,也笑道︰“不錯,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咱們自然要盡心盡力,能做多少就算多少。”

  他們言外之意,彼此意會,但陳芸華卻听不懂,岔口又道︰“韋哥哥,我倒要問問你,為什麼跟師姐吵架呢?我師姐為人面冷心熱,表面看冷冰冰的,其實對人很好……”

  韋松笑道︰“誰說我跟她吵架了?我對令師姐清高脫俗的談吐風儀,素所欽佩,平白無故,怎會吵架?”

  陳芸華道︰“既然沒有吵架,她為什麼忽然又那麼恨你?”

  韋松聳聳肩道︰“這個,只好請問令師姐了。”

  陳芸華秀眉深鎖,道︰“我怎麼沒有問她,只是她總不肯說,不提起你還好,一提起她就流淚,好像對你十分痛恨似的。”

  韋松臉上笑容漸斂,輕嘆道︰“或許是我與她無緣,才使她如此不諒。”

  陳芸華搖頭道︰“我不信,俗話說︰有緣千里來相會。咱們在巫山絕峰,與世隔絕,你和馬師兄偏偏會找了去,這不是緣份是什麼?”

  馬玉龍怕她糾纏不完,正色道︰“你年紀還小.有些事情,告訴了你,你也不會懂。”

  陳芸華不悅,道︰“我怎麼不懂,你不要瞧不起人,一定是韋哥哥跟師姐本來很要好,不知為了什麼緣故.互不相讓,頂了幾句嘴,大家鬧翻了,韋哥哥一氣而去,師姐傷心哭著回來,這件事,我猜得八九不離十,不相信你問問韋哥哥,看對是不對?”

  馬玉龍尚未開口,她又搶著道︰“你不要以為我年紀小,師父常說我人小鬼大,什麼事也別想瞞我。韋哥哥和我師姐,這叫做‘情深恨長’,越是要好,越是要吵得臉紅脖子粗,才夠味兒……”

  馬玉龍沉聲說道︰“越說越不像話了,當心被你師姐听到,撕爛你的嘴。”

  陳芸華笑道︰“才不會呢!我這些話,正說到她心里面去了,她羞還來不及呢……”

  小姑娘嘮叨沒完,韋松既插不上嘴,又不便攔阻她,只好趁她說得正當興高采烈,偷偷用指在泥地上寫了兩行字,踫一踫馬玉龍,要他細看。

  馬玉龍低頭一望,見地上寫的是;“魯克昌和艾老途中生變,是否被萬毒教劫去?”

  馬玉龍怔了怔,迷茫地搖搖頭,表示不知內情。

  韋松頗感失望,一面與陳芸華信口閑聊,一面急急運指又寫︰“六元客棧中,有否蹤跡?”

  馬玉龍又搖搖頭,也以指作筆,寫道︰“據弟所知,魯艾二人,絕未落入萬毒教手中。”

  韋松如墜五里霧中,忍不住喃喃低語道︰“這就奇怪了?”

  陳芸華立即接口問道︰“什麼事奇怪?你快說!”

  韋松信口答道︰“沒有什麼,我只是奇怪,今天怎的僅遇見你們,卻未見朱姑娘……”

  陳芸華鼓掌大笑,道︰“好呀,剛才還嘴硬,現在不打自招了吧,你口里不承認,心里何曾忘了我師姐,等我回去一定要告訴她……”

  韋松忙道︰“快不要胡說,我不是這個意思。”

  陳芸華偏著頭問︰“不是這個意思.是什麼意思?是不是要我替你把師姐約出來,讓你們見見面。”

  馬玉龍見她口沒遮攔,韋松已頗有尷尬之意,連忙站起身來,道︰“時間不早了,陳師妹,咱們也應該回店去。”

  陳芸華一扭身子,道︰“我不回去,還有許多話,沒跟韋哥哥說完呢!”

  馬玉龍臉色一沉,道︰“回店太晚,被你師姐或師父發覺,以後就再不用想溜出來玩兒了。”

  陳芸華顯然對師父師姐有些畏懼,想了想,道︰“那麼,韋哥哥是否跟咱們一塊兒回去?”

  韋松道︰“謝謝陳姑娘好意,我還有其他的事,過一兩天,再到店中造訪。”

  馬玉龍低聲道︰“韋哥哥和萬毒教有些過節,不願與他們見面,你不必再勉強他。”

  陳望華詫道︰“什麼過節?敢是有仇?”

  馬玉龍點頭道;“也可以說有仇。”

  陳芸華揚眉道︰“韋哥哥既然跟萬毒教有仇,咱們為什麼卻反而幫他們呢?走,咱們去告訴師父,大家回山去,不管他們的閑事了。”

  馬玉龍笑道︰“你自信顏師伯會听從你的話麼?”

  陳芸華愣了一陣,道︰“她老人家雖然不听我的,卻很听從師姐的話,我去告訴師姐,準沒錯。”

  馬玉龍不再多說,起身告辭,臨別執著韋松的手,誠摯地道︰“韋兄,事在人為,不必氣餒,家師祖生平不願受人恩惠,此次得知書兄援手之德,定必要設法報答,只要把握住這一點,相信不難如願。”

  韋松心中一動,忙道︰“小弟謹記在心就是。”

  馬玉龍又道︰“所詢之事,小弟再替你留意,最好謹慎將事,不必妄動,明日午刻,盼能與韋兄擇地一談,也許小弟會為韋兄帶來一件意想不到之物。”

  韋松想了想,道︰“那麼,小弟就在此地恭候如何?”

  馬玉龍點點頭,一拱手,帶著陳芸華轉身離去,小姑娘依依不舍,千叮萬囑明日早到,這才戀戀而去。

  送走了兩人,韋松重又扶坐溪邊,心中思潮洶涌,久久無法決斷。

  從馬玉龍傳來的消息,艾長青和魯克昌並未落人萬毒教中,然則,他們怎會迄今仍未趕到雲崖?

  這個疑問,深深困擾著他,苦思良久,不得善策,不禁長嘆一聲,正欲起身離開,哪知目光偶爾掠過溪面,卻發現五丈以外,水面中倒映出一個人影。

  韋松陡然一驚,側目旋身,果真,一個鵝黃色的身影,赫然挺立在小溪邊。

  他脫口叫出聲來︰“啊!原來是朱姑娘……”

  “不錯,是我,韋少俠想不到吧?”

  鵝黃色身影緩緩旋過臉來,星光照映下,正是朱月華。

  韋松自忖武功已窺深奧,卻不想被朱月華悄悄欺到十丈之內,自己竟未發覺,心中不禁暗驚,強自鎮靜,拱手為禮道︰“朱姑娘想必到了很久了?”

  朱月華淡漠地點點頭,道︰“也不太久,只是在你們出城之時,隨後跟來的……”說著,不知為什麼,突然玉面一紅,螓首低垂了下去。

  既然是跟隨他們身後出城,剛才陳芸華的一番笑鬧,想必已經全被她听在耳中?

  韋松頓時顯得局促不安,一時不解她突然現身,其意何在?是以,也就默默沒有開口。

  過了片刻,朱月華首先揚起粉臉,冷冷說道︰“彼此已成仇敵,我本不欲再跟韋少俠相見,但因敝師妹天真無邪,才不得不向少俠談談一個交換條件。”

  韋松一怔,忙問︰“姑娘有何賜告之言,在下定當遵從,實不必論何條件。”

  朱月華冷漠地道︰“不!巫山門下,也有嚴規,咱們不願平白受人讓助,不管是哪一方面的。”

  韋松暗覺好笑,聳聳肩道︰“那麼,就請姑娘賜示條件吧!”

  朱月華黛眉微剔,冷傲地道︰“我願意告訴少俠一件你正急于知道的消息,那就是從九華山脫逃的魯克昌和神手鬼醫艾長青的下落,想來韋少俠必定願意知道?”

  韋松驚道︰“正是,姑娘知道他們現在何處……”

  朱月華冷哼一聲,道︰“但是,在我還沒有說出他們下落之前,韋少俠也願意答應一個小小的交換條件嗎?”

  “姑娘清說吧,力所能及,在下自然答應。”

  “好!”朱月華神色一正,面籠寒集,冷冷道︰“條件很簡單,只要韋少使從此不再跟我師妹見面,也從此不要在任何人面前,提及咱們曾經相識這段往事。”

  這句話,尤其後半句。頓時惹起韋松的怒火…… ——


如果一定要面臨失去 ..

那失去的可以不要是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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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8-23 19:05:05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二章 守株待兔

  韋松怒火陡升,本想好好頂撞她幾句,又念及她終是女流之輩,長吸了一口氣,才算勉強把滿腹怒火壓抑下去,哼道︰“姑娘一定弄錯了,在下雖然不成才,也沒有把巫山之事,看成平生得意之事,值不得向人宣揚。至于令師妹,在下也沒有自動去找過她,這一點,朱姑娘應當比誰都請楚。”他極力把話說得委婉些,但話一說完,早氣得臉色鐵青,皆因朱月華這個“條件”,實說起來,簡直大有侮辱一個男子漢的人格了。

  朱月華卻不生氣,神態仍是一片冷漠,緩緩道︰“這是我的條件,並沒有指責韋少俠借故親近陳師妹,也沒有說韋少俠很想把過去的事向人宣揚,少快又何必生這麼大的氣呢?”

  韋松心里暗罵一聲︰好一個強詞奪理的丫頭。表面上卻只好苦笑道︰“就算在下多此一辯,姑娘可以說一說條件的答案了吧?”

  朱月華依舊平靜地道︰“據今夜由萬毒教傳來的消息,艾長青和一個姓魯的少年,已在附近,被傲嘯山莊的人劫持去了……”

  韋松駭然,腦中飛轉,自責道;“我怎的竟忘了傲嘯山莊,對!追魂學究昨日正在少華山附近出現,這件事,八成是他干的。”

  他一知艾長青失陷,無意再留,拱手道︰“多承姑娘相告。”轉身就要舉步。

  朱月華冷冷道︰“我的話,還沒有說完。”

  韋松又停住腳步,回頭等待她說下去,內心實已焦急萬分。

  朱月華仰首望天,靜靜說道︰“消息今夜剛到,在我離開客棧之前,金銀雙鉤已和萬毒教高手兼程趕去,假如少俠也想前往援手,最好能多邀約幾個幫手同去才好。”

  她表面雖然平談冷漠,但關注之情,已洋溢言辭之中。

  韋松一陣感激,可是許許多多感激的話,都擁塞喉間,反無法吐出一個字來,拱拱手,轉身如飛奔去。

  朱月華張張口,似乎還要說些什麼,見韋松去遠,忙又咽了回去,痴痴望著那逐漸模糊的身影,螓首一低,滾落兩滴淚珠……

  韋松急急趕路,轉瞬已越過城垣,他無暇再回雲崖,只得獨自前往,一面奔,一面暗想,金銀雙鉤功力在馬玉龍之下,動起手來倒不必過分擔心。萬毒教中高手,不知是誰,也只好屆時再論了。不過,追魂學究金豪,卻是一個已知的勁敵,我單身只劍,若要同時應付雙方高手,勢非格外謹慎不可……

  正在盤算,突見前面曠野中,也有兩條人影迎面飛奔而至。

  韋松慌忙頓住腳步,側身一閃,藏在一塊大石後,及待那兩人奔到近處,才看出竟是師父百練羽士和子母劍馬夢真。

  不期巧遇,自是欣喜,忙長身而起,叫道︰“師父!”

  百練羽士和馬夢真猛可同剎身形,羽士驚喜地道︰“松兒來得正好,事有急變,神手鬼醫和魯少堡主已在黑龍口遇險……”

  韋松應道︰“徒兒也得到消息,如今正趕往設法援救,听說他們失陷在傲嘯山莊手中,萬毒教金銀雙鉤也已趕去意圖劫奪。”

  百練羽士頷首道︰“事不宜遲,咱們也別落在後面。”

  轉面又向馬夢真道︰“姑娘不必同去,以免暴露身份,華陰城中情景,請隨時依適才所訂方法通知。”馬夢真應了一聲,作別自往華陰而去。

  百練羽士望了愛徒一眼,揮揮手,折返南行,師徒倆展開腳程,急急趕往華山南麓的黑龍口。

  在路上,百練羽士一直沉默沒有開過口,好像在獨自思索著一件疑難之事,但從他目光神色中,韋松仿佛領略到,他必然正為了自己留字不辭而別,心中有些不快。

  于是,他試探著問道︰“師父離開雲崖的時候,慧心師妹病況可有好轉?”

  百練羽土“唉”了一聲,搖搖頭道︰“哪孩子心性本來豁達,不想年紀輕輕,竟被情牽糾纏,落得這般痛苦。”

  語聲在長嘆中嘎然而住,很顯明地,他這話並未回答韋松的問題,而是暗含薄責,要韋松知所警惕。

  韋松乃是聰明人,哪能听不出師文言外之意,但他一腔委屈.欲訴無從,只好默默承受了下來。

  過了片刻,百練羽士見他沒有開口,索性又道︰“松兒,你年事尚輕,一身血化未報,鶯兒之事那是迫于活命厚恩,師父作主管你應承下來,如今,你慧心師妹又成了這般情況,听說你還不知道檢點,猶在處處沾惹情孽,可有這事嗎?”

  韋松听了,驀然一驚,腳下不覺稍慢,委屈地道︰“徒兒自問須知潔身自愛,時刻未忘父母血仇,師父你老人家……”

  百練羽士淡淡一笑,道︰“在師父面前,還有什麼值得隱瞞的事?”

  韋松急得險些要流下淚來,垂首道︰“你老人家錯怪徒兒。”

  百練羽士大袖一展,身形突又加快,一面冷冷道︰“師父寧可錯怪你,卻不能由你去惹來滿身孽債,尤其田秀貞,身為萬毒教主,與你有殺父深仇,萬萬不可墜入她的溫柔陷阱中.你向來聰敏,這點道理總該不至于不明白。”

  韋松無法分辨,一顆頭,垂得更低。

  百練羽士又道︰“方今禍亂造生,武林命脈系于一線,師父和許許多多愛護你的尊長,莫不寄厚望于你雙肩,如今你已一身兼南北雙奇和三聖絕學,便當時時以武林公義和父母血仇為念,早揮慧劍.斬斷情絲,希望你有則改之,無則嘉勉。”

  韋松唯唯應道︰“松兒知道了。”淚水卻忍不住奪眶而出。

  百練羽士這才慰藉地住了口,一心一意兼程趕路。

  半夜飛馳,天色微明,師徒二人已抵達少華山麓保安鎮。

  他們在鎮上匆匆用些飲食,略作調息,緊接著又登程上路,辰未已初時候,距離黑龍口業已不遠。

  百練羽士突然停住身形,沉吟道︰“據馬姑娘說,神手鬼醫失陷,是昨天午後的事,有這一夜時光,難道他們還會停留在黑龍口不肯離開嗎?假如離開,不知是西上藍關?還是東下商城?”

  韋松略一思忖,應道︰“徒兒前夜曾在少華附近遇見追魂學究,昨日消息中,又謂他們在黑龍口出手截擄了艾老前輩,由此看來,追魂學究等人正在返回傲嘯山莊途中,所以,徒兒猜他們東下商城的可能最大。”

  百練羽士頷首道︰“不錯,咱們就直趨正南,先趕到商城再說。”

  師徒兩人認準方向,一陣疾趕,午刻才過,已經進人商城縣。

  商城縣乃豫陝孔道第一大縣,由此東達南陽府,西上長安,商業鼎盛,人煙繁盛。

  因為是大白天,百練羽土不願驚世駭俗,師徒兩人進入城之後,在城中轉了一轉,便尋了一家酒樓,準備用些飯食,再打听追魂學究是否如已所料。

  酒店伙計目光何等犀利,一見百練羽士莊穆威肅的神態,以及韋松英氣勃發攜帶長劍,便知必是武林人物,趕忙含笑躬身迎上來,謅笑問道︰“道爺要廂房?還是大廳?忌葷不忌葷?”

  百練羽士選了一處偏僻角落,低聲吩咐道︰“不必張羅了,咱們就在大廳上隨意用點飲食,貧道茹素,但你給這位小爺準備些葷腥下酒菜。”

  伙計連聲答應退去,韋松偷偷望了師父一眼,心里暗暗打鼓,皆因他素知百練羽士不喜飲酒,今天不知怎的,竟自己吩咐了素酒葷食。

  百練羽士見他頗有訝意,順手拈起竹筷,沾些菜汁,在桌上寫道︰“慢慢用酒,守株待兔,注意左側廳房。”

  韋松偷眼一望那左側一間垂著厚布簾的包廂房間,不禁駭然一驚,原來廂房門上,掛著一面粉牌,赫然寫著“陝南分堂訂’五個字。

  他念頭一轉,暗叫僥幸,‘陝南分堂’,這不是萬毒教的組織是什麼?可笑他們居然當官餃般到處招搖,連飲酒吃飯的地方也抬了出來。

  此時,包廂房間中靜靜地,顯然還沒有人。

  韋松低聲道︰“匪徒們還未到,咱們坐在這兒,會不會被他們認出來?”

  百練羽士搖搖頭笑道︰“你背向而坐,把長劍摘下來,店中食客甚多,便不易露相了。”

  韋松連忙摘下長劍,倚在桌子下,換了個坐位,背向樓口通道。

  伙計剛將酒菜搬上來,樓梯口一陣腳步聲,店中眾口吆喝呼喊了“三號房,上茶啦!”

  百練羽上端起酒壺,藉酌酒之勢,掩住半個面部,沉聲道︰“來了。”

  一陣樓梯響,剎時間,上來男女六人。

  六人中,除了一眉須花白的精悍老者,韋松幾乎沒有一個不認識的,那是金銀雙鉤韓氏兄弟、玉門三英的合傳女弟子盛巧雲、北天山叛徒凌鵬,以及一個最令人注目的人物新近從三聖島叛逃,投人萬毒教的霍劍飛。

  那精悍老者雖然陌生,但不用猜,準是“陝南分堂”負責接待的人。

  韋松只偷掃了一眼,立刻俯首舉箸,掩蔽面目,百練羽士因見凌鵬在內,也假作唾痰,背過身子去。

  好在凌鵬等人行色匆匆,一路昂首而過,由那精悍老者陪同進人廂房去了。

  剎時間,全樓伙計穿梭不停,上酒送菜,忙得不亦樂乎。

  這情形,落在百練羽士眼中,不覺深深嘆了一口氣,忖道︰萬毒教勢力,已廣布天下,再不早除,將來養癰貽患,必成大禍。

  酒菜端進去一會,簾幕後已傳出金鉤韓定山的聲音道︰“那老賊從韓家寨脫逃之前,咱們原也想用他為老教主治療沉痾,殊榮他神志已昏語無倫次,不得已才暫時囚禁在寨中,早知如此,殺了他倒省事。”

  凌鵬的聲音接口道︰“老教主之癥,正需名醫調治,依我看,咱們仍然不要傷他性命,最好活捉回去,慢慢總能通他煉藥效力,教中有一位醫術高明之人.此乃難得之事。”

  一個蒼勁的聲音接道;“凌香主之言甚是,不過,在下愚見,還是等到他們出城的時候,截路腰劫,較為妥當。在下已命人守候在客棧附近,只要他們動身,立有飛報,諸位放心飲酒,讓在下略盡地主之誼。”

  盛巧雲突然問道︰“對方五人,以追魂學究金豪最難斗,等一會朝相的時候,咱們人手應該怎樣分配呢?”

  凌鵬嘿嘿陰笑道︰“哪還用說嗎?追風四刀和金豪都和咱們有沒齒深仇,好歹一網打盡,別讓他們漏掉一個。”

  蒼勁的聲音道︰“迄至現今,傲嘯山莊並未跟本教正面作過對,在下以為還是先動以言辭,他們听了便罷,要是不听,再動手也不遲。”

  凌鵬截口道︰“不必顧忌太多了,歐陽護法已有密令,只要不留痕跡,最好斬盡殺絕,少一後患。”

  盛巧雲道︰“霍少俠身膺教主重矚,不知有何高見?”

  霍劍飛的聲音卻平靜得出奇,只听他緩緩說道︰“在下入盟本教不久,一切事務自然以各位先進馬首是瞻,不過……”

  他語聲聲突然一變,又道︰“那追魂學究金豪既然聲名早著,在下倒想試試他究竟有多大本事,等一會相遇時,各位請高抬貴手,把金豪讓與在下就是了。”

  眾人听了這話.一齊都歡呼起來,凌鵬鼓掌大笑道︰“正該如此,那金豪遇上霍兄,是他壽限已到,在劫難逃了。”

  于是,你一句我一句,有的呼叫敬酒,有的高談闊論,廂房之中,頓顯熱鬧。

  百練羽士凝神傾听,不住皺眉,顯然也因不知那霍劍飛功力究竟如何,心里正沉吟著未來的一場激戰……

  韋松輕聲道︰“听他們口氣,莫非追魂學究已到了城中?”

  百練現士點點頭,道︰“此事已成了三方爭奪之局,我等最好在暗處見機而行……”

  才說到這里,忽然一陣樓梯響,一個大漢神色倉皇地飛奔上來,低頭進人廂房,房中笑語聲音立時沉寂。

  片刻後,那精悍老者高呼伙計記賬,六人紛紛起身,疾步下樓而去。

  百練羽士擲了一塊銀子在桌上,拂袖離座,沉聲道︰“跟下去。”

  師徒二人緊跟著下了酒樓,遠遠望見金銀雙鉤等人快步徑向城東趕去,竟不顧光天化日,人人腳下都快得有如奔馬。

  情勢很顯然,追魂學究一行,必定已經動身,陝南分堂眼線傳來消息,群賊正趕往攔截。

  百練羽士突然停步,道︰“松兒,你跟著他們先出城去,不到*不得已時,萬勿出手,如果艾老前輩落在萬毒教手中,更不必現身,只消遠遠躡蹤不使脫稍就行了。”

  韋松點頭答應著,問道︰“你老人家要去何處?”

  百練羽士道︰“咱們人手不足,為師須搶先迎上金豪,動以大義,能夠不必出手救回神手鬼醫,那就更好了。”

  說著,轉身疾步而去。

  韋松雖覺金豪等心懷叵測,恐非曉以大義所能說動,但因師父和金豪乃是多年舊識,故未便攔阻,自行追躡霍劍飛等,直出東門。

  霍劍飛一行才出城門,越發加快步子,飛身疾馳,行約盞茶,來到一座茂密林子前,一齊停身卻步。

  那精悍老者指著林子,低語了一陣,凌鵬和盛巧雲首先竄進密林,金銀雙鉤和霍劍飛,則返身背林而立,分明采取公然攔截之勢。

  韋松掃目一瞥,見距離林子十丈處,有一片起伏墳地,其中一座高大墳墓,繞以石牆,列以翁仲,建築得甚是宏大。

  于是,身形一掠,悄悄藏入墓後……

  這時候,城中偏西一條橫街,正緩緩駛出四匹健馬和一輛馬車。

  車上簾幔低垂,看不見里面坐客是誰,轅座上高踞一名魁梧大漢,揚鞭策馬,卻是傲嘯山莊‘追風四刀’老大馬異。

  其余余騰、趙森、韓立等三人,分跨三匹高大黑馬,另一騎白中帶金黃花斑,鞍上傲然坐著“追魂學究”金豪。

  才出橫街,馬異忽然勒住皮韁,眼角疾掃左右,斜傾過身子,向旁車而行的追魂學究低聲道︰“師爺,看情形有些不對……”

  追魂學究目光不瞬,眉頭不揚,只冷冷說了一個字︰“走!”

  馬異抖一抖韁索,雙轅馬車重又駛動,循著大街,緩緩向東門行去。

  車輛行得雖慢,但街上行人,好像都知道這輛雙轅馬車不好招惹,車未駛近,人群已紛紛向兩惻檐下閃讓,許多人交頭接耳,遙對馬車指點不休,有幾名身份神秘的彪形大漢,則遠遠綴著車輛行動,一個傳訊一個,搶先向城外遞報。

  這情勢已經十分顯明,他們這輛馬車,早已落在嚴密的監視之下了。

  馬異看在眼里,驚在心頭,一陣頭皮發麻,情不由己,又收韁勒住兩匹健馬。

  “師爺……”

  追魂學究金豪未等他下面的話出口,銳目一聚,徑自冷冷又吐出了一個字︰“走!’馬異和其余三刀個個把心一橫,吆喝一聲,一齊抖韁驅馬,四騎一車,頓時如春雷遽發,風馳電奔起來。

  才到街頭轉角處,突然從人群中飄身閃出一個人,輕輕落在街心。

  接著,一聲軒朗道號震耳送到︰“無量壽佛……”

  那人一身羽衣,隨風飄拂,手腕疾探,竟用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一把扣住了馬口卸鐵,兩騎馬同時受驚,“嘶事事’連聲長鳴,八蹄蹭蹬,居然頓止了下來。

  馬異駭然驚叱,揚起手中長鞭,便想直抽下去。

  那羽衣道人精目一注,含笑道︰“馬施主別來無恙?”

  馬異這才認清道人面龐,高舉的馬鞭,立即無力地倒垂下來,同時恭敬地欠身為禮,叫道︰“原來是南岳百練老前輩。”

  百練羽土松了轡口,向追魂學究金豪稽首道︰“金施主還識得故人麼?”

  追魂學究雙眉微皺,策馬上前.抱拳一拱,皮笑肉不笑干嘿了兩聲,凝色道︰“多年故交,焉能不識,但倉促過于道途,無法落馬敘舊,尚望道長見諒。”

  百練羽士淡淡一笑,道;“萍水相逢,便是有緣,金施主何事匆忙如此?”

  追魂學究又乾笑兩聲,道︰“小弟受命趕返傲嘯山莊,時日緊迫,難以久留,他日有暇,再到南岳造訪,暢訴舊誼。”

  把頭一歪,暗暗向馬異遞個眼色,沉聲道︰“還不快走,延誤時刻,莊主怪罪下來,誰人擔待。”

  馬異會意,正要揚鞭驅車,不料百練羽士腳下斜退半步,單掌一亮,一股無形暗或漫涌而出,竟反將馬車硬生生*退數步,仍然含笑說道︰“貧道魯莽攔路,並非蓄意阻撓,只為有幾句肺腑衷言,欲與金施主一敘,施主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追魂學究見他施展出“玄門隱形罡氣”,竟能力拒快馬,一拂之力,硬生生推開了一輛重逾數百斤的馬車,心里倒不禁遲疑驚愕不已。

  他乃是城府深沉之人,念頭一轉,也就堆笑道︰“道長豪邁如昔,足令人欣慰,若非責任在身,少不得要與故人盤桓幾日,奈何食人之祿忠人之事,金某也有一肚子說不出的苦衷,忝在知交,願能得邀曲諒,就感激不盡了。”

  百練羽土哈哈大笑道︰“聞金施主受聘傲嘯山莊,相輔康大俠,忠心耿耿,激人欽仰,今日一見,果然傳言不謬,貧道不敢因私廢公,只想動問一句,敢問車中之人是誰?”

  金豪臉色立變,陰沉沉一笑,道︰“道長這話問得好怪,難道疑心咱們車中竟藏著見不得人的秘密?”

  百練羽士微笑道︰“施主請恕貧道唐突,貧道雖不敢妄測車中系何人何物,但據城中風聞,金施主近日在東岳之麓,黑龍口左近,獲得一份罕世難覓的寶貝,萬毒教和各方武林同道,莫不想攫為已有,不知這話確不確實?”

  金豪神情一震,反問道︰“要是此訊屬確,道長是否也有意起一次貪念呢?”

  百練羽土朗聲笑道︰“出家人最信吉人天相,福緣隨份,不可強求的道理。”

  金豪也笑道︰“既然如此,道長又何必查問車中事故?”

  百練羽士笑容一斂,正色道︰“貧道雖久戒嗔貪之念,但萬毒教徒,勢力遍布天下.金施主已在城中露了眼,難保無人見‘財’起意。”

  金豪眉頭一揚,冷哼道︰“傲嘯山莊也不是畏事之人,他們要是有膽量,金某倒歡迎來試一試。”

  百練羽士目注金豪,默然片刻.長嘆一聲,道︰“金施主豪氣干雲,既然如此,貧道就算多嘴了。”

  說著,側身讓路,俯首低聲道︰“趨吉避凶,吉人天相,金施主多多謹慎。”

  金豪面上登時流露出一抹愧色,但轉瞬間又恢復了常態,傲然抱拳道︰“金某自信,還沒有人敢在金某人頭上動土,多承道長關注,乖村之處,改日定當登門領責。”

  一揮手,四騎一車,絕塵而去。

  車輛才駛出丈許,突听得街旁人叢發出一陣驚“噫”的輕呼,金豪回頭張望,就在這轉瞬之間,已不見了百練羽士的人形。

  他心頭一陣暗驚,但卻並未停頓,領著車馬,徑行出城。

  追風四刀分別在馬車左右護衛著,目光不住向前方搜索,一路出了東門,這才約略放了一半心。

  出城之後,折向東南,漸漸駛近了那片密林。

  追魂學究金豪目光如炬,遠遠已望見林子前挺然佇立的四條人影。

  但他藝高膽壯,並未過分驚慌,只低低囑咐了四刀幾句。車輛速度減緩,自己卻當先縱馬迎上前去。

  臨到近處,金銀雙鉤各自翻腕從肩頭摘下兵刃,向左右跨出三步,恰巧攔住了官道,四目交投,同時低喝一聲︰“站住。”

  追魂學究見僅是四個並不扎眼的後輩,忍不住肚里暗笑,緩緩勒住坐馬,傲然間︰“孩子們,要剪徑嗎?”

  霍劍飛扶正腰際長劍.移步迎上前來,俊目一瞬,冷冷問道︰“你就是追魂學究金豪?”

  金豪大笑道︰“好孩子,既知老朽賤名,猶敢攔路圖謀不軌,你的膽量真不小。”

  霍劍飛顯然不慣斗口,臉上一紅,用手指了指馬車,沉聲道;“咱們奉教主令諭,追緝逃犯,你那車上可有袖手鬼醫艾長青嗎?”

  金豪朗熱點點頭,道;“不錯,你雖然胎毛未褪,目光膽識已算得上選之材,老朽不必騙你,但是,憑你們幾人,敢情還想擅動老朽的車從?”

  霍劍飛頷首道︰“艾長青從本教皖南分舵脫逃,教主嚴令緝捕,既然落在你手中,從速交給咱們,本教念在傲嘯山莊行徑尚知收斂,網開一面,免究劫掠人犯之罪,這是本座體教主德意,屈予成全,希望你知道好歹進退。”

  金豪哪把他一個年紀輕輕少年放在眼中,聞言仰天大笑,道︰“孩子,你說這話,不怕回去被爹娘打你的屈股,責你一個狂妄放肆,目無尊長的罪名不成?”

  霍劍飛面色一寒,冷叱道︰“本座不慣嘻笑,希望你識趣一些。”

  金豪存心要戲弄他一番,仍然笑道︰“好個大言不慚的孩子,你叫什麼名字,言語如此放肆?”

  霍劍飛冷冷道︰“本座霍劍飛。”

  金豪“唔”了一聲,故作思索之狀,好一會,才笑著搖搖頭,道︰“可惜老朽在江湖中闖蕩了半輩子,怎麼沒有听過你們霍劍飛這份名號,你家里還有大人沒有……”

  一句話未說完,早激起霍劍飛滿腹怒火,猛可間一抬左腳,身形電閃欺上,“嗆!”龍吟聲起,銀虹飛射,長劍已出鞘橫飛而到。

  金豪見他上步出劍,手法都非同凡俗,心中微怔,冷冷聲中,左手已迎面拂了出去。

  他滿以為憑自己深厚內力,這一拂之力,何止千斤,眼前這小輩縱然了得,怕不也要震他一個筋斗。

  哪知一時輕敵,竟招來一場橫禍。

  說時遲,那時快,追魂學究勁力甫發,卻見霍劍飛肩頭一傾,身形半側,劍鋒貼地掠過,早掃中金家坐騎兩只前蹄。

  那馬負痛,慘嘶一聲,雙蹄一跪,竟將追魂學究從馬上硬拋了下來。

  追魂學統連忙提氣翻縱,凌空一個筋斗,飄開四五尺,腳下尚未站著實地,腦後金鋒破空之聲又至。

  他愫然大驚,忙不迭一式‘怪蟒翻身’,右手疾探疾揚,從袖中迅疾抽出他那隨身不離的旱煙袋來。

  煙旱橫舉,劍鋒直劈,驀然間,一聲金鐵交鳴脆響,火花四濺。

  霍劍飛劍勢微滯,腳下一沉,昂然未動,追魂學究金豪卻因身在空中,倉促應變,一時拿樁不穩,竟踉蹌倒退了兩三步之多。

  這一下,遠處的“追風四刀”不禁大驚失色。

  金銀雙鉤揚聲大笑,道︰“好一個名震天下的追魂學究,原來也只是浪得虛名之輩。”

  金豪定住身子,心里又驚又羞又怒,一聲震耳大喝,倒提旱煙袋飛身反撲了上來。

  霍劍飛橫劍叱道︰“本座念你一身修為不易,不為已甚,劍下已留情面,你再要不識進退,今日此地,就是你葬身之處了。”

  追魂學究氣得仰天長嘯,怒罵道︰“無知鼠輩,今日姓金的如容你脫出手去,從此武林中沒有金豪這個名號。”呼喝未已,旱煙袋已謾空籠罩了下來。

  霍劍飛冷哼一聲,振劍相迎,剎時間,兩人各展絕學,人影閃現,豪芒縱橫,纏斗在一起。

  金銀雙鉤和那精悍老者互相遞個眼色,三條人影飛縱而起,徑撲那輛馬車,余騰等三人慌忙棄馬拔刀擋住,捉對廝殺起來。

  一時間,刀光鈞影,激戰如火。

  金銀雙鉤乃祁連鬼叟嫡親兒子,一身武功全由韓婆子親授,實在追風二刀之上。四柄鉤飛舞起來,霍霍風生,余騰趙森奮力迎戰,漸漸吃力,那精悍老者使一柄鬼頭刀,和韓立互拼,倒恰好勢均力敵,難分勝負。

  場中刀光劍影,坐在車轅上的馬異,卻心急如焚。

  他眼見余騰和趙森已不是金銀雙鉤敵手,如不出手助戰,只怕難以支撐過百招以上,要想拔刀相助,又擔心車輛有失,而且追魂學究在未動手以前,早就密囑他無論如何,必須保護車輛,不許擅自出手。

  眼看激戰了半盞榮光景,余騰和趙林已然破綻百出,顯得狼狽不堪,但另一邊金豪和霍劍飛各以快招搶攻,金豪仗著身上有一件“七彩寶衣”可以放手施展,時間一久,竟反敗為勝,搶佔上風,霍劍飛正一步步向密林邊退後。

  馬異結義情重,見四下並無其他敵人,一聲斷喝,也撤刀躍離了車轅,出手三戰金銀雙鈞。

  如此一來,情勢才算穩定下來。

  然而,場中眾人只顧拼死血戰,誰也沒有料到那輛載著‘神手鬼醫”艾長青和魯克昌的雙轅馬車,卻在此時無人駕駛,居然緩緩向西方移動著。

  車轅上空無一人,四周也不見萬毒教徒眾掩近,可是,那車上次韁,卻不時輕輕抖動,馬匹順著韁索所帶,正緩緩轉回頭,向城中馳去。

  追魂學究金豪因為有寶衣護身,正反敗為勝,*得霍劍飛連連向林邊倒退,偶爾回頭,望見馬車已駛出數丈外,這一驚,真是非同小可。

  他力實右臂,一連幾招全力揮出,迫退了霍劍飛,扭頭揚聲喝道︰“馬異,你在干什麼?”

  微一分神,猛覺林中一股略帶輕微低嘯的破空之聲,飛襲而到。

  尖銳之聲,必是暗器。金豪自恃‘七彩寶衣’刀劍難傷,連頭也沒回,反手一煙袋,疾砸了過去。

  那知煙袋一觸那襲來暗器,“啪”地一聲脆響,登時火焰四濺,手腕和肩背等處,同感一陣灼痛。

  追魂學究大驚回顧,整條右臂上,已滿布碧綠火焰,著膚奇痛難擋,不覺駭然脫口失聲︰

  “啊!霹靂毒梭一”

  不久之前,他才用“霹靂毒梭”燒死青城掌門人乙真道長,此時一見毒火業已沾身,哪能不驚駭欲絕。

  追魂學究當機立斷,仰身倒射出兩三丈,松手棄了旱煙袋,左掌豎立如刀,咬牙向自已右肩砍了下去。

  他深知萬毒教這種毒梭爆裂出來的火焰,只要沾到皮膚上,毒性便直透內髒,萬無生理,既已不慎失手,唯一自救之途,只好自斷一臂,尚可留得性命。

  掌沿落處,‘克嚓’一聲響,整條右臂已齊肩而斷。

  金豪痛得時牙切齒,正待運功封血,覓機抽身,忽然,身後有人冷冷發話道;“姓金的,還認得咱們嗎?”

  金豪聞聲疾旋,一望之下,不禁一怔,原來身後並肩站著一男一女,每人手中還系著~支‘霹靂毒梭’,竟是凌鵬和盛巧雲。

  追魂學究切齒咋聲,恨恨道︰“鼠輩錯開今天,金某必叫你們死無葬身之所-一”

  凌鵬嘿嘿冷笑道︰“金師爺這話,未免太一廂情願啦,前在岳陽,攔路羞辱之仇,唾面戲侮之恨,咱們今天都要跟師爺算一算了。”

  說著,雙手齊揚,兩枚毒校又電射出手。

  追魂學究心膽已落,不敢硬接毒梭,身形疾轉,頓足向林中掠去,不料人才離地,卻听霍劍飛一聲清叱︰“回去!”劍鋒隨著叱聲揮到,直取頭頂要害。

  金豪一口真氣才提到一半,危忙中縮頸、躬身,硬生生橫移數尺,只覺頭上一涼,大塊頭皮連著發髻,竟被霍劍飛一劍削落。

  可憐他一世英雄,竟被三個年輕人*得斷臂負傷,狼狽不堪,身形落地,一連踉蹌了三四步,鮮血順著面頰滴落下來,幾乎成了一個血人。

  那兩枚‘霹靂毒梭’在他身側尺許處飛過,不歪不斜,直向追風三刀打去,金銀雙鉤,一齊撤招躍退,爆襲之聲隨起,三刀身上,已被火激沾染,一個個慘叫著倒在地上翻滾痛嚎,瞬息間,燒得焦頭爛額,橫尸遍地。

  追魂學究見了,長嘆一聲,眼中熱淚紛落,慘笑道︰“因循果報,分毫不爽,姓金的今天認命了。”

  俯身地上拾起旱煙袋,鋼牙一挫,凌空向那精悍老者撲去。

  他已存必死之心,毫無顧忌,單臂貫足真力,摟頭一煙袋,‘哨’地一聲大響,那精悍老者鬼頭刀竟被砸落,方一錯愕,被金豪飛起一腿,正瑞在前胸上,悶哼了一聲,震飛出四丈以外,眼見活不成了。

  追魂學究橫握旱煙袋,喘息著向韓立道;“老夫替你斷後,速逃返莊,歸報莊主,就說金某人一條性命,已抵得過他當年贈寶之情……”

  韓立淚如雨下,哽咽道︰“師爺,你老人家雖負重傷,破圍脫身,並非絕望,小的願隨你老人家奮力脫困,生則同生,死則同死。”

  金豪怒目道︰“胡說,老夫闖蕩江湖數十年,豈能學那臨危苟活之人,縱得生命,何顏見天下英雄,你別壞了老夫一世英名,快去吧!”

  韓立不敢再爭辯,但抬頭一望,四周已被金銀雙鉤、霍劍飛、凌鵬、盛巧雲等五人團團圍住,事實上,想走已經不可能了。

  金豪怒吼一聲,道︰“拼著老夫一命,天下誰能攔阻得住?走!”

  “走”宇出口,煙袋一舉,奮力向霍劍飛疾揮而出。

  凌鵬等五人之中,武功以霍劍飛最高,他舍弱攻強,出手先攻霍劍飛,正是抱定“射人射馬,擒賊抗王”之心,全力作最後一拼。

  果然,霍劍飛見他遍體浴血,猛撲過來,心里暗自一寒,竟不願硬接,虛晃一劍,閃身側避。

  金豪一招佔了先機,驀地厲聲暴喝,旱煙袋就勢一陣潑飛盤打,蕩開重圍,搶步而出……

  但他出得重圍.正待回頭看看韓立住來沒有?身形才轉了一半,耳邊已響起韓立慘叫一聲……

  追魂學究虎吼一聲,自身重又闖進重圍中,一望之下,韓立已頹廢倒地,全身上下,盡是劍傷鉤創,左胸被劃裂開一尺多一道傷口,無力望著金豪,喃喃道︰“師爺,師爺!”

  金豪見此情景,狠狠向地上“呸”了一口唾沫,仰天長嘯道︰“天意如此,何能強求。”

  煙袋疾轉“噗”地敲落在自己天靈穴上…… ——



如果一定要面臨失去 ..

那失去的可以不要是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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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8-23 19:05:41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三章 見死不救

  韋松躲在墓後,所有慘烈經過,莫不親眼目睹,只看得雙拳緊握,渾身熱血沸騰,若非百練羽士曾經告訴他“決不可出手”,早已要沖出去了。

  追魂學究力戰無功.羞憤自盡的剎那,韋松心中一股熱血直沖腦門,雙手一按墓頭,便得長身而起……

  突然,一個聲音起自身後,冷冷道︰“冷靜些,你忘了岳陽讒言之仇和傲嘯山莊奪書之恨了嗎?”

  韋松猛回頭,才發現不知何時墓牆後已多了一個人,竟是西漠異人檐迦耶彌。

  他激動地拱拱手,道︰“老前輩,仇恨雖有,怎能見死不救?”

  檐迦耶彌舉手一指,冷笑道︰“見死不救的,並非你我而已,你看看林子邊站的是誰?”

  韋松循他所指方向揚目望去,一見之下,只驚得險些脫口叫出聲來。

  原來密林之前,正負手仁立著一個身著錦衣的老人,說來令人難信,竟是赫赫“傲嘯山莊”莊主,號稱“宇內一君”的康一葦。

  從他悠閑神情看來,顯然已立在林邊不少時候了,但他目睹自己手下一個個浴血奮戰,慘遭殺戮,竟然毫無憤怒激動的表情,負手遙立,好像是在觀賞一幕動人的戲劇一般。

  這時候,追風四刀和金師爺都已經相繼喪命,霍劍飛等調息一陣,這才發覺那輛載著‘神手鬼醫’艾長青和魯克昌的馬車已經失去了蹤影。

  金鉤韓定山驚呼道︰“咱們拼死戰勝,車輛卻不見了,這是怎麼一回事?”

  凌鵬笑道︰“方才金豪授首之時,曾向馬異叱呼了一聲,老賊準是命他松斷韁索,讓馬匹自行滑駛離開,想來總在近處,等一會大家分頭去尋,不難尋去。”

  霍劍飛道︰“加此說來,事不宜遲,大家快些尋找……”

  凌鵬突然沉聲道︰“且慢!”

  俯身將金豪尸體上衣衫抓住,一把扯碎,裂帛聲中,忽地光華耀目,眾人眼前都覺一亮。

  盛巧雲連忙奔上前去,用手撫弄著金豪貼身所著那件光華閃射的衣服,無限驚羨地喃喃道︰“啊.!咱們幾乎忘了這件七彩寶衣……”

  凌鵬一掌將她推開,寒著臉道︰“走開,七彩寶在乃稀世珍品,咱們必須呈獻教主,誰也別想私自佔有。”

  盛巧雲紅著臉道;“我又沒有侵佔之心,你干嘛這樣的?”

  凌鵬怒目道︰“貪婪之念,人皆有之,不管你心里怎樣想,反正這東西誰也不能動。”

  說著,目光緩緩在眾人臉上掃了一遍,大有示威之意。

  霍劍飛曬笑道︰“凌兄之意甚好,稀世奇珍,自該呈獻教主,咱們索性連尸體一起帶回華陰,也算大功一件。”

  金銀雙鉤也異口同聲道︰“有理,咱們就這麼辦……”

  凌鵬搶先一把抓起金豪尸體,負在肩上,陰笑道︰“般運尸體,呈獻寶物之責,凌某義不容辭,大家休再耽誤,現在就去尋那馬車要緊!”

  眾人見他卑鄙之態,個個心中都感不悅,但為了同為一教之人,又不便當面諷刺他,霍劍飛和金銀雙鉤各自冷笑一聲,一齊舉步向林側走去。

  孰料眾人身形甫動,忽听有人發出一聲冷哼,陰森森說道︰“怎麼樣?就這麼容易走了?”

  霍劍飛等猛可旋身反顧,只見林子前負手立著一個錦衣老人,神情威猛,氣度不凡。金銀雙鉤早已脫口驚呼︰“康一葦……”

  傲嘯山莊莊主冷冷一笑,道︰“不錯,正是老夫,各位都系名門出身,與傲嘯山莊無仇無恨,今日截老夫門下,劫取至寶,只怕有些說不過去吧?”

  凌鵬見康一葦親自現身,心里早已發毛,趁霍劍飛等跟他對話的時候,悄然退後幾步,低聲對盛巧雲道︰“你替我擋住前面視線,一旦動手,就用霹靂毒梭擋上一陣……”

  盛巧雲道︰“為什麼?”她記起方才被凌鵬叱喝之事,尚在憤憤難抑。

  凌鵬道︰“這件七彩寶衣乃天下至寶,咱們不能讓它落在別人手中,必須趕快解下來。”

  盛巧雲冷冷道;“護送呈獻寶衣,是你義不容辭的事,我呀,幫不了忙。”

  凌鵬急道︰“傻瓜,你我已是夫妻,還分什麼彼此,先將寶衣取下來,萬一他們……你懂了嗎?”他一面說著,一面便開始躲在盛巧雲身後,動手從尸體上解那寶衣。

  盛巧雲本不欲替他掩護,但被那“夫妻”二字所動,想想自己肚里這一塊肉,滿腔怨氣,盡化烏有,擎著雙劍,果然替他擋住了正前方。

  這時候,霍劍飛等人已和康一葦對面相持,金銀雙鉤素知康一葦功力超凡,護手鉤早已撤在手中,霍劍飛雖然自恃三聖島絕學,但因康一葦號稱宇內一君,名聲不在三聖之下,也戒備地舉劍凝注,準備一場血戰。

  因此,誰也沒有注意到,凌鵬和盛巧雲業已另存歹念。

  凌鵬匆匆解開尸體上的七彩寶衣,剛將寶衣取到手中,那耀眼光華,卻被康一葦瞥見,厲喝一聲,道︰“大膽小輩,還不住手!”腳下一邁,直沖了過來。

  金銀雙鉤和霍劍飛只當他是對自己出手.不約而同疾展兵刃,四柄鉤一支劍,同時舞起漫天寒芒,反迎面上。

  康一葦不愧一代梟雄,冷笑聲中,左袖一拂,發出萬鈞真力,硬生生震開了四輛長鉤,右手攸縮暴仰,五個指頭,竟探人霍劍飛劍幕之內,一式“火中取粟”,徑扣他的劍身。

  這一招用既霸道,又驚險,錯非是名震武林的“宇內一君”,別人天膽也不敢嘗試。

  劍光鉤影被他一拂一抓,陡然盡斂,金銀雙鉤身形不穩,踉蹌斜沖三四步.被康一葦飛起足尖踢中“志堂”死穴,雙雙撲倒,霍劍飛雖極力穩住身體,但手中長劍,卻被康一葦兩個指頭緊緊挾住。

  兩人各運內力奪劍,同時一聲輕嘿,“錚”,長劍竟被硬生生齊柄扭斷。

  康一葦冷笑道︰“這是你自尋死路,休怪老夫手辣。”雙掌一搓,嗤嗤連響,半截斷劍在他掌中盡成碎屑,緊接著,掌心疾翻,一蓬亮晶晶的碎鋼,化作飛雨,向霍劍飛全身射去。

  這時候,兩人相距只在咫尺之間,霍劍飛奪劍受挫,已知不妙,待要閃退,迎面千萬縷勁風撲射已至,迫不得已,舞動左掌,護住胸腹要害,身形仰射倒縱,退開丈許。

  饒是他退得快,雙腿和肩押等處,已被劍芒擊中不下三四十處,霍劍飛腳落實地,又痛得就牙咧嘴,額上冷汗如雨。

  康一葦一擊得手,就勢雙掌齊推,蓬地擊中霍劍飛胸腹要害,當場噴出一大口鮮血,尸體栽倒,康一葦大袖一抖,身體凌空拔起,徑向凌鵬撲了過來。

  盛巧雲見霍劍飛和金銀雙鉤都在一招之下落敗慘死,心膽懼裂,一橫心,揚手打出一枚“霹靂毒梭”。

  但康一葦卻不是金豪,她毒梭才離手,一股無形罡氣,已摟頭壓到。

  那毒梭在她頭頂不足三尺的空中爆裂,毒汁反灑,立刻沾了她一頭一臉,衣衫秀發上,頓時燃起熊熊碧火。

  盛巧雲慘叫一聲,棄了兵刃,雙手掩面滿地翻滾,一聲聲慘厲呼叫,懾人心弦。

  康一葦身形並未沾地,凌空一個折轉,驀地向上再騰升數尺,右臂疾吐,仍然向凌鵬頭上抓了下來。

  凌鵬那敢硬接,嚇得把一件七彩寶衣向身上一裹,頸脖一縮,抹頭便逃。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陡然,一條人影斜刺里疾掠過來,凌空一掌,硬生生將康一葦震退,同時雙足彈起,‘蓬’地踢中凌鵬背心。

  凌鵬慘叫一聲,倒地一連三四個翻浪,七彩寶在脫落地上,竟被那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一把抓起,破空而去。

  康一葦大怒,厲叱道︰“鼠輩,往哪里走!”二次騰身追撲,終于遲了一步,兩人一前一後.漸漸遠離了那片密林

  曰口回

  第二天傍晚,暮色初布,一輛馬車,風馳電奔抵達雲崖下。

  車轅上躍下老少二人,從車廂中扶出另外一老一少,那年紀大的,一臉木然神情,少年卻垂頭喪氣,顯得無精打采似的。

  駕車少年正是韋松,回頭對百練羽土望了一眼,道︰“師父,看艾老前輩這情形,好像心里的氣悶越來越重,他老人家這樣,還能替慧心師妹治病嗎?”

  百練羽士嘆道︰“這只有看她福緣如何了,為師在商城時,趁金豪不備,潛入車廂中,偷偷解開他們穴道,那時他神志尚稱清楚,怎的回到這兒,反倒糊涂起來了。”

  韋松又目注魯克昌道︰“金豪他們沒有對他老人家用過什麼手腳嗎?”

  魯克昌仍是低垂著頭,好一會,才道︰“手腳倒未施展,據我猜,艾老前輩必是在馬車潛離那片密林之時,從車廂中望見林邊血戰情形,才引發了心中積悶之情。”

  百練羽士頷首道;“此言頗有見地,其實金豪雖投靠傲嘯山莊,為人卻忠耿異常,在武林中名望也不低.不意竟死在凌鵬等小人手中,實堪感嘆。”

  他一面用嘯音向崖頂送訊,一面拍拍魯克昌肩頭,又道;“你也不必把些微挫折放在心上,以金豪之能,別說是你,便換了松兒,也未見得能護衛住一個老年人全身退。”

  魯克昌點點頭,低頭沒有再說什麼。

  韋松卻喟嘆道︰“松兒最不明白的,就是康一葦為什麼目睹追風四刀和金豪,卻不及時援手,這是什麼道理呢?”

  百練羽士道︰“康一葦用心陰森,他這樣做,正是一石二鳥之計。”

  韋松訝道︰“一石二鳥?松兒卻不懂。”

  百練羽士嘆道︰“太簡單了,他當初在黃山暗算你的時候.少林青城二派掌門乃是證人,但真正知道他全部陰謀的,卻是追風四刀和金豪,如今他先利用金豪殺了青城掌門,嫁識于萬毒教。又借刀殺人,使金豪等喪命在萬毒教手中,這一來,正道中人和萬毒教勢成水火,但卻誤以傲嘯山莊為友,他不但可以從中漁利,那一部逆天秘錄,也名正言順永久歸他所有了。依為師看來,昨日要不是為了那件七彩寶衣,康一葦決不會現身出手。”

  正說著,崖頂藤籃已降落下來。

  百練羽士師徒分兩次登上崖頂,才走到茹恨庵正廳門前.卻听廳中揚起一陣大笑道︰

  “雜毛回來啦,快進來喝酒。”

  韋松一听那人聲,心中一跳,喜得三步並兩步飛奔而入,叫道︰“神手老前輩……”

  廳中濟濟一堂,坐得滿滿地,其中果然有神手頭陀和東方鶯兒姐弟。

  小虎子含笑起身相迎,鶯兒卻側身而坐,玉面微紅,眼角偷掠心上人,說不出的羞喜嬌媚。

  神手頭陀一把拉住韋松,目光在他臉上身上仔細打量一陣,神色忽而驚喜,忽而陰沉,看罷之後,蓬地坐回椅上,兩眼向天,道︰“咱們這趟長白山果然是白跑了!”

  東方小虎笑道︰“韋大哥福祿深厚,功力得復,咱們就是再跑十趟關外,也是值得的。”

  神手頭陀搖頭笑道︰“雖是白跑,于心亦安,天幸你一身武功得以恢復,可是,你們哪里知道咱們在關外的苦處,我和尚這雙腿,差點被鶯兒丫頭催促跑折了,未尋到龍涎石乳之前,整日價*著和尚滿山遍野亂轉,好不容易找到了,又*著日夜急趕回來,只恨不得長一雙翅膀才好……”

  東方鶯兒腰肢一扭,低嗔道︰“和尚伯伯,你再說!”

  全室之人盡都哄笑,韋松雙頰微熱,偷眼望去,恰好東方鶯兒也偷偷溜過眼光來,四目交投,彼此都心頭一震,一齊垂下頭去。

  百練羽士正色道︰“龍延石乳能治療散失真力,不知能不能醫治神志昏亂之人?”

  神手頭陀也漸漸笑意收斂,問道︰“你的意思,是慧心……”

  百練羽士道︰“慧心一身劍術,盡得乃師真傳,乃劍聖武學唯一傳人,方今三鬼二度出世,要是不能趕快治好她的病,只怕……”

  神手頭陀接口道︰“只怕什麼,只怕靈藥治不好她的病,但能治好,我和尚還會吝惜不成?走,咱們這就去試試。”

  和尚是火爆性子,說做就做,但剛剛站起身來,卻被百練羽士攔住,笑道︰“龍涎石乳雖是天下奇藥,卻不是能治百病的萬應靈丹,是否能用,須先問一問鬼醫才行。”

  于是,韋松立即和東方小虎扶過‘神手鬼醫’艾長青,頭陀凝目一望,只見艾長青神情木呆,兩眼發直,要他站就站,要他坐就坐,簡直就跟白痴一般。

  神手頭陀眼中淚下,嘆息道︰“艾老兒,都怪我和尚害了你,你心中覺得還好嗎?”艾長青嘻嘻笑道︰“有什麼不好?吃得下,睡得著……”

  神手頭陀心里暗驚,又道︰“低能看得開,便是福份,大嫂慘死,我和尚必然替你報仇。”

  艾長青道︰“報什麼仇?你找我報仇,我去找誰報仇?”

  神手頭陀一怔,望望百練羽土.黯然住口,再問不下去了。

  百練羽士拉過一張座椅,在他側面坐下,含笑問道︰“艾施主乃是絕世神醫,定然知道龍延石乳的妙處,咱們想送你一瓶,你看好不好?”

  艾長青神色淡漠地道︰“龍涎石乳有什麼了不起,別說一瓶,就是十瓶,我姓艾的也吃得下去。”

  百練羽士又道︰“那東西能夠隨便吃麼?”

  艾長青冷嗤道︰“它又不是牛糞馬尿,為什麼不能吃!”

  “雖然吃得,但不知能不能治病?”

  “既然能吃就能治病!”

  “但是,病狀各有不同,藥物用錯,反足致害,不知龍涎石乳是否有害?”

  “管它有沒有害,吃了是死,不吃也是死,與其餓死,不如毒死。”

  百練羽土問來問去,見他信口胡說,語無倫次,明明一派瘋語,不禁頓感沉重。

  神頭陀長嘆道︰“看情形,心志昏迷,不在慧心之下。”

  眾人都被這沉悶之情感染,人人淒然垂首,默默無言。

  神手頭陀忽然揮手要韋松將艾長青扶去臥室休息,臉色凝重地道︰“咱們歷盡艱辛,尋到龍誕石乳之時,曾見那產生石乳洞穴四周十里以內,草不枯萎,生氣盡失,可見地中靈氣,全被龍誕石乳吸取殆盡,這東西之珍貴,決不在千年參王之下,為今之計,只好冒險一試.不如將龍誕石乳分成兩份,一半喂給慧心,一半喂給艾老化,能否治得好他們的心病,只好看他們自已福份如何了。”

  百練羽上沉思良久,毅然道;“依我之見,不如分為三份。”

  神手頭陀詫問道︰“誰還需要龍涎石乳?”

  百練羽士笑道︰“這東西是否能治神志昏失,尚不可知,但治療真氣散失,卻是絕對有效的,你為松兒療治毒傷,失去一身內力,難道不該分服一份麼?”

  神手頭陀猛可從椅上跳了起來,指著百練羽士的鼻子罵道;“雜毛,你當我和尚千里跋涉,為的竟是自己?如此心胸,咱們枉自相交數十年,從此一刀兩斷,割袍絕交,誰再將雙奇並稱,和尚扭下他的頭。”

  百練羽士平平靜靜答道︰“絕交之事,貧道決不勉強,但龍涎石乳,你卻非服下一份不可,這是松兒的心願,井非貧道之意。”

  神手頭陀厲吼道︰“管他是誰的意思,和尚不吃,誰能相強?”

  百練羽士正色道︰“你若不吃,貧道拼著破臉,也要灌你一大口。”

  神手頭陀疾退幾步.一探手,從懷里取出一個白玉小瓶,頓時滿室異香彌漫,他高舉小瓶.怒目叱道︰“誰敢相強,我和尚索性毀了它,管他娘的龍涎屁誕,大家別吃,就當咱們白去長白山玩了一趟……”

  正相持不下,忽地,刺蝟唐雁飛步奔了過來.氣急敗壞叫道︰“韋兄!韋兄!有人找你”

  眾人齊都一怔,暫時定下神來,百練羽士急問︰“來人是誰?現在何處?”

  唐雁喘息著道︰“晚輩不識那人,也未敢冒然放下藤籃,遠遠望下去.似覺來人不像中原人,手中抱著一件彩光四射的衣服,好像功力很高……”

  百練羽士駭然一驚,道︰“是西域異人檐迦耶彌,快些接他上來。”

  唐雁返身疾奔而去,百練的士對神手頭陀笑道︰“服藥之事暫時從緩,此人聲譽不在你我之下,須得同去迎他一迎。”

  百練羽士和神手頭陀領著韋松以及一群男女英雄,親自趕往崖邊,才穿過竹林,唐雁已領著一個黑衣怪人飄然而至,果然正是檐迦耶彌。

  眾人急忙見禮致候,迎接檐迦耶彌返回茹恨庵,敘禮方畢,檐迦耶彌正色立起身來,高舉著那件奪自追魂學究金豪尸體的‘七彩寶在’朗聲道︰“在下化外之人,不悉禮數,來得魯莽,諸位休怪。在下此來有兩樁事,和一個不情之請,尚盼韋少俠和各位同道多多海涵。”

  百練羽士接口笑道︰“檐迦施主有何賜教,只管直言。”

  檐迦耶彌首先輕輕嘆了一口氣,道︰“前次在岳陽,在下曾與百忍師大有過一面之緣,惜乎人微言輕,竟未能阻止洞庭慘禍,私心終日耿耿難遣,今日此來,乃欲向師太神靈,聊表追禱薄意。”

  徐文蘭連忙起身,襝衽答禮,垂首道︰“晚輩謹代先姑母,敬謝老前輩垂注。”

  檐迦耶彌又道︰“萬毒教肆虐,三鬼出世,武林禍亂方興,韋少俠應運顯露,得天獨厚,既承南北雙奇教養,又得東海三聖成全,今後武林重責,盡在少俠雙肩,在下此來第二樁心願,乃是呈送這件七彩寶衣,希望它能為韋少俠力挽狂瀾之時,有所仰益之助。”

  韋松听了這話,慌忙起身拱手謙謝道︰“晚輩何德何能?萬不敢當此厚賜。”

  檐迦耶彌笑道︰“在下還有一樁不情之請,尚難出口,少俠拒此薄禮.是要我不必再提下面的請求了?”

  韋松自是不難猜解他的“不情之請”是什麼?一時遲疑難決,只好回頭去望師父。

  百練羽土頷首道︰“既是檐迦老前輩盛意,長者賜,不敢辭,松兒,你就拜領了吧!”

  韋松上前兩步,單腿一屈,恭恭敬敬從檐迦耶彌手中,接過了那件七彩寶衣。

  神手頭陀朗聲笑道︰“心願說完了,也該坐下來,慢慢聊一聊啦,這樣站著,難不成也要咱們做主人的永遠站著陪您?”

  檐迦耶彌仰面大笑,責然落座道︰“久聞大師豪邁之名,今日一見,才知傳聞未謬,在下出身邊荒,平時足跡未至中原,以致久疏親近。”

  神手頭陀笑道︰“你說還有個什麼不情之請,現在可以說出來了。”

  檐迦耶彌輕嘆一聲,道︰“在下對宇內一君康一葦之虛偽無恥,最是鄙夷,此次出手奪取七彩寶衣,引他追趕,就存有要跟他較量一下之心,孰料交手之下,才發覺姓康的一身武學,果非泛泛之輩,尤其他自從由韋少俠手中騙去逆天秘錄,連日潛修,已能參悟三聖武學中部分神髓,在下一戰,竟不幸落敗,險些被他將寶衣奪去。”

  他說到這里,語氣突然一變而為嚴肅,又道︰“以在下管見所及,萬毒教雖然為禍武林.猶不足成事,而康一葦陰險虛詐,一心排除異己,手段毒辣,才是今日武林中最值得憂慮的敵人,諸位抱人溺己之心,行仗義除好之事,在下仰慕無涯,但不知諸位是否也與在下有此同感?”

  百練羽士凝容答道︰“旋主灼見,因是試論,但此刻康一葦並無惡顯露,而萬毒教魔焰已張,三鬼出世,禍患更烈,我等實有顧此失彼之感。”

  檐迦耶彌避席道︰“在下正有一條兼顧之計,並且已越俎代皰,替諸位安排妥當,只要諸位同意在下一個不情之請,此事不難舉而定。”

  眾人聞言,盡都駭然,神手頭陀叫道︰“什麼妙計?快說!何必吞吞吐吐!”

  百練羽上忙道︰“施主知恩圖報一番苦心,我等早已深悉,彼此誼在同道,有話但請直說,只要可行,焉有不推誠與共之理。”

  檐迦耶彌感嘆道︰“道長此言,可謂深知我心,在下何許人,怎敢一肩擔天下禍福,唯願屆時網開一面,在下就永世感戴無涯了。”

  于是正色又道︰“在下已擅自作主,以韋少俠名義,邀約康一葦于三天後相會西岳之頂,各以逆天秘錄及這件七彩寶衣為注,一較高低,同時也傳檄武林三鬼,相約是日會籍華山,了斷兩家恩怨,只要華山一戰,書少俠能力敗康一葦,天下從此太平……”

  神手頭陀還沒听完,早已搶著搖頭道︰“不行!不行,松兒年輕,怎能擔此巨任……”

  檐迦耶彌笑道︰“在下深知韋少俠已得南北雙奇真傳,並獲三聖絕學,如今功力修為,實已不在康一葦之下,三日之內,在下亦願將本門不傳之秘三招淺薄的指法,相贈韋少俠,此三招指法,雖然說不上舉世難匹,但臨危保身,綽綽有余,前日在下和康一葦較量時,他曾被在下以同樣一招指法,擊退三次之多,始終未能破解,韋少俠資質悟性,人中極品,集天下各家之長,難不成真正敵不過康一葦。”

  神手頭陀被他一番話引發豪氣,不覺連連點頭,道︰“康一葦何足道哉,只是……武林三鬼卻是老一輩的大魔頭,松兒一人兼敵兩方強敵,就難以成功了。”

  檐迦耶彌朗聲笑道;“武林三鬼,自有在下負責,韋少俠只須全力擊敗康一葦,便算成功一大半了。”

  百練羽士大驚道︰“三鬼名震天下,除了當年曾敗在劍聖手中,未遇其他敵手,施主千萬不要小覷了他們。”

  檐迦耶彌卻像胸有成竹地道;“在下自當謹慎,不能再危及韋少俠,三鬼一去,萬毒教不難一戰盡殲,各位只要防備毒物,其余就不必顧慮了。”

  正說著。忽然兩個人從庵門外一路拖拉著走了進來。

  走在前面的,乃是神志又陷昏亂的慧心,徐文蘭緊緊跟在後面,苦口勸阻,慧心只是不听,一面向廳中奔來,一面口里叫道︰”別拉我,讓我去看看嘛,他真的像不像巧巧?我一定要去看看。”

  徐文蘭急得粉面鮮紅,奮力想擋住慧心,無奈她力大,一路掙扎著奔進廳來。

  她一見檐迦耶彌,頓時哈哈大笑,用手指點叫道︰‘哈!真是跟巧巧一模一樣,有趣!

  有趣!”

  這突然的變故.眾人都未防備,檐迦耶彌乃堂堂一代宗師,竟被慧心當看作靈猿巧巧,豈不是天大的笑話,百練羽士等欲要阻止,已經不及,不覺心里大急。

  檐迦耶彌也頗感詫訝,一時沒有弄懂是怎麼一回事,及待認出徐文蘭,才含笑頷首招呼,問道︰“這位姑娘是誰?”

  慧心做了個鬼臉,笑道︰“巧巧,你連我都不認識啦;回頭看我不把你關起來,三天不給你花生吃……”

  徐文蘭連忙一把掩住了她的口,一面尷尬地向檐迦耶彌點頭為禮,苦笑道︰“老前輩千萬原諒,她,就是百忍師大唯一傳人,因為師太遇害,一慟而瘋,所以口不擇言,老前輩休見怪。”

  檐迦耶彌目光一亮,霍然道︰“什麼?瘋了!快讓我看看。”

  慧心尖叫道︰“誰瘋了?你才瘋了呢!巧巧,你真的瘋了?從哪里找來一件衣服,居然穿得整整齊齊,想來騙我,哈哈……”

  檐迦耶彌忽地探前一步,右手中食二指暴伸暴縮,連點慧心‘天突’、‘眉心’、‘人中’、‘迎香’四處穴道,然後舉掌在她背心‘靈台’穴上拍了一掌.沉聲喝道︰“傻孩子,還不安安靜靜坐下來!”

  說來奇怪,慧心原本嘻鬧瘋亂之態,竟在他一聲斷喝之下盡去,果然乖乖在椅上落座,雙目低垂,就像一個頑皮的孩童,被大人叱責似的。

  檐迦耶彌伸出三個指頭,搭在她腕間脈門上,默然片刻,縮手道︰“情悶憂積,未能及時發散,一股疑團,長壓胸中,氣脈虛浮,時停時動,此乃急心瘋癥,敢問她是否為情所困?

  落落寡歡,癥狀輕時,一如常人,偶一觸及傷感,便嘻笑胡鬧,卻並不昏迷痴睡?”

  徐文蘭驚呼道︰“正如老前輩所說,一點不錯。”

  百練羽上忙道︰“施主倘能治愈她的病,無論師太和貧道等,存沒均感。”

  檐迦耶彌笑道︰“這很容易,但心病還須心藥醫,不知她喜愛之人,是哪位?在不在此地?”

  徐文蘭未及思索,接口叫道︰“韋表哥,快過來吧!”

  韋松只羞得滿面通紅,一時手足無措,應也不是,不應也不好,顯得十二分尷尬。

  百練羽士正色道︰“松兒,大丈夫何事扭怩?快過來,能救得師妹,一切自有為師替你作主。”

  韋松羞愧無地緩緩站起身來,走到檐迦耶彌面前。

  神手頭陀急從懷中取出龍涎石乳,雙手遞了過去,低聲道︰“此是和尚歷盡艱辛取得的龍涎石乳,不知對她可有用處?”

  檐迦耶彌霍地一驚,道︰“龍涎石乳天下奇藥,能得十滴,在下保她病勢立愈。”

  眾人齊都大喜,東方鶯兒急忙去取來一只小杯,將龍涎石乳滴了十滴在杯中,送到檐迦耶彌面前。

  那龍涎石乳色作乳白,濃而不粘,一滴入杯,滿室彌漫著一片清香。

  檐迦耶彌又從身邊取出一粒綠色藥丸,輕輕溶在石乳之中,將小杯叫韋松拿著,然後閉目運功,提足真氣。

  剎時間,只听他渾身骨骼不住畢剝作聲,臉色呈現一種奇特的血紅色,猛可雙掌一落,按在慧心左右兩處肩並穴上,約過了半盞熱茶之久,方才收回手掌,輕輕在她耳邊問道︰

  “你心中之事,我已全知,韋松師兄雖亦有意,無奈你們情如兄妹,自是難以出口,你如願為他喝盡這杯苦澀難以下咽的東西,便證你誠心愛他,咱們都成全你,你以為如何?”

  慧心垂頭不語,過了許久,才點了點頭。

  檐迦耶彌又道︰“杯中之物,腥苦難吃,但這東西代表你師兄一番情意,你若是吃了一半再吐出來,或是入口味重,不肯下咽,他一氣之下,認為你不喜他,從此遠走,再也不會跟你見面了,你知道不知道?”

  慧心點點頭,用一種輕得不能再輕的聲音答道︰“知道。”

  檐迦耶彌神色一震,突然然厲聲喝問道︰“你一定做得到?”

  慧心被他喝聲一驚,揚起瞼來,幽怨地望望韋松,木然道︰“做得到。”

  檐迦耶彌向韋松示意,沉聲道︰“快喂她喝下去。”

  韋松見她滿臉哀怨之色,心中大感酸楚,舉杯向她唇邊,閉目一送,整杯藥液,盡人口中。

  別看那龍涎石乳異香撲鼻,敢情被檐迦耶彌加了一粒藥丸之後,其味果真苦澀無比,一入口中,慧心雙眉一皺,喉中嚶了一聲,作勢欲吐……

  檐迦耶彌連忙一把扣住她粉臂,一手虛疑,準備強灌,一面卻大聲喝道︰“不準吐出來,你要是願意韋師兄跟你長相廝守,就趕快把藥咽下去,快!”

  慧心好像含著一口毒液,雙眉緊皺,舉目四顧,目光所及,盡是關切焦急之容,徐文蘭和東方鶯兒更一左一右攬著她,不住在她耳邊催促道︰“好妹妹,快吞下去。”

  慧心遲疑片刻,終于一仰粉頸將藥液咽了下去。

  檐迦耶彌松了一口氣,笑道︰“龍涎石乳本無異味,但那粒藥丸,卻系在下師門窮五年之久,采集邊荒一種稀世異蟲‘九玲瓏’心肺提煉而成,‘九玲瓏’產于沙漠腐尸之側,百里難覓一只,大不盈寸,所取心肺,至少須千只以上,方足提煉一丸,最能導氣明心,只是其味腥羶苦澀,難以入喉。”

  徐文蘭道︰“早知如此難吃,何不用強,制住她穴道?”

  檐迦耶彌正色道︰“不,但凡靈藥,其性必猛,必須她自動吞服,胃腑方能承受,藥力方能發散,若是用強,體內抗力自生,反易壞事。”

  神手頭陀笑問道︰“閣下查癥下藥,不啻行家,咱們另有一位病人,也因積憤難地,陷入痴迷,索性請你一並替他看看可好?”

  檐迦耶彌欣然承諾,道︰“這位姑娘服藥後約過三個時辰,必然腹痛見汗,須使瀉去積淤,通氣引力,便可痊愈了,病愈之後,韋少俠還要多多體貼她一些,不可再令她氣惱,在下尚有三日逗留,願為諸位薄盡綿力。”

  眾人扶走慧心,重又將艾長青迎入廳中,讓檐迦耶彌細看病狀。

  格迦耶彌檢視一番,笑問道︰“此癥狀況輕微,不過傷憂過度,加以秉性孤僻,煩悶內結,形于言止,不必醫治,只消五滴龍誕,好好調養百日自然就好了。”

  百練羽士稽首謝道︰“施主明斷,令人佩服,但貧道尚有一事不明,意欲請教……”

  檐迦耶彌道︰“不敢,道長請直言。”

  百練羽士道︰“我等但知龍誕石乳可使真力散失的人重復武功,但卻不知應該如何使用?

  以及要多少份量?多少時間?寸能有效?”

  檐迦耶彌說道︰“是哪一位喪失功力,竟須借重龍涎石乳?”

  百練羽士笑道︰“是一個固執古怪的人,他雖有曠世奇藥,卻不肯服用,貧道想他必是不知使用之法,故爾動問施主……”

  神手頭陀不等說完,早已大聲吼道︰“雜毛,你胡說。”

  百練羽士腕肘一抬,竟用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一把扣住他‘曲池’穴,同時食指疾出,點住了頭陀穴道,然後笑對格迦耶彌道︰“這是世上最粱傲不馴的病人,若不用強,他是不肯吃藥的,施主務須煩神為他診治一下。”

  神手頭陀無法動彈,氣得破口大罵,檐迦耶彌問明經過,大感欽服,抱拳道︰“大師父如此胸襟,確嫌流于固執,方今武林禍亂叢生,千萬蒼生均在仰望大師法力超度,豈能自暴自棄,一至于斯?”

  神手頭陀大罵道︰“和尚不听這一套,誰要*我吃下龍誕石乳,誰就是我和尚的仇人,咱們一輩子沒完。”

  東方鶯兒含淚道︰“和尚伯伯,你忘記了答應咱們的話?爹爹慘死之仇,你不替他老人家報仇了嗎?”

  神手頭陀大聲道︰“報復親仇,有他的女婿,那還用得著我和尚!”

  百練羽士道︰“縱不為報仇的事,難道甘願就此從武林七奇中除名?”

  神手頭陀兀自不肯服口,應道︰“除名就除名,誰希罕那撈什子的名聲。”

  東方小虎忽然沉聲道;“和尚伯伯,你能不顧名聲,不記友仇,但是,總該沒有忘記,那天康一葦在洞庭湖邊,對你說的什麼話?”

  出乎意料地,這句話,頓時使神手頭陀安靜下來,默默里首不語。

  東方小虎又道︰“伯伯英雄一世,失去功力之後,竟受康一葦那般鄙視和奚落,伯伯難道願意康一葦將你看作廢人,連動手都不屑跟你動手……”

  話猶未畢,神手頭陀業已揚目大呼道︰“罷了!罷了!算我和尚說不過你們……”

  百練羽土忙示意檐迦耶彌,眾人一齊動手,從他懷中取出了“龍延石乳” ——


如果一定要面臨失去 ..

那失去的可以不要是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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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8-23 19:06:44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四章 華山大會

  這是一個關系武林命脈的重大日子。

  年輕名微的韋松,挑戰名震天下的‘宇內一君’康一葦;而當年赫赫一代巨魔的‘武林三鬼’,卻同時要尋劍聖徐昌的傳人,了斷恩怨。

  兩件事表面看來,都與萬毒教無關,但江湖中人誰不替正道武林各派,暗暗捏著一把冷汗……

  人們私下議論,都認為康一葦與萬毒教,一正一邪,勢所顯然,雲崖聚會的各門各派,無論如何應該聯合先對付萬毒教,而不應該在強敵當前的時候,偏偏向傲嘯山莊挑釁,自亂陣容,予萬毒教以可乘之機。

  但是,事實擺在眼前,韋松挑戰的不是萬毒教,卻是傲嘯山莊,人們既驚又詫消息傳出後,紛紛從附近千里內,一清早趕到了華山,決心要看看這曠古未曾見過的三方面互決勝負的好戲。

  從半夜開始,登山之人,絡繹于途,辰牌未到,華山絕頂一處高插雲表的奇峰之下,已擠滿了三山五岳英雄好漢。

  但是,他們都止于峰頭下百丈左右一片空場上,沒有任何人再向上走近一步,因為那塊峰頂,看起來不過數十丈寬廣,事實上無法容納眾多看熱鬧的人,而且,峰側更高處豎有一面木牌,牌上寫著斗大的‘閑人止步’四個字,二十四名黑衣大漢分立牌下,人群中盡都認得,那黑衣正是萬毒教特有標幟。

  這時候,天色才亮了不久,峰頂上靜悄悄的,只有正面臨崖一塊大石,盤膝坐著一個錦衣老人,垂目不動,正是最早趕到的“宇內一君”康一葦。

  有人在私下議論︰“今天之會,究竟誰是主人呢?”

  “你沒見那木牌下面,盡是萬毒教徒,自然是萬毒教先當主人。”

  “胡說,武林三鬼雖是萬毒教請出山來,但傲嘯山莊和韋少俠之戰,卻跟三鬼無關,他們怎能硬充地主。”

  康一葦不愧名門大俠,你看他到得最早.何曾有一絲傲慢之態,當真是虛懷若谷,令人欽仰。”

  議論之言,莫衷一是,但大多數的,都無法確定誰是主人?誰是客人?反正今日一戰,武林中百年難遇,等著瞧熱鬧就行了。

  辰牌過半,人群中突然起了一陣騷動……

  “看,那不是韋少俠一行人來了麼?”

  “不錯,啊!你們快看這一邊,萬毒教和武林三鬼也到了……”

  峰腳下人影婉蜒,迅速行來兩行人,左邊一批,由南北雙奇為首,以下檐迦耶彌、韋松、東方姐弟、徐文蘭……男女老少,足有二十余人,其中最惹人注目的,除了韋松和西漠界人檐迦耶彌,便是一個渾身青色勁裝,肩上插一柄奇形長劍,粉頭低垂,默然走在徐文蘭身邊的美貌少女,她……正是劍聖徐昌唯一傳人,慧心。

  右邊一批,人數顯得格外浩大,由武林蘭鬼為首,其余也有男有女,約有四十余人,正是萬毒教護法,和一眾高手。

  兩行人分由左右峰側登上華山絕頂,不先不後,幾乎同時都抵達了峰腰,武林三鬼陡然停步,目光一掃群雄陣中,各發一聲敞笑,三條人影騰展如飛,猶如箭矢般破空而起,瞬息越過百丈距離,飄落峰頂。

  人叢中立時爆出一陣驚呼,三鬼舍去山徑不走,在人前抖露了這一手絕世輕功,頓令天下群雄,個個變色。

  于是,許多人心下嘀咕,都有一絲不祥之感,從三鬼驚人功力看來,今日一戰,只怕誰也強不過萬毒教去。

  韋松等人魚貫登峰,雙方在峰頂匯聚,一見那端坐石上的康一葦,彼此神情都不覺一震,暗忖道︰“想不到他倒是第一個趕到了。”

  格迦耶彌輕輕和雙奇商議一陣,附耳對韋松說道︰“今日之戰,最重要在對付康一葦,少俠千萬沉著。不可沖動,趁此機會,好好靜坐調息,準備惡戰,其他的全不用聞問了。”

  韋松注目那塊大石一眼,點點頭,垂目盤膝坐下。

  一身綠衣的陳芸華,老遠就望見了韋松,忍不住低問道︰“馬師兄,你看見麼?韋哥哥理也不理人,好像在生咱們的氣。”

  馬玉龍輕嘆道︰“昔日知友,今朝仇敵,他今日挑戰,名震武林的強敵,大戰在即,自然要好好準備。”

  陳芸華又道︰“等一會,他會不會也跟咱們動手呢?”

  “這個,唉!難說……”

  朱月華突然輕喝;“師妹不許多嘴,當心師父剝你的皮。”

  陳芸華伸伸舌頭,住口不敢再問,但一雙眼楮,卻仍然片刻不停,在對面正道群雄中溜來溜去。

  半個時辰過去,‘宇內一君’康一葦仍然垂目端坐,毫無舉動。

  獨腳鬼王尚志忽然緩緩睜開眼來,冷冷對歐陽 道︰“約會的時刻到了沒有?”

  歐陽 躬身諂笑道︰“時間是到了,但約定的,是由韋松先行挑戰康一葦,三位老前輩請安心看看熱鬧,然後由在下喝令那徐昌傳人出面,親自了斷兩家恩仇。”

  尚志掃了康一葦一眼,不耐煩地皺皺眉頭,道︰“誰有興致看那些淺薄較量,姓康的既然裝聾作啞,你就先叫那徐昌傳人出來跟老夫答話。”

  歐陽 抖抖肩呷,步出場中,朗聲高叫道︰“時辰已至,莊主既無先動手之意,敝教就不客氣了,請茹恨庵劍聖傳人先行出場,了斷兩家恩怨過節。”

  這一聲呼叫,引得對面群雄陣中一陣低語,檐迦耶彌笑道︰“反正康一葦與韋少俠有約,兩無關連,慧心姑娘盡管出面,看他們怎樣了。”

  慧心舉手整一整肩後三刃劍,木然移步而出,向場中一站,既無表情,也不言語。

  武林三鬼六道目光交投,個個從心底發出一聲訝詫地驚嘆,不約而同產生一種相同的感覺,好一個年輕美貌的女娃兒。

  獨腳鬼王尚志自量身份,含笑問道︰“女娃兒,你叫什麼名宇?何時投入劍聖門下?見了老夫,為何連禮也沒有一個?敢情你是瞧不起老夫?”

  這一連串問題,慧心一概不理,挺胸屹立,宛如臨風艷梅,令人不敢*視。

  獨腳鬼王不悅,臉色一沉,叱道︰“小輩,難道你是聾子啞巴……”

  朱月華忽然低聲向追魂婆耳邊說了幾句,顏青娥點點頭,接口道︰“大哥休要誤會,這女娃兒據說神志昏失,正在痴迷之中。”

  獨腳鬼王怒目道︰“檐迦耶彌,你敢將一個白痴女子來戲弄老夫?”

  檐迦耶彌含笑道︰“鬼王別怪,劍聖徐昌僅只一位傳人,就是茹根庵主百忍師太,已在洞庭湖被花月娘害死,這位姑娘,是她唯一弟子,雖有些許小病,但卻願一肩擔負師門恩仇,挺胸向克王討教。”

  獨腳鬼王‘哦’了一聲,沉吟了一下,跟追魂婆顏青娥低語幾句,追魂婆含笑道︰“既然劍聖僅此一位傳人,我等不能以大欺小,就由老婆子叫一個不成材的徒弟,向她討教幾手高招,無論勝敗,均由我三人承擔。”回頭叫道︰“月華,去會會劍聖嫡傳,好好把本門武學演練一次。”

  朱月華應聲一禮,蓮步姍姍而出。

  她臉上神情,跟慧心恰好一般,對面相持,清麗之容,簡直難分軒輕,一個青衣,一著黃衫,風儀絕代,一樣眩人神思,峰下人群中,頓時爆起一陣采聲。

  慧心木然如故,只是斜退半步,織手一翻,拔出烏光閃耀的三刃劍來。

  朱月華微微一笑,卻檢衽為禮,輕啟朱唇,說道︰“劍聖武學名震遐邇,小妹粗鄙,斗膽班門弄斧,尚盼姐姐多多留情。”

  慧心嘴角牽動了一下,只淡淡吐出八個字。

  “不必客氣,清亮兵刃。”

  朱月華黛眉斂剔,一聲龍吟,也撤出了肩後長劍,道︰“如此,小妹就放肆了。”劍尖一抖,嗡然一聲,一團青蒙蒙光芒灑出,閃電一般射向慧心胸前。

  她看來溫文嫻靜,一劍出手,卻既快又狠,瞬息已達慧心要害,連百練羽士等人見了,都大吃了一驚。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朱月華振劍出手的同時,慧心不閃不避,也是一劍穿胸刺出,烏光長射,徑透朱月華劍幕。

  兩柄劍出招,都快得難以形容,眾人心念一震,只听”叮”地一聲脆響,人影乍合立分,兩女已各自倒退三步,臉上同時露出驚愕飲服之色。

  慧心淡淡一笑,道;“姑娘好快的劍法!”

  朱月華粉臉一紅,心里雪亮,方才自己出手在先,竟被慧心以劍尖擊中劍尖,雖說都以快招相持,自己總算輸了半籌。

  她又揚揚黛眉,眼中殺機畢露,冷冷道︰“聞說驚虹八劍快逾電閃,今日一見,果非虛謬,小妹厚顏,還想和姐姐力拼百招,以定勝負。”

  慧心笑道︰“好!咱們就以快打快,看看誰過百招以上。”

  兩女各提兵刃,繞步一旋,寒芒耀眼又生,登時又纏斗在一起,脆響聲聲,不絕于耳。

  徐文蘭目不轉楮注視著場中,忍不住輕輕對檐迦耶彌道︰“姑娘的驚虹劍法雖然快速,對方顯見也非弱者,老前輩不可讓她們這樣力拼下去,否則總有一方會受傷或喪命的。”

  檐迦耶彌笑道︰“不妨,百招以內,她們誰也勝不了誰的。”

  果然,眨眼六十余招,二女雖然劍勢凌厲,誰也沒有佔到半點上風,滿場寒光飛繞,都僅是有驚無險,眼看難分勝負。

  追魂婆突然眉頭一皺,沉聲喝道︰“月華,怎麼不用本門迷陽神功?”

  朱月華听得喝聲,精神一震,陡然間,劍勢突變,出招竟緩了一半,凝神肅容,緩緩一劍斜刺過來,劍尖竟挾著刺耳的破空之聲。

  檐迦耶彌神情頓的緊張起來,一雙精目,暴射出灼灼寒光。

  只見慧心似被她劍身內力所引,忽然一個微蹌,左腳斜踏半步,三刃劍倒轉,反削朱月華足踝。

  朱月華猛然一聲嬌叱,蓮足一提,嬌軀凌空射起,從慧心頭頂飛掠而過,手中長劍一式‘臨淵羨魚’,劍鋒下指,直扣慧心頂門‘百匯’死穴。

  這一手大出劍術常規,也可說妙到顛毫,群雄之中,除了韋松垂目未見,其余眾人,都不禁驚呼失聲。

  千鈞一發之際,慧心螓首猛向左方疾扭,三刃劍倏忽一擰,劍光上揚,緊接著便是兩聲悶哼!

  徐文蘭駭然見慧心右肩上衣衫破裂,傷了一條鮮紅血槽,滿地灑遍了血跡,登時驚呼失聲,飛身搶撲過去……

  再看朱月華身形落地,卻倒地一連四五個翻滾,一只左腳,已被齊踝斬斷。

  陳芸華愕然尖叫,也掠身縱落場中,一把抱起朱月華,哭叫道︰“師姐,你……怎麼了?”

  朱月華痛得冷汗直流。但仍然咬牙強忍,自己封閉了腿部穴道,眼中淚水盈盈,顫聲道︰

  “沒有什麼,我已經出了全力,無奈求功心切,用招過險,才有此敗……”

  陳芸華淚水紛落,哽咽道︰“師姐不要氣餒,我再替你報仇……”

  朱月華淒然笑道︰“傻妹妹,你能及得上師姐嗎?咱們受恩師十余年教養之恩,終算毀身報償了。唉!劍聖武學,果然神妙……”

  陳芸華將師姐抱回本陣,追魂婆面罩寒霜,好半晌,才輕輕吐了一口氣,道︰“月華,你這一招,用得太險了。”

  朱月華低垂粉頸,良久無言可答。

  追魂婆目注二徒,似乎猶有再戰之意,卻听祁連鬼叟韓永泰粗聲道︰“劍聖絕學,果非凡品,芸華好好照顧你師姐,玉龍出去會會她。”

  馬玉龍正自感嘆,听了這話,心頭一震,忙道︰“師祖,您……”

  祁連鬼叟面色一沉,道︰“有事弟子服其勞,她一個後輩女娃兒,難道要師祖自已去跟她動手?快去,別弱了師祖名頭。”

  馬玉龍無可奈何地站起身來,向前走了幾步,忽然轉身問道︰“敢問師祖,今日徒兒奉命出戰,是否為了當年三位老人家敗于劍聖徐昌之仇?”

  祁連鬼叟一怔;道︰“正是為此,你因何明知故問?”

  馬玉龍道︰“徒兒幼承師訓,十余載授藝之恩,厚比天高,為了師門仇恨,刀斧加身,義無反顧,不過,徒兒卻又要贅問一句,設若師門曾受人恩惠,徒兒是否也須代師報償?”

  祁連鬼叟神色一變,沉聲道︰“老夫向不受人滴水之恩,你這話從何說起?”

  馬玉龍躬身道︰“徒兒只是一念感觸,故爾請訓,尚望師祖明示。”

  祁連鬼叟仰面厲聲大笑,道︰“大丈夫恩怨分明,有仇當報有恩當償,這個何須多問……”

  馬玉龍應道︰“謹師父嚴令。”轉身大步走到場中。

  這時候,慧心已由徐文蘭扶回里傷休息,見馬玉龍出面,正欲二度入場,不料馬玉龍當場一站,抱拳遙遙一拱,朗聲說道︰“在下馬玉龍,謹代表家師祖及二位師伯,為五十年前黃山一劍之事,了斷兩家仇怨。”

  說著,反手一探,撤下他那支熒光閃耀的‘淬玉鉤’,又道︰“適寸一戰,各負創傷,五十年前一劍之仇,已由韋少俠活命之德報償,從此兩不相欠,化敵為友,再有不遵此誓者,一如此鉤。”

  話落,雙手握鉤,貫力一折,那柄淬玉鉤登時折為兩段。

  這突然的轉變,使得雙方都大出意外,群雄驚噫出聲,武林三鬼卻快如三道輕煙,不約而同躍落場中,祁連鬼叟厲聲大喝道︰“龍兒,你瘋了……”

  馬玉龍一松,棄了斷鉤,屈膝跪倒,大聲道︰“徒兒沒有瘋,徒兒謹遵師命,有仇報仇,有恩報恩,故以恩抵仇,化解兩家舊隙……”

  祁連鬼叟厲叱道︰“胡說,咱們與徐家有數十年受辱深仇,何來恩惠?”

  馬玉龍昂然道︰“師祖忘了九華山倒懸之苦?忘了練功岔氣,是誰使你老人家得慶重生,恢復功力的事了嗎?”

  祁連鬼叟駭然一震,道︰“難道不是你用返魂香救了老夫?”

  馬玉龍道︰“徒兒縱有救援之心,那時返魂香猶在歐陽雙煞手中,何得適巧到手,那援手活命的大恩,都是韋極少俠一手所賜……”

  祁連鬼叟搖搖頭,道︰“老夫不信,姓韋的有多大能為,竟能使老夫岔氣復歸正脈,從生死邊緣活轉。再說,老夫醒轉之時,只有你和那婆子昏倒洞中,並沒見什麼韋松在場。”

  馬玉龍便將韋松如何及時施展‘逆天大法’,搶救祁連鬼叟,正值險境,被韓婆子誤會,用‘寒陰毒指’打傷倒臥洞底-一這番經過,詳細說了一遍。

  祁連鬼叟听罷,一顆斗大的頭顱,緩緩低垂了下去。

  歐陽雙煞見此情形,不由著慌,歐陽 立刻揚聲叫道︰“三位老前輩休信一面之辭,在下等呈獻返魂香,求得鬼頭令,三位老前輩一諾千金,想必不致反悔?”

  祁連鬼叟听了這話,緩緩抬目,望了韋松一眼,長嘆著對獨腳鬼王和追魂婆道︰“小弟向未受人滴水之恩,不想今日竟逢此事,使二位師兄師姐同感困擾。”

  獨腳鬼王尚志沉吟子一下,道︰“你我三人情同骨肉,一人蒙恩,就如三人身受,但大丈夫一諾千金,亦不能反悔,龍兒,起來吧!師怕自有處置。”

  馬玉龍連忙叩謝立起,三鬼重回右崖,獨卿鬼王朗聲道︰“老夫三人承韋少俠大恩,理當報償,與徐家舊怨,從此一筆勾消,但鬼頭令既交萬毒教,自當承允貴教一件懇托,現在就請貴教明言何事,老夫三人定當合力完成,了清承諾。”

  追魂婆顏青娥點點頭道︰“不錯,一面鬼頭令,只限一個要求,貴教不妨慎重思慮,再行提出。”

  歐陽雙煞這才松了一口氣,轉面對坐在錦凳上的田秀貞低聲道︰“教主,這是最後機會了,請教主下令,要求三鬼殺盡正道武林眾人,萬毒教徒從此便可安心一統江湖稱尊天下。”

  田秀貞微微點頭,說道︰“要求只限一次,三位前輩且請歸座,容本座仔細考慮一下。”

  武林三鬼訕汕歸座,峰頂重又歸于沉靜。

  所有目光,漸漸部移注到大石上盤膝坐著的“宇內一君”康一葦身上。

  遠在韋松等人和萬毒教高手抵達峰頂之前,康一葦便垂目盤膝坐在那塊大石上,一直不言不動,就像一尊石像,一切經過和激戰,仿佛都絲毫不能吸引他的注意,這段時間,他沒有移動一下身子,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甚至連眼皮也沒有眨一眨。

  他越是沉默陰森,雙奇等人就越是犯疑。

  其中尤以北天山神手頭陀,對這位曾有奚落羞辱之恨的康莊主,一直在暗中注目盯視著,他此時功力巳復,滿懷雄心,要找康一葦放手較量一番。

  但眼前的情形有些古怪……

  康一葦身為堂堂傲嘯山莊莊主,在武林地位尊高,儼然一派大宗師,今天來應邀決戰,怎會連一個手下也不攜帶?

  再說,他既來應約,怎麼一直枯坐在那兒,不聲不響,究竟在弄什麼玄虛?

  檐迦耶彌輕輕拍了韋松一下,低語道︰“少俠離場向康一葦挑戰了,但凡事務必小心,我看康一葦今天有些古怪。”

  韋松雙目緩緩睜開,兩道湛湛神光,透射大石之上,接著,身形一長,飄然而起。

  他一出場,對面武林三鬼就同感一震,乃因韋松一直靜坐調息,閉目運功,方才雖然經馬玉龍提及九華山恩怨,也沒有動容一下,此時離席而去,三鬼才看出他眼蘊神光,意態飛揚,竟是身負絕世武功的翩翩少年。

  祁連鬼叟輕噫一聲,低聲對身旁的追魂婆說道;“現在,我才相信龍兒的話,竟非虛妄。”

  追魂婆點點頭道︰“好一個資質俱佳的年輕人,咱們沒有收到這種徒兒,真是枉稱一世英雄。”

  韋松在場中停身,雙手抱拳,遙遙向坐在大石上的康一葦道︰“武林未學韋松,請康莊主出場賜教。”

  大石上的康一葦,不聞不動,生似沒有听見。

  韋松見他不理,又提高嗓音,朗聲叫道︰“請康莊主蒞賜教。”

  誰知連叫數聲,康一葦仍舊端坐不睬,連眼皮也沒有動過一動。

  韋松大感尷尬,回頭望望檐迦耶彌,似不知該如何是好?

  檐迦耶彌笑道︰“康莊主定是惦念著七彩寶衣未見,少俠何不先將寶衣取出來?”

  韋松恍然,探手人懷,取出一個輕柔包裹,解開布包,揚手一抖,光華四射,將“七彩寶衣”攤放在地上,朗聲道︰“韋松謹遵約定,已將寶衣攜至,請康莊主也出示逆天秘錄。”

  叫了兩遍,出人意外地,康一葦仍然毫無動靜。

  神手頭陀怒火猛升,龐大的身軀一挺,嗖地躍了出來,喝道︰“性康的,你搭什麼臭架子,欺咱們不能拖你下來嗎?”

  喝聲中,貼地一站,身形二次騰起,一把向大石上的康一葦抓去……

  他五指漸漸將要觸及康一葦衣衫,百練羽士突然變色大喝道︰“快住手,咱們中計了……”

  神手頭陀聞聲驚覺,猛然吸氣沉身,硬生生將前撲之勢收住,五指齊伸,變拿為拂,指上勁風飛彈而出。

  指風輕易地擊中康一葦前胸,“噗”地輕響,康一葦仰身栽倒,他座下那塊大石,突然冒出一陣青煙。

  神手頭陀仰身返射,疾退丈許,氣得臉色鐵青,罵道︰“好一個卑鄙無恥的東西,原來是一具死尸,假扮他的形狀

  話聲未畢,場中業已大亂。

  那一陣育煙揚起,未及片刻,大石“轟”然一聲爆裂開來,從石下迸射出大批液汁,著地即燃,峰頭登時化作一片火海。

  神手頭陀距離大石最近,身上首被火焰沾染,雙方高手一齊大亂,紛紛搶奔而來。

  歐陽雙煞悄沒聲息掩奔上前,探手便欲搶奪地上‘七彩寶衣’。

  韋松一聲怒喝,揚掌疾揮,勁力旋涌,撞中歐陽琰肩頭,七彩寶衣卻被歐陽 一把奪去。

  剎時間,慧心、徐文蘭、百練羽土、檐迦耶彌和東方姐弟一擁上前,檐迦耶彌急急幫助神手頭陀撲滅火焰,其余群小,便將歐陽 團團圍住,峰上立時展開一場混戰。

  萬毒教主田秀貞霍地立起身來,振臂嬌喝道︰“本教弟子,立即住手,不得違令。”

  眾人不約而同都停止了惡斗,突然間,峰下人聲鼎沸,一個蒼勁的聲音,接口道︰“賤人,你還想活離華山嗎?看看咱們替你準備了什麼?”

  田秀貞循聲回顧,芳心駭然一陣狂跳,敢情此時出峰之下,已被近百名傲嘯山莊門下包圍,那些傲嘯山莊門下,先前扮作趕來觀戰的武林人物,這時候盡都現出本來身份,每人手中,都捧著歹毒無比的“華山火筒”。

  那微笑開口的,不是別人,是“宇內一君”康一葦。

  田秀貞粉面蒼白,切齒叱道︰“康一葦,你一向自視不凡,今天居然卑鄙得做出這種下流事……”

  康一葦微笑道︰“康某本不欲出此趕盡殺絕之計,但因早知你對那韋松已有難斷之情,準備趁此會戰機會,宣布更改萬毒教為萬善教,並且將教主一位,讓給那來自三聖島的女娃兒藍如冰,這話可對?”

  田秀貞咬咬銀牙,恨聲道︰“這些不關你的事……”

  康一葦朗聲笑道︰“雖與康某無關,但你如此居心,令人不得不防,試想康某若真現身與會,豈不成了你們勾結陷害的對象了麼?”

  田秀貞怒目叱道︰“現在你也未見能保全狗命。”

  康一葦冷笑道︰“實對你說,這座山峰之下,早已被康某埋下千斤炸藥,只要你們誰敢妄動一下,不但四周火筒齊射,同時,烈火引發炸藥,不難將你們連人帶山,炸成粉碎。”

  田秀貞听了這話,登時涼了半截身,乃因她深知‘華山火筒’威力,從方才那假扮康一葦的死尸引發毒火,足證康一葦這些話,決非恫嚇之詞。

  峰上諸人,面面相覷,誰也做聲不得。

  處此危境,無論是萬毒教門下或正道武林中人,都成了待宰的羔羊,一切仇怨,盡都忘得干干淨淨。

  其中,只有三個人仍舊端然正坐,面上毫無表情,他們……就是武林三鬼。

  神手頭陀弄熄了身上毒火,肌膚已有多處被火灼傷,氣得咬牙切齒,怒罵道︰“姓康的,你要是還算個人物,上來跟和尚放手較量三百合。”

  康一葦哈哈笑道︰“你們一個是自命不凡,妄想領袖武林;一個是陰狠毒辣,為禍天下,康某早有將你們一網打盡之意,此次那半人半猿畜生借名相約,正是天假其便,如今你們已成甕中之鱉,康某欲取你們性命,直如探囊取物而已。”

  他劍眉一軒,接著又道︰“不過,康某體上天好生之德,不願使你們數十人全部葬身火窟,現在給你們三個活命機會,凡是持有七彩寶衣、碧羅毒經和返魂丹的人,如願獻出寶物,自斷心脈廢去武功,康某允許他離開峰頭。”

  這話一出,所有目光一齊集中在歐陽 身上,因為康一葦等索取的三樣東西.碧羅毒經在田秀貞處,返魂丹被金銀雙鉤奪去後,已交給了歐陽談,而那件七彩寶在,則以不久之前,被歐陽 奪得。

  歐陽 疾退一步,雙手緊緊抱著七彩寶衣,面露驚惶疑懼之色。

  康一葦又道︰“據康某所知,三件東西都在峰上,你們誰想活命,不妨強取豪奪,反正康某是認寶不認人,誰能獻出寶物,便有活命機會。”

  正道武林諸人自是不會輕易被他煽惑之言所動,但這些話,卻使萬毒教門下,起了一陣輕騷動,有幾個食生畏死之人,已有躍躍欲動的念頭。

  康一葦大笑著又道︰“還等什麼?良機不再,康某不耐火候,半個時辰之內,若是無人獻出寶物,那時只好下令施放火筒,引發炸藥,人寶俱毀……”

  他洋洋得意正在不斷挑撥遍感,韋松卻听見有人在身後輕輕叫道︰“韋大哥,韋大哥……”

  韋松扭頭一看,卻見陳芸華和馬玉龍在向他悄悄招手。

  他無可奈何地走了過去,低問道︰“二位何事見教?”

  陳芸華神情緊張地道︰“韋大哥,咱們難道真的束手待斃,你幫幫我的忙,讓我沖下峰去,擾亂姓康的注意,大家一齊動手,殺一條血路……”

  韋松搖頭道︰“姑娘萬勿妄動,不論峰下是否埋有炸藥,單只華山火筒,便是極霸道的火器,這山峰上又距離峰下又有數十丈,武功再高,也無法硬沖。”

  陳芸華從椅下取出兩片‘飛板’,神秘地道︰“誰說要硬沖?你忘了我的飛板絕技了麼?

  我在巫山的時候,便常常用飛板從高處騰空下降,一飛百丈以外,康一葦的火器厲害,也夠不上從空中掠過的人。”

  韋松心中一動,但細想之後,仍然搖搖頭道︰“縱有飛板,沒有駝狸牽引,也難騰空上升,何況,一旦發動,康一葦勢必立即施放火筒,峰上還有這麼多前輩……”

  陳芸華跺跺連足,道︰“傻瓜,咱們不會從峰後動手麼?沒有駝狸,你和馬師兄可以合力將我擲起,我有飛板,便能翱翔落地,從後面掩殺上來。”

  韋松被她這一說,果然有些心動,正沉思間,馬玉龍也道︰“這是死里求生唯一方法,不妨冒險一試,康一葦手下雖多,並無出奇高手,他一個人只能照顧一面,咱們大可從其余三面下手。”

  韋松一橫心,道︰“好吧!咱們就試試看。”

  這時候,康一葦尚在前面峰下趾高氣揚,威嚇利誘,韋松和馬玉龍卻悄悄掩到峰後,兩人分抬著陳芸華手足,就像蕩秋千似的,搖動數次,一二三,一齊松手!

  陳芸華身輕體小,宛如一粒飛丸,破空直上,待沖出數丈,突然縴腰一擰,美妙地懸空一轉,探手取出兩片飛板,展了開來。

  那飛板薄而寬,浮升之力甚大,加以韋松和馬玉龍松手之前,用力極有分寸,只見陳芸華身在空中,宛如一只彩蝶,迅速向峰下翔飛而下,一眨眼,已越過峰下手執火筒的傲嘯山莊門下。

  那些傲嘯山莊門下,何曾見過這種空中飛人,嘩叫一聲,紛紛揚頭上望,有些人甚至指指點點,猜不透是什麼東西從峰頂飛了下來。

  康一葦听得曄叫聲,眉頭一皺厲喝道︰“什麼事?”

  有人高聲答道︰“啟莊主,峰上有人飛落下來了。”

  康一葦心頭一震,扭身直撲峰後,同時沉聲道︰“只要稍有異動,不必待命,可以徑自施放火筒!”

  他剛繞奔到峰後,一條縴小人影,已從山下悄消掩到前峰。

  陳芸華不愧是個鬼靈精,她自忖人單勢孤,一旦發動,必將引起不良後果,大眼珠一陣轉.想到一個主意,折了一段樹枝,覷得最近一名傲嘯山莊門下,玉腕一抖,樹枝疾射而出。

  那人全神注意峰上,不料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後腰上一麻,登時不能動彈。

  陳芸華快如狸貓,一躍而上,探手奪過他手中火筒,扣住機鈕,旋身就是一個橫掃,筒中烈火四射,附近大漢慘叫連聲,紛紛倒地。

  韋松和馬玉龍遙遙望見,振臂大叫道︰“大家奪路快沖!”

  一聲呼喝,峰上無分敵我,一齊騰身奪路向峰下疾沖,沉靜的峰頂,頓時如滾湯沸騰,大亂起來。

  檐迦耶彌沉聲道︰“徐姑娘護住慧心姑娘,大家務必盡快遠離峰頭,不可耽誤。”

  人影紛亂,呼喝之聲大起,康一葦在峰後又急又怒,袍袖一拂,迎截而上,首先和祁連鬼叟相遇,兩人各出全力,‘蓬’然硬拼一掌,康一葦身形一挫,竟被祁連鬼叟越身掠過,沖下了峰頭。

  四周傲嘯山莊門下,紛紛施放火筒,一時間,烈焰沖天,整個陷入一片火海中。

  康一葦雙目盡赤,飛身又上,迎面又撞見歐陽雙熱,登時揮掌激戰起來,雙煞一心欲奪路逃走,總被康一葦如山掌影所阻,怪嘯連聲,無法脫身。

  歐陽琰眼見正道武林中人,都已紛紛脫離險境,只有自己兩人被康一葦纏住,而烈火更劇,鼻中隱隱已嗅到一股焦臭之味,駭然叫道︰“兄弟,把寶衣和返魂丹給了他吧!再打下去,炸藥就要爆炸了。”

  歐陽 听了,大驚失色,慌忙取出七彩寶衣擲了過去,叫道︰“莊主,再不快退,你我都將埋骨此地了。”

  康一葦奪過七彩寶衣和返魂丹,仰天厲笑,道︰“你們終有臣服的一天,好,今天姑且放過你們一次。”

  他轉身正要退離險地,突見田秀貞一手倒提紫鑾帶,一手高擎“碧羅毒經”,冷清地笑道︰“康莊主,難道連碧羅毒經也不顧了?”

  康一葦怒叱道︰“賤人,還不閃開逃命,炸藥即將引發,你我都將死無葬身之處!”說著,揮掌前撲便要奪路了。

  田秀貞呼呼兩帶,橫卷豎飛,頓時將他又*了回去,冷笑道︰“一命換一命,本座尚且不怕,你就這麼貪生畏死?”

  康一葦功力雖高,怎奈竟被田秀貞死命擋住去路。只氣得厲叫連連,沒命也前撲。

  歐陽雙煞眼見焦臭之味越濃,急得大聲道︰“教主萬不可行此愚事,錯開今日,武林霸業猶有可為,假如葬身此地,豈不太冤……”

  田秀貞卻無動于衷,紫鑾帶如飛盤旋,招式凌厲,不但擋住了康一葦,甚至連雙煞去路也一齊擋住,沒命搶攻廝殺。

  這時,突然一條人影飛掠過來,沉聲叫道︰“田姑娘,峰頭即將爆炸,還不快走!”

  田秀貞回頭一望,連那人是誰還未看清,猛听‘轟’地一聲,天崩地裂之聲,嬌軀竟被震飛而起-一

  整個峰頭,碎石激射,高達百丈,黑煙灰塵,滾滾不休……

  曰口回

  韋松和眾人搶先一步,離開了峰頂,聞得爆炸之聲,連忙伏臥地面,只覺山上亂石疾落如雨,全山震撼,直過了盞茶之久,才漸漸平靜下來。

  大家站起身來,抖拂身上塵土,四顧之下,人群中只少了萬毒教主田秀貞和歐陽雙煞。

  萬毒教雖是眾人死敵,但處此驚魂初定之時,眾人心中,一樣覺得很沉重,百練羽土感嘆道︰“我親見田秀貞並未離開一頭,獨自攔住了康一葦,看來她已經和康一葦同歸于盡了。”

  韋松不知為什麼,鼻頭一陣酸楚,黯然道︰“康一葦作法自斃,死有余辜,但田秀貞,她……”

  百練羽上拍拍他肩頭,輕輕道︰“孩于,這是孽運,在劫難逃,田秀貞因為途經你家,被你母親誤認作蘭兒,下手殺害你父母,一時殺機,終遭天譴,但你哪里知道,她和你,還有一段不平凡的關系呢!”

  韋松駭然道︰“什麼關系?”

  百練羽士道︰“花月娘嫁與田烈之前,曾與蘭兒之父玉面郎君徐文棟要好一時,遠走南荒前,已有身孕,嫁與田烈之後,七月便生下田秀貞,細算起來,她應該是你蘭表妹同父異母的胞姐!”

  韋松和徐文蘭同時一震,面面相覷,做聲不得。

  許久,徐文蘭才哇地一聲哭出聲來,道;“難怪她生得跟我那麼像,這……都是爹爹一念之差,招來的報應……”

  韋松仰天長嘆,無可奈何安慰道︰“蘭表妹,事已如此,不必難過,咱們應該去找到她的尸體,好好厚葬于她。再說,她雖然已死,尚有花月娘在洞庭,過去仇恨,一筆勾消,咱們也該讓她安度余年。”

  武林三鬼在旁听了這番話,舉步過來,拱手道︰“徐姑娘既是萬毒教主姐妹,我三人尚欠萬毒教主一個要求,就請徐姑娘吩咐。”

  徐文蘭臉上一紅,韋極想了想,忙代她說道︰“三位老前輩如定要履行諾言,就請賜見馬兄弟和朱陳二位姑娘,與咱們結為至友,前嫌舊怨,一齊盡消,這個要求可使得?”

  獨腳鬼王仰面一笑道︰“咱們三人生平從未食言,少俠如此吩咐,理當承諾。今後,我等同隱九華,還盼少俠體念師徒之情,有暇時撥空同他們來九華韓家寨敘敘。”

  陳芸華喜得跳了起來,一把抱住韋松,在他頰上“噴”地親了一下。道︰“韋大哥,虧你想得出來,這要求簡直太妙極了……”

  韋松俊臉通紅,追魂婆卻搖頭笑道︰“女大不中留有了韋大哥,恨不得早些把師父踢得遠遠地才稱心哩!”

  陳芸華嬌嗔叫道︰“師父……”

  三鬼告辭而去,眾人正感嘆間,突然,東方小虎失聲叫道︰“不好了,檐迦耶彌老前輩呢?”

  大家聞聲齊吃一驚,四望一遍,果然不見檐迦耶彌。神手頭陀跌足道︰“快找!我似乎見他業已脫出火窟,又奔了回去,只怕已經……”

  眾人回頭重又奔上山頭,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掘土撲火,最後,在亂石之中,找到五具尸體……

  除了宇內一君和歐陽雙煞之外,檐迦耶彌和田秀貞赫然也在其中,只見兩人尸體已被炸得支離斷裂,但面目尚稱完好,檐迦耶彌的左手,還緊緊握住田秀貞的右手。

  眾人一陣酸楚,都不禁掩面失聲,屈膝跪了下去……

  唏噓聲中,神手頭陀仰天發出一聲長長嘆息,頓足道︰“如此好人,竟然這般下場,老天,你真的沒有眼麼……”

  男女老少,伏地硬咽失聲,華山絕頂,滿布慘霧愁雲,一片哀傷……


  全書完——
如果一定要面臨失去 ..

那失去的可以不要是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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