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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陳青雲 -【鬼堡】《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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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8-15 00:00:54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鬼堡 作者:陳青雲

內容簡介】:

  血骷髏——

  是「鬼堡」之主的標誌。

  這鬼魔什麼形像,迄今無人知,「血骷髏」成了他的代號。

  整整三十年,整座武林顫慄在末日的恐怖中,一些江湖幫派,慘遭血洗,數以千計的黑白道高手,被剝奪了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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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8-15 00:01:4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白骨堆中話血劫

  沒有星星!

  沒有月亮!

  夜空,一錠墨黑,伸手不見五指。

  一陣隱隱的雷聲過后,接著是一道耀目難睜的閃電,給這漆黑的大地,帶來了剎那的光明!

  風,呼嘯著掠過原野,帶起一片沙沙之聲。

  就當閃電乍明的剎那——

  照見了一條荒蕪的鄉村道上,一個臃腫的黑影,健步如飛。

  閃電再亮——原來那臃腫的黑影,是兩個身影的重疊,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背上背著一個中年男子,那少年豐神似玉,而那中年似乎帶著重病,奄奄一息,骨瘦形消。

  “爹,看樣子要有暴風雨了。”那少年喃喃的說著。

  他背上的中年人,哼了一聲道:“是的,這是個好時辰。”

  “什麼,好時辰?”

  “不錯!”

  “孩儿不懂?”

  “等到了地頭,你就明白了!”

  “為什麼要揀這麼壞的時候出門,您的病……”

  “孩子,等會你就明白了,快走!”

  雷聲震耳欲聾的霹雷過處,電光一閃,豆大的雨滴,灑了下來!

  “爹,我們尋個地方避雨?”

  “不,快走!”

  “可是,您是有病……”

  “就是因為我……的病……唉!孩子,別多說了!”

  “到韓庄還有多遠?”

  “快了!轉過山環……”

  雷聲隆隆!

  電光閃閃!

  狂風接著猛雨,瘋狂的襲擊著大地,像是宇宙的末日來臨,只有在電光一閃之中,可以看見父子倆在泥濘中一顛一跛的艱難的向前移動。

  轉過山環,一簇黑朦朦的庄院,隱約呈現!

  “到了……孩……子……”

  少年人加快腳步,奔向庄門。

  剛到門口,那少年似已筋疲力盡,放下那中年人,頹廢的倚門坐了下來。

  電光閃照中,映出一道破舊腐朽的庄門,蛛網層封。

  “爹,這是一所廢庄?”

  “昭!”

  “不錯吧?”

  “不……錯……”

  中年人,軟癱在地上,頭歪在一邊,口里急劇的喘息。

  “爹……您……您……怎麼了?”

  “孩……子……進……去……”

  “爹!你該先憩……”

  “進去!”

  中年人,眼中忽射異光,臉孔一陣抽搐,費力地喝了一聲。

  少年人,不自禁的打了一個冷顫,抱起他爹,踏進庄門。

  風雨漸止,雷聲停息。少年人懷著滿腹的疑慮和不安拂草拔涉,慢慢向里淌進,他不明白,他爹爹為什麼不顧重病在身,要他在暴風雨之夕,來到這所廢庄。

  陰森恐怖的陰影,緊壓在少年人的心頭。

  風吹朽腐的窗欞,不時發出咯咯咯咯的怪聲,那些廊柱、屋角、蓬篙,在暗影中,變成了幢幢鬼影。

  “爹……”

  “你怕是……不是……孩子?”

  “不……我不怕!”

  烏云漸散,月亮從云隙里探出頭來,摻淡的月光,照著這鬼城似的廢庄。

  突然——

  少年的腳,絆住了什麼東西,低頭一看,不由驚呼出聲,全身毛發逆立。

  那是一具白骨骷髏。

  接著——草叢中、屋角、廊沿……

  兩具一

  三具一

  四具一

  全是森森白骨。

  少年人止住腳步,渾身顫抖,牙齒打戰。

  暗夜!

  荒庄!

  白骨!

  加以東飄西蕩的陰磷鬼火,構成一幅極為恐怖的畫面。

  “爹!為什麼……”

  “不……要問……進那……居中的……大廳!”

  少年顯得有些趔趄不前,他不敢想像那大廳之內又是什麼一種慘象,他心中有——百個疑問,但一時間說不出口,下意識中,他感到今夜的事,決不尋常。爹爹決不會無緣無故地要他冒著午夜的暴風雨,來在這白骨如林的荒庄里。

  那中年人一陣嗆咳之后,厲聲道:“快……進廳?否則……你將埋根千古!”

  少年人悚然而震,茫然的“昭!”了聲,舉步入廳。

  廳中,蛛絲密布,霉氣扑鼻,積塵盈寸。

  在淡淡的月光映照下,顯得鬼氣森森,令人不寒而栗。

  又是一具饞饞白骨,橫陳廳中。

  那少年忍不住又驚“哦!”了一聲。

  “放我……下來!”

  少年依命把中年人輕輕放落,回首望處,他呆了,像置身一場惡夢之中。

  他第一次看到慈祥的爹爹,臉上出現這種駭人的表情。

  “爹……你……”

  “我不是……你……爹!”

  少年駭然退了一個大步,他想,爹爹可能神志不清了。

  “孩子,把那半只……雪參……給我……”

  少年惘然的從杯中取出一個小包,打開來,遞與那中年人。中年人放入口中,一陣咀嚼,咽了下去,不多時,精神大見振奮。

  “爹,我早就勸您把這半枝雪參食了,也許你的病不至于……”

  中年人面上肌肉,不停的抽搐,翻身朝那白骨骷髏,拜了三拜。少年愈看愈覺茫然,也愈感駭然。

  中年人拜罷之后,枯澀的眼中,已掛下了雨行清淚。

  “爹……”

  “我不是你爹!”

  “您老人家……”

  “現在注意聽著!”

  少年人駭然至極的望著中年人,俊面一片鐵青。

  “我是你師叔毒龍手張霖!”

  少年人心頭一震,顫聲道:“爹……”

  中年人變睛一瞪,打斷了少年的話頭,道:“我是你師叔毒龍手張霖!”

  “師——叔?”

  “不錯!”

  “如此說來,侄儿不姓張?”

  “你姓韓!”

  少年身軀不由的一晃,這:“姓韓!”

  “不錯,姓韓,你記住,你的名字是韓尚志!”

  “韓尚志?”

  “呢,父親叫韓世偉,也就是我的二師哥!”

  一片不祥的陰影,立時籠上韓尚志的心頭,使他連打了兩個寒噤,栗聲道:“家父……”

  “毒龍手張霖”面目慘厲的朝廳中的白骨一指道:“這就是二師兄的遺骨!”

  韓尚志宛若被焦雷轟頂,慘呼一聲:“爸!”扑向那具枯骨,登時暈絕。

  “毒龍手張霖”費力的伸出手指,點了他數處穴道。

  韓尚志又告悠悠醒轉,朝父親的遺骨拜了几拜,凄厲的道:“師叔,這里就是我的家?”

  “不錯!”

  “這滿庄白骨……”

  “全是家人庄丁,不下二百口之多!”

  “仇家是誰?”

  “你先聽我說,十五年前的重陽日,我帶著你師弟來訪你父親,那時你才三歲,你師弟和你同年,少你兩個月,師兄弟正敘闊別之際,奇禍從天而降,二師兄把你擲給我,道:師弟,請保韓氏一脈!……”韓尚志目毗欲裂,鋼牙咬碎。

  “毒龍手張霖”繼續道:“那時,我已決心一死,但你父嚴詞托孤,我接受了,在千鈞一發之際,我抱著你躍入庭中的古井……”

  “師弟呢?”

  “他……他……代替你死了!”韓尚志哇的噴出一口鮮血。

  “血龍手張霖”瞥了他一眼,又道:“當我帶著你爬出古井,全庄已是……不留半個活口!”

  韓尚志大叫一聲,又是一口鮮血奪口而出,身形搖搖欲倒。

  “我媽呢?”

  “毒龍手張霖”咬牙切齒的道:“你媽?”

  韓尚志心里抨然一震道:“我媽怎麼了?”

  “你媽叫‘賽嫦娥王翠英’,十五年前武林中第一美人!”

  “她沒有死?”

  “沒有!”

  “為什麼?”

  “這是一個謎,她是當日唯一的活人!”

  “她呢?”

  “孩子,不必問了!”

  韓尚志木然的搖搖頭道:“不,我要知道!”

  “她嫁人了!”

  韓尚志全身一麻,道:“我媽嫁人了?”

  “不錯!”

  “她知道我還在世上?”

  “知道!”

  “她不來找我?”

  “我曾帶你找過她,我倆險些喪命她手,她聲言如果再次碰上,定取我倆的性命,逼得我十五年不敢露面江湖!”

  韓尚志狂叫一聲,又是一口鮮血噴出,他想不到自己竟然有這麼一個毒如蛇蠍的母親,“砰!”他再也站立不住,一屁股跌坐地上。

  “她不打算為全家報仇?”

  “連親生儿子都不要了,還談什麼報仇!”

  “有一天,我……我要殺她!”

  “什麼,你要殺你母親?”

  韓尚志雙手掩面,嘶聲嚎道:“我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母親?天啊!”

  “孩子你總算成人了,格于誓言,我不能把本身所學傳給你,這十五年來,你已扎穩了內功根基,只要遇到明師,不難大成,現在,你可以走了!”

  韓尚志一抹淚痕,駭然道:“師叔,你說什麼?”

  “我要你離開!”

  “要我離開?”

  “不錯!”

  “師叔您呢?”

  “我偷生了十五年,完成二師兄所托,現在我該追隨二師兄去了!”

  韓尚志雙膝著地,爬到“毒龍手張霖”身前,悲聲道:“師叔,您……”

  “孩子,這是師門家法,你不懂!”

  “不!師叔,您不能……”

  “孩子,這是命!”

  “侄儿完全不懂?”

  “你毋須要懂。”

  “師叔舍子生命,恩育十五年的大恩,侄儿粉身難報……”

  “廢話!”

  “我決不能讓您……”

  “你要我做師門叛逆?”

  “師叔總是要說出原因?”

  “不能,這是師門戒令!”

  韓尚志愈聽愈茫然,他半句也聽不懂師叔的話。

  “師叔,仇是誰?”

  “不必問了!”

  “呢!”

  “為什麼?難道……”

  “毒龍手張霖”雙目電張,厲聲道:“記住:第一,不許對任何人提及身世來歷,第二,不許埋遺骨,第三,不許報仇!”

  韓尚志悲聲道:“師叔,您在說什麼?”

  “這是嚴令,不許違背……”

  “師叔,您的神智……”

  “胡說,我好端端的!”

  “為什麼不許報仇?”

  “不要問為什麼,你父泉下有知,必然首肯我的說法!”

  “侄儿請問師門?”

  “往者已矣,你不知道最好!”

  “請問我的那蛇蠍其心的母親改嫁了誰?”

  “天齊教主!”

  “天齊教主!”

  “不錯!”

  “天齊教主是什麼樣的人?”

  “這問題恐怕很少人能回答你,天齊教主是當今第一大教,傲視整座武林!”

  “師叔,侄儿一直不曾您談及師叔母等……”

  “毒龍手張霖”眼中掠過一抹怨毒之色,隨即又變黯然,道:“和你家遭遇一樣!就在我離家后的第三天!”

  韓尚志哀傷過度,心神已呈麻痹狀態,聞言之下,只微微的一震,他無法想像師叔“毒龍手張霖”對他所說的一切,這些話,既不近情,更不合理。

  為什麼韓張兩家全遭血洗,而他不許報仇,不許收骨?

  師叔口口聲聲說師命,那代表了什麼,難道這血案與上一代的師門有關?

  師叔為什麼不肯說出師門?

  十多年來,一直以父子相稱,穩居僻懷……

  心念未已,只聽“毒龍手張霖”悲呼一聲:“師父,弟子偷生十五年,今日才能全師命!”

  “噗!”的一聲血光進現。

  “毒龍手張霖”已自碎天靈。

  韓尚志木然的看著這一幕,沒有淚,也沒有聲,仿佛一切都已離他而遠去,他自己也不再屬于自己,展現在眼前的,是一片灰暗、陰森!

  他像是置身另一個世界之中,虛無、飄渺。

  張師叔自絕了,說是全師命,為什麼?

  不許道身世!

  不許收埋骸骨!

  不許報仇!

  為什麼?為什麼?這是百古未有的慘案呀!

  夜盡了!

  天明了!

  一抹陽光,從窗欞照進廳堂,照在新屍和舊骨上,韓尚志從極度痛苦的情態中蘇醒過來,慘酷的現實,又啃嚙著他的心靈。

  突然——他看到廳壁上有一個紅色的暗影,似繪著什麼標記,當下用手一拂拭,登時為之一窒,壁上繪著一個血紅的骷髏頭。

  這“血骷髏”代表著什麼?”

  是仇家的標記!還是父親生前繪上去的?他無法了解。

  “我要報仇!”

  “我要查明真相!”

  他歇斯底里的狂喊著沖出庄門。

  他像游魂似的躑躅在道上。

  他做夢也估不到自己會有這麼一個慘絕人寰的身世。

  他想到慘死的全家,在記憶中,連父母的影子都沒有,張師叔舍子救了自己,十五年扶養,這恩德,永遠也無法報了。

  母親——賽嫦娥王翠英,張師叔說她是武林第一美人,然而,她也是天下最毒的婦人,她竟然連親生子都不承認,置血仇于不顧,去改嫁他人。

  他的心一陣劇痛;他感覺到靈魂蒙羞,因為有這個母親。

  一夜之間,他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恨、仇、怨、憤,混入了他的血液,注滿了他的心靈。

  俊美的面上,涂抹了一層陰冷之色,使人望而生畏。

  眼中,盡是恨的光芒。

  他像幽靈般的走著!走著!

  突然——一聲嬌斥,響在耳邊:

  “喂,你這人走路不長眼嗎?”

  韓尚志如夢方醒般的抬頭一看,兩個丫環裝束,花枝般的少女,站在身前路中,后面四個壯漢抬著一乘小轎。

  兩個少女在韓尚志一抬頭之間,齊齊一怔,接著掩口而笑,四只水汪汪的妙目,直在他身上溜轉。

  韓尚志冷冷地瞥了對方一眼,轉身朝路的旁側走去。

  “回來!”聲帶著磁性的嬌喝,傳來轎中。

  韓尚志連頭也不回,逕自走去。

  香風過處,眼前一花,一條人影已橫攔身前。

  韓尚志不期然的停了腳步,抬頭一看,一個美賽天仙的紅衣少婦,攔住自己的去路,這少婦看年紀大約在二十開外,眼角眉梢蕩意盎然。

  “喂!你聽見我說話沒有?”聲如玉盤落珠,悅耳之極。

  韓尚志見這紅衣少婦,聯想起自己的母親,一股恨意,直透上來,不自禁的冷哼了一聲,別轉頭去。

  那少婦不是奇,簡直是怪了,破天荒第一次遇到對自己不屑一顧的人,但對方的絕世豐神,使她不能自己,她想不到天下竟有這般美的男子,當下格格一笑道:“喲!小兄弟,我在跟你說話呢?”

  韓尚志冷冰的道:“可是在下沒興致陪你說話!”

  “喂!你倒是狂做得緊,你知道我是誰?”

  “管你是誰!”

  少婦粉面上一紅,但瞬又恢復正常道:“小兄弟,你……”“誰是你兄弟?”

  “你叫什麼名字?”

  “沒有告訴你的必要!”

  “你想不想知道我是誰?”

  “不想!”說著,往來路轉身……

  “你想走可沒這般容易!”隨著嬌滴滴的話聲,那紅衣少婦已攔在身前,身法之快,令韓尚志吃驚不小。“你准備怎麼樣?”

  “要你回答我的問話!”

  “如果不呢?”“這恐怕由不得你!”

  “哼!”

  “你哼些什麼?”

  “我恨……”

  “你恨什麼?”

  韓尚志不屑已極的道:“我恨你們這些女人!”

  紅衣少婦不由一怔,道:“你恨天下所有的女人?”

  “不錯!”

  旁邊的兩個丫環裝束少女,忍不住“噗嗤!”笑出聲,這真是奇絕天下的事,想不到這美少年會說出這種話來。

  紅衣少婦訝然道:“你為什麼要恨天下所有的女人?”

  韓尚志不答她的話,一彈身就要從她身旁……

  紅衣少婦玉臂一伸,一股潛力把他硬生生地逼回原地。

  韓尚志這一驚非同小可,對方的功力確實令人咋舌。

  紅約衣少婦輕輕一笑道:“你回答我的話,讓你走路!”

  韓尚志充滿恨意的眸子,直盯在對方臉上,怒聲道:“辦不到!”

  “憑你也敢這樣狂?”

  “不要臉!”

  紅衣少婦粉面驟寒,冷笑一聲道:“你罵誰不要臉?”

  “罵你!”

  紅衣少婦,粉腮之上倏地升起一抹殺機,冷哼一聲道:“不識抬舉!拿下!”兩個丫環,雙雙扑向韓尚志,四只玉爪,電閃扣出。

  韓尚志氣得肝膽俱炸,雙掌分劈而出,但覺雙腕一麻,兩只手已被對方牢牢扣住。

  紅衣少女忍不住一陣花枝亂顫的浪笑道:“原來是個繡花枕頭!”

  韓尚志相依“毒龍手張霖”一十五載,在內功方面,倒是扎穩了根基,但招式方面卻平凡無奇,因為“毒龍手”恪于誓言,不能傳以本門武技,僅傳了些普通招式。

  兩個小丫環分執著韓尚志雙腕,靜待紅衣少婦示下。

  韓尚志氣得七竅冒煙,但又無可奈何,只恨恨地瞪著對方。

  紅衣少婦,又回復了騷媚撩人之態,柵柵上前兩步,嗲聲道:“兄弟,這回你可答應我的問話了?”

  韓尚志雙目一瞪道:“辦不到!”

  紅衣少婦伸玉掌在韓尚志的面上一摸,道:“我就愛你這倔強的味儿!”

  韓尚志“呸!”的吐出一口唾沫。

  這一著大出紅衣少婦意料之外,雙方相隔咫尺,這一下吐個正著。

  紅衣少婦媚態一斂,順手一掌!

  “拍!”韓尚志的左頰之上,清晰的現出一個掌印。

  “不要臉的女人!”

  “拍!”右邊頰上又是一個掌印,這一掌較之前一掌更重,打得他眼冒金花,口血飛濺,忍不住慘哼了一聲。

  韓尚志目毗欲裂,怨毒沖胸,咬牙切齒的道:“你記住,有一天我會加倍奉還!”

  紅衣少婦粉面一片鐵青,冷冷的道:“你沒有機會了!”

  韓尚志怒哼了一聲,兩臂一振,他雖武功平平,但對內力方面,曾下過十五年苦功,這一振之力,卻也未可小覷。

  兩丫環過份托大,沒有扣住他的肮脈,僅是捉住手腕,竟然被他掙扎脫。

  紅衣少婦玉掌輕輕一抬,一縷指風,悄然射出,韓尚志應指而倒。

  “把他搭在轎中!”

  兩丫環恭應一聲,一個提起韓尚志,另一個打開轎簾,把他塞在座位之后。

  紅衣少婦閃身入轎,四個壯漢,抬起轎子如飛而去。

  韓尚志被塞在少婦座位之后,一陣陣如蘭似的幽香,直沖鼻觀,薰得他暈頭轉向,但他偏見已在心中生根,恨女人如蛇蠍,是以除了恨之外,沒有其他綺念。

  他不知道這紅衣少婦如此對付自己的目的何在?

  他想到自己苦練了十五年,竟然擋不住兩個丫環的一招半式,要談到緝凶報仇,豈非是痴人說夢。

  “只要我不死,我誓要練成驚人絕藝!”他一遍又一遍的心里念著。

  不知過了多久,也不知行了多遠!

  突然——轎子停了,接著是一陣破空之聲,似乎有不少人落在轎前。

  紅衣少婦在轎中嬌聲喝道:“何人阻路?”

  兩個丫環之一的聲音道:“稟堂主,江南七怪!”

  “呢!”

  韓尚志心里暗自付道:“原來這不要臉的女人是個堂主,但不知是那個幫派的,那江南七怪又是什麼來路?”

  只聽一個沉猛的聲音道:“李芸香,出來答話!”韓尚志聞聲知道這紅衣少婦叫李芸香。

  紅衣少婦冷哼了一聲,掀簾出轎。

  “江南七怪,攔住本堂,有何貴事?”

  只聽數聲怒哼過處,那原來發話的沉猛聲音道:“李芸香,用不著裝瘋賣傻,‘八義幫’幫主吳由道與你何仇,竟然慘被殺害?”

  “各位的意見怎樣?”

  “討還公道!”

  “格格格格!我‘彩蝶李芸香’榮幸之至,但不知道公道如何討法?”

  “吳由道的人頭那里去了?”.

  “現在轎中,可惜我要持以回去繳令,不便奉還!”

  另一個粗俗的聲音道:“李芸香,吳由道與‘天齊教’何仇?

  韓尚志心頭一震,他記起他蛇蠍其心的母親“賽嫦娥王翠英”正是改嫁天齊教主,不由熱血一陣沸騰。

  只聽“彩蝶李芸香”媚笑一聲道:“吳由道貌視本教,所以殺之示懲!”

  “他怎麼藐視天齊教?”

  “月前教主生辰,各幫派都前往祝壽,只有他一人不到!”數聲暴喝,同時傳出。

  “天齊教一手遮天,抹煞武林正義,生殺予奪……”

  掌風呼轟而起,雙方已交上了手。

  只聽一聲慘嗥,挾著一陣媚笑,同時響起,顯然七怪之中,已有一人喪命。

  博頭之聲更烈!

  慘嗥聲不斷傳出!

  “彩蝶李芸香”在每一聲慘啤起處,總和以一陣媚笑。

  韓尚志雖然不能目睹,但從聲音中可以聽出搏頭之慘烈,也顯示出“彩蝶李芸香”手段之辣,功力之高。

  聲音漸息,最后,一聲慘號,結束了這場打斗。

  “江南七怪”悉數斃命。

  “彩蝶李芸香”坐回轎中,依然一臉蕩意,像是沒事人一般。

  韓尚志在心里暗道:“好一個毒婦,有一天我會殺了你!”

  轎子又開始前行,不久之后,但聞水聲轟轟,似乎行在一條江邊,人聲不斷傳來,想是道上有不少人行走,而且全是武林人物。

  韓尚志在想,可見彩蝶李芸香”

  是去參加什麼武林盛會。

  隱約中,聽几個人在談論:

  “鬼堡不除,終是武林的隱患……”

  “鬼堡主人君臨武林數十年,殺人數以千計!”

  “這神秘的怪物,可能已不在人世,不知是否有傳人?”

  “各幫派最擔心的就是這一點,所以才由‘天齊教’散發武林帖,旨在徹底摧毀這座魔堡!”

  “也許鬼堡主人尚在人世?”

  “但堡門已關閉了十五年,武林也平靜了十五年,難道其中

  “那后果未免太可怕了!”

  “此次五大門派,一教二幫蘭會都有高手參與,同時名震武林的南丐北僧聽說也將現身……”

  人聲漸遠,以下的已聽不真切,但韓尚志的約略知道了一個大概,武林黑白兩道,全力對付“鬼堡”,但不知“鬼堡”是怎麼回事,鬼堡主人又是怎麼樣一個可怖的人物,而值得全武林聯手對付。

  轎子停下了,“彩蝶李芸香”掀簾出轎。

  江風輕疾,把轎旁的帷幕,掀起一個角,韓尚志把眼光透過隙縫向外張望,只見一條大江,浪濤洶涌,江灘上聚集了近百的人。

  江心,一座古堡矗立,堡前一道石梁直通江岸,但石梁半隱于浪花之中。

  古堡之上,赫然是“鬼堡”兩個見丈的大字。

  韓尚志心中一動,轉目再看!……

  突然———他怔住了,全身如被電擊,他看到堡門的上方,繪著一個斗大的血紅骷髏頭,這骷髏頭和繪在他家廳壁上的一模一樣,他明白了,十五年前,韓、張兩家數百口的血案,是“鬼堡”主人所為。

  他想到師叔“毒龍手”不許他報仇收骨,也許是為了仇家太強:可是師叔似乎死而無怨,一再提到師門誓言,為什麼,他就無法索解了。

  他的雙睛,——眨不眨的盯在那“血骷髏”上,心中燃燒著仇恨的火焰。

  但,當他想到自己根本不足道的末技藝,而仇家卻是集武林黑白兩道全力對付尚且不逮的魔頭,他氣餒了。

  報仇,實在太渺茫了!

  但,能不報嗎?

  心念未已,只覺肩被人拍了一下,轉目望處,一個滿面油膩的小叫化,正望著自己傻笑。

  他苦于口不能言,身不能動,心中卻駭異不已,這小叫化怎會攢到轎中來。

  小叫化嘻嘻一笑道:“兄台,大好熱鬧不看,卻躲在轎中!”說著一皺鼻子,聞了聞,又道:“昭!余香猶在,你兄台艷福不淺!”

  韓尚志啼笑皆非,只有干瞪眼的份儿。

  小叫化端詳了韓尚志片刻,又道:“難怪那彩蝶儿動了心,兄台確實一表非凡!”

  韓尚志知他在調侃自己,但卻莫奈其何。

  小叫化猛地一拍腦袋道:“真該死,兄台穴道被制,我倒疏忽了!”說著手指隔空遙彈,穴道頓開。

  韓尚志大是駭然,這小叫化莫然能虛空解穴,翻身坐起,憤然道:“那臭女人到那儿去了?”

  小叫化噗了一笑道:“兄台,你打不過她,現在暫忍口氣吧!”

  這倒是句實話,韓尚志俊面通紅,頓了一頓,道:“承蒙援手,在下就此謝過!

  “兄台不必多禮,你貴姓?”

  “在下……在下……”

  “哦,兄台定有難言之隱,不說也罷!”

  韓尚志心念對方援手之德,忍不住脫口道:“在下姓韓!”

  “哦韓兄,小弟復姓東方,我們可以做個朋友!”

  “做朋友?”

  “不錯,因為我們志同道合!”

  韓尚志不由一愕,彼此各不相識,見面不到半盞茶工夫,怎的會志同道合,几乎忍不住笑出聲來,心想,對方可能天真未抿,一笑:“志同道合?”

  “是呀,你痛恨天下所有的女人,對不對?”

  韓尚志心里陡然一震,自己和“彩蝶李芸香”的對話,他怎麼會知道?訝然道:“不錯,閣下何由知道在下痛恨天下所有的女人?”

  “不是你親口說的嗎?”

  “我說過,閣下怎麼知道?”

  小叫化眨眼一笑道:“我一路跟了你下來!”

  “哦!”

  “我也是一樣恨盡天下女子,尤其是長得美的……”

  韓尚志心念疾轉,自己是因為有那麼個蛇蠍其心的母親,才恨女子,他卻為了什麼?訂斷了對方的話道:“閣下是真話?”

  “當然,口說無憑,將來事實會給你證明,現在我們找個地方看熱鬧!”

  “看什麼熱鬧?”

  “看他們找死!”

  “什麼?”

  “鬼堡主人,功力天下無雙,他們是飛蛾扑火!”

  韓尚志想起那“血骷髏”的標志,可見“鬼堡”主人就是自己的血海仇人,不由冷哼了一聲。

  “嘻,兄台難道不信?”

  韓尚志不願露出真相,心念一轉道:“不是不信,只是天下浩如蹈海,無人可稱天下第一!”

  小叫化一厥嘴道:“我們不必爭論,走罷!”說著閃身出到

  韓尚志跟著出轎,只見江邊人頭攢動,這頂轎子孤零零放在樹陰之下,他想起“彩蝶李芸香”對付自己的手段,不禁怒意倏起,舉掌……

  “兄台你做什麼?”

  “把這轎子毀了!”

  “何必費事,小弟我有辦法!”

  話聲中,走近轎前,用手在轎杆上和四周按了几按,一擠眼道:“好了,呆會有她的樂子,咱們的那邊岩石頂上去!”

  小叫化一拉韓尚志的手,如海燕掠波般一飄數丈,飛躍上了那巨岩之頂。

  韓尚志心里油然而生愧怍之感,自己苦學了十多年,一技無成。

  兩人並排坐在石上。

  江岸上的人,圍成了一個圓圈,居中是一個老和尚,一個鳩衣白結的白發老丐,還有一個蒙頭怪人,吵嚷不休,似乎在商量破“鬼堡”之計。

  韓尚志望著那“鬼堡”出神,自己目前根本談不上報仇,但如果這些黑白道高手,真的把“鬼堡”毀了,那自己的血仇豈不冤沉大海……

  小叫化一碰他的肘道:“韓兄,你我萍水相逢,也算有緣,如你不嫌我是沿門托缽的乞儿……”

  “閣下太謙了,怎麼樣?”

  “我們結個金蘭之好如何?”

  “好!”

  “我們得先序齒,小弟東方慧,今年十六……”

  “怎麼,這名字不好?”

  “有點女人味道!”

  “這名字是一個人的特定記號,何必管它像男像女!”

  “有理,小兄我韓尚志,今年十八!”

  “我們得立個誓!”

  “還要立誓?”

  “當然,不依規矩,不能成方圓!”

  “好!”

  韓尚志翻身跪在石上,祝禱道:“皇天后土在上,韓尚志在下,今與東方慧結為異姓手足,生死與共,禍福同當,如有違誓,天厭之!天厭之!”東方慧也跪在旁邊照樣說了一遍。

  兩人重新坐好,小叫化喜氣揚揚的道:“我該稱你志哥!”

  “我叫你慧弟,不過我這做哥哥的可慚愧得很……”

  “為什麼?”

  “論功力與你相差天壤!”

  “這算什麼,將來有機會你可以練,我看志哥內功已有相當基礎!”

  “是的,我練了十多年!”

  “十多年?”

  “不錯!”

  “單練內功?”

  “是的2”

  “志哥師承。”

  “他……他已不在人世,恕我不提他名諱!”

  “好,閒話丟開,我有句話要說!”

  “請吧!”

  “將來不管如何,你不能拋棄我!”

  “當然,我們已有誓言在先,這豈非是個多余?”

  “話得說在頭里!”

  就在此刻——江岸上的群雄,已散開了人圈,齊齊面對“鬼堡”。

  靜!沒有半絲人聲,這預示著他們要對“鬼堡”采取行動了,由于“鬼堡”數十年來,給武林中投下的神秘和恐怖,此刻,每一個人都產生一種窒息之感。

  小叫化朝江岸一指道:“那站在最前面的老叫化是‘南丐’,那老和尚是‘北僧’,蒙頭怪人是‘天齊教主’!”

  提到“天齊教主”韓尚志心里不由一陣激顫,他的母親就是改嫁給他的呀!

  小叫化繼續道:“這三個可以算是當今武林的頂尖高手!”

  “三人之中,以誰最強?”

  “很難說,南丐北僧在伯仲之間,天齊教主傳聞中,功高不可測,但沒有人和他交過手,也沒有人知道他的真面目!”

  “比起鬼堡主人呢?”

  “不堪一擊!”

  “噫!慧弟,你怎麼會知道?”

  “這個……這個……也是傳說!”

  “慧弟,他們開始行動了!”

  “慘劇也開始了!”韓尚志雙手緊握,目不稍瞬的看著下方。

  近十條人影,飛身越過石梁,到達“鬼堡”之前。

  就在此刻——一聲凄厲的怪嘯,從“鬼堡”之中傳出,直似要撕裂長空,韓尚志但覺有數柄利劍,往耳里攢,忙不迭的以手掩耳,一顆心几乎要跳出口來。

  那近十個高手,乍聞哨聲,全部窒立不動。

  江岸上起了一陣騷動。

  嘯聲歇處,黑色的堡門,緩緩打開,露出一個黝深的孔洞,像巨靈之神的大口。

  堡門前的近十位高手,駭然向后倒退了三丈之多。

  空氣在剎那之間,緊張到了極限。

  半盞熱荼的時間過去了,堡中毫無動靜。

  寧立在堡前的近十高手,吶喊一聲,沖進堡去……

  小叫化冷哼了一聲道:“這是第一批送死的!”

  韓尚志瞥了他一眼,又向前望去。

  第二批數在三十左右的高手,又越過了石梁,狂喊一聲,涌身進了堡門……

  小叫化又道:“第二批送死的!”

  就在小叫化聲落的當口,忽見人影一個接一個的從堡牆之上,飛瀉而出,有的跌落江心,有的摔落堡前地上。

  那就是剛才進堡的高手,眨眼之間變成了死屍被拋出堡采。

  江岸上的高手,一陣鼓噪。

  韓尚志看得目瞪口呆,渾身起栗。

  鬼堡主人到底是人是鬼,竟然有這不可思議的功力。

  緊跟著,第二批進堡的高手,又紛紛飛瀉而出。

  沒有半個活口!

  沒有半絲聲息!

  他們,就這樣被毀了。恐怖的殺機,彌漫著現場。

  江岸上近百高手,鼓噪喧嘩,但卻沒有人敢再予嘗試。

  半刻之后,只見“南丐”和“北僧”雙雙越過石梁。

  韓尚志手心中已捏出汗來,激動的問小叫化道:“慧弟,依你看南丐北僧此番進堡如何?”

  小叫化道:“也許可以全身而退!”

  然——“南丐“北僧”呼的彈身而起,不進堡門,如鷹般扑向堡牆,堡牆高約八丈,這一彈身之勢,竟然比堡堵還高,然后妙曼的一折身,俯沖向牆頭。

  江岸的高手,轟然喝了一聲彩。

  韓尚志也忍不住脫口道:“好功夫!”

  就當“南丐”“北僧”身形將接近堡牆之頂的剎那,忽然一個倒翻,如隕星般的瀉落原地,顯然,他倆是被擊落的。

  江岸上的高手,一個個面目失色。

  鬼堡主人的功力,確屬駭人聽聞,當代兩個絕頂高手竟然無法越雷池一步。

  小叫化像自語般的道:“識相的就該退走了!”

  韓尚志白了他一眼道:“慧弟,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說‘南丐’‘北僧’應該知難而退!”

  “你似乎對‘鬼堡’很有好感?”

  小叫化嘻的一笑道:“就事論事,什麼好感壞感!”

  “南丐在丐幫地位如何?”

  “首席長老!”

  “你也是丐幫一份子,因何對……”

  “我呀,我是游丐!”

  “游丐?什麼叫游丐?”

  “不受丐幫節制!”

  “這倒是奇聞?”

  話聲未已,只見“南丐”“北僧”第二次扑上堡牆。

  這一次算是登上了堡牆,但僅是眨眼工夫,兩人身形連晃,再次被擊落,而令人不解的是自始至終,不見堡中有人現身,兩人如何被擊落,誰也不知道。

  韓尚志心念一動,轉頭向小叫化道:“慧弟,你不是說天齊教主功力還在‘南丐’‘北僧’之上嗎?”

  “一般傳言如此!”

  “如果三人聯手的話,情形可能會改觀?”

  “未見得!”

  “為什麼?”

  “數十年來,這種情形,發生過多次,但能全身而退的,可以說少之又少,所以我認為這次也會例外!”

  “天齊教主為什麼不出手?”

  “這要問他本人了!”

  韓尚志喘了一口大氣,默然無語,他想不透“天齊教主”何以不出手,他在轎內之時,分明聽人談說這次聯手對付“鬼堡”是“天齊教”所發動,而“天齊教主”竟然袖手,確實令人莫測。

  莫非天齊教主另有安排?

  堡前——“南丐”“北僧”,第三次扑上“鬼堡”。

  意外的,這一次成功了,兩個當代高手,由堡牆上消失。

  江岸的高手,一陣喧嚷,大半數搶奔石梁,適扑堡門……

  韓尚志心里一陣亂跳,說不出是一種什麼滋味。

  他希望眾高手能順利的毀去這座威脅武林的魔堡!

  但,他又希望他們不成功,因為他們成功,他將失去了報仇的機會!

  小叫化緊張的站起來身來……

  就當第三批武林高手,正要涌入堡門之際——

  兩條人影,步履瞞珊的從黑黝黝的堡門之中,走了出來,所有的高手怔住了。

  這兩條人影,正是“南丐”和“北僧”。小叫化微微一笑,坐了下來。

  韓尚志詫然道:“他們出來了?”

  小叫化道:“這是數十年來的例外,第一次有人活著離堡!看樣子他們吃了虧,也許鬼堡主人尊敬他倆的為人,而不忍下手!”

  “慧弟,你知道得不少?”

  “嘻嘻,這不過是據理推測罷了!”

  就在“南丐”“北僧”離開堡門之際,那兩扇黝黑的巨大堡門,緩緩合上。

  “南丐”‘北僧”不理圍上前來的武林高手,不答任何一句問話,越過石梁,登上江岸,默默地離開了。

  眾高手收拾了堡外的屍体,也紛紛離開。一場暴風雨過去了。

  “鬼堡”依然是個謎!依然恐怖,神秘!

  “天齊教主”在教眾簇擁之下,也離開了。

  最后,“彩蝶李芸香”率領二丫環四轎夫,走向那頂轎子。

  韓尚志忍不住哼一聲,喃喃的道:“臭女人,有一天我會找你結這筆帳!”

  小叫化一觸韓尚志道:“志哥,還有部小戲可看!”

  韓尚志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只見“彩蝶李芸香”用手掀轎簾,突然倒退了三步,顯然她已發現韓尚志不翼而飛,左右張看了一陣之后,鑽進轎子。

  小叫化興致勃勃的道:“志哥,你看!”

  四個壯漢抬起轎子,走出數步,突然“嘩啦!”一聲,轎子四分五裂,散做一地,“彩蝶李芸香”狼狽至極了站了起來。

  韓尚志不由笑出聲來,心付,慧弟可夠捉狹,原來他離開在轎子上做了手腳。

  小叫化卻忍不住高叫了一聲:“妙啊!”這一叫,“彩蝶李芸香”的目光,馬上轉向岩石這邊來。

  韓尚志道了一聲:“糟!”

  小叫化一推韓尚志道:“志哥,你快走,我來對付她們!”

  “不,我不走!”

  “你不走?”

  “我怎能撇下你一走?”

  “哈哈,傻瓜,你先走我會追上來!”

  “我不走!”

  “彩蝶李芸香是天齊教首席堂主,身手相當了得,就是她隨行的四轎夫二丫頭也不是等閒高手可比,其中任何一人,你都應付不了,你在這里,反而使我分心!”

  一縷自卑感使韓尚志滿面通紅,吶吶的道:“慧弟,你能應付得了?”

  “決無問題,你從岩石后面朝那林中直走,我引開她們!”

  “彩蝶李芸香”已緩緩地向岩石逼來!

  小叫化急道:“快呀,遲就不及了!”

  韓尚志一躲腳,躍下石岩,向林中奔去。

  小叫化飛身下岩,嘻皮涎胸的向“彩蝶李芸香”迎去。

  “彩蝶李芸香”媚目帶煞,粉面凝霜,步步欺近,雙方在兩丈距離之處,停下身來見發聲識笑的競然是個年青小乞丐,登時氣沖頂門,厲聲道:“小叫化子,你敢開老娘的胃?”

  小叫化一皺眉道:“什麼,開胃?”

  “那轎子可是你搗的鬼?”

  “你憑什麼說是我搗的鬼?”

  “我問你,那轎中的人那儿去了?”

  小叫化故作一驚道:“什麼?人,男的還是女的?”

  “彩蝶李芸香”粉面罩起一層恐怖殺機,冷冷的道:“你知道我是誰?”

  “我小叫化從來不和婦人女子打交道,我管你是誰2”

  “你想死還是想活?”

  “這話怎麼講”

  “想活的話,說出那小子的去處,想死的話……”“怎麼樣?”

  “本堂主馬上斃了你!”

  小叫化低頭一想道:“我想死!”

  “彩蝶李芸香”不由一付,脫口道:“你真的想死?”

  “不錯,我這小乞儿當膩了,不想再活下去啦!”

  “彩蝶李芸香”何等厲害,已經看出這小叫化是故意尋自己開心,不由殺心陡起,冷冷的一笑道:“想死容易,本堂會讓你慢慢品嘗死的滋味!”

  說著一揮手道:“給我拿下!”兩個丫環裝束的少女,一左一右,齊向小叫化電閃抓去。

  小叫化將手連搖道:“好男不與女斗!”話聲中,身形已在一丈之外。

  這一式身法,不但兩丫不為之咋舌,連“彩蝶李芸香”也為之心一震,這小叫化看來決不簡單。

  兩丫環一呆之后,旋身再進,分進合擊,掌指齊施。

  小叫化大叫一聲:“媽呀!”身形不退反進,向掌風爪影之中穿去。

  嬌哼起處,兩個丫環翻身栽倒。

  “彩蝶李芸香”芳容失色,這小叫化的功力已到了駭人地步,竟然會施“隔空打穴”,一個照面之間,竟把兩個丫環點倒。

  暴喝聲中,四個抬轎的壯漢,欺身扑上,各劈一掌。

  四道掌風,匯成一股巨流,勢可撼山栗岳。

  小叫化嘻的一笑道:“這才夠意思!”

  雙掌一揮,劈出一股波濤勁氣。

  “波!”的一聲巨響,砂石飛揚,勁風鼓蕩,四壯漢登時震得四散而開。

  “彩蝶李芸香”向四壯漢一揮手道:“你們退開!”

  四壯漢灰頭土臉的退了開去。

  “小乞儿,報出你的師門?”

  “我沒有師門!”

  “你屬丐幫何支何舵?”

  “嘿嘿,我小叫化子是個游丐!”

  “游丐?”

  “不錯!”

  “什麼叫游丐,前所未聞?”

  “像游魂似的東飄西蕩,無支無派,所以叫游丐!”

  “你找死?”

  “我早說過我不想活了,可惜……”

  “可惜什麼?”

  “憑你還不配給我小叫化子送終!”

  “彩蝶李芸香”氣得一付嬌軀簌簌而抖,以她堂堂“天齊教”首席堂主的身份,竟然受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乞儿調侃,嬌喝一聲:“本堂斃了你!”

  兩只纖纖玉掌奇詭至極的一划,分別抓向小叫化的左腕右肩,這一抓之勢,快逾電閃,而且爪影重重,似乎有數十只手,同時抓出。

  小叫化大感駭然,划身疾……只覺肩一緊,右肩已被對方抓實。

  “彩蝶李芸香”粉面殺機未送,冷笑一聲道:“小叫化子,本堂配不配超渡你?”

  “不配!”

  “你敢再說一句,我抓碎你的肩頭!”

  “不配!”

  “彩蝶李芸香”扣住小叫化肩頭的手指一用力,她有心要捏碎他的肩骨,那知一捏之下,但覺觸手滑膩無比,不由芳心一震,這是什麼功夫?

  心念未已,小叫化已游魚般的滑退一丈之外,嘻嘻一笑道:“李芳香,不要臉的女人,失陪了!”彈身便向那片森林射去,一晃而沒。

  “彩蝶李芸香”粉面煞白,做夢也估不到會栽在一個小叫化手里,轎子也不能坐了,恨恨的朝小叫化逝去的方向道:“小兔崽子,有一天我會把你剝皮抽筋!”

  一躲腳,伸手解了兩丫環的穴道,飛馳而去,兩丫環和四壯漢,也跟著離開。

  江濤澎湃,撞擊著“鬼堡”礁岩。江岸,又回復了冷寂陰森。

  小叫化惦記著結拜的大哥韓尚志,不願久纏下去,脫身人林,穿枝拂葉,不多時,出了林外,卻不見韓尚志的身影,不由大感奇怪,自己分明告訴他照直出林,他到那儿去了?

  小叫化東方慧,返身人林,不住口的喚著:

  “志哥!志哥……”

  但,半絲回響都沒有,心想,他也許出林逕道直走了,當下又循原處聳身趕去。

  且說韓尚志一路飛奔入林,心里愈想不是滋味,堂堂大丈夫男子漢,竟然要人保護,倉惶逃命,傲性倏發,暗道:“我若不學成驚人絕藝,決不再見拜弟東方慧之面!”

  心念之中,不照小叫化指示的方向走,折轉向東。

  漸漸,但覺樹林愈來愈密,蔽日遮天,黑暗如晦。他仍盲目的向前亂闖。

  再走片刻,竟然伸手不見五指,方向不辨,被樹撞得鼻青臉腫,衣服已成了碎片。

  他意識到自己已進入一座可怕的原始莽林之中。

  但此刻后悔已遲,他無法找到原來進入的方向。

  蛇蟲爬行之聲,不斷傳來,心想,完了,我韓尚志看來該死在此地,遲早總是毒蛇惡蟲口中之物。

  但,他仍然摸索著瞎闖。

  饑餓!

  疲乏!

  加以渾身被荊莽刺撞得皮開肉綻,体無完膚,奇痛澈骨,使他舉步艱難。

  他手足並用,伏地爬行。神智,逐漸模糊。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只覺一陣奇寒攻心,眨眼一看,自己躺在一個小池的邊沿,半身浸在水時,不由心里一震道:“好險,再進半尺,此刻早已淹死了!”

  忽然他一想,不對,難道我已出了原始森林?

  一骨碌站起身來,只見四周仍是一片揍莽,稍遠之處,漆黑一片,自己立身之處,是一塊畝許大的林空,正中一個五丈見方的小池。心念動處,又是一怔,為什麼自己此刻饑渴全消,痛楚全無,低頭一審視,水浸之處,皮肉已完好如初。他連呼怪事不置。

  突地,他目光觸及身旁一方堅立的石頭,上面竟然刻有字跡,一看,上面寫著:

  “地脈靈泉,脫胎換骨!”八個字。

  他仔細參詳這八個字,恍然而悟道:是了,這水池必是所說的“地脈靈泉”無疑,難怪自己身上的創傷,被水浸之后,復原如初,且不管能否出得森林,且試試再說。

  心念之中,翻身躍落池中,只覺池水奇寒刺骨,忍不住牙齒打戰。

  他全身浸在水中,只頭露在外面。當心神稍獲松弛的時候,往事又電閃心頭一——

  他想到韓庄的數百具枯骨,那是他自己的家!

  “毒龍手張霖”在向自己道出身世之后,自絕了,為什麼?謎!

  屠戳韓張兩家的凶手,是否是“鬼堡主人”,因為廳壁上的“血骷髏”標志,正是“鬼堡主人”的標記,是的話,凶殺的原因何在?謎!

  師叔“毒龍手張霖”為什麼不許自己報仇,看樣子他知道仇家是誰,而他不肯說出真相,同時還不許收骨,為什麼?謎:

  師叔舍子換自己一‘命,恩養成人,僅令自己苦練吐納調元之術,卻不傳自己一招半式,說是格于誓言,這誓言又是什麼?謎!

  舉家無一幸免,唯獨母親一人不死,為什麼?謎!

  他也想到“鬼堡”所見的恐怖情狀!

  新結交的把弟小叫化東方慧,他不知是否還有他重見之日?

  忽然—他感到全身燥熱難當,池水不但全無寒意,而且不斷的變熱。

  不禁心頭巨震,莫非這池中有毒,這是中毒的現象呀!忙不迭的爬出池邊,但,燥熱之感,越來越劇烈,像是烈火焚身,痛澈心脾。

  他几乎瘋狂了,他忍受不了這痛苦,在池邊一陣的翻滾……

  不久之后,竟然昏死過去。及至醒轉,便覺全身舒暢,痛楚全消,他懷疑的問自己。

  “難道我已脫胎換骨了?”

  他站起身來,只覺四周似乎亮了許多,目光可及百丈之外,心中這一喜非同小可,自己竟然能暗中視物,出這原始莽林,大概不成問額了。

  游目四顧之下,只見數丈之外,一株老樹根旁,盤膝坐著一個須眉俱白的老人.不禁喜出望外,想不到這里還會有人,急縱身過去!

  這一縱身,只覺身輕如燕,一躍几撞在那老人身上,自己倒唬了一大跳,心里明白這是地脈靈泉之功。

  忙退了三步,躬身施禮道:“晚輩迷途到此,尚望老前輩指示出路!”

  連說三遍,毫無反應,定睛細看,不由毛發俱豎,寒氣大冒,這老人皮色枯干,包著一架骨頭,駭然是一具僵屍,不知死了多久了。

  半晌,驚魂稍定,暗付,這有什麼可怕,如我出不了這莽林,還不是和他一樣。

  注目再看,這具僵屍身上長了不少青苔,乍看像是穿著衣服。

  惻隱之心,油然而生,喃喃的道:“老前輩,免得你暴骨露屍,我就斃了你吧!”

  隨說隨用手去拂拭僵屍身上的青苔,這一拂拭,又駭了一大跳,那僵屍胸前皮上,竟在還刺得有字:

  靈泉護身,皮骨不腐!

  若干年后,如有人至此,請將老夫骸骨斃在池東三極樹下!

  韓尚志心想,就如了你的願吧!

  他的東面,果然有一株三忿的古樹,當下摘下了一根粗枝,開始挖掘墓穴,一尺,兩尺……四尺。

  驀然———似乎觸到了什麼堅硬的東西。

  心想,可能岩石之類,算了吧,四尺探盡夠了,正想躍出土穴,腳步竟然浮動起來,那堅硬的東西,竟然向上冒起,把自己托了起來,登時駭了個亡魂皆冒。

  一翻身躍出土坑,回首望處,一只碩大無朋的烏龜,已然冒出土來,昂頭擺尾,向他身前爬來。

  雖說烏龜不會傷人,但像這種徑丈大小的龐然巨物,卻是見所未見,聞說未聞,駭得他步步倒退。

  突地——那烏龜——張,呼的一聲,一股勁氣直卷過來。

  韓尚志作夢想不到這東西竟然能口吐勁氣,猝不及防之下,被勁風震倒在地,那烏龜三爬兩爬,覆壓在他的身上……

  他運力一撐,竟然不能脫身,不由魂散魄飛,想不到好心埋骨,卻換來這件奇禍。

  那烏龜張開血盆大口,一口含住韓尚志的頭。

  韓尚志心一沉,暗道一聲:“我命休矣!”

  但!

  奇怪,竟然久久不見動靜,自己的整個腦袋含在龜口之內,那滋味可不好受。

  正自惶急欲死際,忽覺一股熱流,從自己頭頂上的“天靈穴”徐徐注入。

  韓尚志自信必死,估不到有這種怪事發生,他几疑自己已不在人間,不然。就是一場既荒唐又可怕的惡夢。

  熱流愈來愈烈,洶涌如濤!

  韓尚志自幼修習吐納之學,本能的運用本身真元,去迎接那股熱流,穿經走脈,循周天流走?

  但那熱似乎如泉水下瀉,勢道愈來愈猛,數周天之后,竟然沖向任督兩脈之處!

  韓尚志全身陡然一震,失去了知覺。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又告悠悠醒轉,眼前一清,張目望處,那烏龜已離開自己,伏在八尺這外。

  他揉了揉眼睛,證明這不是夢,試一運氣,但覺真氣充盈,鼓蕩澎湃,任督已通。

  他呆了!

  他不敢相信這是事實,烏龜竟然能為人輸功!

  足足一盞熱茶工夫,他才神魂歸竅,站起身形,走近那烏龜一看,那烏龜竟然已經死了,龜背上一片密密麻麻的文字,突呈眼簾。

  龜殼之上,竟然還刻有文字,確實出乎韓尚志意料之外,忙把龜甲上的積泥拂拭干淨,那些文字,清晰的映人眼簾。

  頭一行赫然是“靈龜上人遺贈有緣。”八個字。

  韓尚志一顆心不由抨抨而跳,這將是自己生命史上的一個轉折點,不知自己是否可算得上是有緣人,又激動的朝下看去,只見順序刻的是:

  “余,靈龜上人,壬午年因練功走火入魔,而卒于此……”

  韓尚忘屈指一算,壬午年距今已六十五年,那這“靈龜上人”的遺蛻在這“地脈靈泉”之濱,已經一甲子以上了,若非靈泉之故,屍身早已化成骨呢了,又住下看去:

  “此龜隨吾,已歷了甲子,性已通靈,余死之日,業將全部真元,貫于靈龜腹中,有緣而獲輸功,可立即致百年功力。”

  韓尚志全身……震,喃喃的道:“這不是夢,我!我已得了年功力。靈龜已把它腹中所蓄的全部真元輸給了我?啊:報仇有日了:“

  接著向下看去:

  “此龜在輸出真元之后,必因耗竭而死,可將之與吾同穴而斃:后列身法掌式,為吾生平所學之精萃,習之雖不能無敵天,然亦非普通武林所可望其項背者,口訣熟記之后,即取下擊于龜尾之小囊,內寧‘蝕物九’粒,抹于龜背,字跡立消,以免神功輾轉流傳江湖也……”

  韓尚志松了一口氣,繼續向下看去,順序是一式身法,三招掌法,和控制經脈氣血的“龜息大法”。

  “龜息大法”為武林失傳絕學,想不到自己能有緣修習,內心的振奮,可想而知。

  韓尚志聰穎逾恒,連續三遍之后,已把全部口訣熟記于心。

  那一式身法稱為“浮光掠影”,三招掌法稱為“靈龜三式”,每一式又合九個變化,雖一時之間,窺不透其中奧妙,但一看就知是震世之學。

  “最后,附著兩行小字:諸事完畢,即可離去,東三南四,可出絕林!”

  韓尚志參詳廠很久,猜測所謂東三南四,必是東行三里再折向南行四里,就可脫出這一片莽林,心想,如果飛登林頂。視線開擴,又何必在林中苦攢。

  心念之中,縱身一躍.但覺身輕如燕,這一躍之勢,竟然凌空拔起十丈高下,反而嚇了一大跳,當下輕輕落在樹梢,展目一看,但一片莽莽蒼蒼,根本看不出方位遠近。這才知道,真是一片天生絕林“靈龜上人”的遺言,確有其道理.否則這“地脈靈泉”怕不早已被江湖人發現了。

  下得樹來,心里討道:“靈龜上人所遺的全部功力,已為自己所得,遺言雖僅說留贈有緣,但實際上等于有了師徒的名份,禮不可廢,應該先行拜師之禮,然后遵遺言把遺蛻和靈龜一起合斃!?

  當即走到“靈龜上人”遺蛻之前,恭恭敬敬地拜了八拜,祝禱道:“弟子韓尚志,參拜恩師遺蛻!”

  “祝畢.站起身來,朝方才掘好的坑穴望了一眼,然后伸手去抱“靈龜上人”的遺体,一抱之下,發覺遺体下方是一塊石板,上面也有字跡:

  “如爾此刻以為功力武技既得,棄余遺蛻而去,百日之后,功力自散……。”

  韓尚志不由打了一個冷顫,暗幸自己存心正大,否則塞翁得巴,焉知非禍。

  “揭此石板,下為地室!”

  韓尚志點了點頭,心想,靈龜上人,一切均有安排,月照著遺言做吧:遂揭開石板,果然現出一個沿門,有石級沿伸而下,洞中隱泛豪光,想是有明珠之類的東西。

  略一猶豫之后,平托著“靈龜上人”的遺体,順石級而下。

  石級盡頭,是一間石室,几凳床榻俱全,室頂高懸一粒拳大明珠,照耀得室中織毫畢現,靠時壁一個水糟,一道泉水泊泊涌出,又隨著暗洞外瀉。

  韓尚志把“靈龜上人”的遺体平放在石床之上,只見石床邊緣刻著“人龜寢靈之所”六個字,他細一玩味這六個字之后,又出石室,把那只巨龜也抱進石穴之中,放在“靈龜上人”的屍旁,從龜尾取下“蝕物九”用水和了,涂上龜背,那些字跡果然消失。

  突然—一一

  一陣卡卡之聲響處,那石床陡然下沉。

  韓尚志著實嚇了一跳,怔怔地看著那石床,石床下陷五尺之后,一塊石板緩緩平推而出,恰好蓋住了那石床的空隙,室中又恢復了原狀,只少了一張石床。

  不由脫口道了一聲:“鬼斧神工”道聲未己,只見一張紙片,從室頂飄落,揀起一看,是一紙素箋,上面寫著:

  “心誠意謹,孺子可教……”

  韓尚志不由啞然失笑,付道:“難道六十多年前‘靈龜上人’就能算出來此的是個后生小輩?如果自己是個老頭子,這‘孺子’兩個字豈非十分可笑。”又往下看去:

  “……石中泉水,乃系靈泉之眼,飲此泉水,可解饑渴,爾既經泉水脫胎換骨,又得靈龜輸以真元,須知此泉眼之中,浸泡三日,所得功力始能與本身真元合而為一,‘龜息大法’亦須仗此泉練參,百日之后,可望大成,然后以全力向泉眼上方發三掌,如無異象,得再練百日!”

  韓尚志遵照遺箋所示,在石室中參修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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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8-15 00:02:10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桃陰深處現魅影

  百日之期,轉眼即過,對“靈龜上人”在靈龜背上所遺的武功,已熟之又熟。

  他懷著万分激動的心情,對著泉眼上方的石壁,凝視久久,他不知所謂異象是什麼回事,他覺得一切的安排都是那麼玄妙而神秘。

  于是一—

  他功集雙掌,照著泉眼上方的石壁,呼呼劈出三掌,震耳欲龍的轟轟之聲過處,那石壁像閘板也似的下沉,泉眼立時失去了蹤影。

  韓尚志正自納罕之際,忽然“鏘!”的一聲,一塊烏光閃亮的東西,從那下沉的壁頂跌落,赫然是一只烏銅鑄的手掌,—一張素箋,隨之而落。

  他惑然不已的揀起素箋一看,登時全身一震,激動的高聲喚道:“佛手實笈!佛手……”

  他記起師叔“毒龍手張霖”曾對自己提到過這件傳誦武林數百年的異實,想不到會在這里發現。

  “佛手實發”上載一種蓋世武功,叫“須彌神功”少林的“般若神功”亦無法與之抗衡,武林代代相傳,但卻無人見識過。

  他的手開始顫抖,他閉上眼,平靜心里的激動。

  他想起韓庄白骨如林的那一幕,二百余門人命,再加上師叔“毒龍手張霖”的一家,全都毀于“血骷髏”之手。

  這海洋深的仇,天般大的恨,豈能不報:

  血骷髏一鬼堡之主,他無法想像對方的武功有多深,因為“南丐”“北僧”都不是他的對手,但如果習成“須彌神掌”!……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那素箋之上。

  “佛手實笈,余得之于三十年前,參修之下,竟爾走火入魔,方始悟及此實笈應有左右兩面,然為時已晚,余得者為右手,尚有左手不知沉埋何所,此乃余終生憾事,有緣者如能為余競此志,使雙手合壁,練就神功,元敵天下,余不含笑九幽!?

  韓尚志心里一涼,這“佛手實笈”既是一對、那另一半卻到何處去找?

  天地之大,要想尋到另一半實笈,根本就是不能想像的事!

  如果尋不到另一只烏銅佛手.那這一只還不是等于廢物?

  “靈龜上人”一時不察,竟因此而喪生,抱終天之憾。

  沉吟良久之后,突地朝那石床沉下的地方’跪,道:“師父,雖然您已出去,但遺功之恩,何能抹滅,弟子有生之年,當竭盡全力,去完成師父的這件心願,至死方休!”

  他立起身來,把那只烏銅佛手納入懷中,然后走出石室,把那穴口的石板還原,並用掌風推土掩蓋了。

  回頭望處,又是一呆,原來那“地脈靈泉”.已然干枯得點滴無存,剩下了一片窪地,想來是泉眼被封堵了的原故。

  他仰望林空的一圈藍天,像是從一場奇幻的夢境中醒來。

  百日之間。他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他獲得了百年功力,和一身絕藝。

  首先,他想起那頑皮慧黠的拜弟小叫化東方慧,不知他目前流浪何方,以現在的身手想來足可當他的大哥了!

  他傲然的笑了笑。展身出林。

  林中,已不再如以前的昏昧,因為他的眼神已能暗中視物,他照著“靈龜上人”的遺箋所示,東行三里,再轉向南行四里,果然脫出林莽之外。

  越過一片疏林,眼前是一座不及高的山頭。

  登上山頭一看,一面是一個鎮集,另一’面.流水滔滔,一座黑黝黝的占堡,矗立江心,那i正是“鬼堡”,震懾著整座武林的“鬼堡”。

  韓尚志登時熱血沸騰起來,仇恨的火、在心里熊熊燃燒!眼中射出可怕的殺芒。

  報仇!

  他咬牙切齒的向空一揮拳。

  忽地,他發覺自己身上,衣服已成了些披掛著的碎布,形体不蔽,腹中饑腸轆轆,心想,且到前面鎮中買套衣服換上,填飽肚子,再回頭奔“鬼堡”不遲。

  心念之中,飛身下山,向那市集奔去。

  驀地——

  破空之聲傳處,數條人影,迎面飛射而來。

  韓尚志的目的是到鎮上換衣打尖之后。赴“鬼堡”索仇,對這些人物也懶得理睬,一偏身,打算從旁側馳過。

  “停下!”

  來人之中,有人大喝了一聲,隨著喝聲,七條人影,紛瀉落地,韓尚志見對方出聲喝止自己,只好停住勢子,與對方當面而立。

  七人之中,有三個老者,四個壯漢,滿臉俱是惶恐之色。

  雙方照面,七人同時輕嘎了一聲,可能韓尚志的狼狽樣子使他們吃驚不小。

  其中一個老者,眉峰一皺道:“哥儿,你受了傷?”

  韓尚志冷漠地點了頭,那老者又道:“哥儿要上那儿去?”

  “鎮集!”

  “上路不通!”

  “為什麼?”

  那老者面上頓一駭凜之色,道:“別問為什麼,聽我老人家的話沒有錯,趕快回頭吧!”

  韓尚志冷冷的道:“多承指教!”聲落,人已在三丈之外。,七人之中的另一個老者道:“這小子既是自願去送死,還管他則甚,我們走吧,別引火燒身!”

  韓尚志已聽出對方話中大有蹊蹺,但他一方面自傳藝業,另一方面腦海里除了向“鬼堡”仇之外,什麼也不在意,彈身仍往前奔。

  眼前出現一片桃林,時值盛夏,枝濃葉密,由外無法透視,路由林中央穿過。

  將及林邊,血腥之味扑鼻而來。

  韓尚志心頭一震,急剎身形,二看,不由一陣毛骨悚然,連打了兩個寒噤,只見路上橫七豎八的倒臥著數十具屍身,血污狼藉,每一具死屍死狀一樣,全是被抓碎天靈蓋,腦血齊流,厥狀令人不忍座睹。

  他愕住了!

  是什麼人以這種殘酷的手段殺人?

  方才余遇倉皇逃命的三老者四壯漢攔阻自己前進,莫非就指這慘案而言?

  他想不出其中究竟。

  呆立了一陣之后,逕自穿林而入,一路上,又發現不少死屍,死狀和林外所見一樣,天靈蓋被抓碎。

  韓尚志愈看愈驚心,這真是駭人聽聞的血劫。

  就在此刻——

  一條人影從桃林深處,踉蹌奔出,韓尚志一看這人,心頭又是一震,這不是武林中數一數二的人物“南丐”嗎,看樣子他是受了傷。

  莫非他也是傷在那以抓碎天靈為殺人手法的人手中。抑或

  “南丐”“北僧”名震武林,竟然會戴在這人手里,那這人的功力,就可想而知了,心念一轉。迎前數步,一抱拳道:“老前輩請了!”

  “南丐’’用目光一打量韓尚志,面上頓現驚疑之色,你道:你……你……”

  “在下韓尚志!”

  “韓尚志?”

  “是的!”

  “你與那女魔交過手了?”

  韓尚志聽得模頭不著腦,怔了好一會才道:“女魔!是誰?”

  “陰煞莫秀英!”

  “陰煞莫秀英?”

  “你真的不認識這女魔,那是我老化子錯疑,你怎麼這等狼狽?”

  韓尚志下意識的朝自己身上看了一眼,他本想說出奔林中的遭遇,心念一轉,道,還是以不說為妙,隨即尷尬地一笑道:“在下昨夜遇見一群野狼,被弄得不成樣子!”

  “南丐”雙眼一翻道:“小子,真佛面前不用燒假香,狼群雖狠,恐怕奈何不了你,我老化子自信雙眼不盲,觀你神儀內蘊,修為已非尋常武林道可比?”

  韓尚志俊面微紅,暗道一聲好眼力,口中卻冷漠的道:“信與不信在于老前輩!”

  “南丐”手中竹節棍一揮道:“好,閒話少說,那女魔說不定會去而復返,你趕快離開這里吧!”

  韓尚志泰然道:“陰魔莫秀英,一個女人,到底有多狠?”

  “小子,你真不知天高地厚,你看到林內林外的積屍沒有?”

  “看到了!”

  “如果你不想被抓碎天靈的話,最好是趕快離開:“

  韓尚志淡淡的一笑道:“在下倒真想見識一下陰魔莫秀英到底是個什麼樣子的人物!”

  “南丐”如霜須發一陣掀動,狂笑數聲道:“小子,有種,甚合我老化子的脾胃,不過,我告訴你,連我老化子也非其敵!”

  “老前輩傷在她的手下?”

  “呢!我老化子老運不濟,一再的載斛頭!”

  韓尚志心中一動,知道“南丐”所說的一再,必是指三月前栽在“鬼堡主人”之手,現在又栽在“陰煞”之手而言,當下也不說破,話題一轉道:“陰魔莫秀英為什麼殺人?”

  “南丐”嘿嘿一笑道:“小子,你問對了人,這問題除了我老化子之外,恐怕很少有人能回答你!”

  韓尚志好奇之心大熾,精神一振道:“老前輩是唯一知道事實真相的人?”

  “話不是這麼說,不過我老化子恐怕是能逃出‘陰魔莫秀英’毒手的極少數中一人,所以還能道得出一點端倪!”

  “在下請教?”

  “好,你我一見投緣,到那邊林中,老化子潤潤喉嚨,再講給你聽!”

  兩人一先一后,穿入桃林深處坐下,“南丐”解下腰間葫蘆,口對口咕嚕喝了一陣,然后舔唇嘔舌道:“這是道地的陳紹,小子,你也來一口!”

  說著把酒葫蘆遞了過去,韓尚志接過來喝了一個大口,連連點頭道:“不錯,好酒!”

  “南丐”接回去喝了個葫底朝天,一抹嘴唇,道:“小子,聽仔細了,二十年前,江湖中出現了一對青年男女,男的貌若潘安,女的美賽天仙,但一樣的功高莫測,心狠手辣,男的叫‘陽煞高士奇’,女的……”

  “女的就是‘陰魔莫秀英’了?”

  “不錯,你別插口,他二人是一對恩愛夫妻,同時練就了一種極陰的武功叫‘玄陰鬼爪’膽,攪得—片血雨腥風……”

  韓尚志忍不住插口道:“若大江湖就無人制得了;陰陽雙皺’?”

  “可以這麼說!”

  “血骷髏呢?”

  “南丐”一怔神道:“你說是鬼堡之主?”

  “是的!”

  “血骷髏的真正面目,在武林中是一個謎,不過以老化子推測,‘鬼堡主人血骷髏’的功力,要高出‘陰陽雙煞’甚多.他們雙方不曾交過手,這問題無從回答,現在你先聽我說下。”

  韓尚志心中暗道,你和“北僧硬分明被“鬼堡主人”兩次扔下堡牆,最后一次進堡之后。狼狽而出,半聲不坑的離開,若說連鬼堡主人的面目都不曾看到。豈非是欺人之談,只怕內中另有文章……”

  心念未已,只聽“南丐”干咳了—聲.繼續說道:“雙煞的作為,引起了武林公憤,黑白兩道三次聯手,但結果從自多送人命!”

  “老前輩也是其中……”

  “沒有,我老化子有事沒趕上!”

  “那就只好聽任‘陰陽雙煞’肆虐武林的了?”

  “十多年前,陽煞突然失蹤,據傳聞已經被一個神秘的武林前輩除去了,陰煞遍訪仇人不著,遷怒所有的武林人物,每年出現一次,每次殺一百人……”

  韓尚志不由咋舌道:“如此說來,十年之間。被殺的該有千人了?”

  “南丐”歎了一口氣道:“這倒沒有,這女魔現身殺人,是近三年的事!”

  “這事令人費解!”

  “為什麼?”

  “若說‘陽煞高士奇’是被一位武林異人除去,為什麼那異人不同時除去陰煞,而造福武林,除去一煞,卻留另一煞毒害武林?”

  “小子,你說得不錯,但傳聞總是傳聞,這公案至念仍是一個謎!”

  韓尚志憤然道:“難道武林中都是獨善其身之輩?”

  “南丐”點了點頭道:你說對了,否則,陰魔莫秀英’不會如此猖狂!”

  “有機會我要會會她!!”

  “小子你志氣不小,你是何人門下?”

  “靈龜上人!”

  “什麼,你再說一遍?”

  “靈龜上人!”

  “哈哈,小子,你今年几歲,靈龜上人成名在百年之前

  “我是他老人家的遺命傳人”

  “哦!你得了他的武功?”

  “是的!”

  “難怪你口氣如此托大,既是這樣,你可以一斗‘陰煞’的了!”

  韓尚志心念一轉,道:“老前輩……”

  “南丐”搖手止住韓尚志的話道:“且慢,你既是‘靈龜上人’的傳人,論輩份我老化子還差了一截,這樣好了,你叫我一聲老哥哥,我托大叫你小老弟,如何?”

  韓尚志急搖手道:“這……這怎麼可以,老前……”

  “小老弟,別婆婆媽媽的,我老化子不喜歡這一套:“

  韓尚志做夢也估不到望重武林的一代高手竟然要和自己平輩論交,三月之前,如果是在三月之前,自己算那一門子東西,這變幻真是太奇突了,當下紅著臉道:恭敬不如從命,小弟榮幸之至!”

  “別酸了,你有什麼話要說,現在說吧?”

  韓尚志俊面之上,飄過一抹悲憤的色彩,目中頓現怨毒之光,沉聲道“老哥哥會進過鬼堡?”

  “南丐”陡然一震道:“你說鬼堡?”

  “不錯!”

  “當今武林,恐怕找不出一個人能進入‘鬼堡’而活著出來!”

  “三個月前老哥哥和‘北憎’不是曾越堡牆而入嗎?”

  “南丐”苦笑一聲道:“不錯,有這回事!”

  老哥哥和‘北僧’老和尚不是活著出堡的嗎?”

  “不錯,活著出堡,但並不是憑功力脫身……”

  “那是憑什麼?”

  “小兄弟,這話可只你一人知道,我和北僧是被鬼堡主人放生的!”

  韓尚志不自禁的打了一個寒顫,憑“南丐”“北僧”的功力,竟然說出被人放生的話,“鬼堡主人”的功力,豈非不可思議,但這念頭只一閃便逝,仇和恨使他不去計及這些利害關系,當下,緊接著追問道:“請問老哥哥,那鬼堡主人‘血骷髏’到底是什麼形象?”

  “南丐”駭然道:“你問這干嗎?”

  韓尚志腦海之中又浮現暴風雨之夕,師叔“毒龍手張霖”帶自己回韓庄,所見慘絕人環的一幅畫面,全庄二百多口人,盡成了白骨骷髏,至今還沒有收埋,雖然師叔要自己不可收骨、也不許報仇,但為人子者,能吞得下這屠家之恨嗎?

  當下目毗欲裂的道:“我與,血骷髏’有不共戴天之仇,三江四海之恨!”

  “你?與鬼堡主人有仇?”

  “不錯,我誓要把他挫骨揚灰,夷平‘鬼堡’方消心頭之恨!”

  “你要向‘血骷髏’索仇?”

  “是的?”

  “這個……恐怕……”’

  “怎麼樣?”

  “小兄弟,恕我老化子說喪氣話,恐怕很難!”

  韓尚志仰天一陣悲嘯道:“不是我韓尚志喪命,便是,血骷髏’亡生!”

  “有志氣,喪生在‘血骷髏’手中的,多如牛毛,我老化子也不必問事實了……”

  “老哥哥,‘血骷髏’是什麼樣—個怪物?”

  “這個,恕不能相告!”

  “為什麼?”

  “武林人一言九鼎,我與‘北僧’,可以說是數十年來,唯一能生出堡門的人,也是唯一見到‘血骷髏’真面目的人,但我們在被他破例放生之時,曾答應過‘鬼堡之主’永遠不提所見之扣!”

  韓尚志悲憤無已的道:“既然如此,老哥哥,再見了!”說罷站起身來。”

  “且慢!”

  “老哥哥還有話說?”

  “你得諒解我老化子的苦衷,在江湖中老化子也可算得上薄有微名,我不能北信食言,但‘血骷髏’天人共憤,我老化子三寸氣在,不會中止為武林伸正義!”

  韓尚志歉然道:“那是小弟我失言了,請包涵……”

  “你目前要去何處?”

  “我換過衣服之后,就赴‘鬼堡’索債!”

  “小兄弟,万事謀而后定,何不稍假時日,聯合天下群雄

  “敬謝老哥哥關懷,小弟我不願假手他人!”

  “南丐”激動的道:“可恨我老化于此刻身受重傷,不然當陪你走上一遭!”

  韓尚志劍眉一蹩道:“老哥哥受了重傷?”

  “不錯,被‘陰魔莫秀英’擊中一掌,內腑已然受傷,須得月徐療治!”

  “如此說來,陰煞的功力比老哥哥高不了多少?”

  “何以見得?”

  “老哥哥不是說過‘陰煞’手下從不留活口嗎?”

  “你錯了!”

  “我錯了?”

  “昭!‘陰魔莫秀英’的功力高出老化子甚多,只是她有一個規矩,凡是在她手下走出三個照面不死的,她抖手便走,決不第四次出手!”

  “哦!”

  韓尚志聽得心泛寒氣,不由驚“哦”出聲,但是想一斗“陰煞”的心也更切。

  “南丐”低頭思索了片刻之后,激情的道:“小兄弟,令人望而生畏,匆匆打尖之后,離鎮奔飛“鬼堡”。

  “浮光掠影”身法,迅快絕倫,盞茶工夫光景,已抵達江邊。

  “鬼堡”矗立江心礁岩之上,神秘,恐怖。

  堡門緊閉,堡門上方的血紅骷髏頭,令人怵目驚心。

  韓尚志目赤如火,熱血沸騰,韓張兩家數百口生命的血仇,使他渾忘一切厲害。

  他打量了一下這座不亞于“死神之宮”的“鬼堡”,喘了一口大氣,一咬牙,飛掠過那段石梁,到達堡前。

  三月之前,黑白兩道聯手進攻“鬼堡”,他和拜弟小叫化東方慧違違地作上觀,他有報仇的心,但卻沒有報仇的力,現在,意想不到的奇遇,使他變了另外一個人,他單人獨自前來索仇。

  他想,自己此來索仇,光明正大,無妨先行叫破,當下氣貫丹田,恨聲道:“血骷髏,索討血債的人來了!”

  連叫三遍,毫無應聲。

  韓尚志冷哼了一聲,雙臂一圈,雙掌推向那黑黝黝的堡門劈去……

  他自得靈龜輸功,已懼備百年內力修為,這全力一擊,其勢豈同小可。

  就當他掌勁乍吐之際,“鬼堡”之門,突然悠悠的打了開來,一股陰風,從堡門卷出,他全力而發的一掌,竟然致消卸得無影無蹤。

  韓尚志大感駭然,下意識的退了數步,定晴望處,只見窿形門洞,陰黯幽深,以他的目力,竟然望不見里面的任何情況。

  “闖!”

  一個意念,候升腦海。

  暴喝聲中,韓尚志雙掌挾以撼出栗岳之勢,再度向堡門之內劈去,人也跟著一強而起,向門內射去。

  “隆!”然巨聲中,一道如暗勁,反撞而回,勁風觸体,其寒砭骨。

  韓尚志連人影都不曾見到,就被震得飛瀉而出,五丈之外,方才勢盡落地,一連几個踉蹌,方始穩住身形,寒濤徐勁,使他連打了王個寒顫。

  一聲驚“噫”隱隱自堡中傳出。

  可能,韓尚志承受了這陰寒勁氣的一擊而夷然無損,使堡中人驚異了。

  公然只身向“鬼堡”索仇。韓尚志是第一個。

  他望著那種神秘恐怖的堡門發怔!

  “鬼堡主人”的功力,令人無法想像。

  “鬼堡”之內除了堡主“血骷髏”之外,是否另外還有人,是一個謎。

  “血骷髏”是鬼堡之主的標志,至于堡主本人,在武林中是一個謎,因為從來沒有人見過他的真正面目。

  如果說有,就是那些被殺的人,然而他們死了!

  唯一活著出堡的兩人,“南丐”“北僧”,也許他們曾見到“血骷髏”的真面目,但,格于諾言,他倆永不會透露。

  韓尚志索仇的決心,並末稍挫,呆立了一陣之后,又緩緩朝前欺去。

  一陣震耳欲龍的狂笑,從堡門之內飄傳而。

  韓尚志心頭一震,不期然的止住前欺之勢。

  笑聲愈來愈烈,有如一柄柄的利劍,直往耳里插。

  韓尚志漸感氣血浮動,猛然警覺,氣納丹田,聲如裂帛也似的大喝道:“血骷髏,出來納命!”

  笑聲雖然而止,但一切隨之悄然,久久仍無動靜。

  韓尚志在仇焰熊熊,恨火熾烈之下,那能忍耐,再次喝道:“血骷髏,小爺我要夷平鬼堡!”

  堡內傳出一聲鄙夷的冷笑,充滿了不屑之意,接著一個陰森森的聲音道:“小子,膽敢向,鬼堡’指名索仇的,算你是第一人,憑這一點,饒你一條小命,趕快滾吧!”聲音似近在咫尺,但卻不見人影。

  韓尚志怒哼一聲道:“血骷髏,現身出來?”

  “嘿嘿嘿嘿,普天之下,還不配有人叫老夫現身!”

  “血骷髏,血債血債,你的末日……”

  “住口,黃口小儿,死活不知,老夫生平殺人無算,但盡是可殺之徒……”

  “放屁!韓……”

  “出言無狀,是你自己找死!”

  死字余音尚繚繞耳際,一道寒濤,從堡門之內卷出。

  韓尚志已領教過這陰柔掌力的厲害,當下面色一凜,驀集全身功勁,猛劈而出。

  勁風相觸,只覺對方潛勁万鈞,而且陰寒之氣令人鼻息皆窒,刺骨砭夫。

  震天巨響聲中,韓尚志只覺如遭雷極,血涌氣翻,眼前金星亂冒,蹬蹬蹬退到八尺之外,身形一陣晃動,強撐住沒有載倒,口一張,一投血箭奪喉射出。

  “血骷髏”陰森的聲音再度響起:

  “小子,難怪你這等狂傲,能接得下老夫‘寒魄掌’擊而不當場斃命的,仍數你是第一人,不過,你要揚言報仇,還差得很遠,現在,給你最后一個機會,快走!”

  韓尚志臉如赤血,目眥欲裂,俊面凄厲如鬼,慘哼一聲道:“血骷髏,你敢現身出來與小爺分個生死?”

  “你不配!”

  韓尚志恨火攻心之下,已忘生死利害,厲聲道:“血骷髏,有一天我會踏平‘鬼堡’連地翻轉過來!”

  “你有機會嗎?”

  “只要我不死!”

  “但你已死定了,老夫已兩次饒你不死,你竟然不分好歹,現在……”

  “怎麼樣?”

  “念你是個血性后生,賞你一個全屍!”

  屍字出口,如濤寒飆,再度卷出,勁勢之強,駭人聽聞,韓尚志即使未受傷,也難經得起一擊,何況是重傷之后,慘啤聲中,一個身軀,被震得凌空飛起,向江心瀉去,“噗通!”一聲,浪花飛濺,几個浮沉,便失了蹤影。

  “鬼堡”兩扇黑黝黝的堡門,隨著緩緩關閉。

  江濤拍擊著礁岩,“鬼堡”陰森神秘如故,像是不曾發生過什麼事。

  卻說,韓尚志被震落江心,瞬即失去知覺。

  當他度醒之際,但覺全身溫暖如春,陣陣蘭麝之香,薰人欲醉,睜眼一看,錦帳低垂,繡被覆身,自己赫然置身在女子的閨閣之中。

  腦海里第一個浮起的念頭是:“我得救了,並沒有斃身魚腹,報仇仍然有望!”

  他不由喃喃的脫口道:“我沒有死!我沒有……”

  一個嬌滴滴的聲音道:“是的,相公,你沒有死!”

  韓尚志猛吃一驚,轉目透過流酥錦帳望去,只見化壯台前,隱約坐了一個女子,那話,想來就是發自她的口中。

  心里立時涌起第二個念頭:“我被一個女人所救,女人!”

  他心里可真比死還要難過,在下意識中,他對女人深惡痛絕,因為他的母親“賽嫦娥王翠英”,置血海深仇于不顧,改嫁天齊教主,所以他偏激的痛恨女人。

  他哼了一聲,坐起身來,但覺全身骨痛欲折,一股股的寒氣在經穴里直竄。

  他知道“鬼堡主人”所說的“寒魄掌”,寒毒已然攻人体內。

  他卻不知他因得靈龜輸功,又得“地脈靈泉”脫胎換骨,所以才能承受兩次重擊,若換旁人,早已當場橫屍了。

  “相公,你不能起床!”

  韓尚志万分不情願的硬起頭皮道:“姑娘,是你救了在下?”

  “不是!”

  “那就怪……”

  “是我家小姐!”

  “哦!你家小姐的芳名可否見告?”

  “我家小姐來了!”

  隨著話聲,珠簾一閃,一個窈窕的身影,進人房中,韓尚志一顆心不由卜卜亂跳起來。恨不能有個地洞,馬上鑽進去。

  “水仙,那位相公……”

  那原先守伺房中,被喚做水仙的丫環立即接口道:“相公已經醒了,正在問小姐……”

  “知道廠,你去把蓮子羹給這伙相公拿來!”

  聲如亂鶯出谷,字字扣人心玄,韓尚志卻急出了一身冷汗,不顧傷痛,一骨碌下得床來,眼前一亮,對面站著—個年華豆蔻,清塵絕傷的淺緣淡裝少女,一只澄如秋水,微帶羞澀的秀眸,正緊盯著自己。

  韓尚志心頭一震,趕緊低下頭去,一看.自己向豐的衣履,已煥然一新,不由又是一怔,咬緊牙關道:“是姑娘救了在下?”

  “不錯,這是適逢其會,相公不必介意!”

  “請問姑娘芳名上姓?”

  “我叫吳小眉,相公你呢?”

  韓尚志念在對方有救自己之思,只好照實答道:“在下韓尚志I”

  “哦,韓相公,因何落水的?”

  “這個……這個……在下與人交手,不幸落敗受傷,被拋入江中,多蒙姑娘相救,在下異日再為報答,現在告辭……,’

  話末說完,那小婢已笑盈盈的捧了一碗蓮子羹進來,往床邊几上一放道:“相公請用!”

  韓尚志臉孔發燒,心頭狂跳.囁嚅的道:“在下身有要事,立即告辭!”

  吳小眉淺淺—笑道:“韓相公,你受傷未愈,不宜行動,元妨稍息几日再走不遲!”

  “不!不I這盛意在下心領了,—切容圓后報!”

  “韓相公。何必一再說報恩的話,不嫌太俗了?這里是家父生前避暑的別墅.閒人不會在此,療傷調息。最足理想不過!”

  “令光尊是……”

  吳小眉粉面—黯,道:“八義幫主吳由道!”

  韓尚志忽地想起三月之前在轎中所遇的那一幕,不由脫口道:“今尊足被‘天齊幫’首席堂主‘彩蝶李芸香’所害?”

  吳小眉駭然退了一步,杏目圓睜道:“相公何由知道?”

  “在下三月之前。曾日睹‘江南七怪’向‘彩蝶李芸香’索仇。聲言是為了替令先尊討公道,不幸……”

  吳小眉玉牙緊咬道:“是的,江南七怪與先父交稱莫逆,想個到陳屍官道,這血仇我吳小眉誓要索討!否則何以安父魂,慰七位伯叔之靈!”

  韓尚志心念一轉道:“彩蝶李芸香曾劫持過自己、還打了自己兩個耳光,這筆帳不能不討,我何不把她擒了交與吳小眉,算是答謝她救命之思,從此兩不相欠!對、這是個好主意,不然掛上這筆思帳,何時才了!”

  心念既決,頓覺輕松了許多。

  丫環水仙忍不住插口道:“相公,蓮子羹冷了,快些吃下去吧,你已兩天不進飲食了!”

  韓尚志一愕道:“兩天,我在這里躺了兩天?”

  吳小眉接過去道:“不錯!”

  韓尚志心里更加難過,他恨女人,可是偏偏受了女人這大的恩惠,他感到頭昏腦脹,如坐針氈,似乎一刻也不能久停,長身一揖道:“吳姑娘,在下告辭!”

  吳小眉粉面掠過一抹奇異的表情,豁然道:“韓相公何必急著離開?”

  “在下身有要事……”

  “可是你傷勢末愈……”

  “不要緊,這一點傷算不了什麼,姑娘大德,在下將有厚報!”

  說完,舉步便走。

  吳小眉欲言又止,又不好意思出手攔他,幽幽的道:“韓相公,我們能再見嗎?”

  韓尚志心不在焉的慢應道:“也許會的,姑娘珍重!”重字出口,人已在房門之外。

  “水仙,你送韓相公出去!”

  “是!”

  水仙一擰腰,搶在韓尚志頭里,一路穿廊過戶,向外走去,身后傳來吳小眉一聲幽然長歎,韓尚志故作未聞,低頭疾走,工夫不大,已來到門外,韓尚志抬頭—看,門上:一塊橫額,題了“聽濤小筑”四個字,心想,這便是這別墅的名稱了。

  “姑娘請回!”

  水仙一厥小嘴道:“韓相公,你不會辜負我家小姐……”

  韓尚志心頭一震,打斷對方的話道:“在下恩怨分明,有恩必報,告辭了!”

  —彈身,迅快無倫的疾馳而去,門外個遠,使是大江。這“聽濤小筑”正是建筑在江邊,官道卻沿江而辟。

  韓尚志沿江而下,一路思潮起伏不已。

  “血骷髏”功深不可測,要報仇除非尋到”靈龜上人”所遺的“佛手寶笈”的另一半.練就“須彌神功”、但、這是可遇而不可求的阿!

  十年前、舉家遭難,唯獨母親不死,這是個難解的謎:“血骷髏”因何單獨留了她一人的姓命?

  張帥叔舍子救自己。這恩德如何報,他也是舉家遭難、而他,也死了!

  張帥叔自絕之時,曾說是全師命,又一再叮囑自己不許報仇、不許收屍,為什麼?為什麼?難道他認為對頭太厲害、報仇無望,抑是……

  他想得頭皮發炸。

  個清麗絕俗的倩影,浮現腦際,那是吳小眉。

  他不由一躲腳,喃喃自語道:“我為什麼會想她,女人:女人!世上最可鄙的東西,我要忘記她。我要盡快的尋到她的仇人,報了恩,兩不相欠!”

  他也想到他的拜弟小叫化子東方慧!

  道旁,現出一座蒼林。

  韓尚志之念—轉,逕自扑入林中,選了個僻處坐了.運功療傷,他得靈龜輸以百年功力.又經靈泉浸泡脫胎換骨。這一運功療傷,事半功倍,毫不費力。

  前樂不過頓飯工夫光景,便已功圓果滿,復原如初。

  正路站起身來……

  災然——

  一個聲音道:“別動!”接著一只手掌已按在腦后的“玉枕穴”上。

  聲音嬌跪,是發自女子之口。

  韓尚志這一驚非同小可,看來這女子必已窺視在側很久了,但不知對方用意何在?自己出道未久,不曾與人結過怨,如果對方有心要害自己,在運功療傷之際,一個指頭就足以送自己的命。

  只聽那女子格格一笑道:“你是不是叫韓尚志?”

  韓尚志全身一震,暗道:“奇怪,她怎知我名,當下冷冷的道:“是又怎樣?”

  “令尊是韓世偉?”

  韓尚志大是駭然,這女子來路不簡單,大喝一聲道:“你是誰?”

  “我?格格格格J我叫有心人!”

  “什麼,有心人?”

  “不錯!”

  “這不像是人的名字?”

  “信不信由你!”

  “你准備怎麼樣?”

  “答姑娘我的話,你父親是不是韓世偉?”

  韓尚志腦海又一次浮現韓庄白骨如林的一幕,他的父親,陳屍斷廳之內,家中二百余口,除了母親之外,無一幸免,這慘案發生在十多年前,聽聲音這女子年紀不大,怎能一口道出自己的身世,莫非她是……

  想到這里,不由機伶伶打了一個寒顫,一咬牙,再次厲聲喝道:“你到底是誰?”

  “有心人!”

  “你敢再……”

  “怎麼樣?”

  “我斃了你!”

  “格格格格!你無能為力,現在你生命在我掌握之中!”

  韓尚志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恨恨的道:“說出你的目的吧!”

  “我問你是否韓世偉之后?”

  “不錯!”

  “那好.你聽著,不許你向‘鬼堡’尋仇!”

  韓尚志冷哼了一聲道:“憑什麼?”

  “因為鬼堡之主並非你的仇人!”

  韓尚志一顆心不由怦然而跳。看樣子,這有心人可能是“鬼堡”屬下、故意詭言阻止自己報仇、當下嘿的一聲冷笑道:“你怎知鬼堡主人不是我的仇人?”

  “我是受人之托、轉告你這句話!”

  “受何人之托?”

  “將來你會知道!”

  “鬼話。我韓尚志只要三寸氣在,沒有人能阻止我向‘鬼堡’索仇!”

  “你想死?”

  韓尚忘傲然道:“你下手吧!”

  “有心人”一聲輕歎道:“韓尚志,我說的是真話!”

  韓尚志—時心亂如麻,他付不透這自稱“有心人”的女子的來路,二師叔“毒龍手張霖”自絕之前,也囑咐自己不許報仇,二者不謀而合。

  為什麼?

  為什麼?

  韓庄廳壁之上,分明繪著一個血紅骷頭,那是“鬼堡主人”的標志,仇人是誰,不言可喻,而“有心人”卻說不是。

  謎!難解的謎!

  “韓尚志,話已帶到。信不信由你!”

  “姑娘如不說出事實真相,在下無法置信?”

  “我只是奉令傳說,其余的歉奉告!”

  “哼!有心人,你是否要取在下的性命?”

  “沒有這個必要!”

  “那你何不放開手,我們面對面的一談?”

  “我還有話說!”

  “講吧!”

  “你是不是最恨女人?”

  韓尚志不由又是全身一震,這真顯得有些邪門,連自己的個性她都知道是這麼清楚、這話自己僅只對拜弟東方慧說過—次,她怎會知道?

  “不錯!”

  “為什麼?”

  “人各有其愛惡,何必問為什麼!”

  “但這似乎不近人情,除非你曾對女人有過不可磨滅的恨事,也許,你是一個心靈受過創傷的人,但,豈可一概而論!”

  “在下不願談這問題!”

  “可是姑娘我卻高興談上一談?”

  “你自個儿談吧!?”

  “別忘記現在你的生命尚控制在我的手中?”

  “在下不喜歡受人威脅!”

  “這是事實,不是威脅,別忘了姑娘我的名字是‘有心人’,此來乃系有心而來,你應該心里有數!”

  韓尚志聽對方全是歪纏的話,不由傲氣橫生,怒聲道:“說出你真正的來意吧?”

  “有心人”得意的—笑道:“第—,我受人之托。帶口信給你,不許向‘血骷髏’尋仇,第……”

  韓尚志憤然截斷對方的話道:“告訴你辦不到,除非……”

  “除非怎樣?”

  “你說出事實真相,指出另外的仇人!”

  “日前不可以,但以后你會明白的!?”

  “那就謂免開尊口!”

  “聽不聽是你的事,不過我忠告你,你盲動的結果,必會后悔!”

  “哈哈!盲動?我韓尚志決不會后悔!”

  “好,聽著,第二,你行走江湖,不能向任何人道出身世來!”

  韓尚志—顆心又激烈的跳動起來、這些話師叔“毒龍手張霖道:“韓尚志,記住,我再重復一遍,第—,不許向‘血骷髏’尋仇,第二,不可露出身世來歷,咱們后會有期!”

  韓尚志但覺后腦的手掌,陡然移開,忙不迭的站起身形,只見一個白色人影,消失在樹叢之中。

  “有心人,慢走!”

  身形乍展,捷愈星飛的疾射過去,但樹深林密、白衣人影已失去了蹤跡,他懊喪的停下身來,在揣摩著“有心人”說過的話。

  她竟究是什麼來路?

  她受何人之托傳話給自己?

  她何以對自己的一切了如指掌?

  他想不透,根本也無從想起。這太離奇了,几乎令人難以置信,甚至,“有心人”確實是受人之托而來,抑是另有圖謀,不得而知,如果是友,事情的發展,令人莫測,如果是敵,那就太可怕了!

  “有心人”,這當然是化名,她是有心而來。

  不管如何,仇不能不報!

  天涯海角,也得去尋找那“佛手寶笈”的另—半,否則談不上報仇,“鬼堡之主”功力高出自己甚多。

  但,“佛手寶笈”武林奇珍,而且沉埋了不知多少年代,如何找呢?這不是痴人說夢話嗎?

  他木然的,茫然的,緩緩挪動身形,無目的穿枝拂葉而行。

  像一個夢游者、機械地挪動腳步。

  天,漸漸地黑了!

  夜幕籠罩了大地。

  林中,黑暗暗,烏沉沉,伸手不見五指,繼續的梟嗚,更增加了夜的陰森,韓尚志仗著內功精湛,黑夜視物不殊白書。仍盲目的前進。

  “有心人”的話,不住的在他腦內盤旋。揮之不去。

  天亮了,樹林也到了盡頭,林外,一座把頹的廟宇。

  他這才感到有些饑火中燒,心想,且到廟里去尋些吃的再說,那知走近一看,廟門緊閉,門上扣著—把大鐵鎖,已然銹蝕不堪,顯然這廟已沒有人居住了。

  他搖搖頭,正待轉身……

  突然一—一

  一陣低沉的哼聲,從廟內隱隱傳出。

  噫!這分明是一間廢廟,怎麼會有人在內發出哼聲?

  側耳再聽,那聲音卻停止了,韓尚志自忖,自己決不會聽錯,那聲音似乎是發自一個重傷人之口,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決意一窺究竟,一彈身,逕越廟牆而入。

  廟內蓬篙高與人齊,殿堂東倒西歪,使人有鬼氣森森之感。

  又是一聲哼聲傳來,似發白東邊配殿之內。

  韓尚志飛身扑向東配殿,一腳跨入殿門,忍不住驚呼出聲.只見殿內磚地之上,躺著—個血污狼藉的白發老丐,仔細—看,不由駭然變色。

  那白發老丐赫然是與自己分手不久的“南丐”。

  他怎麼會傷在這破廟之中?是誰能傷得了這名震江湖的高手?

  韓尚志急步上前,惶然道:“老哥哥!”

  沒有反應。

  用于一探鼻息,已然氣若游絲,離死不遠了,他這一急,非同小可,心想且先以本身真元,為老哥哥……

  心念轉身面對殿門,只見三個中年乞丐,一字式站在門邊,陰沉沉的望著自己、不由一怔神,付道:“這三人也是丐幫弟子,看來他們是守護老哥哥的!”當下移前兩步,—抱拳道:“三位請了……!”

  三丐之中,滿頭疥癩的年紀較長丐者、陰陰的道:“小子,你怎麼會闖到這里來的?”

  韓尚志俊面一變,但念及“南丐”對自己的—翻知遇之情,強忍住一口氣道:“在下偶然經過,聽見老哥哥……”

  “什麼。老哥哥?你小子稱這老狗叫老哥哥?”

  韓尚志一聽話風不對,丐幫幫規極嚴,而且“南丐”,在幫中的地位必然相當崇高,而這癲丐竟然以老狗呼之,看來此中大有文章,登時面孔—沉道:“三位是丐幫弟子?”

  三丐同時面色—變,仍是那癩丐答話道:“是又怎樣?”

  “南丐是貴幫什麼身份?”

  “首席長老!”

  “而你竟然稱他老狗!”

  “小子,你既然闖了來,你今天就算死定了!”

  韓尚志厲聲道:“你長老如何受的傷?”

  “嘿嘿嘿嘿,小狗,你死了那老狗會告訴你的!”

  韓尚志心念電轉,老哥哥必足傷在這三丐之手,對了,老哥哥先傷在“陰煞莫秀英”的手下,這三丐必有什麼圖謀,所以才敢乘危傷幫中長老,這可是欺帥滅祖之舉.俊面之上,倏然籠起一層恐怖的殺機,朝三丐一掃。

  三丐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另—個鷹鉤鼻的丐者,獰聲道:“小狗,報名上來?”

  “你不配!”聲音冷得像九秋寒霜。

  “老子先超渡了你!”

  欺身,搶進殿門,舉掌向韓尚志拍去。

  “找死!”

  悶哼聲中,那鷹鉤鼻丐者已被韓尚志扣住腕脈,動彈不得。

  另兩個丐者,面包修變,他們看出這年青俊美的少年。身手相當駭人,四只眼睛,竟然看不出對方用什麼手法,—下就制住那同伴。一呆之后,雙雙虎吼一聲,扑向韓尚志,勢疾力猛,卻也未可小覷。

  韓尚志心切老哥哥生死,急欲問出究竟、當下一揮手、道如濤勁氣,狂撞而出,兩丐者被震得倒翻到殿角,登時亡魂皆冒。

  “說,你們竟敢欺師滅祖!”

  就在此刻一一

  躺在地上的“南丐”急地睜開眼睛來,費力地道:“小……兄弟……殺!”

  韓尚志哼了一聲,一振腕,那被制的三丐之一,如箭也似的從殿門飛射而出,慘啤起處,被摔得腦血飛濺,橫屍院地之中。

  另兩個丐者驚魂出竅,正待……

  韓尚志一閃身,便到了兩人身前,半言不發,雙掌同時左右劈出。

  快!有如電光一閃。

  兩丐者連念頭都不及轉,慘號得半聲,便已雙雙倒地氣絕。

  韓尚志回身到“南丐”身前,激動的道:“老哥哥,怎麼回事?”

  “南丐”面上的肌肉,連連抽搐,雙目瞪得比銅鈴還大,顯然他內心激動到了極點,好半晌才進出話聲道:“小兄弟……你來得正好,這是天不絕我丐幫……”

  “老哥哥,你的傷勢……”

  “時間緊迫,我與你相交一面,但知你是性情中人,這件事只好重托你了,丐幫不幸,出此欺師滅祖之徒,三日前,幫主已蒙祖師爺神召歸天,例由首席長者提名繼承人,我在途中得訊,正擬趕去,忽遇本幫棄徒‘天星丐任七’,見我身負重傷,忽生歹念,強行奪走‘烏竹符’,企圖接掌丐幫,你快去阻止

  “我?”

  “不錯,你必須于今日午時趕到地方……”

  韓尚志困惑的道:“什麼地方?”

  “白水灘武侯伺,距此約二百里,沿江東行。”

  “白水灘武侯詞!”

  “不錯!”

  “如何阻止?”

  “必要時誅此叛逆,傳我口渝,要他們待命三日!”

  “空口無憑。貴幫弟子恐怕不會相信我的話?”

  “事待燃眉,你看著辦吧,‘天星丐任七’已歸附‘天齊教’任外堂主,如果讓他凶謀得逞,丐幫就算毀了!”

  “可是,老哥哥,你的傷……”

  “死不了,你馬上走!三日之后,我必趕到!”

  韓尚志無可奈何的點點頭,飛身出廟,沿著江邊宮道,電掣馳去。

  “浮光掠影”身法,驚世駭俗,施展開來,有如一縷輕煙。一個時辰不到約莫奔行了百里之外。

  突然——

  數聲暴喝,倏告遙遙破空傳來!

  韓尚志心中一動,目光掃處,只見前道近江邊的沙灘上。人影浮動,似有不少人在交手,身法一緊,疾逾流星過渡,轉眼之間,已臨切近,只見距官道約二十丈的江灘上,數十人圍成一圈,陣陣暴喝,從圈內傳出。

  正待停身察看,忽然想到老哥哥的大事要緊,還是少管閒事為妙,時間不多了,如果誤了老哥哥的大事,那還得了。

  心念之中,繼續向前飛馳……

  只聽一個極其耳熟的聲音,從擠頭場中傳來:

  “你們倚仗人多,我小叫化可不在乎,賊婆娘,你……”

  韓尚志猛然一剎身形,道:“不好,這是慧弟的聲音!”折轉頭向江灘掠去。停身在一塊巨石之上,一看—一

  果然小叫化東方慧被四個老者聯手合攻,打得難分難解。

  場邊人圈之中,一個極其惹眼的紅色的人影,赫然是“天齊教”首席堂主“彩蝶李芸香”,身后隨著兩個丫頭。

  不言可知,場中全是天齊教眾。

  仇人見面,份外眼紅,韓尚志腦內倏然涌起被“彩蝶李芸香”劫持在轎內,和挨了兩個耳光的恨事,這可是天假其便。

  “躺下!”

  暴喝聲中,一個老者的手指,已點上東方慧的“風府穴”。

  韓尚志心里暗道一聲“糟!”出來相救絕對無及,眼看……

  天下競有這種怪事,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那老者的手指,分明已戳中小叫化東方慧的“風府穴”,但東方慧卻似沒事人一膠,反乘機一掌把那老頭震出圈外。

  這真是邪門,難道東方慧竟然練到了移脈閉穴的地步了不曾?

  就在那老者被震退的剎那,另三個持劍的壯漢,加入戰圈。

  變成了六對—之勢。

  小叫化東方慧怪叫連天,劍、指、掌,不時落在他的身上,但他卻夷然無損。

  韓尚志不由看得呆了。

  怒喝聲中,挾以一聲慘哼,—個持劍的壯漢,被東方慧—掌劈中前胸,登時噴血而退,另二壯漢三老者齊齊暴喝一聲,攻勢更形加緊,有若狂風驟雨。

  小叫化東方慧頓時顯得招架不住,險象環生。

  但憑五人要在—時之間,擊敗東方慧,可不是件易事,他全身劍掌不能傷邪功,占了莫大的便宜。

  “住手!”

  嬌喝聲中,場中人影霍然而分,“彩蝶李芸香”蓮步款款,欺身入場。

  “你們先行上路,本堂隨后就到!”

  “遵令諭!”

  人影閃晃之中,紛紛朝官道射去,剎那間走個干淨,場中只剩下“彩蝶李芸香”和兩個隨身丫頭。

  韓尚志聰明透頂,付道:“老哥哥曾說丐幫棄徒‘天星丐任七’現任‘天齊教’堂主,看情形這些‘天齊教’高手,必是前往助他奪取幫主之位的無疑!”

  場中一一

  “彩蝶李芸香”柳腰款擺,一陣格格浪笑道;“小要飯的,想不到你還有兩下子?”

  東方慧嗤的一笑道:“臭娘們,別來這一套,我小叫化生平不近女色:“

  “呸:死到臨頭,還要強嘴!”

  “我小叫化子命最大,死不了”

  “小要飯的,我問你,上次被你弄走的小伙子現在何處,你如果實話實說,今天本堂主饒你一命?”

  東方慧嘻嘻的—笑道:“你說我那拜兄‘冷面人’”。

  “彩蝶李芸香”笑盈盈的道:“什麼,他叫‘冷面人’還是你的拜兄?喂!確實他面冷如冰……”

  韓尚志几乎失聲而笑,東方慧競然給自己胡謅名號。

  東方慧又道:“你愛上了他是不是?”

  “彩蝶李芸香”媚眼一眨,若無其事的道:“小要飯的,本堂時間無多,快說出‘冷面人’的住所?”

  “嘻嘻,我小叫化子也是要事在身,咱們以后再談吧!”

  說著,一轉身……

  “小要飯的,今天你肋生雙翅也逃不了!”

  “未見得!”

  “你不妨試試看?”

  小叫化一彈身,電射而起,身形之快,令人咋舌,但他快,“彩蝶李芸香”更快,紅影一閃,截住小叫化的去路,身形未穩,雙掌已奇幻無比的一連拍出八掌。

  八掌一氣呵成,盡從意想不到的部位攻出。

  小叫化登時被迫回原地。

  “彩蝶李芸香”粉面一寒,厲聲道:“小要飯的,本堂主沒有空陪你泡蘑菇,你到底說還是不說?”

  “說了也是沒用!”

  “為什麼?”

  “我那拜兄不但面冷,而且心也是冷的……”

  “少廢話,你說是不說?”

  “不說又待怎樣?”

  “我斃了你!”

  “憑你還不配!”

  “彩蝶李芸香”嬌斥一聲:“找死!”上步欺身,雙掌迅快無比的疾攻而出,掌影如山,勁氣嘯空,有哪奔雷駭電,把小叫化裹了個絲風不透。

  小叫化閃晃封攔,像一條游魚,翻躍在狂濤怒波之中,一時險象環生。

  “住手!”

  聲音冷得人不寒而栗。

  “彩蝶李芸香”芳心一震,收勢后退。

  小叫化也駭然注目。

  只見一條人影,從空而降,落地點塵不驚。

  “志哥!”

  小叫化歡呼出聲,但隨即面現驚詫色,數月不見,拜兄那來這身功力?

  “彩蝶李芸香”頓時粉面生春,眉眼含俏。

  韓尚志向小叫化點了點頭,然后面對李芸香,滿臉俱是煞氣。

  兩個小丫環一怔之后,雙雙站到“彩蝶李芸香”身畔。

  “彩蝶李芸香”朱唇半啟,嬌滴滴的道:“兄弟,你來得正好!”

  韓尚志語冷如冰的道:“李芸香,你少不要臉,誰是你兄弟?”

  “喲,冷面人,你說話可得留點分寸?”

  “李芸香,你記得我曾說過昔日所賜,要加倍奉還,今天,正是時候!”

  “彩蝶李芸香”粉面一寒,朝兩丫環一揮手;道:“時間不待了,拿下再說!”

  這句話同時也提醒了韓尚志,他必須要在正午之前,趕到白水灘候武祠,為“南丐”辦事,心里立即生起了速決的念頭。

  兩個小丫環應了一聲,雙雙閃身上步,四只玉掌,同時抓向韓尚志。

  小叫化雖見韓尚志展了一式身法,但他的功力他可清楚,決非兩小丫環之敵,當下一側身,掄掌就向兩丫環……

  “退開!”

  隨著這一聲嬌喝,“彩蝶李芸香”一掌劈向小叫化……

  几乎是同一時間,兩聲慘號過處,兩條人影,飛瀉而出,血箭噴向半空,又灑落地面,砰!砰!兩聲,兩丫不摔落三丈之外。

  小叫化疾退身一看,呆了!

  “彩蝶李芸香”也呆了!

  韓尚志如何出手震飛兩丫環,誰也看不出來。

  誰能相信,三個多月之前,還是—個微不足道的庸手,現在卻具備了這麼駭人的身手,兩丫環的功力足可與江湖中一流高手抗衡,而竟擋不住他的一擊。

  難道上次見面時他是故意隱藏?

  “彩蝶李芸香”是“天齊教”首席堂主,在教中是一流角色,什麼陣仗沒有見過,一呆之后,迅即恢復神智,一雙媚眼,在韓尚志面上几繞……

  這樣英俊的少年,再配上這身功力,天底下恐難找出第二人!

  這騷媚風流的女人,要得他的心更切了,芳心蕩起陣陣漣腸,粉腮之上,也不期然的染上兩片酡紅。

  韓尚志對她這種神態,可說完全無動于衷,在下意識中,他憎恨所有的女人,而眼前這女人,卻是恨上加恨I

  小叫化東方慧,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宛若泥塑木雕,一動也不動,他油污的面上,看不出什麼表情,只是眼色不停的變幻,嘴角的肌肉,也不斷的抽動。

  韓尚志冷冷地開口道:“李芸香,上次你打了我兩個耳光,今天,我要打你四個!”

  “彩蝶李芸香”媚態一‘斂,道:“你就打打看?”

  韓尚志冷哼一聲,雙掌一圈一划,奇詭迅快絕倫的攻出,這是得“靈龜上人”在靈龜背上所留的“靈龜三式”中的第一式。

  “彩蝶李芸香”見對方出手之勢,立知不妙,這種招式她連聽都沒有聽說過,只覺閃讓封擋,都無從著手……

  “拍:拍:“兩聲脆響,“彩蝶李芸香”嬌軀一連几個踉蹌,粉腮之上,現出兩個清晰的掌印,鮮血,從櫻口溢出。

  小叫化如夢醒般的高叫一聲道:“打得好!”

  韓尚志依然語冷如冰的道:“還有兩下!”下字方落,身形再閃。

  “拍!拍!”又是兩聲脆響,夾著兩聲慘哼,同時傳出。

  “彩蝶李芸香”口血飛濺,嬌軀搖搖欲倒,粉面凄厲如鬼,恨聲道:“冷面人,你好狠的心,有一天你會得到十倍的報償!”

  韓尚志一咬牙,道:“你沒有機會了!”

  一只手掌,已接上了對方的天靈。

  “彩蝶李芸香”登時亡魂皆冒,厲聲道:“冷面人,我做鬼也不會饒你,現在,你下手吧!”

  韓尚志心念電轉,自己被“鬼堡之主”劈落江心,為吳小眉救起,而吳小眉的父親八義幫主吳由道,和吳由道的至友“江南七怪”,全部都喪生在這蛇蠍女人之手。

  自己會暗自決定以這女人作為對吳小眉救命之思的交換,以免欠人恩情,尤其是女人,但目前“南丐”托付的事,迫在眉睫,勢不能分身去送人……

  “彩蝶李芸香”久久不見動靜,以為韓尚志已被她的姿色所動,不忍下手,雙目一睜道:“冷面人,你下手呀!”

  韓尚志一收手掌道:“今天我不殺你,下次遇上時,我決不放過你,你可記住了!”

  小叫化不由脫口道:“志哥,你……這女人毒如蛇蠍,今天你放了她……”

  “彩蝶李芸香”怨毒的瞥了小叫化一眼,又一種極其復雜的眼神,朝韓尚志一掃,退了兩步,道:“冷面人,你可不要后悔?”

  “哼!滾吧,我說過暫時放過你,暫時,聽清楚了!”

  “彩蝶李芸香”做夢也估不到今天栽得這麼慘,几乎性命不保,而且是栽在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少年人手里,她愈想愈恨,但她的目光再次觸及對方俊美如仙的面孔時,她又茫然了,分不清是恨是愛!

  “我要占有他,盡情的玩弄他,然后把他毀容,讓他痛苦一生!”

  這毒辣淫狠的女人,在心里微笑了,她作了如上的暗誓。

  有諸內必形于外,她面上剎那之間的神情,使韓尚志打了一個冷顫,那是險狠怨毒……等情態的結合。

  她挪轉嬌軀,走了:

  小叫化這才以一種既欣慰又抱怨的口吻向韓尚志道:“志哥,江岸一別,我找得你好苦,你說過不拋棄我的,可是……”

  “慧弟,我這不是來了嗎?”

  “如果不是這一場拼斗引你來此……”

  “我也會找你的!”

  “志哥,原來你是真人不露相?”

  “為什麼?”

  “你這一身功力,小弟我望塵莫及,而上次在江岸之時,你卻……”

  “哦,慧弟,我目前有急事要辦,必須在午時前趕到白水灘武侯祠,一切以后再談,我們以后在什麼地方見?”

  小叫化東方慧撒嬌似的道;“什麼急事?”“來不及解說了,我馬上得走!”

  “不!我要跟你一道!”

  “慧弟,你……”

  韓尚志急得滿面通紅。

  “志哥,你我既然結了生死之盟,有言在先,你不該拋下我?”

  “這不是拋下,我要辦的事既重要,又危險,我們約定個地點,三日之后,我來找你,這還不行?”

  “不行,既然是生死之交,禍福與共,你說危險,我更要去!”

  韓尚志被迫無奈,一頓腳道:“好,走吧!”

  “哼!你不是心願的,太勉強了,我不去!”

  “好兄弟,你又不是女人,別這麼多心眼,走吧!”

  小叫化雙目忽現異光,朝韓尚志一瞥道:“志哥,你說你最根女人?”

  “是的,別嚕酥了,走吧!”

  “假使……假使……”

  “假使什麼?”

  “假使我真的是女人呢?”

  “啊呀,好兄弟,不管你是什麼人,我求你上道吧,這件事非同小可,耽誤了我將百死莫贖了!”

  小叫化身形一挪,又道:“如果我是女人,你不會恨我吧?”

  韓尚志氣得連連頓腳道:“不會!不會!簡直是無理取鬧!”

  說著拉住小叫化東方慧的一只手臂,彈身奔去。

  一路亡,韓尚志簡略的把自己在莽林中的奇遇,和此行的目的,對東方慧說了一遍,聽得小叫化連連咋舌不已。

  韓尚志全力展開身法,快如白駒過隙,但仍緊拉住小叫化不放,他知道如果放開他他決無法跟得上自己。

  韓尚志心急如焚。

  小叫化東方慧指遠遠的一片白茫茫的闊灘道:“那就是白水灘!”

  韓尚志精神一振,道:“不知武侯祠在何處?”

  “那灘邊的蒼林內就是!”

  顧盼之間,兩人已來到灘岸邊的蒼林之前,只見林中隱約露出一些殿角紅牆,但奇怪的是不見半個人影。

  韓尚志緩下身形,打量了蒼林几眼,道:“我們進去吧!”

  突然——

  小叫化東方慧尖叫一聲,轉頭……

  韓尚志不由嚇了一跳,他一把抓住小叫化的手臂,惶然道:“慧弟,你發現了什麼?”

  小叫化渾身直抖,目中露出駭然之色,額上、鼻端,滲出點點汗珠,用手朝林邊路旁的一方大石頭一指。

  韓尚志順手指處一看,只見一個血紅的東西,擺在石上,再仔細一看,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原來是一個被染了的骷髏頭。

  陡然一個意念沖上腦海,不由血脈貪張,目中噴火,激動至極的道:“對了,不錯,是‘血骷髏’,正是那老魔的信物!”

  “血骷髏”突然在此現身,確實是件不可思議的事。

  韓尚志又歇斯底里般的叫了一聲:“血骷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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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8-15 00:02:42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丐幫風云

  小叫化東方慧語不成聲道:“志……哥……我們……走!”

  韓尚志目毗欲裂,狠狠地盯住那血紅的骷髏頭,道:“為什麼要走?”

  小叫化面孔鐵青的道:“你想死不成,不!我不能讓你死,你死了我也活不成!”

  “慧弟,冷靜一點!”

  “不,志哥,我求你離開,‘血骷髏’天下無敵,沒有人能與他抗衡:“

  “可是我正要找他!”

  “你,為什麼?”

  “我與‘血骷髏’有三江四海之恨,不共戴天之仇!”小叫化蹬蹬蹬退了三個大步,身形搖搖欲倒,像呻吟般的道:“你……與‘鬼堡之主’有仇?”

  “不錯!”

  “什麼……樣的仇?”

  韓尚志咬牙切齒的道:“殺父屠家之仇!”

  小叫化身形又是一連几晃,喃喃的道:“天啊!為什麼?為什麼……”

  “慧弟,你可以離開!”

  “我?不!我不離開你,死也和你死在一起!”

  韓尚志感動得几乎落淚。

  小叫化呆了—會之后,突然大叫道:“不可能呀!不可能,決不可能,這不是真的,不是!……”

  韓尚志見東方慧駭成這般模樣,跡近瘋狂,忙緊握他的手指道:“慧弟,鎮靜一點,你說什麼不可能?”

  小叫化張口結舌了半響,才囁囁的道:“我說‘血骷髏’不可能在此現身!”

  “為什麼不可能?”

  “這……這……我直覺的感到這不是真的……”

  “可是事實擺在眼前?”

  “志哥,我求你離開!”

  “不”

  “你不能死呀!”

  “你知道我一定會死?”

  小叫化用手背擦了擦將要滾落的淚水,嘶聲道:“會的,任何人也無法和‘血骷髏’為敵!”

  韓尚志緊咬著下唇,怨毒已極的道:“也許,但我與‘血骷髏’勢不共戴天,也許是我死,或者是他亡,我有生之日,誓要踏平‘鬼堡’……”

  小叫化雙目失神,身軀搖搖欲倒,歇斯底里的喃喃道:“志哥,這太可怕了!”

  韓尚志抬頭一望天色,道:“午時已到,我必須進武侯祠,完成‘南丐’的托付!”

  說著邁步例要人林,小叫化緊緊地拖住他道:“志哥,你一定要進去?”

  “當然,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武林人一言九鼎,水里火里也得去!”

  小叫化抬頭望了一眼那擺在石上的血紅骷髏頭,若有所思,半晌之后,把拉住韓尚志的手一松,毅然道:“好,我們進去!”

  “不,慧弟,你離開,我不能讓你去犯險!”

  “不要多說了,走吧!”

  韓尚志一咬牙,道:“走!”

  兩人閃身入林,朝林深處的祠宇走去、方走了不到二十丈,小叫化駭然驚呼一聲道:“志哥,來不及了,你看!”說著用手一指。

  韓尚志目光轉處,不禁全身發毛,只見林中橫陳了不少死屍。

  一具!

  二具!

  三具!

  竟然!有十余具之多,而且盡是丐幫弟子,一個個瞪目裂嘴,七孔溢血,似是被一種極其歹毒的武功所傷,不由慘哼了一聲道:“這必是‘血骷髏’的杰作,怪不得不見警戒的人現身,原來都遭了毒手!”

  事情離奇得令人難以置信,丐幫選立幫主繼承人,而“血骷髏”突然現身插手,“天齊教”也派高手前來,確實命名人費解。

  韓尚志雖說不顧生死的闖進來,但內心是忐忑不安的,全身冷汗涔涔,事情的結果如何,無法逆料,眼前已有十多個丐幫弟子喪生。

  整座蒼林,被一層恐飾的氣氛所籠罩。

  就在此刻——

  武侯伺內突然傳來兩聲狂笑,其聲刺耳,宛若獸叫果啼。

  韓尚志和小叫化同時一震。

  緊接著是一聲轟然巨響,和一陣牆倒屋坍之聲。

  韓尚志臉色一變,道:“不好,必是‘血骷髏’在大肆屠殺幫眾!”

  身形一起,就向祠字方向扑去!

  “小施主,不可!”

  隨著這一聲沉喝,一條灰影,從側方飛出,勁風鼓蕩之間,把韓尚志硬生生的迫落地面,接著灰影落地,赫然是一個身穿百納僧袍的白眉老和尚。

  韓尚志被迫落地,本能的就勢揮出一掌。

  小叫化高叫一聲道:“志哥,是‘北僧’老前輩!”

  韓尚志聞聲已不及收勢,嘩嘩啦一片暴響聲中,殘枝敗葉落了一地,定睛一看,果然是“鬼堡”江岸曾遙見一面的“北僧”,隨即歉然一禮道:“恕晚輩失手!”

  “北僧”惶然的朝“武侯祠”方向望了一眼,急聲道:“快走!”

  韓尚志一愕道:“走?晚輩系受‘南丐’之托……”

  “我知道.快走,遲就來不及了,一切離開這里之后再說!”

  “可是丐幫……”

  “北僧”雙手電出,分別扣住韓尚志和小叫化東方慧,向林外飛奔。

  韓尚志被弄得滿頭玄霧、不知“北僧”此舉何意,若說身手.“北僧”可不容易一下就扣住他,一來是出其不意,二來他知道“北僧”與“南丐”同屬武林奇人,而且交情不恐.此舉必有深意。所以不再出手抗拒。

  顧盼之間、已出了蒼林,“北僧”仍緊拉著兩人不放手。飛也似的順官道一陣疾奔,約莫行了十里左右,才在—個出環之內停下身來。

  “北僧”瞥了小叫化—眼,道:“你是丐幫門下?”

  小叫化東方慧嘻嘻—笑道;“不是!晚輩是游丐!”

  “什麼游丐?”

  “一不討飯,二不乞錢,三不拜師,四不投門。飄游浪蕩,四海為家!”

  “北僧”白眉一趨,不再開口。

  韓尚志蹩了一肚子悶氣,迫不及待的道:“老前輩.到底怎麼回事?”

  “北僧”神色—肅,道:“小施主,你知道武侯中交手的是什麼樣的人物?”

  “血骷髏!”

  “與他交手的是誰?”

  “這個……”

  “陰煞莫秀英!”

  韓尚志大吃一驚道:“陰煞莫秀英?她怎會來此和鬼堡之主交上了手?”

  “這是巧合,陰煞莫秀英可能路經白水灘,見擺在路旁的‘血骷髏’而雄心大發,想一斗這武林絕代恐怖人物,幸虧如此,否則你倆入林之后,就算閻羅殿里掛了號,那里還會有命在!”

  “陰煞莫秀英向‘鬼堡之主血骷髏’挑戰,她的身手想必相當駭人的了,數天前,‘南丐’被她在三招之內擊成重傷……”

  小叫化東方慧語音微顫的道:“老前輩,你看到‘血骷髏’的真面目了?”

  “這個倒是沒有,老袖系藏身殿角之內、‘鬼堡之主’初現身之際……不過老衲認為事情有些蹊蹺……”

  “是否‘血骷髏’的形像不對……”

  “小施主知道‘鬼堡之主’是什麼形象?”’

  “聽人說面蒙灰巾,身披灰袍,右手瑩白如玉。左手漆黑似墨……”

  “北僧”全身陡地一震,不期然的退了一個大步,雙目炯炯有神迫視著小叫化,一不稍瞬。看得小叫化低下頭去,好半響才沉凝的道:“小施主聽什麼人說的,‘鬼堡主人’,從未在人前現過形跡?”

  “晚輩是無意中聽到的,老前輩所見是否如此?”

  “這個……這個……老衲不曾看清,灰影是不錯!”.

  韓尚志插口道:“老前輩遇到‘南丐了’!”

  “沒有!”

  “那老前輩何由至此?”

  “老納得人報訊,趕來阻止丐幫此次集會!”

  “哦,什麼人報訊?”‘

  “一位女施主,她自稱‘有心人’……”

  “韓尚志驚呼一聲道:“有心人,又是她?奇怪!”

  “小施主認得這有心人?”

  “不認得,不過她曾……”

  說到這里,無法接下去,因為他不願意把自己的身世和“有心人”傳告給自己的話,說了出來。

  小叫化緊張的追問道:“她曾怎麼樣?”

  韓尚志尷尬的一笑道:“她曾為了某件事而代人傳話給我!”他怕小叫化繼續追問下去,一變話題道:“老前輩,丐幫的事如何了結?”

  “老袖及時趕到,遣走了九長老和數百丐門弟子,否則的話,后果不堪設想,‘血骷髏’在幫眾去后不及半刻出現,有十多個丐幫弟子不及退去,已悉數遭害,想來你們都已親服看到林中的屍身了!”

  韓尚志“昭了”一聲。

  “北僧”繼續又道:“若非‘陰煞’湊巧架梁,你我想都無法幸免!”

  小叫化激動的道:“老前輩‘陰煞’敢與“鬼堡主人’交手?”

  “昭!以老袖偷瞥的倩形看來,‘陰煞’最多能支持五十招,非敗不可!”

  韓尚志仍然關切丐幫的事,他必須弄清楚全部真相,才能向老哥哥有所交代,當下向“北僧”道:“老前輩可否能把經過詳情見告,晚輩對‘南丐’好有個交代?”

  “北僧”點點頭道:“昨日老袖在途中遇到一個白衣蒙面的女施主.自稱‘有心人’,她告訴老袖‘天齊教’外堂堂主,天星丐任七’.受‘天齊教’的支持,要回幫接掌丐幫掌門人,他並持有首席長老‘南丐’的‘烏竹信符’,要老衲在午正之前,趕到白水灘武侯祠阻止這件事的進行,並把此事向丐門各長老執事宣告……”

  小叫化插口道:“天星丐既是‘天齊教’屬下堂主,怎麼能……”

  “北僧”截住他的話道:“天星丐與本屆已死的掌門是師兄弟輩,因犯了幫規而被逐出丐門他投效了‘天齊教’,此次由該教支持他返本門奪取掌門之位,用意當然是想把門人遍天下的丐幫置于。天齊教’下”……”

  “天星丐既為被逐的人.丐幫能任命他接掌嗎?”

  “首先。他准備以武力達到目的,第二,他持有‘南丐’的烏竹牌、丐幫最重輩份‘南丐’雖是首席長老,但他的輩份比現在的九長老還高—輩,所以他的信牌具有無上的威力!”

  韓尚志憤然道:“事情巧在‘南丐’被‘陰煞莫秀英’所傷,否則‘天星丐任七’的奸謀恐怕難以得逞,憑‘南丐’的身手……”

  “北僧”白眉一掀道:“這倒未見得,‘天齊教’是蓄意要促成此事,不惜傾全力而為,這只是一種巧合,使他們的毒謀,更易實現而己!”

  “只不知那‘有心人’何以會得悉此中內幕?”

  “這個只有她本人知道!”

  “最令人費解的是‘血骷髏’何以突然現身白水灘,而且向丐幫人下手?”

  “老袖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三日之后,‘南丐’可以趕回來處理善后!”

  “這個老衲也聽‘有心人’說了!”

  韓尚志几乎驚得跳起來,大聲道:“她怎麼會知道的,這話是‘南丐’親口向晚輩交代,無人在旁?”

  “不錯,事情離奇得令人難以置信!”

  “有一天我要揭穿這個跡底!”

  “北僧”搖頭一歎道:“此次丐幫事件,雖可苟安于一時,但卻不能解決根本問題,因為‘天齊教’既已明日張膽的破臉而為,不達目的恐不會干休!”

  韓尚志憤然道:“丐幫弟子遍天下,難道都是些庸手?”

  “話不是這樣說,丐幫臥虎藏龍,單只目前的九長老,都各有一身驚人藝業,但‘天齊教’羅網盡天下究凶極惡仁徒,確實不可小覷,預料中一場”殺劫,勢難避免,最可慮和最令人費解是‘血骷髏’現身與丐幫為難,是有意抑無意不得而知!”

  “問題仍在‘血骷髏’!”

  “不錯,老化子趕回恐亦無濟于事!”

  “血骷髏真的天下無敵?”

  “目前是如此!”

  韓尚志喘了一口大氣,默默無語,他的意念,又轉到“佛手寶笈”之上,如果他能尋到另只烏銅手掌,練成“須彌神功”……

  驀在此刻——

  一陣喝之聲,由山環之外,遙遙傳來。

  三人同感一震,韓尚志面色—整道:“我去看看!”

  聲落,人似一縷輕煙般飄出山環,只見官道之上,人影幢幢,暴喝之聲,從人群中不斷的傳出。

  韓尚志如幽靈般毫無聲息的瀉落距人群五丈之外。

  —條紅色人影,站在人群之中,分外刺日。

  她——正是“天齊教”首席堂主“彩蝶李芸香”,有她在場,不言可知這些人全是“天齊教”屬下。

  韓尚志神目如電,透過人群,掃向場中。

  一看,不由愣愕莫名。

  八個青衣老者,和“南丐”打得難分難解。

  “南丐”被陰煞莫秀英”所傷,又被丐門叛逆“天星丐任七”再次擊傷,生命垂危,怎的會突然在此和人交手?

  韓尚志緩緩移動身形,向人群欺去。

  場中地上,橫陳了十多具屍体,想是毀在“南丐”之手。

  韓尚志目光掃處,見教眾之中,有一個中年乞丐,滿面大黑麻子,鷹鼻雞眼,正陰惻惻地疑視著場中,不由心中一動道:“他准是欺師滅祖的‘天星丐任七’無疑,此次丐幫事變,他是罪魁禍首,今天我就代老哥哥劈了這狼子!”

  心念之中,身形一划,電閃扑向那中年乞丐!

  中年乞丐正望著場中入神,做夢也想不到會有人對自己猝然出手,方感風聲有異,連念頭都來不及轉,腕脈已被扣個結實,另一只手掌也同時按上了命門大穴。

  人群一陣紛亂!

  “彩蝶李芸香”尖叫一聲道:“冷面人!”

  由于“彩蝶李芸香”這一聲尖叫,所有的目光,全向韓尚志迫來。

  正在擠斗中的“南丐”和八個青衣老者,也不期然的停了手。

  “冷面人”年紀不超過二十歲,而且江湖中還不會聽到過有這—號人物,所有的“天齊教”高手,齊齊面露惑然之色,憑這個小白臉,俱然能把首席堂主“彩蝶李芸香”打得吐血,險些送命,這真令人難以置信。

  韓尚志心中暗笑,拜弟小叫化給他胡謅了“冷面人”這個名號,居然叫開了。

  “冷面人”何以粹然現身手出手制住“天星丐”令人莫測。

  “天星丐任七”脈門要穴被制,分毫無法反抗,額上汗珠滾滾而落。

  韓尚志朝“彩蝶李芸香”冷冷地盯了一眼,道:“李芸香,想不到我們這麼快又再見!”

  “彩蝶李芸香”粉面浮現一重恐怖殺機,冷笑一聲道:“冷面人,想不到你這快來送死!”

  “天星丐任七”忍不住厲聲道:“冷面人,你知道本堂是誰?”

  韓尚志不屑的道:“丐幫棄徒,欺師滅祖的天星丐任七,對不對?”

  “天星丐”不由全身一顫,暴喝道:“冷面人,你意欲何為?”

  韓尚志轉身向呆立場中的“南丐”道:“老哥哥,怎麼辦?”

  “南丐”憤然道:“他早已被逐出丐門,已不算是本幫弟子,無須按幫規處治,小兄弟你看著辦好了,老化子沒有意見!”

  “既然如此,我毀了他以向丐門贖罪!”

  “天星丐”頓時面如土色,目眥欲裂的道:“冷面人,我死你也逃不了!”

  “那是另外一回事,不用你操心了!”

  “天星丐”把乞憐的目光,射向場中八個青衣老者。

  “彩蝶李芸香”厲聲喝道:“冷面人,你敢!”

  韓尚志冷哼一聲道:“這有什麼不敢、宰了他就輪到你!”

  這話說得“彩蝶李芸香”杏目噴火,粉面鐵青。

  一片怒哼聲中,有七個“天齊教”高手,同時欺身上步,迫向韓尚志。

  場中驟現一片殺機。

  八個青衣老者其中之一陰惻惻地道:“冷面人,你如敢對任堂主下手,丐幫將遭到血的報復!”

  這話使得韓尚志機伶伶打了一個冷顫,“天齊教”是當今江湖第一大教,高手如云,如果對丐幫普遍展開屠殺的話,后果不堪設想,但他冷傲天生,更由于身遭慘劇在心里充滿了恨的因素,豈肯為對方一句話所屈服,可是他又不願意替丐門惹麻煩,不禁下意識的把目光飄向“南丐”,意思是聽老哥哥一言決定。

  七個高手這時已欺到他身前不及兩丈之處,蓄勢待發。

  空氣緊張得令人窒息。

  場中“天齊教”不下五十人之多,每一個都虎視眈眈。

  “南丐”如銀須發,根根倒立,肝膽皆炸,但一時之間,卻無法下決心,丐幫門人遍布天下,如果“天齊教”真的展開屠殺的話,后果是十分可怕的。

  那青衣老者,面有得色,陰側側的向“南丐”道:“閣下身為丐門首席長老,丐幫興亡在你一念之間!”

  “南丐”目眥欲裂的道:“你們准備如何辦?”

  那青衣老者道:“由任堂主接掌丐幫,本教與貴幫和平共處,領袖群倫!”

  “南丐”氣得渾身激顫,咬牙切齒的道:“辦不到,除非我老化子死了!”

  “你死也不能解決問題?”

  “那丐幫與‘天齊教’周旋到底了!”

  接著朝韓尚志大喝一聲道:“殺!”

  一聲凄絕人環的慘嗥起處,“天星丐”七竅鮮血狂噴,仆臥當場。

  同一時間,七個高手同時發掌攻向韓尚志,八個青衣老者,再度圍攻“南丐”。

  兩條人影,在此時候飛瀉入場,赫然是“北僧”和小叫化東方慧,立即有十余個高手,涌身扑向“北僧”。

  “彩蝶李芸香”把小叫化恨之入骨,嬌斥一聲,出掌就劈。

  一場武林罕見的搏斗,于焉拉開了序幕。

  暴喝震天!

  勁所撕空!

  人影閃晃!

  一聲慘啤,一股血箭一具屍体!

  小叫化仗著周身不懼掌指,與“彩蝶李芸香”打得難解難分。

  八個青衣老者,個個具有罕絕的身手,與“南丐”一時難分上下。

  圍向“北僧”的教眾,功力次于八個青衣老者,死傷迭見!

  韓尚志在場中算是功力最高的一個,“靈龜三式”玄奧莫測,出手之間,對方非死即傷,然而死了一個,填上一雙,轉眼之間,他身前的屍体已積了十四具之多。

  事實非常顯明,到最后“南丐”“北僧”“冷面人”‘小叫化”四人聯手的話,“天齊教”的高手連八個青衣老者在內,恐怕沒有几個能全身而退。

  突然——

  一聲厲嘯,破空而來,震得人耳膜如割。

  接著,一樣血紅的東西,挾以刺耳的破風聲,飛落場中。

  “血骷髏!”

  “血骷髏”

  驚叫之聲起處,場中人全都自動的停了手。

  一個血紅的骷髏頭,端端正正的攪在斗場之中,恐怖陰森的氣氛,立時彌漫開來。

  “鬼堡主人”,突然在此時此地現身,的確出乎每一個人意料之外。

  “南丐”“北僧”韓尚志和小叫化不期然的慢慢靠在一起。

  “天齊教”的高手,也聚到一處。

  剎那之間,場中靜得落針可聞。

  所有驚怖的目光全部都集中在那“血骷髏”之上,只有一人例外,那是韓尚志,他眼中流露的不是驚,不是怕,而是恨,是仇,是懾人的殺光。

  “鬼堡主人”現身的目的何在,沒有人知道,但可預知的是接踵而來的必是死亡——恐怖的血劫。

  “血骷髏”在日光的反照下,閃著駭入血光。

  死亡的陰影,籠罩全場。

  韓尚志恨哼了一聲,舉步便向“血骷髏”走去……

  小叫化東方慧不禁驚叫出聲,一把拉住韓尚志的衣衫,栗聲道:“志哥,你……你要做什麼?”

  “南丐”“北僧”同時把驚詫的目光轉向韓尚志。

  韓尚志冷冷道:“我先毀了這勞什子!”

  “南丐”“北僧”同時道了一聲:“不可!”

  “天齊教”眾高手,一陣竊議之后,扶起傷者,悄悄退去,剎那之間,走了個干淨,遺下了十多具死屍。

  “彩蝶李芸香”在臨去時,狠狠地盯了韓尚志几眼,可惜,韓尚志不曾回頭。

  “北僧”壓低了聲音道:“看樣子‘鬼堡主人’是沖著我們而來!”

  “南丐”不解的道:“何以見得?”

  “白水灘武侯祠已有几個貴門下被害,現在‘天齊幫’高手安然離開,顯然他的目的在此而不在被?”

  “他的目的何在呢?”

  “不得而知!”

  小叫化東方慧激動的道:“志哥,兩位前輩、我們何不離開?”

  “北僧”一搖頭道:“我們走不開的!”

  韓尚志突然掙脫小叫化的手,一彈身,射向那骷髏頭……

  “南丐”“北僧”同感心頭巨震,但已無法阻止,小叫化尖叫一聲,跟著扑了過去,韓尚志大叫一聲。

  “血骷髏,你現身出來!”揮掌便向地上的骷髏頭劈去……

  就在韓尚志一掌劈向骷髏頭的掌力,改劈向電閃而至的灰影。

  “砰!”

  灰影凌空承受了韓尚志駭人的一擊,僅只一窒。

  韓尚志登時寒氣大冒,方待再度出掌……

  “轟!”的一聲,一股万鈞勁道,已迎頭奪下。

  慘哼聲中,韓尚志仰身栽倒,正好小叫化趕到一把抱住。

  “南丐”“北僧”驚呼一聲,雙雙扑到。

  那灰影恰在此時,落下地來、赫然是一個頭蒙灰罩,身著灰袍的怪人。

  小叫化抱著韓尚志,遲到三丈之外,雙眼驚怖的望著那怪人,渾身簌簌而抖,“南丐”“北僧”並肩而立,面對那怪人。

  怪人若無其事的用手虛虛一招,收回地上的骷髏,放人懷中。

  “南丐”語含激憤的道:“血骷髏,你意欲何為?”

  “血骷髏”嘿嘿一陣懾人的陰笑之后,道:“你兩個是自了,還是要本人動手?”

  “北僧”壽眉一揚,高宣一佛號,道:“阿彌陀拂,施主何故出乎反乎,自食其言?”

  “血骷髏”陰森林的道:“本人食什麼言?”

  “在‘鬼堡’之內,施主……”

  “嘿嘿嘿嘿!”

  “血骷髏”發出一刺耳怪笑,打斷了“北僧”的話,道:“廢話少說,本人向來憑自己的意思做事,什麼食言不食言,你兩個還是干脆點自己了斷吧!”

  小叫化几次想沖上前.但看了看抱在手中昏迷不醒的拜兄韓尚志、又停止下來。

  “南丐”厲聲道:“血骷髏,堂堂鬼堡主人,竟然說出這樣的話,老化子和老和尚活了這大把年紀,死何足惜。閣下先說說要我兩人性命的理由?”

  “理由?哈哈哈哈,‘血骷髏’行呈,還談什麼理由!”

  “北僧”目瞪如鈴的道:“血骷髏,你下手吧?”

  “要本人出手?”

  “老衲和老叫化功力不逮,死在你手,份所當然,如要我倆自絕,決辦不到!”

  血骷髏嘿嘿—笑道:“本人成全你倆的壯志吧……”

  “南丐”一抬手道:“且慢!”

  “你還有話說?”

  “南丐”一指三丈之外的小叫化和韓尚志道:“這兩個娃儿閣下可否放過?”

  “這個……”血骷髏沉吟了片刻之后,道:“可以!”

  “南丐”一轉身,向小叫化東方慧道:“帶著他立刻離開!”

  小叫化東方慧望了一眼“血骷髏”,一付欲言又止之態……

  “南丐”一飄身到了小叫化身前,沉聲喝道:“難道你要一起同歸于盡?”

  小叫化眼中神色一凜,毅然道:“老前輩,我……”

  “你什麼,我小兄弟中了這老魔一掌,內腑已傷,若非他的功力深厚,早己寒熱交煎,噴血而亡,你聽說過‘寒魄掌’‘白陽功’的歹毒……”

  “南丐”話聲未完,小叫化似有所悟般的,脫口叫了一聲:“不好!”,一彈身抱著韓尚志疾奔而去。“南丐”黯然歎了一口氣,返回原來的位置!

  “血骷髏”陰陰的道:“本人要出手了!”

  “南丐”“北僧”面上同時浮起一層悲憤之色,功凝雙掌,准備一拼,他倆明知決不是這魔尊的對手,但,以他倆的地位名望,豈能束手待斃,當下同聲道:“出手吧!”

  “血骷髏”口里“嘿!”了一聲,雙手緩緩從寬大的袍視中伸出左掌漆黑如墨,右掌瑩白如玉,這就是“寒魄掌”和“白陽功”,以一身而兼具兩種奇功;可說是武林中罕聞罕見的怪事,而兩種奇功,能同時發出,更是絕世奇譚。

  “南丐”“北僧”心頭不禁一寒。

  “血骷髏”兩掌交加,疾圈而出,一寒一熱兩道勁氣,以雷霆万鈞之勢暴卷而出。

  “南丐”“北僧”大喝一聲,各以畢生功勁,劈出一掌。

  勁氣相接,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塵砂飛揚之中,“南丐”“北僧”被震得踉蹌倒遲八尺,一陣血翻氣涌,兩人互視一眼,似乎都感到有點意外。

  “血骷髏”冷嗤一聲,第二次發掌攻擊,勢道之強,足可撼出栗岳。

  “南丐”“北僧”霍地向左右電飄五尺,延身各劈一掌。

  “血骷髏”劈出的雙掌,突地一分,朝左右猛然揮出,變勢之快,駭人聽聞。

  “波!波!”兩聲巨震,“南丐”“北僧”各被震退五步,逆血几乎奪口而出。

  厲嘯聲中,“血骷髏”身形一划,電閃攻向“南丐”,雙掌乍出候收,返身又迫向“北僧”,連揮兩掌。

  兩聲慘哼,先后響起,“南丐”“北僧”各張口噴出一道血箭,跌坐在地。

  “血骷髏”口里發出一陣使人不寒而栗的獰笑,緩緩舉步,迫向“南丐”,沙!沙2那腳步聲,充滿了恐怖的殺機。

  “南丐”一提氣,“哇!”

  一口鮮血奪喉而出,暗道一聲:“我老化子完了!”

  “北僧”眼看著“南丐”將要遭毒手,但他自己也是欲振無力,他自己知道,他與“南丐”同一命運……

  就在這死亡氣息迫人之際——

  叮!叮!叮……

  一陣鐵杖叩地的聲音,遙遙傳來。

  “南丐”雙眼陡然一亮,但隨即又變惘然之色。

  一個黑點出現了,叮!叮!之聲,愈來愈近,也愈來愈震耳,每叮!的響一聲,那黑點便移近一些,數聲之后,已看出那點是一個人,而且只有一只腳!

  “北僧”白眉一掀,脫口道:“老化子,是他,真的是他!”

  “南丐”似忘了生死只在頃刻,精神一震道:“我師叔宋鐵捉!他……他……他老人家還在人世?”

  “血骷髏”陡在止住身形,輕笑一聲,轉身飛射而去,只兩閃便失了蹤影。

  一個皮包骨的獨腳老丐出現了。手中持著—根烏光閃亮的竹杖,頭上只剩了稀稀几莖白發,雙目深陷,開閣之間,精光迫人。

  “南丐”強忍傷痛,上前—屈膝道:“趙非參見師叔!”

  “北憎”也忙移身過來,打一問迅道:“宋施主四十年未現俠蹤,神采如昔!”

  來的正是“南丐”的師叔“宋鐵拐”,算年紀已在百歲之外,四十年前失蹤江湖,想不到會在此緊要關頭現身,驚走了“血骷髏”。

  四十多年前,“宋鐵拐”因一點小小名氣之爭,以一根打狗捧,挑戰八大門派的掌門人,在泰之頂激戰兩晝夜.八大掌門四死傷,這件事曾震撼了整座武林,至今還為武林人樂道,丐幫也以此自豪,就在斗八大掌門之后不久,他忽然失蹤。

  “宋鐵拐”打狗棒的一端,鑲了一塊鐵片,行動起來,叮叮作響,這是他的獨門標記,老遠就可使人聽得出來。

  “宋鐵拐”目光一掃“南丐”道:“你就是趙非?”

  “弟子正是!”

  “哈哈,你也老了,那魔頭呢?”

  “他聽見師叔駕臨,走了!”

  “哼,他竟然向本幫伸出魔手,我宋鐵拐饒他不得!”

  “師叔重臨,乃丐門之福!”

  “昭,我本不再過問世事,因所居之地遇上地震坍陷,迫得我搬遷,無意中聽得本門發生變故,所以不得不重蹈紅塵,現在你速趕回,選立幫主……”

  “師叔您老人家……”

  “我上鬼堡算帳去,這是兩粒丹藥,你倆分食了吧!”

  說著擲出兩粒丹藥與“南丐”,叮!的一聲,人已在二十丈之外,接連數響,去得無影無蹤。

  “南丐”“北僧”相視一聲苦笑,各服了一粒“宋鐵拐”所留丹藥,坐地行功,半盞茶時間不到,便已復原如初,足見這丹藥不是凡品。

  “北僧”忽地困惑的向“南丐”道:“老化子,事情有點怪!”

  “什麼事?”

  “血骷髏的功力,我倆在‘鬼堡’領教過,好像剛才的似乎弱了許多他既然口口聲要我倆的老命,當然不會含勁不發,競讓我們走了三個照面……”

  “南丐”一拍大腿道:“老化子也有同感,他的話前后不符,而且語氣似乎也不對!”

  “北僧”道:“再說,以他的功力,大可一斗令師叔,何必望影而遁?”

  “這確實令人費解!”

  “啊呀!糟了,我那小兄弟被那老魔陰功所傷,如不及時療治,必有性命之憂,那小叫化子不知把他帶往何處……”

  “老化子,你目前還是趕快回去處理丐幫善后為要,你那小兄弟,我和尚可以代勞去找上一找,我和尚的丹藥雖沒有你那老化子的靈,可也還應付得過!”

  “好,我們上道吧!”

  “南丐”俯身從“天星丐”的屍身上,取回那塊“烏竹信符”,然后與“北僧”分道疾馳而去。

  回筆敘及小叫化東方慧,抱著韓尚志專揀僻靜之處疾奔。

  行行重行行,來到一處密林之中,小叫化輕輕放下拜兄韓尚志,用手一探脈息,發現有八處大穴不通,如果不及時設法打開被阻穴道,時間久了,重則喪命,輕則終身成殘,額角鼻端,不禁沁出汗來。

  小叫化東方慧,摒息寧神,以本身真元,想替韓尚志打開被阻穴道。

  一個時辰過去了

  兩個時辰過去了:

  小叫化汗透重衫,精疲力竭,但韓尚志依然沉迷未醒,被阻穴道依然未開,不由急得涕泅橫流,突然哭出聲來!

  突然一—

  一只手輕撫上了小叫化的肩頭。

  小叫化驚得直跳起來,一骨碌翻一丈多遠,回身望處,只見一個面蒙輕紗的白衣女子,幽靈般的寧立在韓尚志的身前。

  “你,是誰?”

  “有心人!”

  “有心人?”

  “不錯!”

  小叫化駭然的望著這神秘的女子,說不出話來,他曾聽韓尚志和“北僧”提到過這神秘人物,想不到她會在這現身。

  “有心人”俯下身去,探試了韓尚志的脈息,突然“嗅!”了—聲。

  小叫化暗付,“有心人”可能為救治韓尚志而來,聽對方這一聲“嗅!”不由心里一震,惶然道:“怎麼樣?他……”

  “八處主脈閉阻!”

  “姑娘?你……你……看他還有救……”

  “有:不過……”

  小叫化迫不及待的道:“怎麼樣?”

  “我的力量救不了他!”

  小叫化一付泣然欲泣之狀,道:“那……那我只有冒險帶他去……”

  “去那里?”“去請人救治!”

  “你有把握能在兩個時辰之內,找到你所要找的人嗎?”

  “這個……”

  “我雖然救不了他,但我可以帶他去就醫!”

  小叫化急道:“姑娘要帶他走?”

  “昭,怎麼,你人不放心?”

  “不是不放心,只是……只是……”

  “有心人”嗤的一笑道:“只是舍不得離開志哥哥,是不是?”

  小叫化一楞神,尷尬的道:“姑娘倒真會說笑話!”

  “說笑話,我說的是實話,你深深的愛著他,是嗎??哈哈哈哈!放心,我不會搶走你的志哥哥!”

  小叫化驚駭的退了兩個大步,顫聲道:“姑娘,你說什麼?”

  “我說我不會槍走他!”

  “我這拜兄生平與女人無緣,如果他會對姑娘發生好感的話,那是奇跡!”

  “恐怕未見得?”

  “姑娘不妨一試!”

  “你不吃醋?”

  小叫化再退了一個大步,雙目瞪得滾圓道:“在下不懂姑娘的意思!”

  “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

  “姑娘的目的究競何在?”

  “救他!”

  “姑娘何以知道他受傷而適時趕來?”

  “這個,未便奉告!”

  “姑娘要帶他到何處?”

  “這個也未便奉告!”

  小叫化突地冷笑一聲道:“如此,姑娘請吧!”

  “有心人”冷冷的道:“你願意讓他在兩個時辰之后,寒熱之毒攻心而死?”

  小叫化駭然道:“什麼?你全知道?你知道他受的是什麼傷!”

  “寒魄掌,白陽功!不過幸喜發掌的人功力不到家,否則早已歸天了!”

  “你……你……到底是誰?”

  “有心人!”

  小叫化慧黠刁鑽,但此刻卻訥訥的說不出話來,也許,“有心人”的言語和行為使他震驚,也許……

  “有心人”一聲輕笑道:“你叫東方慧是不是?”

  “不錯!”

  “那我該稱你一聲東方姑娘才對?”

  小叫化駭極的蹬蹬蹬退到一棵樹邊,把身軀靠在樹杆上,嘴唇翕張,卻發不出聲來,對方的話有如晴天霹歷,震得她心膽俱寒,這神秘的“有心人”,突然一語道出她是女儿之身,她下意識的感到一絲恐怖。

  “有心人”又是一聲輕笑道:“東方姑娘,時間不多了,不用擔心,我不會告訴任何人,連你的志哥哥在內,不過有句話告訴你,你的最身世最好能隱秘一些,再見了!”

  說完一把挾起昏迷不省的韓尚志,轉身而去……

  東方慧仍木然的痴立當地,她被這不可思議的事震昏了,“有心人”的行徑,使人莫測高深。

  良久之后,她如夢方醒,大叫一聲:“志哥!”朝有心人逝去的方向追去,但,樹深林密,那里還有有心人的蹤影。

  她感到無邊的迷憫和惆悵!

  兩顆淚珠,從眼角沼落腮邊,又滴到地上……

  她盲目的在林中徘徊,摸索,像是在尋找一樣失落的東西,有心人的話,不斷在她的耳邊嗡嗡作響:

  “……你很愛他是嗎?……

  “……我不會搶走他……”

  “……你不吃醋……”

  她感到一縷莫名的寒意襲上心頭,不由歇斯底里的狂叫道:“不能,我不能失去她,我不能沒有他……”

  “東方姑娘,多情自古空遺恨,何不慧劍斬情絲!”

  聲音冷漠之中帶著慈和。

  小叫化東方慧駭然寧足四顧,卻一無所見,她聽出這聲音是發自女人之口,但決不是方才離去的有心人。

  但,這又是誰呢?

  對方何以知道自己心中所想的事?

  那聲音又告傳來。

  “東方姑娘、目前他還不知道你是女儿身,你這愛是單方面的,最好能懸岩勒馬,否則后果會相當可怕!”

  聲音似遠實近,使人模不准發音的方位。

  小叫化東方慧不由毛骨驚然,厲聲道:“你是誰?”

  “失魄人”

  “什麼?”

  “失魂人!”

  東方慧不禁頭皮發炸,寒氣股跟上沖,才去了一個神秘的有心人、又鑽出來一個“失魂人”,而且對自己的一切竟然了若指掌,她真不敢相信這會是事實,這太離奇了,超出了情理之外。

  她自付沒有對任何人吐露過自己的身世來歷,只有對拜兄韓尚志說過自己的姓名,同時在她自己的想像中.如果自己不說,任何人也不會知道她的來歷,可是,現在,“有心人”,“失魂人”,一個道破她的面目,另一個道破她的心事,她百思不得其解,她感到一種恐怖的氣氛,壓迫得她几乎窒息,當下硬起頭皮道:“你為什麼叫失魂人?”

  “因為我是一個失去了靈魂的人!”

  “失去了靈魂,豈不成了鬼?”

  “不2我還有軀殼、還有一口氣!”

  “是人的話,何不現身出來?”

  “沒有這個必要!”

  “你剛才說什麼?”

  “勸你懸岩勒馬!”

  “你要我從心中抹去韓尚志的影子?”

  “不,只是要你用理智控制你的情感,如果你不聽忠告的話,有—天,你會在情海中慘遭滅頂,而你所愛的人,也將與你同—命運!”

  東方慧全身起一陣痙攣,痛苦的道:“你是什麼居心,我的生命不能沒有他!”

  “東方姑娘,這是—種極端的痛苦,須要有最大的勇氣承受,現在,痛苦的只是你個人,將來,卻是雙方面的!”

  “但是,為什麼?”

  “你和他結合,是一幕悲劇!”

  “我問為什麼?”

  “話只能說到這里為止!?”

  東方慧咬緊牙關道:“辦不到,我不能失去他!”

  “愛是犧牲,不是占有!”

  東方慧呆了一呆、突地一陣冷笑道:“不錯,愛是犧牲、但,並不盲目的犧牲,你既不現身,又不說出原因,我認定你‘失魂人’別有用心,告訴你,辦不到!”

  “將來你會后悔!”

  東方慧口里說著,心里可在發毛,突然一個意念。電閃心頭,使她不由自主的打了几個冷噤,“失魂人”的話,莫非是指此而言?是的,后果確實可怕!

  東方姑娘一聲長歎道:“東方慧,天下的事往往會出乎料想之外……”

  東方慧聲音忽地變得軟弱的道:“我可以問几句話嗎?”

  “可以,在可能范圍內,我不會使你失望!”

  “你是說韓尚志憎恨女人,所以我和他之間……”

  “不,你錯了!她恨女人只是一種暫時的現象,當原因消失時,會改變他的心理,他是人,當然會有很有愛!”

  東方慧芳心一陣劇跳,情緒激動万分,她不敢提出下面的問題,她怕那可怕的答案,但,她仍忍不住說了:“為了仇?”

  “不是!”

  “不是?”

  東方慧簡直不敢相信這句話,但“失魂人”再次說了一遍:“不是!”

  這答案確實出乎她意料之外,女人特有的敏感,使她脫口道:“那是為了情,他已心有所屬?”

  “也不是!”

  東方慧惑然了,緊張的情緒一松,茫然不解的道:“那是為了什麼?”

  “我說過天下事往往會出人意料之外!”

  “你說是意外?”

  “不是意外,真具之中,是既定的事實,而是這事實會出乎你或他意料之外!”

  “我不信!”

  “當然。你現在不會相信、但當你相信時、悲劇已形成了!”

  東方慧的聲音又顫抖起來:

  “你說是悲劇?”

  “不錯、凄絕千古的悲劇!”

  “你……你怎麼會知道?”

  “我不會告訴你,不能告訴你!”

  東方慧面上有肌肉,微見抽搐,痛苦的喃喃道:“啊!不!為什麼?這不會成為事實.不會的,我不能失去他!……”

  “東方姑娘,假使說,他此時已死于“血骷髏’的掌下?”

  東方慧芳心—震,怔了一怔之后,凄然道:“我不會獨自話下去!”

  “唉!冤孽!”

  聲音頓杏。

  東方慧大聲道:“失魂人,我還有話問你!失魂人……失魂人……”

  連叫數遍、沒有回音,神秘的“失魂人”走了,但她卻在東方慧的心靈深處,埋下了一個可怕的陰影。

  東方慧無力的斜倚在—株樹身上,她像是經歷了一場離奇而又恐怖的夢景,她回味“失魂人”的每一句話,她想——

  拜兄韓尚志風標絕世!

  而“失魂人”是女人,她似乎與有心人是一路:

  于是——

  她下了結論,是一種近乎可恥的陰謀、她,想從自己手里奪去他!

  但,問題又來了,有心人,“失魂人”為什麼會對自己的隱秘了如指掌?同時有心人何以無巧的適時而至,帶走拜兄?

  謎!

  荒唐而又神秘的謎!

  夜幕低垂,星光從枝縫葉隙之中透入,漆黑的林空,點綴著一些談淡的蒙光,這在內功深厚的高手眼中,足以能看清周遭的一切。

  東方慧的神思,全部飛馳在志哥哥的身上。

  夜露,打濕了她的破濫衣衫,她沒有感覺。

  漫長黑夜過去了,陽光,在鳥語聲中重照高林。

  她,仍然沒有離開的意思:

  且說韓尚志被“血骷髏”一掌擊成重傷,隨即失去知覺,在那一瞬之間,他認為自己的生命已經結束了。

  當然,以后的一切經過,他完全不知道:

  當他蘇醒之時,發覺自已是在一個山洞之中,身上痛楚全消,他第—個意念是“我還活著!”

  —縷淡淡的幽香,進入他的鼻觀。

  女人!

  我遇救了,救我的又是女人!

  第一次,他被“血骷髏”劈落江心,為吳小眉所救,—直使他痛苦莫名,他最恨女人,但女人救了他,現在,又是如此!

  他—翻身站了起來……

  距他約丈外之處的洞口,一個白衣玉影,背對他而立。

  韓尚志心念一連數轉,終于忍不住開口道:“在下是姑娘所救?”

  那女子說話了,聲如玉盤落珠,而且意然十分耳熟:

  “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

  韓尚志一愕道:“此話怎講?”

  “閣下系由令拜弟小叫化抱離現場,之后,由本人從小叫化手中接來此地,再由另一位賜藥療傷!”

  韓尚志聽得一趨眉,竟然有這麼多周折.又道:“姑娘說的那另—位是誰?”

  “失魂人!”

  韓尚志一震道:“失魂人?”

  “不錯”

  “是一位武林前輩?”

  “可以這麼說!”

  “人呢?”

  “走了!”

  “姑娘你……”白衣女子,幽幽地轉過身來,舉起春蔥也似的五指,拉了拉蒙面白紗,發出一陣銀鈴也似的笑聲道:“閣下太健忘了,我們曾有一話之緣!”

  韓尚志猛地想起她是誰來,一顆心不由怦怦而跳,激動的道:“如在下猜測不錯,姑娘是‘有心人’?”

  “你說對了!”

  韓尚志心里涌起“有心人”那些不可思議的行徑,他亟想澄清心中的凝團,第—次他看到的是—個模糊的背影,如驚鴻一瞥,現在雙方瀆面,但隔了一層蒙面白紗,她神秘如故。

  隱藏在面紗之后的有孔,是媸是奸,他不願去猜想,因為在潛意識里,他對女人有著強烈的憎恨。

  默然了片刻之后,道:“失魂人,是男是女?”

  “女的!”

  “哦!”

  韓尚志心里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他第二次欠人的—筆恩情,而對方又是女的。

  姑娘怎知在下受傷,而從小叫化手里接過來再請,失魂人’醫治?”

  “這個麼?將來你自會知道!”

  “姑娘任什麼也會告訴在下?”

  “將來會的,目前不能,那對你有害無益!”

  “姑娘曾因丐幫的事,而傳訊給‘北僧’?”

  “不錯,而且我還在破廟中治好了‘南丐’的傷:“

  韓尚志這才恍然老哥哥何以突然現身之故:但心中的疑云卻愈來愈厚,忍不住道:“我可以問為什麼?”

  “我只是奉命行事:“

  “奉何人之命?”

  “失魂人!”

  “這樣說來,姑娘上次傳告在下的話,也是奉‘失魂人’之命?”

  “不錯!”

  “在下是否可以見‘失魂人’?”

  “不能”

  “為什麼?”

  “時間還沒有到!”

  韓尚志更加困惑了,這“失魂人”與自己有什麼關系?為什麼會知道自己的底細?她的目的何在?如果能探悉這“失魂人”的來路,也許可以模出些端倪,這事老哥哥或許能告訴自己線索,因為他閱歷豐富,想到這里,不禁惶然道:“姑娘可知道‘南丐’‘北僧’和‘血骷髏’相斗的結果如何?”

  “死里逃生!”

  “血骷髏放過他們……”

  “不!另一位丐幫尊者突然現身,驚走了‘血骷髏’!”

  韓尚志這一驚非同小可,不知丐幫尊者是什麼樣的人物,竟然能驚走不可一世的“鬼堡主人”,老哥哥在幫中,已算是輩份極尊,難道……

  “那丐幫尊者是誰?”

  “失蹤了四十年的‘宋鐵拐’是‘南丐’的師叔!”

  “哦……那豈非是百歲開外的人了?”

  “不錯!”

  韓尚志心里忽生奇想,這“宋鐵拐”既能使“血骷髏”望影而逃,那功力豈非駭人至極,如果自己能拜在他門下……

  自己得靈龜輸以百年功力,又得“靈龜上人”所遺武功,竟然不堪“血骷髏”一擊,那這位丐幫奇人的功力,必已登峰造極,蓋古凌今!

  他知道“有心人”不會告訴自己什麼,在此等于虛耗時間,還是先找到“南丐”,一查“失魂人”的來歷是上策,當即地抱拳道:“姑娘盛德,在下記住了,就此告辭!”

  “你……要走了?”

  “是的,哦,還有我那拜弟小叫化現在何處?”

  “可能還守候在前邊林中等你!”

  韓尚志直覺的感到小叫化對自己的情誼,超過了同胞手足,登時恨不能馬上就找到他,舉步便要……

  “有心人”纖手一抬到:“閣下慢走!”

  “姑娘還有話要說?”

  “你身邊帶著的一半‘拂手寶簽’……”

  韓尚志不由臉色大變,駭然退了一個大步,厲聲道:“怎麼樣?”

  “這東西從何而來?”

  “你想怎麼樣?”

  “別緊張,如果我有心要你那東西,在你昏迷之時,早到手了,‘失魂人’在為你療傷之時,偶然發現你帶著這武林瑰寶!”

  “那告訴你,這是先師遺贈之物!”

  “令師是誰”

  “未便奉告!”

  “好,不過這東西如落人江湖人眼中,勢將引起一場武林紛爭!”

  “如果姑娘不說,白不會傳入江湖!”

  “失魂人要我轉告你一句話!”

  “請講?”

  “她要你立刻去訪‘鬼堡主人’!”

  “不錯!”

  “姑娘不是曾代她傳言,不許在下向‘鬼堡’索仇嗎?”

  “這不是索仇,是你拜訪主人!”

  “拜訪,會的,但不是現在!”

  “為什麼?”

  “待我能有力量摧毀‘鬼堡’之時,我會去!”

  “她要你現在就去,這對你報仇也許有好處!”

  “她不說明原因?”

  “沒有!”

  “那對不起,歉難從命!”

  “任性的結果,對你沒有好處!”

  韓尚志冷冷的道:“在下做事自己可以作主,不必別人費心”說著一彈身,從“有心人”身側沖出石洞,回首道:“援手之德,將來必有所報!”

  身形再起,疾奔而去。

  “韓尚志,我還有話說……”

  身后“有心人”大聲的叫著,但他充耳不聞,朝不遠處的一片密林射去。

  林中,一株大樹之旁,卷曲著一嬌小的人影,韓尚志心中一動,上前一瞥,竟是自己的拜弟小叫化東方慧,只見他口角溢血,又眸緊閉……

  韓尚志這一駭非同小可,忙俯下身去,口里惶急的道:“慧弟,慧弟,你怎麼了?”

  小叫化猛然一睜眼,狂喜的道:“志哥,你終于來了,我以為會永遠見不到……”

  “什麼?”

  “你的傷好了?”

  “是的!”

  “有心人給你療傷……”

  “不是,是‘失魂人’……”

  小叫化驚呼一聲道:“什麼,失魂人?”又驀地警覺自己失態,強按住激動的情緒,又道:“她……她向你說了些什麼?”

  “沒有,我連她的影子都沒有見到,是‘有心人’事后說的!”

  “啊!”小叫化松了一口大氣。

  “慧弟,你認識‘失魂人’?”

  “沒有……不認識,只是……只是……”小叫化想起“失魂人”對自己說過的話,不由打了一個冷顫,她不敢再回想,那對她太殘忍了。

  韓尚志見小叫化吞吐的神情,詫然道:“慧弟,只是什麼?”

  “沒有什麼,在你被‘有心人’帶走之后,她最傳言要我在此等你,卻末現身,開聲而不見人,我也不知道‘有心人’是什麼來路!”

  “哦,慧弟,你受了傷?”

  “是的!”

  “傷在何人之手?”

  “陰煞莫秀英!”

  韓尚志大驚失色道:“你被‘陰煞莫秀英’所傷?”

  “是的!”

  “哼!有一天我要先把她打得口噴鮮血,替你出這口氣。然后再斃了她為武林除去這一個禍害!”

  小叫化慰然一笑道:“志哥,你打得過她嗎?”

  韓尚志先是一怔,既而劍眉一挑,道:“總有這麼一天!哦!對了,慧弟,我見你數次與人交手,掌指刀劍都不能傷,你究意練了什麼奇詭的怪功?”

  “這個,我……我……”說著,把破衣一揭,露出一件雪白的里衫道:“就是憑著這個!”

  韓尚志不解的道:“這是什麼?”

  “護身寶衣!”“護身寶衣?”

  “昭,不過你可不能對任何人說!”

  “我還會對誰說,這‘護身寶衣’真的有這等妙用?”

  “當然!”

  “你在騙我?”

  “何以見得?”

  “你既有護身寶衣,為什麼會傷在‘陰煞莫秀英’之手?”

  “因為她的功力太高,護身寶衣雖說能避刀劍掌指,但也有一個極限,比如碰上寶刀寶刃,或是功力高絕之輩,又當別論,不過話得說回來,若非仗著這件寶衣護体,我早已死在‘陰煞’的掌下了!”

  “聽說‘陰煞莫秀英’與人交手不過三招,如能接得下她的三招而不死,就算擺脫死神之手了?”

  “不錯,我是擋了她三掌!”

  “她為什麼會對你下手?”

  “陰煞每年現身江湖一次,要殺足一百人才收手,凡是武林中人,碰上了她,算是煞星照命!”

  小叫化說著,要待坐起身來,上身僅起了—半,便又啊呀一聲,躺下了去,韓尚志面色一緊道:“慧弟,我先察看你的傷勢,然后再助你療傷!”

  口里說著,伸手就要解東方慧的衣衫,東方慧急用于擋住韓尚志的手道:“不用!不用……”

  韓尚志不禁愕然道:“慧弟,你這是什麼意思?”

  小叫化東方慧尷尬的一笑道:“我自己有療傷之道……”

  “但讓我看看傷勢也不要緊呀?”

  “不!”

  “你又不是女人,難道……”

  這句話說中了東方慧的心痛,使得她芳心劇跳,粉面痛紅,但因她經過化妝的原故,臉上油垢遮掩了她的神情,是以韓尚志無法發覺。

  本來她游戲風塵,心懷坦蕩,與韓尚志相處,也十分泰然,但自被神秘的“有心人”點破行藏,又經“失魂人”那麼—說,突然變得敏感起來。目前,她不能泄露真相,韓尚志痛恨女人,她怕一旦被他發覺,也許他會拂袖而去,那將是她所不能忍受的,從見第一面起,她的芳心已然暗自默許!

  但,另一個可怕的身影,在緊緊地壓迫著她,“失魂人”的話,又響在耳邊:

  “……你應該懸崖勒馬,多情自古空遺恨……”

  “為什麼?”

  她忘其所以的脫口叫了起來。韓尚志一怔神道:“慧弟,你說什麼?”

  “哦……沒……沒有什麼,現在,我要開始以本門心法療傷,請你替我護法!”

  “我助你一臂之力,豈不事半功倍?”

  “不成,万一有人闖來,那豈不弄巧反拙!”

  韓尚志無話可說,只好點了點頭。

  小叫化東方慧咬牙坐起身來,雙膝盤好,開始以本身真元療傷。

  韓尚志靜靜地坐在—旁,“有心人”神秘的影子,又上心頭,他在慢慢思付“有心人”所說的令人迷憫的話,但,愈想愈感到困惑,莫測……

  “有心人”是奉“失魂人”之命傳話給自己,所以問題的重心該是“失魂人”,但“失魂人”這古怪的名字,他前未之聞!

  為什麼自己的—切對方了如指掌?

  為什麼對方主動的來為自己的療傷?為什麼對方—再要自己不向“鬼堡主人”索仇?

  為什麼忽然又要自己去拜訪“鬼堡主人”?

  這其中究竟有什麼玄虛?

  “鬼堡”本身在武林中是一個恐怖的謎:

  鬼堡主人“血骷髏”功深不可測!

  就在韓尚志限想出神之際———

  一陣“沙!沙!”的腳步聲,遙遙傳來。

  韓尚志從迷憫中驚醒過來、雙目電張,朝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但林木太過茂密,無法透視及遠。

  沙沙之聲,愈來愈近!

  韓尚志站起身來,但當他瞥見拜弟東方慧,頂上白氣隱隱,行功正在吃緊關頭,又不敢摹然離開。只全神注視著腳步聲所傳來的方向。

  人語之聲,隱約飄來一一

  “那小子重傷將死,被那小要飯的帶走,經飛訊各路分壇攔截,竟然失去了蹤影,難道上了天不成?”

  “多份仍在這樹林之內!”

  “但我們已搜了半日?”

  “好歹總要搜遍這一片森林,才參交令!”

  “冷面人劈死任堂主,壞了本教的大事……”

  韓尚志一聽,來的竟然是“天齊教”中人,而且是為了搜尋自己和拜弟而來,登時殺機上臉,心想,奇怪,自己被“血骷髏”擊傷之時,“天齊教”的高手電已離開,怎麼會……

  沙!沙2沙!腳步聲已近至十丈以內,樹隙間隱凶可見人影晃動。

  韓尚志心念電轉道:“可不能讓他們欺近,慧弟此刻受不得于憂!”

  心念之中,正待彈身……

  驀然——

  凄絕人環的慘嗥聲,撕空而起,令人聞之毛發俱豎,心膽皆寒:

  —聲——

  兩聲——

  三聲——

  十余聲之后,才告寂然。

  韓尚志心頭大震,猛一彈身,向慘嗥聲所傳之處射去。

  一看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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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8-15 00:03:10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陰煞

  只見十四具屍体,橫七豎八的躺在林中,每一具死屍都是被抓碎天靈,有的尚在泊把冒著鮮血,與腦漿紅白相間,厥狀之慘的令人不忍目睹。

  韓尚志呆了一陣之后,喃喃的道:“陰煞莫秀英!”

  他的腦海中,又浮現出不久前桃林之內,同樣的一幕。

  這種殺人手法,可說是殘忍到極點。

  “天齊教”的高手,本來是要搜索自己和拜弟東方慧,想不到卻遭“陰煞”毒手。

  奇怪的是竟然不見“陰煞莫秀英”的影子,自己在十丈外的林中,她決無不發覺的道理,以她殘毒的生性,會放過自己,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破風之聲,倏告傳來!

  韓尚志不由心頭一緊……

  刷!刷!刷!四條青影,瀉落當場,赫然是不久前圍攻老哥哥“南丐”的“天齊教”。

  八個青衣老者之中四個。

  韓尚志登時俊面一寒,帶煞目光,冷冷地照定四個青衣老者。

  四個青衣老者,一瞥地上的死屍,同時驚“噫!”了一聲,面現駭極之容,其中一個三角臉的老者突地朗指韓尚志道:“冷面人,想不到閣下是‘陰煞莫秀英’的傳人……”韓尚志一愕,會過意來,對方懷疑自己是下手的人,冷冷的道:“你說什麼?”

  “閣下的手段夠狠!”

  “你再說一句,我活劈了你!”

  四老者齊齊怒哼一聲、各站一個方位,把韓尚志圍在核心位置,三個青衣老者的掌風,毫發之差,全告落空。

  韓尚志乘閃身反轉之便,再度壁出一掌!快!快得猶如電掣。

  “砰!”又是一聲悶哼,迎面的—個青衣老者,掌勢尚未全收,駭人勁道,已罩身而至,登時口角溢血,遲到八尺之處,搖搖欲倒。

  另兩個老者,寒氣大冒,他們看出“冷面人”的功力,竟然比“南丐”還要高出—籌,一時之間,不敢猝爾出手。

  韓尚志對“天齊教”本有一番隱恨,因為她母親“賽嫦娥王翠英”改嫁天齊教主,再加上該教對丐幫的鬼幅陰謀,更是恨怒交加,大喝一聲:“你兩個也得受點教訓!”

  喝聲中,雙掌分劈而出,同時攻向兩個青衣老者。

  兩個青衣老者,不敢硬接,刷!的朝兩邊移開八尺,一旋,從左右反擊過來。

  韓尚志雙掌疾收,一式“擂鼓撞鐘”,向左右分迎。

  “波!波!”兩聲大響,兩老者同時被震退—丈之多,登時額角沁汗。

  韓尚志一旋身,扑向左面的老者,“靈龜一式”電閃出手……

  “躺下!”

  慘哼聲中,那左面的青衣老者,應聲而倒。

  右面的那老者,不禁驚魂出竅!

  韓尚志霍地回身,攻向右邊的老者,“靈龜二式”又告出手。

  “砰!”夾著一聲慘哼,那老者連對方如何出手都看不出來,便已被震得飛瀉而出,栽落一丈之外,“哇:“的噴出一口鮮血。

  兩個傷勢較輕的老者,扶起另兩個傷重的老者,其中那三角臉老者獰聲道:“冷面人,這筆帳本教會向你師徒索討的!”

  韓尚志怒哼一聲道:“你敢再把本人和‘陰煞’連在一聲,我要你們四人血濺當場!”

  突然一

  一個冷冷的但極嬌嫩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冷面人,‘陰煞莫秀英’難道辱沒了你?”

  韓尚志陡然一震,電掣回身,一看,不由驚得退了兩個大步。

  距自己不及兩丈之處,站定了一個風姿綽約的中年美婦,美得像一朵盛開了的牡丹,正望著自己微微而笑,他對女人下意識的感到憎惡,然而這美婦卻使得他心頭一陣蕩漾,面孔不自禁的發熱,她太美了,美得像畫中人,尤其那雙眸子,像在噴著火焰。

  她是誰?

  竟然能欺近到自己身后二丈之內而不被自己發覺?

  四個青衣老者,齊齊面現死灰,在一旁咳嗽不已。

  中年美婦露齒一笑,有如春花乍放,韓尚志心里又是怦然而跳。

  聽方才她發話的聲音,應是豆蔻芳華的少女,想不到她已是三十過外的婦人。

  韓尚志一斂心神,俊面一片冷漠,寒颼颼的道:“尊駕何人?”

  美婦人笑吟吟的道:“陰煞莫秀英!”

  “陰煞莫秀英”五字出口。使韓尚志驀然心驚,不可一世的女魔,竟然是這麼一個天仙也似的美人,誰能相信。

  “尊駕真是的‘陰煞莫秀英’?”

  “你認為不是?”

  一句話反問得韓尚志啞口無言。

  四個青衣老者,互望了一眼,轉身就待離開……

  “回來!”

  聲音嬌嫩悅耳,但聽在四老者耳中,不啻是魔音鬼語,各打一個冷顫,停下身來,驚怖的望著“陰煞莫秀英”。

  “陰煞莫秀英”笑態依然的道:“天齊八宿,怎麼只來了四個!”

  韓尚志這才知道四個青衣老者,連未現身的四個,叫做“天齊八宿”。

  “陰煞莫秀英”一頓之后,又道:“沒有我陰煞的示下,公然就敢離開現場,哼……”

  這一哼,哼得四個老者全身一顫。

  “不過,算是你等命大,照往例本人殺人不過百,地上的十四人已恰好湊足百人之數,你等算是福星高照。”

  韓尚志恍然大悟“陰煞莫秀英”原來已殺足百人,所以才不向自己下手,但這女人美如天仙,毒逾蛇蠍,殺人在笑談之間。

  “不過……”

  這“不過”兩字,預示著還有下文,四老者又是一震。

  “陰煞莫秀英”向韓尚志一指道:“本人向來不掠人之美,這位哥儿是否願放過你們!”

  四老者的目光轉向韓尚志,他們這才知道“冷面人”並非“陰煞”之徒。

  韓尚志哼了一聲道:“你們滾吧!”

  “陰煞莫秀英”立即接口道:“你們可以走了,不過寄語你們幫主,明年的一百條人命,本人要在‘天齊教’選取,因為你等剛才說過要索討血債,這算是一個儆戒!”

  韓尚志心里為之一寒,她說出來輕描淡寫,簡直不把殺人當回事。

  四老者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掉頭狼狽鼠竄而去。

  “陰煞莫秀英”轉面向韓尚志道:“冷面人,那邊療傷的小叫化于是你什麼人?”

  “在下結拜兄弟!”口里說,心中不免暗地一驚,原來這女魔早巳發現自己二人。

  “喂,不錯,他能接我三招而不死!”

  這下勾起了韓尚志原來的氣憤,冷冷的道:“在下拜弟蒙你厚賜……”

  “怎麼樣?”

  “我老哥哥也蒙你高招!”

  “誰?你老哥哥是誰?”

  “南丐!”

  “陰煞莫秀英”笑得花枝亂顫的道:“老要飯的是你老哥哥,小要飯的是你拜弟,如此說來,你也是個要飯的?”

  韓尚志被她這一調侃。怒意更熾,冷哼了一聲道:“我已答應了他們一件事!”

  “什麼事?”

  “照樣要把你打得口噴鮮血!”

  “陰煞莫秀英”先是一楞,既而一陣前仰后合的狂笑道:“冷面人,你?憑你要把我打得口噴鮮血?”

  “不錯,我還要殺你為武林除害!”

  “哈哈哈哈,冷面人、你不是在說夢話吧?”

  “你不妨試試!”

  “陰煞莫秀英”粉面笑意更濃,柔聲道:“冷面人,你別認為我已殺足了百人之數,必要時,我仍然要殺人!”

  韓尚志傲然道:“這嚇不倒在下!”

  “當今之世,敢誇口要把我‘陰煞’打得口噴鮮血的只有一個人,但,是否能辦得到,還在未定之天!”

  韓尚志心中一動道:“誰?”

  “鬼堡主人‘血骷髏’!”

  “什麼,你被‘血骷髏’打得口噴鮮血?”

  “誰說的?”

  “你!”

  “我什麼時候說?”

  “現在,從你的話中,我這樣判斷,因為你曾在白水通信‘武侯祠”之內,和‘血骷髏’交過手!”

  “陰煞莫秀英”笑容一斂道:“你怎麼會知道?”

  “我在祠外林中得悉的!”

  “那你錯了!”

  韓尚志不由一怔道:“我錯了,為什麼?”

  “那不是真正的‘血骷髏’!”

  “你說是別人冒充的?”

  “不錯!”

  韓尚志錯愕得莫知所以,向后退了兩個大步,“血骷髏”竟然還會有人冒充,這真是匪夷所思的事,那自己的血誨仇家,到底是真的“血骷髏”,還是假的“血骷髏”呢?“失魂人”要“有心人”傳言不許自己向“鬼堡”索仇,師叔“毒龍手張霖”自絕之前,要自己不要尋仇!這為了什麼?

  這其中究竟有些什麼蹊蹺?

  “冷面人,你在想什麼?”

  “我……我在想你的話是否可靠!”

  “告訴你,真正的‘血骷髏’十八年前、愚夫婦合手能擋他三招、如果單打獨斗。只能接得下一招,而那天‘武侯祠’中的‘血骷髏’與我戰至百招,仍是平手,最后,他自動的溜了,所以我斷定他是冒充的、同時,‘血骷髏’不現江湖已十多年!”

  韓尚志更加迷惘了,但有一個事實,無論是真假都好,自己決非其敵手,“陰煞”既然自承與假“血骷髏”百合不分勝負,那自己根本就不是她敵手,想到這里,不由后悔方才把話說得太滿。

  “陰煞莫秀英”粉腮笑容又現,幽幽的道:“冷面人,你是否真的要和我打一架?”

  韓尚志話已說在前面,以他的冷傲之性,當然不願示弱,冷冷一頷首道:“當然!”

  “你要把我打得吐血,然后再殺我為武林除害?”

  韓尚志憤然道:“不錯,既使現在不能,總有一天會的!”

  “好,有志氣,不過,如果你今天不能活著呢?”

  韓尚志心中一寒,但仍面不改色的傲然答道:“那就算是命運吧!”

  “陰煞莫秀英”面色一整,沉聲道:“冷面人、我發現你在十四個天齊教之眾之先,而且也聽到你對那小叫化大發狂言,你知道我為什麼不殺你?”

  韓尚志仍然冷若冰霜的道:“為什麼?”

  “因為你的長像,傲氣、使我回憶起二十年前一段幸福日子,所以我打破慣例,沒有向你下手!”

  “可是在下不領這份情!”

  “誰要你領情、你今天非要動手不可?”

  “昭,在下渴欲領教!”

  “我有個條件!”

  “什麼條件?”

  “如果你能接我三招,我‘陰煞’除了殺夫仇之外,不再殺人!”

  韓尚志心中不由一動,難道老哥哥能接你三招,我就接不了,當下反問到:“如果在下接不下呢?”

  “你拜我為師!”

  韓尚志俊面—變道:“辦不到!”

  “怎麼,我己預知必然接不下我三招?”

  “不管怎麼樣,我韓尚志豈能拜女人為師,尤其是你!”

  “你不願接受這賭約?”

  “不願意!”

  “如果我用強呢?”

  “你辦不到!”

  “你有這自信?”

  “哼!”

  “那你就試試看!”

  “明煞莫秀英”看字方落,嬌軀一晃,纖纖玉掌,拍向韓尚志天靈,這一拍之勢,自似緩慢其實快極,而且出手的部位,詭異至極,使人有封擋無從之感。

  韓尚志念未轉,掌影已臨面門,這一掌如被拍上,勢非天靈盡碎不可,急切里本能的一揮手,這一揮手,無形中已使出“靈龜三式”中的奇招。

  驚“噫!”聲中,陰煞莫秀英玉掌乍收又放,再度拍向對方腦門、變勢之速,快得有如一瞬。

  韓尚志在揮掌封攔之際,同時身形后挫,無巧不巧的毫發之差,避過了對方的第二掌。

  “冷面人,果然了得,還有一招!”

  喝話聲中,“陰煞莫秀英”雙掌齊出,拿至中途,忽變為爪,一抓面門,一扣腕脈,快、捷、狠、辣,世無其匹。

  韓尚志左掌護住面門,右掌由上而下橫截,身形跟著一擰

  “嗤!”挾以一聲驚!

  韓尚志胸衣盡裂,藏在懷中的那只“佛手寶笈”,鏘的掉落地上。

  “拂手寶笈!”

  “陰煞莫秀英”狂叫一聲,伸手便朝地上抓去。

  韓尚志心里這一急非同小可,眼看出手抓取已是無及,情急之下,朝地上猛劈一掌,但,他出手雖快,終竟慢了一著,“陰煞”已抓住“佛手寶笈”退身丈外。

  “‘佛手寶笈’!‘佛手寶發’……?”

  “陰煞莫秀英”忘形的喃喃叫著,一陣檢視之成,又自言自語的道。

  “不對!不對!這是右手……”

  韓尚志全身起了一陣痙攣,額角豆大的汗珠滾滾而落,目中几欲噴出火來。

  這“佛手寶笈”乃是“靈龜上人”的遺物,如果在自己手中失去,將何以對亡師的英靈,何況他早已把報仇的希望,奇托在這“佛手寶笈”之上,只要尋到另一只,練成“須彌神功”,何愁“血骷髏”功力通天,雖說杏茫,但總是一個希望,余外,他實在找不出更好的路子,能練成足以超越“血骷髏”的武功。

  “陰煞,還我!”

  “陰煞莫秀英”頭也不抬的道:“還你,這麼容易?”

  “你當真不還?”

  “你待怎樣?”

  “我與你拼了!”

  身形一划,“靈龜三式”電閃出手,他真己存心拼命。

  “陰煞莫秀英”嬌軀一閃,輕輕脫出奇招絕式之外,冷冷的道:“講打,你還不配跟我動手!”

  韓尚志收勢站立,全身簌簌而抖,的確,他要想從“陰煞”手里奪回師門遺寶,勢比登天還難,但他又不甘心罷手。

  “陰煞莫秀英”粉屆一變,頓現凄然之色,幽幽的道:“冷面人,你放心,這東西我不要你的,不過我們坦白的談一談!”

  韓尚志心中稍安,道:“談些什麼?”

  “首先,這‘佛手寶笈’你從何得來?”

  “師門遺物!”

  “令師是誰?”

  “靈龜上人!”

  “什麼,你再說一遍?”

  “靈龜上人!”

  “你把我陰煞當三歲孩童?”

  “什麼意思?”

  “靈龜上入成名在百年之前,難道……”

  “在下偶獲他老人家坐化之所,承受了他的遺澤,尊之為師,難道不可以?”

  “哦!你可知道這‘佛手寶笈’還有另外一只?”

  “知道,這是右手,另外還有一只左手!”

  “陰煞莫秀英”粉腮大變,那雙可以融化任何一個男人的眸子,突然淚光晶瑩,凄聲喃喃的叨念道:“左手!左手!……”

  韓尚志頓時心如鹿撞,難道“陰煞”知道左手的下落,不由激額的脫口道:“左手怎麼樣?”

  “它奪去了我的幸福!”

  韓尚志駭然道:“在下可以知道嗎?”

  “陰煞莫秀英”一拭淚痕,怨毒的道:“你聽說過陽煞高土奇沒有?”

  “聽說過,那是尊夫,與你是壁人一對!”

  “十八年前,我夫婦無意之中,獲得‘佛手寶發’的另一只,參研之下,發現‘佛手寶笈’應該是一對,于是我夫妻協議分頭查訪,我向北,他往南,約定一年為期,無論如何均須趕回家中相聚……”

  韓尚志忍不住接口道:“結果尊夫沒有回來?”

  “不錯,他沒有回來,一年,兩年,三年……我等了十五年,在痛苦憂傷中等待了十五年,冷面人,十五年的時間不算短吧?”

  “啊!”

  “我無法再忍耐,我出江湖,忽然聽人傳說尊夫已然被害,我也早有這個想法,但我查不出凶手,于是……”

  “于是你開始殺人,每年一次,每次一百?”

  “不錯,你的目的借此引那仇人出面!”

  “你不嫌太殘忍?”

  “殘忍……哈哈哈哈!我被剝奪了一生幸福,難道不殘忍?”

  “也許尊夫還在人間2即使真的如傳言所說,也該盡力查訪凶手,豈能濫殺無辜,如果對方不是正道之士,你殺盡武林中人。他也不會現身!”

  “陰煞莫秀英”恨恨的道:“我有生之日,決不停止行動!”

  韓尚志不由打了一個冷顫,道:“那只左手呢?”

  “隨尊夫一齊失蹤了!”

  “哦!”

  韓尚志宛若當頭被淋了一盆冷水。

  “冷面人,你對另一只‘佛手寶笈’似乎很想得到”

  “在下確有這個意思!”

  “我們來個君子協定!”

  “什麼君子協定?”

  “以一年為期,你我分頭查訪尊夫失蹤之謎,如你得到線索或查出真相‘佛手寶笈’兩只全算你的!”

  韓尚志不由精神一震,道:“如果是尊駕你自己查出呢”?

  “奉送!”

  “如果尊夫被害,東西已落入他人之手……”

  “我報仇之后,照樣奉送!”

  “万一尊夫仍在世間呢?”

  “不管怎樣,全屬于你!”

  “那這—只現在可以還在下了?”

  “不!”

  韓尚志俊面一寒道:“為什麼?”

  “我暫時保留,如果—年之內沒有任何線索的話,我毀了它:“

  “這是在下之物,你憑什麼毀了它?”

  “留著它也許會釀成另一件悲劇!”

  “你不能……”

  “就這樣決定了!”

  “如果你毀了它,我會要你的命?”

  “陰煞隨時候駕!”

  韓尚志空白憤火中燒,卻莫奈其何,他功力與對方懸殊太大,當下咬牙道:“如果在下找到線索,到什麼地方找你?”

  “勾漏山!”

  “好,一言為定,不過還有一句話事先聲明,尊駕對我拜弟和老哥哥的厚賜,這筆帳有一天仍然要結?”

  “恭候!”

  “陰煞莫秀英”深深地瞥了韓尚志一眼,幽幽地歎了一口氣,道:“冷面人,希望不久再見,預祝你賭約勝利!”

  “在下如得勝,也是尊駕的滿足!”

  “不錯,咱們勝敗兩不吃虧!”

  嬌軀晃處,“陰煞”如鬼魅般沒入林中、轉眼不見!

  韓尚志望她消逝的方向直發楞,他滿以為得了“靈龜上人”的功力之后,可以快解恩仇,想不到比起仇家來,仍然差得很遠,單只這美如天仙的“陽煞”,身手就比自己高出數籌。

  他喃喃的自語道:“是的,我必須—全力搜覓‘陽煞高士奇’的生死下落,贏取一雙‘佛手寶笈’,練成絕世神功,才可以談得上報仇兩個字!”

  但,“陰煞”失蹤了十八年,偌大武林去覓線索,何異大海撈針。

  想到血海深仇,使他聯想起“陰煞”說過的一句驚人的話:“……血骷髏是假的……”,然而事實果真如此的話,真正“鬼堡主人”功高不可測,難道又能忍受別人冒名為惡?

  “有心人”也曾告訴自己:“……丐幫隱遁多年的‘宋鐵拐’,突然現蹤,驚走了‘血骷髏’!……”

  以此推論,“血骷髏”而被驚走,“陰煞”的看法,有些可信。

  但,何人有如此大膽,敢冒“血骷髏”之名,公然招搖呢?

  這又是一個謎中之謎!

  “失魂人”為什麼要自己拜訪“鬼堡主人”?在自己功力未敵對方之前,豈非是自投羅網。

  正當韓尚志想得入神之際——

  數聲凄厲的慘號,突告傳來。

  韓尚志不由心頭巨震,暗道一聲該死,他竟然忘了正在運功療傷的小叫化東方慧。一彈身奔回原地,目光掃處,不由亡魂盡冒。

  拜弟東方慧已經蹤跡不見。

  鑒于“天齊教”的高手,入林搜索自己和東方慧,來的,當然不止被“陰煞”殺害的這一路,如果東方慧果真是被“天齊教”所擄,或是碰到了什麼意外的話,自己豈不是百死莫贖,遺憾終生。

  自己一時大意,疏忽了守護,慧弟在療傷之際,雖三尺童子亦可制他于死地2我雖不殺慧弟,慧弟由我而死……

  韓尚志越想越覺膽寒,如果說東方慧是功畢而自動離去的話,至少,他得叫一聲,找一找,決不會悄然而去。

  同時,適才的慘嗥聲何來呢?

  他惶急的在林中飛馳,希望能發現些蛛絲馬跡。

  突然——

  就在距他和東方慧原來停身之處,約五十丈的林間,他發現了五具屍体,每一個屍体的后腦上,嵌了一片樹葉,顯然這樹葉就是致命的東西。

  摘葉傷人,飛花碎石,這種功力非絕頂高手莫辦!

  那殺人者是誰呢?小叫化東方慧當然沒有這高的功力,同時死者是否與東方慧的突然失蹤有關,也是一個謎!

  一時之間,韓尚志感到猶豫無主。

  小叫化東方慧與他情逾手足,他對他的關懷甚過對自身的關切。

  就在此刻——

  一種金屬叩觸地面的“叮!叮!”聲,隱約傳來,像是出林而去,錯非是韓尚志這種功力,換了旁人,恐怕不易聽得出來,這聲音傳得突几,韓尚志心中一動,當下毫不怠慢,身形一展,向那聲音追去。

  林木漸稀,林外官道隱約可見。

  只見一個獨腳老丐,手持打狗棒,出林走向官道,每跳動一步,就發出“叮!”的一聲,如銀亂發,顯示出這老丐年事已高。

  韓尚志一陣疾趕,說也奇怪,任他展盡身法,竟然無法追及老丐,雙方總是相隔五丈左右,老丐打狗棒一點地面,獨腳一跳,“叮!”總是十丈開外。

  追了半刻,雙方仍是那個距離!

  這一來,韓尚志傲性大發,把“浮光掠影”身法,展到極限,捷逾一縷風中的談煙,那老丐恍如未覺,只是“叮!叮!”之聲,更密一些。

  韓尚志大是駭然,丐之中,那來這等高手,看樣子,這老丐的功力,超過老哥哥“南丐”甚多!

  這老丐既有這等身手,當然不會不發覺被人跟蹤,但,他連頭部未回。

  驀地,韓尚志記起“有心人”曾告訴自己,在自己受傷的當日,一個丐幫隱遁了四十年的尊者“宋鐵拐”,突然現身,驚走“血骷髏”,救了“南丐”“北僧”,莫非他就是老哥哥的師叔“宋鐵拐”。

  心念之中,冒叫一‘聲道:“前面可是‘宋鐵拐’老前輩,請留步!”

  聲落,那白發丐果然停身回頭。

  韓尚志身形猛剎,在老丐身前停下,長身一揖道:“冷面人這廂有禮!”

  那老丐枯瘦如柴,只剩下一層黝黑的皮包著骨頭,雙眼深陷,聞言之下,眼皮一翻,兩道懾人的精芒,朝韓尚志一掃,韓尚志暗道一聲:“好積湛的內力!”

  “免禮,你叫冷面人!”

  “在下是!”

  “你追趕我老要飯的,有什麼企圖?”

  “在下與貴幫首席長老‘南丐’有不薄的交情!”

  “有交情又怎樣?”

  韓尚志不由一愕,這老丐比自己還要冷傲三分。

  老丐又道:“娃儿,你要與我老要飯的套交情,目的何在?”

  “老前輩是否武林人所稱的‘宋鐵拐’?”

  “你怎知老要飯的名號!”

  “聽人說的!”

  “你有什麼目的,快說吧!”“老前輩是否由后面林中出來”

  “你已經看到了還問什麼?”

  “晚輩拜弟在林中療傷時失蹤,故爾……”

  “你認為老要飯的吃了你那拜弟?”

  韓尚志看在“南丐”份上,一再容忍,而對方卻越說越難聽,不由聲音一變道:“晚輩請問老前輩曾見有什麼人進來密林?”

  “不曾!不曾,老叫化沒工夫和你扯淡!”

  說著一轉身……

  韓尚志身形一晃,橫攔在“宋鐵拐”前面。

  “咦!娃儿,你想阻老化的去路?”

  “阻路不敢,但希望老前輩見告一聲?”

  “你想要知道什麼?”

  “我弟的下落?”

  “我老化子沒有看到!”

  “林中五具屍身,被樹葉射中手腦而死,是否老前輩……”

  “廢話,我老化子已四十余年不開殺戒!”

  韓尚志心中懊喪万分,看樣子“宋鐵拐”確實不知拜弟下落,還是急速另覓線索為止,當即一揖道:“既然如此,晚輩告辭!”

  “且慢!”

  “老前輩還有話吩咐?”

  “看你這追趕老叫化的速度,功力已是相當火候,你師出何門?”

  韓尚志心切東方慧的安危下落,不願拖長時間,當你簡括的道:“晚輩曾獲奇遇,得到武林前輩‘靈龜上人’的遺留功力!”

  “啊!”

  韓尚志忽地想起一事,道:“晚輩聽人說老前輩曾驚走當代魔尊‘鬼堡主人血骷髏’……”

  “宋鐵拐”神情一黯,憤然道:“別提了,老叫化從此永不出江湖,‘宋鐵拐’之名,從此勾消!”隨著神色又是一變,哈哈一陣狂笑道:“真是廢話,這些事何必與你后生小輩提及!”

  “叮!”人已從側方射出十丈之外。

  韓尚志大惑不解,但身形去本能的疾掠過去……

  “叮!叮!”,人已在數十丈外。

  這種快法,令人歎為觀止,轉眼之間,“叮!叮”之聲漸杏,人由大變小,變成一個小黑點,終至消失在官道盡頭。

  韓尚志自知追之不及,只好作罷,但心中又加了一重疑云,“有心人”曾人“宋鐵拐”尚未現身,“血骷髏”已望影而逃,而他卻又說永不必履江湖的話、莫非這丐幫至上的元老,載在“血骷髏”之手不成。

  他想不出其中端倪。

  他的思念,又回到拜弟東方慧的身上,他想來想去,只有一個可能,就是拜弟巳為“天齊教”派出來搜索自己和拜弟的另一拔高手所乘。

  “上天齊教!”

  他毅然的作了決定。

  于是,韓尚志向路人打探一番之后,晝夜兼程,奔赴“天齊教”總壇所在地的“連環套”,他要向“天齊教”要人。

  調轉筆頭,且說小叫化東方慧,坐地療傷,不久便人人我倆忘之塊,對身外所發生的一切變故,毫不知情。

  待她功圓果滿,睜開眼來,卻不見拜兄韓尚志的蹤影,心中大感奇怪,這時,正值韓尚志在“陰煞”離開之后,獨自覺思的當口,所以毫無聲息,東方慧正待出聲叫喚,突然,不遠處的林中,似有人影晃動。

  她連想都不想的便彈身追去。

  原來那些人影,是“天齊教”派出搜索東方慧和韓尚志的另一拔高手,由“天齊八宿”中的另外四宿率領,他們早已發現東方慧正在療傷,同時也發現了“陰煞莫秀英”在十丈外的林中,所以不敢冒然下手,伯驚動了女魔。

  東方慧運功完畢,見人影就追,正中那些“天齊教”高手的下懷,將機就計,向外急退,但小叫化功力不可尋常,在五十丈之外,已被迫及。

  五條人影,停步轉身,半言不發,疾扑小叫化東方慧。

  東方慧莫名其妙的跟對方動上了手。

  這五人是“天齊教”二流高手,功力已有相當火候,一方面怕驚動“陰煞”,他們不知道“陰煞莫秀英”已經離開,另一方面,又急欲擒住小叫化繳令,所以出手即是殺著,數個照面之下,已測出小叫化功力非凡,而且似練有一種不懼掌指的怪功……

  隱在一旁的四個青衣老者,互相望了一眼,齊齊聳身而出。

  “天齊八宿”在“天齊教”中是一流好手,眼看小叫化勢非被擒不可。

  就在四個青衣老者,身形閃動的電光石火之間——

  正在交手的五個高手万突然各發一聲凄厲的慘號,倒地氣絕。

  變生突兀,小叫化東方慧不由驚得呆了……

  “天齊八宿”中的四宿,也同時一窒,仔細一看,死者的后腦,各被嵌了一片小小的樹葉,登時寒氣大冒,心知來了絕頂高手,互相一招呼,飛身而遁。

  小叫化東方慧,驚魂入竅之后,連稱怪事不已,她不知道以樹葉毀去五個高手的是誰,但去知道這異人乃是暗中幫助自己,當下向空一拱手道:“小叫化敬謝援手之德!”

  說完之后,不見回音,也就作罷,心里在思索拜兄韓尚志何以會突然不見?她已認出飛遁的四個青衣老者是“天齊八宿”中的四宿,她從而想到“天齊教”首席堂主“彩蝶李芸香”對韓尚志似乎志在必得,于是,她判斷拜兄韓尚志極可能是落人“天齊教”人手中,否則他怎麼也不會在自己療傷的緊要關頭,突然離開,久久不回。

  于是——

  小叫化東方慧也奔向“天齊教”總壇所在的“連環套”。

  一步之差,兩人錯過了,但又先后奔向同一地點。

  且說韓尚志心急如焚,把“浮光掠影”身法全務施展,緊趕疾馳:

  第三天午未之交,韓尚志來到“連環套”外。

  連環套——由十六座高峰錯綜排列而成,天生絕地,山里套山,谷內有谷,人進其中,有如進入“八陣圖”,極難退身。

  韓尚志站在套外,細一打量,只見一道狹谷,夾在兩身之間,黝長深邃,再向里可看不出什麼來,迎面岩壁之上,三個徑丈在小的狂草“連環套”。

  略一躊躇之后,彈身進入狹谷。

  奇怪的竟然不見“天齊教”中人現身攔阻。

  工夫不大,已進入了一里之遙,突然一峰迎面而立,谷道至已盡,暗付,怎麼這是一座死谷,但外面分明寫的是“連環套”。

  誰知奔到那峰壁之前,兩端又各現出一道窄谷。

  韓尚志暗自點頭道:“連環套”,想來這尚是第一環,谷分兩岔,他不知奔那個方向才對?

  突然——

  八個黑衣漢子,分自兩端現身出來,四人一字排開,恰好堵滿兩邊的窄谷口,右邊的四人之中,為首的一個冷喝一聲道:“來人報名!”

  韓尚志用眼左右一掃八個黑衣漢子,寒搜搜的道:“冷面人!”

  八個黑衣漢子,同時面上變色,各向后退了一步,其中一個撮口發出一聲長哨,谷內登時有了回應,此時被落。

  原來那發話的漢子,顯得顫栗的道:“閣下就是新近出道的冷面人?”

  “不錯!”

  “駕臨敝教,有何貴干?”

  “要人!”

  “要人?”

  “昭!識相的立即傳報,我要見你們教主!”

  “教主!憑你要見教主?”

  “如此你們閃開!”

  八個黑衣漢子,齊齊蓄勢戒務!

  “你們不讓路?”

  “冷面人,闖谷者死!”

  韓尚志怒喝一聲,一掌揮向左首的四個黑衣漢子,出掌之快,猶如閃電,勁勢之強,駭人聽聞!

  四個黑衣漢子,各發一聲慘哼,如滾地繡球般,跌出兩丈多遠I右邊的四個,這時卻發動了攻勢,各劈出一掌。

  韓尚志連頭部不回,右掌—圈,輕輕卸卻來勢,身形一划,已欺到四人身前,四人駭極亡魂,齊向兩側暴退,韓尚志冷嗤一聲,越過四人,朝右首奔人。

  谷道迂回,三轉之后,面前現出半畝大一塊谷地,四條谷道,錯綜排列。

  人影晃處,數約二十的黑衣漢子從四個谷口涌出,當先一個虯髯老者,貌相猙獰,巨口—裂,暴喝道:“何物小子,膽敢闖我總壇重地,報名上來?”

  “你算什麼東西?”

  “小子你找死!”

  如雷喝聲之中,虯髯老者雙掌一錯.欺身直劈。韓尚志冷哼一聲,五指電出,悶哼聲中,虯髯老者右手脈門已被扣個結實!

  “帶我去見你們教主!”

  一旁的二十個黑衣大漢,齊聲暴吼,峰涌而上,韓尚志身形不動,左掌疾圈連划,層層勁浪,暴卷而出,悶哼之聲迭起,人影一陣散亂,紛紛倒退不迭。

  韓尚志到此刻,仍未存心傷人,所以出手留了分寸。

  急邃的哨音再傳。

  四條青影,電射而出,一見韓尚志之面,先是一怔,既而嘿嘿一陣冷笑,其中一個獰聲道:“冷面人,這可是天堂有路你不走,難得你自行投到!”

  這四人正是“天齊八宿”之四。

  “閃開!”

  黑衣大漢,紛紛退下,四個青衣老者半月形站立,那原先發話的又道:“冷面人,你是乖乖束手受縛,還是……”

  “哈哈哈哈,就憑你們這四塊料!”話聲中,振腕拋出扣在手中的虯髯老者。

  四個青衣老者,齊齊怒喝一聲:“小子,你找死!”,四道狂隨挾雷霆万鈞之勢,向韓尚志罩身擊到。

  韓尚志不閃不避,雙掌挾以畢生功力,猛然封出。

  一聲撼山栗岳的巨響中,砂塵漫卷如幕,勁氣余波,撕空有聲,四個青衣老者蹬蹬各退了三個大步,齊感氣翻血涌,韓尚志也身形疾晃,退了一個大步。

  “天齊八宿”是教中一流高手,四人聯手之下,竟然不敵“冷面人”,看得一旁的數十教眾,齊齊心泛寒意,面目失色。

  四青衣老者略不稍停,乍退又進,掌指齊施,凌厲無前的扑向韓尚志。

  韓尚志身形一划,逕穿掌影指風而入,“靈龜一式”電疾出手2

  “龜龜三式”乃“靈龜上人”集畢生精力研創而成,奇奧絕倫,以目前韓尚志的功力施展出來,對付“血骷髏”“陰煞”等有數几個不世的魔頭,雖嫌不足,但對一般武林高手,卻綽綽有余。

  就在韓尚志划身出手之間,傳出兩聲悶哼,兩個青衣老者,撫胸踉蹌而退,顯然已各中了一掌,另兩個老者,大駭之下,抽身暴遲。

  韓尚志冷冷地一掃場中各人,然后對那為首的青衣老者道:“在本人還沒有起意殺人之前,希望閣下乖乖地帶路,見你們教主!”

  青衣老者不屑的一哼道:“冷面人,連環套中還沒有人活著進來,活著出去!”

  韓尚俊面一寒,目中煞光陡熾,沉聲道:“你不願帶路?”

  “辦不到”

  韓尚志面上掠過一線殺機,但轉念一想,在拜弟東方慧下落未明之前,還是隱忍為上,隨即冷笑一聲道:“如此閃開,看本人自闖!”

  話聲甫落,斷喝之聲,倏造傳來:

  “闖,閣下好大的口氣,竟敢如此目中無人!”

  隨著喝話之聲,一條人影,從正中谷道之內,現身出來,韓尚志一見來人,不由下意識的感到一怔,對方也是一愕。

  原來現身的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生得劍眉星目,玉面朱唇,英俊瀟灑,與韓尚志竟然不相上下,只是眉目之間,略顯陰沉,是以兩人一見,各為對方的儀表一怔。

  四青衣老者和在場的二十一個教眾,一見少年現身,齊齊躬身為禮,狀極恭謹,叫了一聲:“少教主!”然后朝旁閃開。

  那少年大刺刺的一擺手,然后陰陰的一笑道:“閣下就是冷面人”

  “不錯!”

  “家父曾派人相請,想不到閣下自己投到!不過,閣下此來,必有目的?”

  韓尚志吟哼了一聲道:“在下前來要人!”

  “要人?”

  “不錯!”

  “什麼樣的人?”

  “一個小叫化!”

  “與閣下的同行,專與本教作對的那一個?”

  “不錯,正是他!”

  “閣下准知他在此處?”

  “想來不會錯!”

  “哈哈哈哈,冷面人,好一個想來不會錯,本教自開派以來,還沒有人敢公然上門尋仇,閣下是隨本人進谷聽候發落,還是要本少教主費一番手腳?”

  韓尚志俊面一寒,沉聲道:“請明白答覆在下找的人是否在貴教之中?”

  “在又怎樣?”

  “請立即交人!”

  “如果我說不呢?”

  韓尚志一聽語氣,斷定小叫化確已被該教擒來,登時殺機上臉,一字一頓的道:“恐怕辦不到!”

  “哈哈哈哈2冷面人,你本身已是甕中之鱉,還狂吠些什麼,想來你是不到黃河不死心,本少教主成全你……”

  你字出口,一道如山勁氣,隨著卷出。

  韓尚志一咬牙,舉掌相迎。

  “波!”的一聲暴震,少教主被震退了一個大步,韓尚志身形一搖即止。

  少教主大感駭然,對方的功力修行,竟在自己之上,如果與他硬拼內力,自己必落下風,心念之中,旋身而進,雙掌疾掄,幻起千重掌影,猛雨般灑出。

  韓尚志冷笑一聲,揚掌晃身,穿人如山掌影之中,“靈龜一式”陡然出手。

  少教主見對方身法詭異,招式奇幻,竟是武林莫見之學,自己的招式受阻無功,駭然之中,疾退五尺。

  韓尚志得理不讓,身形再進,“靈龜二式”跟著展出……

  少教主再度電閃飄開八尺,“嗤!”的一聲,一只衣袖,被齊肩撕落。

  韓尚志連施兩式絕招,竟然只撕下對方一只衣袖,心中也感到一凜,這少教主的功力,在“天齊八宿”之上。

  少教主登時面籠恐怖殺機,陰喝一聲道:“冷面人,三招之內不叫你就地伏屍,本少教主當場自絕!”

  韓尚志不由暗自一驚,對方敢誇海口,必有所恃……

  心念未已,只見少教主凝立原地,雙掌掌心相對—搓,乍然一掌拍出,一道輕柔的勁風,應一拍之勢飄出。

  一旁的“天齊教”眾,此時個個目瞪如鈴,靜待事態的發展。

  韓尚志驀覺對方掌風有異,疾揮掌相迎,但慢了一步,對方掌風已然及体,頓覺真氣一泄,雙掌吐不出勁,登時驚魂出竅,這是什麼怪功,竟然能破人真氣。

  少教主雙掌一收,口角擒著一絲陰笑,緩緩舉步欺來:

  韓尚志大駭,這豈不是成了束手待斃?

  情急之下,再運真所,一次、二次、三次,真氣又告復聚,心中這一喜非同小可,雙掌倏揚,猝然拍出,如濤勁氣,轟然有聲。

  少教主做夢也估不過對方分明被自己所發的“和合神功”破去真氣,竟然能出掌反擊,但時間卻不許他細想。

  悶哼聲中,被震得倒翻丈外,身形搖搖欲倒,口角沁出兩縷鮮血。

  旁觀的教眾,連四青衣老者在內,同發一聲驚呼。

  原來韓尚志的功力,乃是由靈龜輸注,這內力之中,含有部分靈龜的真元,本身已具陰陽互輔的作用,再加上曾浸泡“地脈靈泉”之中三日,脫胎換骨,所以真氣散而復聚,這一點,他自己也想不到。

  韓尚志殺機已起,就在眾人驚愕之間,—閃身,欺到少教主身前三尺之地,單掌上揚,就待劈……

  “住手!”

  一聲嬌喝,倏告傳來,聲音不大,但入耳驚心,韓尚志不期然的收掌后退八尺,舉目一看,少教主身旁站定了一個美賽天仙的中年婦人,正以一種特異的眼神看著自己。

  韓尚志不由心中—震,這婦人的美,可與“陰煞莫秀英”相較而無遜色。

  她是誰?

  莫非她就是……

  少教主轉叫了一聲:“媽!”

  四青衣老者,和其余的二十一個高手,齊齊俯首躬身,口稱:“夫人!”

  韓尚志如中雷擊,身形一晃,几乎當場栽倒。

  她——天齊教主的夫人!

  她——自己的母親“賽嫦娥王翠英”,在全庄慘遭血洗之后,拋血仇,棄骨肉,改嫁天齊教主。

  母子相逢,本是人間極大喜事,然而韓尚忘卻心如刀絞。

  他的臉色,漸變慘白,目中金花亂冒,腦內—片混沌。

  他在心里大叫,她不是我的母親,我沒有這樣的母親,然而,事實豈能抹煞,他想回頭出谷,但雙腳不聽使喚,像是生了根。

  他感到他的心像被戳了一刀,在滴血,在刺痛。

  恥辱,這是自己終生之恥,韓家歷代為之蒙羞。

  “賽嫦娥王翠英”眼中的神情,復雜至極,使人無從分折,判別。

  場中一時之間靜得落針可聞。

  少教主狠狠地盯了韓尚志一眼,轉頭向“賽嫦娥”道:“媽,他就是冷面人!”

  “昭,我知道!”

  “孩儿的‘和合神功’對他無效?”

  “有這樣的事,你們退開!”

  “賽嫦娥王翠英”嬌軀前挪一丈,雙眼迫視著韓尚志。

  韓尚志全身起了一陣痙攣,虎毒尚且不食儿,難道她真的要向親生骨肉下手?可能她不知道自己是誰?不!師叔“毒龍手張霖”曾說在家遭慘變之后,帶自己找過她,而她竟然要向自己和師叔下手,為什麼,難道人比禽獸還要殘毒?

  “賽嫦娥王翠英”粉面肌肉微見抽動,櫻唇緊泯,似在壓制著內心的激動。

  韓尚志終于忍不住開口了,但那聲音變得連自己也聽不出是發自自己之口,那不像是自己的聲音,是一種怪聲:

  “你是……你……就是……”

  “賽嫦娥”冷冷的道:“教主夫人!”

  韓尚志突然歇斯底里的狂笑起來,夾著模糊不清的話音:

  “教主……夫人……夫人……教主……”

  所有在場的人,全都面現惑然之色。

  “賽嫦娥王翠英”面色一變,但瞬又恢復冷靜之態,大喝一聲道:“冷面人,休得在夫人之前發狂!”

  韓尚志笑聲一歇,咬緊牙關道:“教主夫人,你准備把在下怎麼樣?”

  “連環套中,非友即敵,向例沒有活口出套!”

  韓尚志肝膽俱碎,腦脹欲裂,暗聲道:“夫人,你認識‘毒龍手張霖’其人……”

  “住口,冷面人,你命運已然注定,不必再曉舌了!”

  韓尚志木然的向后退了一大步。

  他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不相信世間會有這樣狠毒得沒有半絲人性的母親,她難道真的不知道自己是誰,不婿再度嘶啞著聲音道:“教主夫人,你記得與毒龍手在一道的那孩子……”

  “賽嫦娥王翠英”粉而劇變,不待韓尚志說完,一欺身,玉掌電閃拍出。

  韓尚志木然成疾,話說至此,還有什麼不清楚,她是故意裝龍作啞,居然向自己出手,念頭只半轉,只覺胸前一緊……

  “砰:“的一聲,慘號突起,韓尚志被擊飛丈外。

  但一股信念,不,是一口怨毒之氣在支持著他,一翻身站了起來,“哇!”的一聲,口血噴出兩丈之多,“賽嫦娥”衣衫,立現無數鮮紅花斑,像朵朵桃花。

  少教主疾步上前,欺向韓尚志……

  “賽嫦娥王翠英”秀眉一蹩,驀地閃身上前,伸手便點……

  韓尚志已被這慘酷的現實,打擊得神志不清,迎著人影,就是一掌!

  他雖在重傷之后,但功力末散,這一掌之勢,確乎相當駭人。

  “砰!”

  “賽嫦娥”實承一掌,嬌軀一晃,手指點出如故!

  韓尚志應指而倒。

  四青衣老者,閃身上前,躬身一禮,其中之一道:“恭候夫人示下!”

  “賽嫦娥王翠英”瞥了昏倒地上的韓尚志一眼,冷冷的道:“送入死牢,明天與第五十二批人犯,一同處決!”

  “遵令偷!”

  少教主插口道:“媽,不交刑堂訊問?”

  “不必了,這小子僅是個年青狂傲之徒,諒來不會懷有其他用心!”

  四青衣老者中的另一個,挾起韓尚志,正待……

  “賽嫦娥王翠英”突地一揚手道:“且慢!”

  隨即飛指在韓尚志身上一連數點,道:“這冷面人功力不凡,我先行在此廢去他的武功,以免發生意外,傳告死牢總管我收押之時,必須再點他的殘穴,只解開睡穴即可!”

  “遵令諭!”

  四青衣老者再度躬身,如飛而去。“賽嫦娥王翠英”攜著愛子的一只手,轉身人谷。

  蝤髯老者和于下二十個黑衣大漢,恭送如儀。

  就在韓尚志被拎之后不久,—條嬌小的人影,來到了“連環套”外。

  她,正是喬為小叫化的東方慧。

  先后兩個時辰之差,她和韓尚志錯過了。

  韓尚志懷疑她被“天齊教”派出搜尋自己和她的“連環套”同一目的,在彼此尋找對方。

  小叫化東方慧,靈巧慧黠,好深知“連環套”無異龍潭虎定,“天齊教”高手如云,若是硬闖,決無幸理。

  直在套外一帶徘徊到二更時分,才像一頭夜貓般的扑入谷中。

  她憑機智,躲過了數重卡哨的耳目!

  入谷不久,她發覺情形不妙。谷道縱橫交錯,奔行了半夜,仍是干仞削壁夾峙的谷道,一無所見.而且似乎很多谷道。自已曾行經不止一次!

  几個時辰過去,她判斷天快要亮了,但仍舊不能越出迷宮般的谷道,她芳心感到無限的焦灼,她想循奪路退身也不可能了,因她已被困在谷道之中。

  任她靈慧過人,此刻也感到束手無策。

  天亮了!

  漆黑如墨的谷道,逐漸開始明朗。

  東方慧如熱鍋上的螞蟻,進退維谷,拜兄韓尚志的下落消息,絲毫沒有探到,自身反而陷落“連環套”中。芳心的焦灼,莫可言偷。

  此刻,她急欲尋覓—個藏身之處,先避過“天齊教”中人的耳目,然后再籌思脫困之計,但,谷壁如刀斧削,高在數十丈之上,以她的功力,根本無法飛升,壁間說漫是藏身之所,連托足的地方都沒有。

  而最使她焦灼的,並不是本身的安危,而是拜兄,不,應該是一見鐘情的心上人的生死下落!

  她怕不能再見他最后一面,那樣,她將死不限目。

  驀然,—聲杰杰怪笑起自身后……

  東方慧駭然回首,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只見一個獨眼黃衣老者,站在距自己一丈不到之處、來人何時欺近身后,她毫無所黨。

  獨眼英衣老者,獨目二轉,陰陰的一笑道:“小于,你辛苦了一夜,該歇息了!”

  東方慧芳心怦然而震,原來自己在谷道中瞎撞了一夜,瞞不過人家耳目。駭然道:“你……你是什麼人?”

  “嘿嘿,老夫‘觀天神郝昌’本教主護法!”

  “觀天神……”

  “不錯!”

  “獨眼觀天,這名號恰當之至!”

  東方慧虛身危境,仍不改那刁豁的天性,“獨眼神郝昌”老臉一變道:“臭小子、死到臨頭,還敢出言不遜,你是否為了‘冷面人’而來!”

  東方慧心頭巨震,拜兄果然在該教之中,惶然道:“冷面人被你們所擒?”

  “呢!擅闖‘連環套’的,無人能幸免!”

  東方慧更覺駭然,激動的道:“闖?是他自己闖來?”

  “不錯,他自行投到!”

  “現在何處?”

  “死牢!你小子馬上就可與他見面!”

  東方慧全身—顫,拜兄竟然被打人死牢,不知這死牢……心念末已,只聽“觀天神郝昌”又道:“他可以活到日出時分,距現在還有半個時辰”

  “他……怎樣……”

  “按教規處決”

  東方慧腦內嗡的一響,身形晃了兩晃,志哥哥半個時辰,就要被處決,以他的驚人功力,尚且被擒,自己何能為力,如果志哥不幸,自己活著又有什麼意思,不如被擒與他死在一處,最少,能見他最后一面,告訴他自己藏在心中很久了的一句話,告訴他自己的身世……

  心念之中,狂叫一聲,奪路奔向谷中……

  “那里走!”

  “觀天神郝昌”一晃身,截在東方慧頭里,伸手便抓。

  ’他是“天齊教”四大黃衣護法之一,列為教主夫婦之下的特級高手之一,功力自非小可,這一抓之勢,其快如電。

  東方慧本能的一偏身,肩頭已被抓個結實,只一扭,脫出手抓,退后八尺。

  “觀天神郝昌”不由驚“哦!”出聲,這小叫化練是什麼怪功,果然傳言不虛,掌指刀劍莫奈其何!

  東方慧仗著護身寶衣護身,一扭脫身,但對方功力太高,雖然震脫,肩頭仍感到一陣隱痛。

  “觀天神郝昌”—怔之后,獰笑一聲,欺身出掌……

  “郝護法!”

  隨著這聲嬌喚,—個絕色中年婦人,出現眼前。

  “觀天神郝昌”聽聲音已知來者是誰,忙收掌后退,肅然道:“屬下在,夫人有何令渝?”

  “處決人犯時辰將屆,你即速返壇監決!這小的交給我了!”

  “尊令諭!”

  “觀天神郝昌”打了一個躬,轉身人谷而去。

  東方慧一聽時辰將屆四字,登時芳心如割,狂叫一聲,隨著縱起身形,想追隨“觀天神郝昌”的后路進谷。

  “回來!”

  嬌斥聲中,小叫化東方慧的身形,被一股絕強的勁風撞落地面。

  “賽嫦娥王翠英”,更不打話,嬌軀飛風般一轉,手出如電,以快得不能再快的速度,扣住東方慧的手腕。

  “賽嫦娥王翠英”似乎胸有成竹,探手東方慧衣衫之內一點,東方慧亡魂皆冒,芳心盡碎,念頭未轉,便已失去知覺。

  且說韓尚志被他的母親“賽嫦娥王翠英”一掌打得口噴鮮血,隨即穴道被點,失去知覺,等到他神志逐漸,恢復,首先感覺到的是一股惡臭霉濕之氣,扑鼻而來,中人欲嘔,連呼吸都感到困難。

  他緩緩睜開眼,入目一片漆黑。

  這是什麼所在?

  漸漸,目光恢復了黑暗視物的功能,眼前的景物,由模糊而清朗。

  難道我已經死了?他自問了一句,眼前置身之處,是一間寬廣五丈的石室,一些黑影在微微蠕動,響起陣陣鐵鏈鐐之聲,那是人,蓬頭垢面,形同惡鬼!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陰司地獄?

  他只覺陣陣寒氣,從心底直冒,略一轉側,叮當!當啷!自己的雙腕上,套了一付手拷,頸子上擊著一條鐵鏈,鐵鏈的一端扣在室壁的一個鋼環上。

  環掃石牢之中,約有三十人之眾,一個個垂頭跌坐,雙目無神。

  韓尚志不由歇斯底里的狂叫道:“我已經死了,死了,死得這麼不值,這麼凄慘,她竟然對親骨肉下這毒手!”

  他的叫聲,引起全牢的囚犯齊齊抬頭注目,但,沒有—個人開口,也許,他們都被折磨得麻木了。

  他在想,竭力的想——

  從暴風雨之夕,師叔“毒龍手張霖”帶他到韓庄——他的家。在枯骨堆中,他明白了自己的身世……

  師叔的告訴了他身世之后,自絕在父親的遺骨之旁!

  韓庄包括父親在內的二百余具枯骨,尚未收埋!他要待報仇之后,然而……

  之后,他知悉屠庄的血海仇人是當今魔尊“魔堡”主人“血骷髏”……

  結識東方慧,義結金蘭。荒林奇遇,闖“鬼堡”……

  這些片斷,歷歷在目,又似乎已非常遙遠:

  他欠八義幫主之女吳小眉一筆救命之恩還沒有還!

  他還欠神秘的“失魂人”一段恩,沒有報!

  義弟東方慧對自己情同手足……

  母親“賽嫦娥王翠英”置夫仇家恨于不顧,改嫁他人,還對自己下毒手!

  他腦脹欲裂,再次環顧一遍石牢,不!地獄!

  恐怖:

  陰森!

  他喃喃地自語道:“我就這樣死了,含無窮之恨結束了生命,一切恩怨情仇,從此—筆勾消;我不能死,不能死!啊!命運之神的安排太殘酷了……”

  他感到周身逐漸麻木……

  突然一一

  “卡!”的一聲,一道亮光,透人石牢,壁間開了一孔,一個個孔呈現眼簾、是那麼眼熟、又是—聲“卡!”孔洞蓋上,一聲輕歎,隱約傳來。

  “是她,對‘彩蝶李芸香’,我沒有死,這里是‘天齊教’的因牢!”

  韓尚志几乎失口而呼!一絲意念恢復了!

  于是———

  谷道中的一幕,再現心頭,吐血,穴道被制,昏迷……

  他試行運氣,功力仍在:

  他站起身來……

  “坐下,別動!”

  一個細如蚊納的聲音,傳入耳鼓。

  韓尚志依然—震,這話分明對自己而發,但目光掃遍石牢每一角落,卻未發現任何異狀,奇怪、在這人間地獄之中,誰人以“傳音入密”、之法對自己講話?

  “冷面人,坐下,別動!”

  那聲音再度傳來。

  韓尚志心頭為之巨震,不期然的依言坐了下來,立即以“傳音人密”之法回應:“你是誰?”

  “我?你聽不出來?”

  “有些耳熟!”

  “我是‘有心人’!”

  韓尚志禁不住心狂跳、又是那神秘的“有心人”。鑒于以往的事實,—種脫困之念油然而生,但他同時覺得駭然,“有心人”怎會到“天齊教”石牢所在?

  “你是,有心人’?”

  “不錯!”

  “姑娘現在何處?”

  “死牢隔室!”

  “什麼?死牢,這里叫作死牢”

  “不錯,你現在‘天齊教’的死牢之中!”

  “姑娘怎會到了這里?”

  “不到告訴稱的時候!”

  韓尚志咽了一泡口水,他想問“有心人”是否為救自己而來,但冷傲成性的他,問不出門,話題一轉道:“這里囚的都是些什麼人?”

  “待決之囚!”

  韓尚志倒抽了一口涼氣,自己也是待決之囚了,脫口再道:“我說待決之囚?”

  “不錯。這些人有的是‘天齊教’對頭,有的是教中犯了教艦的教徒,他們在等待著人生的最后一刻!”

  “在下也是?”

  “當然!”

  “姑娘此來。必有目的?”

  “你說對了,我是有為而來,現在你不能亂動,必須裝出功力已失的樣子!”

  “為什麼?”

  “凡進入死牢的人,在進牢之前。由死牢總管廢去他的武功……”

  “但是在下……”

  “是的,你功力仍在,至于為什麼,你日后自知,這是‘失魂人’的安排,我不能向你解說!”

  “失魂人,姑娘是奉‘失魂人’之命而來?”

  “不錯!”

  “我想請問姑娘一件事?”

  “講!”

  “我那拜弟小叫化東方慧現在何處,生死如何?”

  “有心人”停了一停之后,道:“他的生命不會有問題!”

  “他現在在何處?”

  “連環套中,但已在‘失魂人’翼護之下!”

  韓尚志心頭一松,道:“失魂人也到了這里?”

  “別盡說閒話,你知道你還有多少時間可活?”

  韓尚志不由抨然心驚,激動的道:“多少時候?”

  “兩個時辰,現在是丑時,一到卯時,這死牢中的三十一個死囚,連你共三十二個,將被處決:“

  韓尚志—顆心頓往下沉,一股怨毒之氣,沖胸而起,咬得鋼牙格格作響,他恨,恨那毒逾蛇蠍的母親“賽嫦娥王翠英”,是她下手擒住自己而被送入死牢。當下恨聲道:“如何處決?”

  “天齊教規例,為体上天之德,殺人不流血,賞以全屍,先以毒藥把應死的人毒死,然后拋出‘連環套’外掩埋……”

  “毒死?”

  “不錯!你不必妄想逃脫,囚入死牢的人,死了以后才能出牢,就是說唯有死人才能出這石牢!”

  韓尚志“呢!”了一聲,默然無語。

  “有心人”繼續又道:“這死牢建在地底,出口地道機關重重,有近百高手,分層把守,而且被毒死的人,拋出掩埋之際,例由監決人再點死屍‘死穴’,這樣万無—失!”

  韓尚志終于忍不住道:“姑娘此來,就是告訴自己這几句話?”

  “還有,你或可得救……”

  “生死有命,在下不在乎了!”

  “你不在乎,但另外有人卻在乎!……”

  韓尚志惑然道:“誰?”

  “失魂人!”

  “失魂人,為什麼?”

  “你日后自知,她在設法救你,但將付出極大的代價!”

  “失魂人為了救我而要付出極大的代價?”

  “不借!”

  “她為什麼要這樣做?”

  “目前仍然不能告訴你!”

  韓尚志緘口無言,這真是令人莫測,令人難以置信的怪事,突然,他靈機一動,几乎忍不住失口而呼,顫抖著聲音道:“姑娘,你說死人可以脫出這死牢?”

  “呢!不錯,怎麼樣?”

  “在下已有脫身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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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8-15 00:03:38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千行珠淚滴滴血

  “有心人”聲音中充滿了激動之情的道:“你有了脫身之法?”

  “不錯!”

  “如何脫身?”

  “你不是說過只有死人才可以出這死牢嗎?”

  “呢,確實如此!”

  “辦法就在這上面:“

  “你說說看?”

  “在下曾修習過‘龜息大法’……”

  “有心人”驚奇的道:“什麼,你修習過武林失傳已久的‘龜息大法’!”

  “不錯!”

  “我明白了,你准備以‘龜息大法’,控制住全身經脈穴道,混充死屍,出這死牢,對不對?”

  “你看這辦法可行得通?”

  “可以,不過……”“怎麼樣?”

  “死屍拾出死牢,例須由監決人點死屍的死穴,以防万一!”

  “姑娘大概不諳這‘龜息大法的奧妙,行此法時,全身經穴對閉,氣血已停止運行,與死人無異,除了被分屍或利刃穿刺心髒,余皆無礙!”

  “你這‘龜息大法’能維持多入時間?”

  “在下練此法時間不久,大概十天決無問題:“

  那太好了,三天足夠,在第三天的中午,我會把你從墳中掘出!”

  “姑娘大德,在下謹先謝過,第三日正午,我會自動蘇醒!”

  “我現在要立即去向‘失魂人’覆命,就此一言為定,記住,假如有人送食物來,你千万不能吃,食物中有制命的毒藥,同時,你須裝出武功全失的樣子,不能露出破綻,否則的話,后果就不堪設想了!”

  “在下記住了,還有一事請教?”

  “什麼事?”

  “失魂人是否是令師?”

  “這個……”

  “有心人”似乎在考慮該不該答覆韓尚志這個問題,半晌才道:“這一點我可以告訴你,她是我母親!”

  “失魂人是令堂?”

  “不錯!”

  “在下屢蒙賢母女大恩,粉身難報!只是在下不明白,賢母女為什麼會對……”

  “這個將來你會明白的,現在時間緊迫,我該走了!”

  說完,聲音頓杏。

  韓尚志激動得渾身發顫,他無法揣測“有心人”母女為什麼如此關心自己?同時他聯想到自己毒逾蛇蠍的母親.心里又是一陣刺痛。

  就在“有心人”的聲音消失后不久,牢壁起了—陣吱吱之聲,厚重的牢門起了,接著魚貫走出十—個人。

  兩支火炬,被點燃了插在壁問,狀同地獄的死牢,布起了一層黯淡的光,照著牢中情形厲鬼的囚犯,反而更顯陰森恐怖。

  這真是一間人間地獄!

  韓尚志打量來人,先頭一個正是那俊美而略顯陰蟄的少教主,后面是兩個彪形大漢,再后是八個手拿食物的黑衣漢子。

  八個黑衣漢子進牢之后,立即擺開三十二個大碗,然后把飯菜盛滿。

  韓尚志不禁打了’個寒顫,暗道:“時候到了,這三十一個死囚將結束這悲慘的生命,這真是慘絕人寰的行為,我韓尚志能脫出生天,誓非摧毀這個“天齊教”不可。

  那少年教主目光掃遍全牢,然后停在韓尚志的面上,目光中隱泛陰殘之色。

  韓尚志不由怦然心驚,他想做什麼?難道他要報復失敗之辱?

  心念之中,那少教主已走近他身前!

  少教主陰笑一聲,用腳一踢韓尚志道:“小于,你想不到吧,本少教主現在要照樣把你打得口吐鮮血!”

  說完舉起掌來!

  韓尚志登時七竅冒煙,正待……耳邊突然響起“有心人”的話:“……你必須裝出武功全失的樣子,……否則后果不堪設想!”于是,他按住心火,別過頭去。

  “小于,冷面大俠,看著我!”

  韓尚志真想給他一掌,但,生死攸關,目前他必須活下去,無數的事待他去完成,他不能小不忍而亂大謀,他屈辱的轉過頭來。

  少教主手掌一晃,“拍!拍!”韓尚志臉頰下挨了兩下重的,登時口血飛濺,眼中金星亂冒,忍不住脫口道:“有一天我會殺你!”

  “拍!又是一掌重的!

  韓尚志不敢運功抵擋,怕露出破綻,這一掌打得他几乎當場暈絕,血沫又告飛進而出,流得胸前一片濕濡。

  少教主得意的一笑道:“你敢再說一遍?”

  韓尚志怨毒地瞥了他一眼,不再開口,心里可是比死還難受。

  少教主不屑的道:“冷面人,你要殺我,可惜你沒機會了,永遠的!”

  韓尚志當然明白他話中所指,這些劊子手是來執行死刑的。

  兩個彪形大漢一揮手,八個黑衣漢子,立即把飯菜在一個囚徒面前放了一碗。

  所有的囚犯,眼中閃爍著貪饞的光芒,想是餓極了,搶起碗來一陣狼吞虎煙。

  韓尚志在心里暗歎了一聲,緩緩拿起碗來……

  顧盼之間,慘哼之聲此起彼落,所有的囚犯,一個個眥牙裂嘴,在原地掙扎了几下,不動了!

  韓尚志乘少教主等人目注其他囚犯之際,迅快的把那碗含有劇毒的飯菜,向身后垃圾之中一潑,然后的摔碗,手腳伸動了几下,便寂然僵臥。

  少教主再次環視死屍一周,悄然退出。

  八個黑衣漢子,隨即從牢角拾出四塊大木板,把死屍平伏在木板之上,每塊木板排。列八具,不多不少,恰好二十二具,然后兩人抬一塊,由兩個彪形大漢前引,走出牢門。

  一路穿行過數條石砌遂道,不久之后,升上地面,來在一個偏廳之前。彪形大漢之一,高聲道:“恭請監決驗屍!”

  一個黃衣老者,從廳中步出,行近死屍之前,在屍身的“命門穴”上各戳—指!!

  “抬去掩埋!”

  “遵命!”

  一行人抬著死屍,緩緩離開。

  “連環套”外,一片荒林之中,這時,已掘好了一個大坑,一行人來到坑邊,放落木板,然后把屍体一具接一具的拋人坑中,掩上了土,離開了。

  在這片荒林之外,一座高崗之上,坐著一個矯小的人影。

  她是誰?

  正是死里逃生的小叫化東方慧。

  她坐在這里,已足足有兩個時辰,遲滯而紅腫的雙目凝視著無盡的蒼穹,腦海里是一片空白,似乎這世間的一切。對她都失去了應有的意義。

  太陽已升高了數丈,她像是夢囈般的喃喃道:“卯時已過,志哥哥完了!”

  接著她站起身來,歇斯底里的大叫道:“志哥哥,你在那里,你為什麼離開我!啊!志哥……你在那里?”

  一個幽靈般的聲音接口道:“你的志哥哥嗎?他在……”

  東方慧大吃一驚,這聲音好熟悉,張目四顧,荒草,亂石,什麼也沒有。

  “你是誰?”

  “我們曾談過話,不久之前:“

  “你……

  你是‘失魂人’?”

  “不錯!”

  東方慧心頭驚地想起不久前“失魂人”對自己下過的警語:“……東方慧姑娘,慧劍斬情絲……多情自古空遺恨……如果你不聽忠告的話,將在情海之中滅頂……”難道她未卜先知?難道她已預知這可怕的事實?……

  “失魂人,我記得曾被天齊教主的夫人‘賽嫦娥王翠英’所制,是您救了我?”

  “不錯!”

  “東方慧在此敬謝救命之恩!”

  “姑娘不必言謝!”

  “我想請問您—件事?”

  “你說好了?”

  “我那拜兄冷面人現在何處?”

  “他嗎?……他……”

  東方慧心頭掠過一絲不祥的陰影,全身透過—陣從未有過的寒意,急聲道:“您知道他的下落?”

  “知道:“

  “他現在何處?”

  “他……死了:“

  東方慧身形一個踉蹌狂呼道:“志哥哥死了?”

  “東方姑娘,不要太激動,他是死了!”

  東方慧宛若大海失足,焦雷貫頂,身軀連晃几晃,跌坐在地,靈魂似已離開了她的軀殼,在虛無飄渺之間晃蕩,浮沉!

  她心許的人,竟然死了!

  她夢囈般的道:“不!他沒有死,我的志哥哥沒有死.他不會死!”

  “失魂人”一聲長歎道:“可是,他真的死了!”

  “您親眼看到?”

  “是的!”

  “您不救他?”

  “我無能為力!”

  東方慧全身起了一陣痙攣,面孔在不斷的抽搐,芳心盡碎,沼水,—滴滴……像決了堤般的傾瀉而下。

  她感覺生命已失去了意義!

  終于一—

  “哇!”的一聲,她哭出聲來,—聲聲如猿啼巫狹,怪婦孤舟,摧心斷腸,只哭得天愁地慘,日色無光,令人不聽!

  聲嘶了!

  淚盡了!

  湖水變成了紅色,那是血,鮮紅的血,一滴一滴的從眼角滲出。

  最后一一

  變成了無聲的抽咽!

  的確,生離死別、是人世間最凄慘的事,尤其是誓死相屬的愛人!

  “失魂人”又是—聲凄然長歎道:“東方姑娘,人死不能復生,你該珍惜你的身体!”

  東方慧緩緩抬起頭來,木然的望著天空,啞聲道:“他死了、我的生命之火,也告熄滅,還談什麼珍惜!”

  “你錯了!”

  “我……錯……了?”

  “你應該接受這現實。這是命運的安排,沒有人能夠挽回!”

  “是的,我接受這現實,我生不能與他比翼,願死后結為連理!”

  “東方慧姑娘,你又錯了!”

  東方慧木然的毫無表情的道:“我又錯了?”

  “是的,你要以死相殆,足見你愛他之深,可是你忽略了最重要的—點,你這種行為,毫無竟義,是盲目的!”

  “為什麼?”

  “韓尚志只認你是他的拜弟,至死仍不知你是女儿身,更不知你疾心的愛上了他,你的愛是片面的,所以你的行為亦近盲動!”

  東方慧芳心如割,這是實情,志哥哥始終不知道自己喬裝改扮,當然更不知自己的這片處女疾情,為什麼不早早的向他說明?為什麼?現在一切都晚了,可是,辦不到呀,志哥哥生平最恨女人,而且,而且自己的身世……

  “失魂人”見東方慧久無動靜,又道:“東方姑娘,你以為我的話對嗎?”

  東方慧慘然—點頭道:“很對,可是我志已決,心已死,無法再改變我的意願!”

  “你決定要以死殉情?”

  “是的!”

  “韓尚志英靈有知,他贊成你的做法嗎?”

  “万事只求心安,這是我自己的事,我覺得該這樣做!”

  “還有,據我所知,你還有老父在堂,他視我是他生命的一部份……”

  東方慧驚得直跳起來,“失魂人”何以會知道自己的身世!難道她是神而不是人?這實在令人莫測高深,同時也不免太可怕了。

  她自問從未對任何人透露過自己的身世,連拜兄韓尚志在內,而“失魂人”突然能一語道出,她百思不得其解。

  對,既已道出,她無法否認,駭然道:“您怎麼會知道我的家事?”

  “失魂人”輕聲一笑道:“我所知道的比你想像的還要多,現在你不必追問為什麼,反正我不會告訴你,問題是你是否該顧及養育之恩,同時你一死,你父將如何?”

  東方慧芳心一陣絞痛,但仍堅決的道:“是的,我是一個不孝的人,但我情不能自禁!”

  “好,但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等你去做!”

  “什麼事?我相信世間已沒有值得我東方慧去做的事了!”

  “可是這件事除了你任何人也不能替代!”

  “您說說看!”

  “為你的志哥哥報仇!”

  東方慧驚然而震,這話如醒灌頂,使她神思一清,不錯,自己該想到這點,替志哥哥報仇,否則他人死不瞑目。

  “怎麼樣?”

  “我……我想我自己早該想到的,謝謝你提醒,我還有三件事請教?”

  “你講!”

  “第一,您上次曾忠告過我,要我割斷情絲,否則會演成悲劇,是否指的就是現在所發生的事?”

  “不是!”

  “不是?難道……”

  “這只是意外,我以前所說的是另一場悲劇,決對無法避免的悲劇,現在他死了,那悲劇也許不會再上演!”

  “也許?人已死了,為什麼還有也許?”

  “哦!我……我說錯了,不過實事奇幻莫測,誰也無法對某件事作決定的斷語!”

  “您的話令人莫測高深?”

  “現在也許,將來並不!”

  這答覆仍是一句莫測高深的話,東方慧極想發現對方停身之所,但那聲音似遠又近,答東又西,使人無法捉摸。

  “第二,殺死志哥哥的凶手是誰?”

  “這個……當然‘天齊教主’是元凶,他手下的爪牙只能算是幫凶!”

  “天齊教主的本來面目是什麼樣的一個人?”

  “這問題恕我不便答覆,我想武林中恐怕還不會有人知道,你說第三吧?”

  “第三,志哥哥的遺体現在何處?”

  “前面疏林之中,那一堆新土便是,與他同一遭遇的共三十一人之多,被籠統埋在一處!”

  東方慧身形搖搖欲倒,但她已沒有淚,因為淚已流盡了,虛弱的道:“就在前面林中?”

  “不錯!”

  “他死狀很慘嗎?”

  “不,正好相反,很安樣,他是被毒死的,‘天齊教’以上体天主為標榜,在教中依教規處決人時,不流血,不殘肢!”

  “我要去看他最后一眼!”

  “姑娘,依我看不必了?”

  “不!”

  “我還有句話再告訴你,你必須以替他報仇為重,不可糊涂輕生!”

  “這點我明白!”

  “再就是以你現在的功力,連教中的黃衣高手恐怕都對付不了。更談不上報仇,所以建議你回家再練絕藝!”

  “回家?這一點我慎重考慮!”

  “好,你可以走了,我也該走了!”

  “前輩,大恩大德,今生不能報的話,只待來生結草銜環以報了!”

  沒有回音,想是“失魂人”已經走遠了。

  小叫化東方慧走后,五丈的一塊怪石之后,鬼魁般的冒出一個人影,幽幽一歎之后,自言自語的道:“我這樣對嗎?不!這樣做是對的,雖然我傷害了一顆痴情的心,但,總比預見將來發生的悲劇好得多。”

  那人影,又似幽靈般的消失。

  東方慧一適奔進疏林,果見一堆略見隆起了新土,方圓三丈。

  “這就是志哥埋骨之所了!”

  眼前一黑,她栽倒在那堆新土之上。

  久久之后,又告悠悠醒轉,嘶聲道:“志哥,數日之隔。競成永訣,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斯!”

  風吹荒林衰草,發出一片悲凄的沙沙之聲,像是與這痴心女子同聲一哭。

  她俯伏在那堆新土之上,過度的悲哀,使她全身麻木,她像是癱瘓了,她在忍受著戳心刺肝的痛楚,她沒有哭,只是嘶啞的微微抽搐,呼喚!

  “志哥!志哥!你聽見我的聲音嗎?……”

  句句斷腸痴心語、使人不忍卒聽。

  “志哥,我要再看你一眼,讓你的容貌在我的心板上更清晰些,我要為你做一個墓,不,是我們兩個人的,待我為你報了仇之后,我就來和你—起死!”

  她搖晃著站起身來,定了—會神、開始掘開那維新土。

  一尺!

  兩尺!

  五尺之后,屍体出現了,橫七豎八,亂堆在—起。

  她翻揀著每一具屍体,枯澀紅種的雙眼。使她几度認錯了屍身,最后,她找到了,她把他翻轉,面目如生,死狀安祥,只少了一口氣。

  她輕輕地撫著他的臉,淚水,徐徐滲出,滴在他冰冷僵硬的面上!紅的,那不是淚、是血,她的淚早已流盡了。

  “志哥,志哥,為什麼不回答我?志……哥!”

  “志哥,你知道我偷偷地愛著你嗎?你知道我心中早巳矢志終身相屬了嗎?志哥,你回答我呀!為什麼不開口?”

  “你不知道的,我是女子之身呀,志哥,我愛你,從第一眼看到你起!”

  “你知道,一定的,你的靈魂一定有知,你是恨女人,可是求你,別恨我,志哥,當我倆在‘鬼堡’之前,江灘石上結盟的時候,你曾答應,在任何情形之下,都不拋開我、現在,人間天上、可是你仍須守住你的諾言:“

  “志哥!我悔恨沒有早告訴我是女儿身,但我怕失去你呀!”

  “志哥!還有你的仇……啊,我不願說,我愛你,這就夠了!”

  語語血淚,句句斷腸!

  韓尚志平板的臉孔,一如他生前的冷漠,只是更蒼白些。

  東方慧抱起韓尚志屍身,慘白的唇瓣,印上了他冰冷的嘴唇!

  “志哥,我幻想著有一天我倆互相依偎,喁喁情語,現在……如願以償了,可是,你……已不再睜眼,你冰涼得可怕!”

  她抱他僵直冷硬的屍体,出了土穴,把土還原,然后,一步,一步,沉重的走向那她方才停身的山崗。

  她揀了一處平陽之地,把他的屍身輕輕放下。

  “志哥,就是這里,你滿意嗎?”

  她抓下頭上既髒且亂的假發,露出如云秀發,抹去了臉上的藥膏,一個美如天仙的面龐出現了,接著,她腿下破檻的外衣,出現苗條的身段。

  “志哥,這就是我,這就是你的慧弟,你看呀!為什麼不睜開眼來,志哥,你曾說我的名字有點像女人,我原本就是女人呀!”

  “志哥,小叫化從此死了,世間再沒有小叫化其人,我要以本來面目出現江湖,我活下去的目的是要為你報仇,我要‘天齊教’付出百倍的代價!江湖中沒有人認識我,因為我從來沒有出過江湖,這是第一次,但我易了容!”

  “我該叫什麼?……未亡人!對,未亡人:我是你的末亡人!”

  —陣喃喃低訴之后,她開始以掌力劈墓穴,片刻工夫,已掘成了一個徑丈的深坑,然后她把韓尚志的屍身,平放在坑底的一側,空下了另一邊,喃喃的道:“志哥,這一邊是我的!”

  她凝注著韓尚志冷僵的面龐,一目不瞬。

  這是最后一面,以后,時間會把屍身改變成枯骨。

  西邊天上彩霞抹,天,已接近夜的邊沿。

  東方慧再一次吻了韓尚志的面龐,如果不是為了報仇,她真想就此和他同眠不起。

  “志哥!別了,但我向你說再見,不久,我就來永遠陪伴你!”

  她艱難的出了墓穴,尋到几塊石板,小心翼翼的堆砌好,蓋上,然后覆土!

  墓前,她堅了一聲墓碑,用大力金鋼指,並排刻上:

  “冷面人韓尚志,小叫化東方慧之合塚”十五個大字。

  她笑了,是慘然的笑!

  紅霞已收,夜幕低垂。

  東方慧拜倒墓前,眼角再度滲出了血水,祝禱道:“志哥,別了,你英靈有知,保佑小妹早日替你了此血仇,實現同墳之願!”

  祝畢,站起嬌軀,凄聲高吟道:“万丈情絲已寸斷,莫教空山泣杜鵑……別了,志哥:“

  身影,消失在沉沉夜幕之中。

  這一天中午時分,韓尚志的墓前,出現了兩個神秘的女人,兩人都面蒙白紗,從裝束和身材上可以看出是一個少女和一個中年婦人。

  那少女首先開口道:“媽,這東方慧可算是個痴心女子,她在碑上刻了兩個人的名字是什麼用意?”

  中年婦人道:“她准備替他報仇之后,一死相隨,生不同裳死同墳!”

  “媽,你為鬼堡何不告訴她真相?”

  “不能,目前的悲劇還可設法防止,如果讓她知道真相、后果就難料了!”

  “可是她報仇的對象……”

  “孩子,她不可能完成報仇之願的!”

  “為什麼?”

  “她目前的身手,闖蕩江湖則可以,如談報仇那就差得遠了,她唯一的可走途徑,是回家去再練絕技,但她—回家,就無法再脫身……”

  “這又為什麼?”

  “她是背父逃出來的,回家之后,她父親勢必不再讓她出來……”“那樣會不會發生更不幸的后果?”

  “希望不會!”

  “希望不會?”“那就是說可能會發生的了?”

  “成份不大!”

  “媽,您為什麼要這樣做呢?”

  “為了防止更大的悲劇!”

  少女搖了搖頭,聲音突然變得激動的道:“媽,您這樣做,必有深意?”

  “當然!”

  “對于東方姑娘和韓尚志的來歷。我是否可經知道得清楚一點?”

  “不!孩子,到時候我會告訴你!”

  中年婦人聲音中充滿廠凄黯之慨,少女似不滿意她媽媽對她的神秘態度,不再開口說話,墳場時陷入—片死寂。

  “孩子,把墓打開!”

  “媽,我忽然覺得有點怕!”

  “怕什麼?”

  “如果說万—他不會醒轉,就此長眠……”

  中年婦人,似乎一震,道:“不會的,‘龜息大法’乃上古奇學,不會出差錯的!”

  “我始終認為當初太過冒險了—點?”

  “我何嘗不知道,可是如果我不顧—切的救他。后果實在不堪設想。那我十多年來的苦新孤詣,合垢忍辱,將全部付之東流!”

  “媽,您為什麼對女儿還要如此諱莫如探?”

  “事情有—天你會知道,現在告訴你有害無益!”

  “媽,您看這姓韓的……”

  “怎麼樣?”

  “他……可算是人中之龍……”

  “孩子,你莫非對他有意?”

  少女低下了頭,撫弄衣角。

  中年女人突地厲聲道:“孩子,不可以,決不,記住,你不能對他稍動情感,決不可以、別問為什麼.將來你會知道,現在一切要聽我的去做!”

  少女默然挪動嬌軀,走近墳台,纖掌連揚、土石飛揚之中,墳墓立被震開、她下去揭開石板,韓尚志面目如生,靜靜的躺在穴中。

  “孩子,抱他上來!”

  “媽,我……不!”

  “為什麼?”

  “我不要抱他!”

  “可是在不久前。他受傷之時,你已抱過他了!”

  少女返身出了墓穴、她不願抱韓尚志的屍身。為什麼?因為她媽媽不許她愛他,不許她動情感,少女的心是微妙的。

  中年婦人“嘿!”的歎了—口氣,入穴把韓尚志的屍体托了出來,然后對少女道:“現在把墳墓還原!”

  “為什麼?”

  “東方慧可能會再來探墓的,不能露出破綻!”

  “可是韓尚志將來仍要出現江湖,難道……”

  。我自有安排!哦!孩子,我做錯了一件事!”

  “什麼事?”

  “我不該要東方慧回家!”

  “為什麼?”

  “會壞了大事……

  我得另想辦法,阻止她回家!”

  少女知道即使問媽媽也不會告訴她,干脆不聲不晌,用掌風把那墳墓還原。

  中年婦人把韓尚志的屍身,平放在陽光之下,母女倆焦灼的坐在—旁,靜觀其變。

  空氣在靜寂之中,透著無比的緊張。

  母女兩不時的望著日影。

  午時正,韓尚志仍僵直的躺在那里,毫無蘇醒的跡象。

  “媽,您看……”

  中年婦人搖搖頭默不作答,顯然她相當焦急。

  驀在此刻——

  破空之聲,倏告傳來!

  母女倆人,陡地站起身形,只見數條人影,向這高崗之上馳來!當先的是一個持劍少女,后面五個黑衣人,似在追逐前面的那少女。

  中年婦人一把包起韓尚志的屍身,急聲道:“我們暫避—下!”

  母女二人,以極快的身法,隱人一塊巨石之后。

  被追逐的那少女,似乎后力不繼,才登崗頂。就被身后的五個追上,雙方立時動了動手。

  五人之中,一個是須發如蝟的獰惡老者,另四個是黑衣壯漢。

  那少女生得花容面貌,清麗脫俗,但此刻衣衫不整,釵橫發散,狀極狠狠。

  “好丫頭,竟敢公然窺探‘連環套’,真是自己找死,看你能飛上天去!”

  喝聲如雷之中,那獰惡老者—連攻擊出了三招,迫得那少女手忙腳亂。

  四個黑衣漢,各占一個方位,以防少女溜走。

  那女子嬌喝一聲:“惡賤,姑娘與你拼了!”

  手中劍一輸疾攻,勢如狂風驟雨,那須發如猖的老者,不禁被迫退了三步,但那少女這一輸攻勢,乃是拼命而發,攻勢一過,立時嬌喘連連。

  那老者獰笑一聲,連劈九掌,掌掌俱有開碑裂石之威。

  就在老者九掌拍出之間,一聲慘號過處,那少女疾退八尺,櫻口一張,噴出一口鮮血,人也跟著坐地上,無限怨毒的道:“姑娘我死后變厲鬼也要報仇!”那老者嘿嘿一笑道:“老夫就讓你變厲鬼吧!”

  大踏步便向那少女欺去。

  巨石之后,中年婦人悄聲向那少女道:“斃了那五人,不留活口!”

  少女以驚駭的口吻道:“斃了他們?”

  “不錯!”

  “為什麼?”

  “別問,以最快手法斃了他們”

  “他們是……”

  “快去!”

  須發如猥的獰惡老者,已欺到那少女身前,巨掌一揚,拍向那少女的天靈……

  “住手!”

  嬌喝聲中,一條人影橫空而來,場中五人同感一震。

  那老者不期然的收手后退:連來人的面目尚未看清,一股強猛絕倫的勁道,已罩身而來,老者這一駭非同小可,心知來人功力極高,忙迫之中,身形橫移五尺。

  他這才看清來的是一個白紗蒙面少女,暴喝一聲道:“你是誰?竟敢……”

  白紗蒙面少女更不答話,不待對方說完,雙掌再度拍出,快逾電閃,奇詭絕倫。

  那老者要想退身,已是不及,一橫心,雙掌猛迎……

  “砰!”挾以一聲慘哼,那老者口血飛濺,連退數步之后,—屁股跌坐地上。

  四個黑衣壯漢,齊齊暴喝—聲,飛身扑上。

  白紗蒙面少女冷哼了一聲:“找死!”

  身形如魅,掌出如幻,四聲慘號過處,四具屍体,橫陳當場。

  那老者亡魂皆冒,厲吼—聲道:“好大的膽子,竟敢與‘天齊教’為敵!”

  白紗蒙面少女聞言怔得一怔,驀地欺身出掌,迅快厲辣的疾劈而下,“噗!”挾以半聲慘號,那老者被—掌劈得腦血飛進,倒臥血泊之中。

  那受傷的少女,此刻搖晃著站起身來,朝白紗蒙風少女一福道:“吳小眉敬射救命之恩,請問姐姐上姓大名?”

  “我叫有心人!”

  吳小眉不由一怔,這名字好怪。但又不便說什麼。

  “有心人”輕聲—笑道:“你覺得這名字不倫不類是嗎?”

  吳小眉汕汕一笑、不置可否。“有心人”從懷中掏出一粒丸藥,遞與吳小眉道:“這是療傷聖品,你先吃下!”

  吳小眉稱謝接過放入口中。

  有心人這才沉聲道:“吳姑娘因何被‘天齊教’不追截?”

  吳小眉芳容一黯,恨恨的道:“為了向該教索仇!”

  “仇?什麼樣的仇?”

  “先父八義幫主吳由道,因‘天齊教’主壽誕之期,未曾備禮來賀,被該教道席堂主‘彩蝶李芸香’率領高手殘害並割去首級,先父好友‘江南七怪’也被李芸香所殺,我此來是為了報仇為!”

  “天齊教高手如云。連環套天生奇險,姑娘要報仇的話,需要慎重行事,否則只是無謂冒險罷了、依我之見,還是暫時離開為上,如果你的形跡落入該教人眼中,后果就很難說了!”

  “多謝指點,我也深知功力太差,變不上報仇,但,為人子女者,那能忍得下這般深仇大恨,是的,吳小眉將訪名師,習絕藝……”

  “姑娘志行可嘉,此地距‘連環套’不遠,為了安全,你還是動身……”。

  吳小眉一眼瞥見不遠處的墓碑,芳容大變,栗聲道:“韓尚志,韓相公他死了?”

  “有心人”一震道:“你認識他?”

  “是的,不久前我曾在江中把他打撈起來!”

  “你救過他?”

  “是的,他……他怎會埋骨此間?還有小叫化東方慧……”

  “那是他的女友!以死殉情!”

  吳小眉嬌軀了兩晃,秀目滿蘊淚水,盈盈欲滴,凄然道:“想不到他競死了,請問他命喪何人之手?”

  “這個我也不甚了解,姑娘是不是也曾愛過他?”

  “我從江中把他救起,曾在我國中養息了三天!”

  吳小眉的淚水、終于滾滾落粉腮。

  “有心人”芳心深處,起了—種酸酸之感。

  吳小眉芳心大慟,他第一個屬意的男子,竟然已經物化,這確乎是她連做夢也估不到的事,而且還有女子為他殉情,自朝思暮想,到頭來是一場春夢,怒幽怨的長長—聲歎息,再度向“有心人”稱謝了一聲。彈身奔下崗去。

  “有心人”望著她的背影消失,急忙回到那方巨石之后,只見好母親“失魂人”抱著韓尚志的屍体,木然呆坐,淚水,濕透了衣襟。

  “媽!怎麼樣?”

  “恐怕……沒有……指望了!孩子,我半抱恨終生!”

  “有心人”默然,她不懂母親對韓尚志何以如此關切,有逾骨肉。而且竟然說出了抱恨終生的話,令人莫測。

  突然——

  “失魂人”激情的大聲道:“他快要蘇醒了,謝天謝地!”

  “媽!真的!”

  “是的,他的体溫已逐漸回復,我覺出他的心在跳動!”

  母子倆緊張地注視著韓尚志,只見他僵直的身体,漸見軟化,鼻息有聲,面色也趨紅潤,“失魂人”喘了一口大氣,把韓尚志放落地上,在他的額頭上吻了一下。

  這動作看得“有心人”惑然不已。

  “孩子,他……交給你了!”

  “交給我?”

  “不錯!”

  接著從懷中掏出一。包東西,遞給“有心人”,然后附耳輕語—陣,悄然逝去。

  一聲長歎。韓尚志悠然醒轉、翻身站了起來,一看“有心人”在側,忙施禮道:“在下謹謝姑娘救命之恩,容異日再為報答!”

  “有心人”噗嗤一笑道:“如何報答?”

  韓尚志不由語塞,面紅過耳,好半天才道:“目前當然無從說起!”

  “如果你這一輩子都沒有機會呢?”

  “這個……這個……不可能吧!”

  “好了,現在家母要我轉告……”

  “令堂呢?”

  “剛剛離開不久!”

  “她不願見在下之面?”

  “不是,她有事先離開,她要我轉告你,從現在起‘冷面人韓尚志’就算不在人世了,你的身世,不能向任何人道及,除了……”

  韓尚志駭然驚怪道:“除了誰?”

  “鬼堡主人血骷髏!”

  韓尚志面色大變,一連遲了三個大步,道:“這是什麼意思?”

  “不知道,家母叮囑要你拜訪‘鬼堡”,“把‘血骷髏’挫骨揚灰!”

  “有心人”搖搖頭道:“你錯了,家母此言,必有用意!”

  韓尚志眼光倏地觸及不遠處的五具屍身,駭然道:“那些屍身是什麼人?”

  “天齊教下!”

  “傷在姑娘之手?”

  “不錯,他們在追截一個女子,恰好追到此地來,對了,你是否認識一個叫做吳小眉的女子?”

  韓尚志大驚失色道:“認識,她怎麼樣了?”

  “你愛她嗎?”

  這話問得韓尚志一怔,惑然道:“姑娘這話是什麼意思?”

  “沒有什麼,我看你的著急樣子,順口問問而已:“

  “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欠她一筆恩沒有報……”

  “她走了,她知道你已不在人世!”

  “姑娘對她說的?”

  “你自己到前面一看就知!”

  韓尚志一飄身,離開巨石,前面赫然一座新墳,走到墓前一看:

  “冷面人韓尚志,小叫化東方慧之合塚。”

  心頭邃然一緊,這是什麼回事,難道拜弟東方慧……想到這里,不由連打了兩個寒噤,轉頭向“有心人”道:“姑娘,這墳墓……”

  “小叫化給你立的!”

  “怎麼碑上刻了兩個名字?”

  “她要與你生不成雙死成對呀:“

  “什麼?他……他……他……”

  “別緊張,她還沒有死,她要替你報仇完之后,才會來與你同墳!”

  韓尚志可沒注意到“有心人”話中的語病,否則他會有所發現,當下感動得滴下了英雄之淚,激動的道:“慧弟義薄云天,我韓尚志何幸,得此生死之交!他人呢?”

  “我不是說她已經離開了嗎?”

  “他怎麼會為我造墓立碑呢?”

  “她后你一步,來到‘連環套’,被教主夫人所制,家母救了她,她親眼見你的屍体,悲傷欲死……”

  “他以為我真的死了?”

  “當然!”

  韓尚志頓足道:“姑娘為什麼不告訴她實話?”

  “這當然有原因,日后再說吧!”

  “在下想現在知道?”

  “對不起,歉難從命!”

  韓尚志咽了一口口水,心里對“有心人”母女的事的神秘,恨得牙癢癢的,但對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他無法發作,只好強按住性子,道:“我會找到他的,天涯海角,我必須找到他!”

  “有心人”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包,扔與韓尚志道:“閣下,從現在起、冷面人韓尚志不在人世。這個可以幫助你改頭換面!”

  韓尚志伸手接住,口里卻道:“大丈夫光明磊落,為什麼要掩藏本來面目!”

  “有心人?”沉聲道:“如果你想報仇的話,最好是這樣做

  “可是令堂‘失魂人’卻又要我對‘鬼堡主人’可以道出身世。我的仇人就是‘鬼堡之主’呀,這不是多此一舉?”

  “—點也不多余,你日后白知,目前你立即去拜訪‘鬼堡主人’……”

  “拜訪我的仇人?”

  “你不能如此斷言,我再向你提出忠告,家母對你十分關懷,她此舉當然真有深意,如果你不照她的話做、你的仇恐怕報不了!”

  韓尚志困惑了,以“有心人”母女的過去作為而言,“失魂人”再三要自己這樣做,必有用意,但太令人費解了?

  “有心人”嬌軀一挪,道:“韓尚志,信不信由你,我要走了!”

  說著—彈身,電閃逝去。

  韓尚志怔在當地,做聲不得,事情發展得離奇突兀,使他如處五里霧中,的確,“有心人”母女的作為,神秘得使人感到恐怖。

  “好,我就試上一試,拜訪‘鬼堡主人’,看有什麼奇跡出現!”

  他毅然的頓了頓腳,下了決心,打開“有心人”給他那個小包,里面是一個假發套和一張人皮面具。

  他戴上假發,套上面具,飛馳下峰。到溪水邊一照,自己變成了—個病容滿面的少年人,禁不住啞然失笑,心付,我該有個名字配合配合這付尊容才對呀?……病……病……病神,對,病神!這名字不錯,我就以“病神”之名出現江湖!

  他狂嘯一聲,順著山腳奔去,突然,一個意念浮上心頭:“我必須先設法找到拜弟東方慧要緊,他一心以為我已不在人世,別弄出不堪設想的事來,但,天涯茫茫,何處去尋找他的蹤跡呢?”

  沉思片刻之后,自言自語的道:“有了,丐幫耳目遍天下,我只消找到老哥哥‘南丐’傳下—今,何愁找不到,‘鬼堡’之行,暫緩—步吧!”

  心念之中,掉頭朝南奔去!

  正行之間。只聽一聲凄厲刺耳的怪嘯,遙遙傳來,韓尚志不期然的剎住身形,又是一聲厲嘯傳來,聽聲辨向,似發自右面的林中。

  韓尚志—彈身,捷逾星飛的向那林中射去。

  人林之后、游目四顧,奇怪,竟然不見半個人影,而那歷嘯之聲,也不再發出,他自問決沒有聽錯,而且自己聞聲而至,也不過眨眼間事。

  韓尚志轉念一想,還是辦自己正事要緊,管它厲嘯是何人所發.轉身正待出……

  突然——一

  一個冰冷的聲音道:“娃儿、別走!”

  聲音之冷,有如發自玄冰之窟,令人不寒而栗。

  韓尚志陡吃一驚,轉過身來,目光所及、依然一無所見,不由脫口道:“你是誰?”

  “我嗎?哈哈哈哈……”

  聲音似在十丈之內發出。奇怪的是竟然聞聲而不見人,韓尚志不由寒氣大冒,心想,莫非碰見了鬼了?當下再次大聲喝道:“你到底是誰?”

  “哈哈哈哈,老夫以為將含根九泉了,想不到臨死之前,會碰上你這娃儿,真是天有眼,娃儿,你決不能走開!”

  韓尚志在對方說話之時,全神專注發聲方位,但,他失望了,仍然不得要領,心中駭異万分,對方如果不是鬼,定有隱身之術,好奇之心不由大熾,再次道:“你到底是誰?”

  “老夫魔魔尊者!”

  “魔魔尊者?”

  “不錯!魔魔尊者,又稱‘魔中之魔’!”

  韓尚志心付,聽這名號,決不是什麼好來路,還是走為上策,自己待辦的事太多,何苦與這“魔中之魔”瞎纏!

  心念之中,冷冷的道:“在下要事在身,失陪了”

  “娃儿,你千万不能走!”

  韓尚志置答罔聞,彈身……

  “娃儿,難道你見死不救?”

  韓尚志彈起的身形,又落回地面,心想,見死不救,這是什麼意思?難道“魔中之魔”還要待人救不成?隨道:“魔中之魔,什麼見死不救?”

  “一言難盡,慢慢再說:你先弄開這大石頭!”

  “在大石頭下?”

  “不錯!”

  韓尚志一看,果然距自己六丈之外,有一方徑丈大小的盤石。

  “你在什麼地方?”

  “就在這石頭之下!”

  “你怎麼會被壓在石頭之下?”

  “噫!你這娃儿怎地如此多話,你先弄開石頭再說也不遲呀!”

  韓尚志不由氣往上沖,冷哼—聲道:“閣下脾氣不小,你另請高明吧,在下沒工夫!”

  “魔中之魔”著急道:“娃儿,你不能走,你一走老夫准死無疑!”

  韓尚志又好氣又好笑,無可奈何的道:“只消移開大些就行了?”

  “昭!你娃儿能否用掌力在一掌之內把這石頭擊碎?”

  韓尚志冷笑一聲道:“閣下是要考在下的功夫?”

  “不是考,這其中有道理、你只說能不能?”

  “試試看吧!”

  韓尚志走到大石之前、略一打量,雙掌貫足畢生內力,沉聲道:“閣下注意,在下要發掌了!”

  了字出口。雙掌平推而出,他得靈龜輸人以百年功力,這挾畢生功力而發的一掌,其勢豈同小可,一聲地動山搖的巨響過處,徑丈大石,被震得四分五裂,朝四外散了開去,石頭之下,竟然是一個黑黝黝的洞口。

  一個毛茸茸的怪頭,朝洞口伸了出來。

  韓尚志駭然退了三個大步,仔細一看,竟是一個長發紛披,與須髯虯結在一起的老人頭,毛發之間,射出兩縷精光,顯見這“魔魔尊者”內力已臻至上之境。

  “哈哈哈哈:天意!娃儿,你這一掌足有五百年功力,確出老夫意料之外,看來是一假其緣,合該老夫五行有救!”

  說完,又是一陣震天的哈哈狂笑,震得韓尚志耳膜如割。

  “閣下就是‘魔魔尊者’?”

  “難道還會有假?”

  “以閣下的雙目看來,不至于推不動一塊巨石吧?”

  “娃儿,進洞來!”

  說完,頭一縮,隱入洞中。

  韓尚志在好奇心的鼓舞下,略一猶豫之后,就向洞中躍落,洞並不深,僅有兩丈,落地之后,橫里向內仲入三丈,一個赤身露体的怪人,正盤膝坐在洞底,雙目炯炯的瞪視著韓尚志。

  “娃儿,過來,坐下!”

  韓尚志不禁有些發毛,但仍走過去坐了下來。

  “娃儿,你滿面病容……”

  “在下生來如此!”

  “你叫什麼名字?”

  “我……病神!”

  “病神?哈哈哈哈,你真的叫‘病神’?”

  “信不信在于閣下!”

  “好,不管你是什麼神。都無關宏旨,碰上你是天意,你可肯替老夫完成一件心願?”說著以一種期待迫切的眼神,注視著韓尚志。

  韓尚志奇道:“什麼心願?”

  “去斗一個人!”

  “替你去斗一個人?”

  “不錯!”

  “你自己為何不去?”

  “魔魔尊者”悲論的—笑道:“你看!”

  韓尚志順著對方眼光一看,只見這怪老人給一雙腿已然干枯緊縮,殘廢了,心中不期然的生起一縷側隱之心,但目前這自稱“魔魔尊者”的怪老人、一無所知,當然不敢驀然答應、略一沉吟道:“在下想先明了閣下的生平!”

  “娃儿你是剛出道的雛儿?”

  韓尚志微覺不悅,冷冷的道:“不錯,出道未久!”

  “這就難怪了,否則豈能不知老夫之名,老夫雖號稱‘魔魔尊者’,但武林中均稱老夫為‘魔中之魔’……”

  “那就是說閣下的生平作為較之—般武林邪魔更甚了?”

  “武林中是非很難分明,比如說‘血骷髏’……”

  “什麼,血骷髏?”

  “不錯,鬼堡主人……”

  韓尚志強忍住激動的情緒,道:“怎麼樣?”

  “武林中視他為不可一世的魔尊,其實不盡然!”

  韓尚志一聽對方提自己的血海仇人,心中激動非凡,血脈憤張,恨火熊熊,但因他面戴人皮面具,所以外表一點也看不出來,當下緊迫著問道:“何以見得?”

  “血骷髏剎人盈千,便他有不得已的苦衷……”

  韓尚志想起自己全家二百余口盡成枯骨的慘劇,不由恨恨地哼了聲道:“殺人還有苦衷?”

  “昭,他殺的皆是可殺之人,當然其中難免有誤殺,但那不能怪他,總是被殺者自取若禍!”

  韓尚志本想脫口質問,自己一家滿二百余口難道是該殺還是誤殺,但他終于忍住了他不願露出身世,心想看樣子這“魔中之魔”若非與“血骷髏”是一丘之貉,就必與他有所淵源,不然不會替他辯護,何不乘探聽一下“血骷髏”的秘密,轉口道:“閣下對于‘鬼堡主人’似乎知之甚詳?”

  “魔中之魔”毛茸茸的腦袋連點道:“不錯,老夫敢說武林中知曉內幕的,除了老夫外,沒有第二人!”

  韓尚志心中一動,道:“閣下可肯為在下一述?”

  “這個……娃儿,恕老夫無法應命!”

  “為什麼?”

  “老夫已有諾言在先,決不泄他行藏,武林人一言九鼎!”

  韓尚志心中一涼,道:“閣下不願說,在下當然沒有理由相強,就此告辭!”

  說著站起身來,向洞外就走……

  “娃儿,你不能走2”

  話聲中,一脫絕強的吸力,把韓尚志走了三步的身形,硬生生吸回原地,韓尚志被這種絕世神功,驚得冷汗直冒,但他狂做成性,反而怒聲道:“閣下這是什麼意思?”

  “你不能走!”

  “我為什麼不能走?”

  “你要代老夫完成一椿心願,去斗一個人!”

  “在下沒有這閒工夫!”

  “你狂得可以!”

  “談不上,這是在下本份!”

  “你不答應?”

  “歉難從命!”

  “你不答應也得答應!”

  韓尚志重重地一哼道:“辦不到!”

  身形再移,這一次他用出十成功力,挪動腳步,但,仍然不濟事,背后的那股吸力,強勁得駭人,他又被拉回了原地。

  “娃儿,你答不答應?”

  “不答應!”

  “你敢再說一個不答應,老夫一掌活劈了你?”

  韓尚志肺都几乎氣炸,傲然道:“不答應!不答應!……”

  “轟!”一道駭人的輕風卷處,韓尚志被震得凌空撞向進口迎面的洞壁,忍不住悶哼了一聲,這一下震得骨痛如折,血氣翻騰,眼前金花亂冒,但他倔強的蹩住一口氣,搖晃著站起身來!

  “娃儿答不答應?”

  “不答應!”

  “你不怕死?”

  “死豈能威脅得了我‘病神’!”

  “魔中之魔”頹然一聲長歎道:“娃儿,老夫算是服了你,你過來我們慢慢的談!”

  韓尚志冷若冰霜的道:“沒有什麼好談的!”

  “老夫傳你絕世神功,使你成為武林特出的高手?”

  “在下不希罕!”

  “你不學也得學?”

  “世間沒有這種規矩!”

  “你不想成為人上之人?”

  “想也不會拜你為師!”

  “你錯了,老夫並非是收你為徒,傳你武功的目的是要你替老夫完成一椿心願,彼此互不相欠!”

  “可是在下沒有這個興致!”

  “娃儿,老夫今天決不放你走,老夫不願埋恨千古,同時除了你,再沒有人能一斗‘血骷髏’了!”

  韓尚志心頭大震,霍地移身上前,激動至極的道:“什麼,閣下要在下去斗‘鬼堡主人’?”

  “不錯!”

  “在下答應了!”

  “魔中之魔”大感奇怪,為什麼一說出去斗“血骷髏”這娃儿馬上就答應,兩只懾人的眸子,迫視在韓尚志的面上,一不稍瞬,久久,他什麼也看不出來,“病神”的臉上,除了病容之外,木然任何表情,冷漠得令人股栗,只是從對方的聲音和目光中,他覺出了些異樣,不由脫口道:“病神,你恐怕是老夫生平所見第一狂傲,第一冷漠的人了?”

  韓尚志一懾心神,淡淡的道:“在下生性如此!”

  “現在你可安心坐下來聽老夫從頭一談了?”

  韓尚志依言坐下。

  “魔中之魔”賂作思索之后,不放心的道:“娃儿,你真的答應老夫去斗‘鬼堡主人’了?”

  “不錯!”

  “你也接受老夫傳藝?”

  “這個……”

  “不必這個那個,憑你的功力,與‘血骷髏’相斗不啻以卵盤石!”

  韓尚志暗自點頭,這是實情,記得不久前獨闖“鬼堡”,連對方人影都不見,只一道寒飆,搖搖卷來,就把自己震飛江心之中,只好答道:“依你吧!”

  “魔中之魔”哈哈一笑道:“倆儿,你能替老夫了此心願,老夫至死感激你!”

  “這是交易,閣下不必說感激的話!”

  “呢,你真是冷傲的可以,現在言歸正傳……”

  “請講!”

  “為了一口氣,老夫被因在這地穴之中四十年……”

  韓尚志不由咋舌道:“四十年?”

  “四十年?”

  “不錯,還差十天,整整四十年……”

  “究竟為了什麼呢?”

  “四十年前,‘血骷髏’現身武林,殺人如麻,功力蓋古凌今,大有使武林步上末日之勢,武林中連他的真面目都不知道,別論與他抗衡了……”

  “哦!”

  “老夫出道比他早了十年,博得‘魔魔尊者’的稱號,但大部份人背后卻稱老夫做‘魔中之魔’,‘血骷髏’現身之后,江湖中傳出,一魔出,一魔消的流言……”

  “那是什麼意思?”

  “就是說‘血骷髏’一出,老夫這‘魔魔尊者’就要被除名的意思……”

  韓尚志大感振奮,這倒是一件武林典故,接口道:“事實如何呢?”

  “你別急,聽老夫慢慢道來,武林人對這一個‘名’字,看得比生命還重,老夫一氣之下,決心找‘血骷髏’一斗……”

  “后來呢?”

  “血骷髏神出鬼沒,要找到他確屬不易……”

  韓尚志忍不住接口道:“何不適到‘鬼堡’找他?”

  “那時還不知他是‘鬼堡’主人!”

  “鬼堡門頭,不是分明繪著一個血紅的骷髏頭?”

  “那是以后的事,那時僅有‘鬼堡’的名稱,你聽我說下去,我找了他三年?才在此地碰上他,雙方激戰了千多招……”

  “結果呢?”

  “老夫被打得口吐鮮血……”

  韓尚志不由駭然,這“魔中之魔”能與“骨骷髏”斗上千多招,功力之高,可想而知,當下喘了一口大氣道:“閣下輸了?”

  “不錯,但,老夫不認輸!”

  韓尚志几乎失口笑出聲來,與味盎然的道:“不認輸?這話如何講法?”

  “魔中之魔”激動的道:“論招式,老夫與他半斤八兩,但他練了一種絕世神功,叫‘金剛神功’,周身不懼掌指兵刃,所以……”

  “所以閣下打他不倒?”

  “昭,當時老夫聲言非要練成一種神功,破他的‘金剛神功’……””

  韓尚志精神一震道:“閣下練成了?”

  “你聽我說,經這麼一打,我們反成了朋友,他坦然說出他的一切……”

  “閣下全知?”

  “你別高興,我不會告訴你的,有機會你自己去發掘,于是老夫就地掘了這個地穴發誓要神功有成,才離開這土穴,一呆就是四十年,我成功了,但我也完了!”

  言下,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韓尚志對“魔中之魔”這種決心,感到由衷的欽佩,改口道:“老前輩這種精神,晚輩無限欽佩!”

  “娃儿何前踞而后恭?”

  “晚輩在明白真相之后,理應如此稱呼!”

  “魔中之魔”接著說道:“我練成這種功夫叫‘洞金指’……”

  “洞金指?”

  “不錯,五丈之內,施出這指功,可以洞金裂石,自信決對可以破‘血骷髏’的‘金鋼神功’不幸的是在練功之時,不慎走火入魔,下肢成殘,無法遂再斗之願,近來,下身已逐漸麻木,自知不久人世,所以切望能逢有緣之人,代我完成這四十年未了的心願……”

  韓尚志訝然道:“血骷髏既然與老前輩有這約言,為什麼不來踐約?”

  “他不知道老夫埋隱在這土穴之中!”

  “哦!老前輩發那嘯聲……”

  “老夫之意是能引人前來!”

  “難道這多是時日,就沒有一人聞嘯聲而來?”

  “有,很多,但都不是練這神功的材料!”

  “老前輩又何以能斷定晚輩……”

  “老夫在洞口隙縫之中,看出你人林之勢,功力已有相當火侯,而且年紀不大,所以才出聲招呼你,當你走近時,更看出你根骨不凡,之所以要你三掌碎巨石,目的是試你的功力,到了什麼火候,想不到你小小年紀有這高功力,老夫所測不差,你定是獲得什麼靈丹妙藥之助,否則何來近百年內力?”

  “老前輩說對了!”

  “好,老夫也不想知道你師承來歷,目的只是要你代我了這心願,現在老夫先傳你‘魔魔掌法’,這是老夫獨門之學,學會了再練‘洞金指’!”

  “這需要多長時間?”

  “以你原有造詣而論,三天足夠了!”

  時間,在不知不覺消逝。

  三天的最后一天,韓尚志已全部領悟了“魔中之魔”所傳的“魔魔尊法”和“洞金指”這兩種震古爍今的奇功。

  “魔魔掌法”分為吸、震、攻、守,四個部分,其中攻守兩部,玄奧絕倫,攻,如駭電奔雷,勢可撼山栗岳,守、如金城湯池,任你多凌厲的攻勢,也難越雷池一步。

  韓尚志三天習練下來,對這“魔中之魔”的怪老人,產生了深深的情感!

  當然,他不知道“魔中之魔”在未隱遁之初,聲名之盛,不亞于當今的“血骷髏”,仇家,也可說遍地皆是。

  韓尚志心切拜弟東方慧的下落,心急如焚,“鬼堡”之行,倒是一舉兩得,自己正要聽從“失魂人”的叮囑,一訪“鬼堡”,當即向“魔中之魔”道:“老前輩,在下要告辭了,一定完成老前輩的願望就是!”

  “魔中之魔”,沉思了半響之后,道:“娃儿,雖說你已練成了‘洞金指’恐怕功力還嫌不足,四十年的歲月不算短,焉知‘血骷髏’的功力,精進到什麼地步,這樣好了,老夫助你一臂之力……”

  韓尚志可明白對方話中之意,急搖手道:“老前輩,這使不得!”

  “魔中之魔”不理會韓尚志的話,雙掌一伸一划,一道強猛的勁道,把韓尚志的身形,波到他的身前,伸手一按,韓尚志身不由主的坐了下去,一只手掌,迅速的按上了他的“華蓋穴”。

  “娃儿,凝神一志,閉目垂簾,以本身真元接引!”

  話聲中,一股暖流,已透過“華蓋穴”滾滾而下。

  韓尚志可明白此中厲害,這時已是欲罷不能,只好運起本身真元,接引源源而來的真元內力。

  他得“地脈赤泉”脫胎換骨,又得靈龜輸功,任督早通,這一接受“魔中之魔”的內力,如水之就下,江河之歸宗,迅納即融,但周身仍汗出如藩。

  那消片刻工夫,便已完成輸功之舉。

  手掌從“華蓋穴”上移去,他再運功一周天,翻身起立,只見“魔中之魔”全身疾顫,搖搖欲倒。

  韓尚志心中大是不忍,一股內疚這念,油然而生,若不是因為“鬼堡主人”是自己的血海仇家,他決不會答應“魔中之魔”的要求,而現在,對方為他付出了這麼高的代價,把本身真元,輸送給他,他覺得自己太自私了。

  “魔中之魔”緩緩睜開眼來,眼中神光,業已消失,氣息微弱的道:“娃儿,現在你体中已具有相當于二百年精修的功力,是武林中史無前例的事,無論‘血骷髏’功力精進到什麼程度,不足為慮了!”

  韓尚志眼神一黯,歉然道:“老前輩,晚輩覺得問心有愧!”

  “為什麼?”

  “晚輩與‘鬼堡主人’有不共戴天之仇,是以既然接受了老前輩……”

  “什麼?你與他有仇?”

  “是的,但晚輩自誓,決不以老前輩所傳神功,作為報仇的工具!”

  “魔中之魔”頓了一頓之后,哈哈一笑道:“娃儿,老夫佩你的武林本色,由此也足表示你心地淳厚,老夫的神功真元,倒是深慶得人了!”

  韓尚志突地雙膝一跪……

  “晚輩早先為獲‘靈龜上人’所遺功力,故在禮上尊他為先,實則晚輩並無師承門派,今承老前輩成全,敬請允許定師徒之分!”

  “這……這……好!徒儿,為師的滿足了!”

  韓尚志行了三跪九叩之禮,站起身來。

  “魔中之魔”激動得渾身疾顫,老淚盈然,他做夢也估不到能得如此傳人。

  “徒儿,為師的時日不多了,希望你在十天之內完成為師的這件心願,去約斗‘鬼堡主人’,為師的靜待好音!”

  “徒儿遵命,還有……”

  “一切留待人回來之時再談,現在你立即起程,不過有三件事你必須記住?”

  “待儿敬候吩咐!”

  “第一,你到‘鬼堡’之時,只消高吟‘一魔出,一魔消,魔中之魔會一吳’,堡中自會接待,否則‘鬼堡’一向不許人窺視……”

  韓尚志茫然的點了點頭道:“請問第二件?”

  “第二,此約純系意氣之爭,雙方無仇,不許你以神功傷他,事先必須說明,點到為止!”

  “徒儿記下了,這第三呢?”

  “第三,不許你利用這機會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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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8-15 00:04:04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相逢不識君

  韓尚志以嚴肅的口吻道:“師父放心,恩怨情仇,弟子會分得很清楚的!”

  “魔中之魔”點點頭道:“這就好,為師的等你好音,記住,十天之內必須趕回來,為師的還有話對你交代,十天,過了十天,恐怕師徒無法見面了!”

  韓尚志不由掉下淚來,他知道師父把全部真元輸注入自己体內,而剩下的十天的生命,目的當然是等待自己赴‘鬼堡’約斗“血骷髏”的回音;當即悲聲道:“師父,弟子決不讓您老人家失望!”

  “好,你可以動身了,出洞之后,另尋一塊大石,封住洞口!”

  “您老人家的飲食呢?目前您已……”

  他不忍心說下去。

  “魔中之魔”反而泰然一笑道:“你的意思是說,我目前功力盡失,已無法覓食了是嗎?這個你放心,為師的還有儲糧,足夠十日之需,你放心去吧,記住我所說的話!”

  “弟子不敢有忘,十日之內,必趕回來!”

  說完拜別出洞;另搬了一塊大石堵住洞口,黯然離開。

  師命為重,他只好把尋找拜弟東方慧的事,暫時擱下,取道直奔“鬼堡”。

  他先獲靈龜輸以百年功力,現在又得了“魔中之魔”的全部真元,本身等于具備了二百年以上的修為,這種際遇,可稱之為奇跡。

  “浮光掠影”身法,在此際施展開來,情況又自不同,真可謂快逾電閃,若非是絕頂高手,實不易發現他的身形,恍若光影般,一掠而逝。

  十天,他必須在十天之內趕回,“魔中之魔”只有十天的時間可活。

  轉出山區,踏上官道:“一派大江,橫旦眼前,官道沿江而上,以他目前的速度,一日夜可達“鬼堡”。

  “魔中之魔”為了一口氣之爭,把自己關在土穴之中四十年,神功練成了,然而他自己也因練功不慎而走火入魔,致半身不遂。

  韓尚志深深地知道,如果自己不在十天之內趕回來,對于師父將是不可饒恕的罪行,因為師父的唯一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同時,他必須要勝過“鬼堡主人”,否則師父死亦難瞑目。

  “鬼堡主人”的武功,使他感到心悸,他不知憑“洞金指”是否可以真的能破對方的“金鋼神功”?

  他存著一個迫切的希望,希望在這次代替師父“魔中之魔”的較技中,能揭開血海仇人“鬼堡主人血骷髏”的真面目!另一方面,也可以確知“血骷髏”的功力,究竟高到什麼駭人的程度,好衡量自己報仇的力量。

  一路思潮起伏不已……

  正行之間,只見兩條青影,橫越官道,沒入道旁的林中,其中一條青影,挾著一樣白色之物,似是一個女子模樣。

  韓尚志不由心中一動,緩下勢來,付道,這決不是好來路,何妨追上一看。

  心念之中,側轉身影,身道旁的林中掠去。

  身甫入林,只聽一個蒼老的聲音道:“放下來,把她衣服剝光!”

  另一個尖聲尖氣的聲音道:“師父,這女子……”

  “怎麼樣?”

  “徒儿想請師父賞賜……”

  韓尚志不期然穩住身形,對方停身在一叢濃密的灌木之后,非到近前,看不真切,只聽那蒼老的嘿嘿一陣怪笑道:“小子,你看她很美是嗎?”

  “這個……

  “別這個那個的,快把她衣服剝光,為師的好吸取元陰!”

  韓尚志一聽,登時熱血沸騰,殺機陡起,青天白日之下,竟取做傷天害理的事!自己既然碰上,正好替武林除去一害,又聽那年少的道:“師父,徒儿給您老人家找上十個……”

  “閒話少說,像這種根骨奇佳,薄具功力的處女,江湖中實不多見,你上那儿去找,你還不快與我動手?”

  “師父,您縱使吸取了她的元陰,還不是替他人作嫁衣裳,何必一定……”

  “好小子,我還不想死呢?你竟敢胡言亂語,再說一句我先劈了你!”

  韓尚志冷哼一聲,現身出來。

  几乎是同一時間,只聽到“嗤!”的響,是衣衫撕裂的聲音。

  接著是兩聲驚“噫!”

  眼前,一個貌相猙獰的青袍老者,和一個青色武士裝束的,面現詭譎的少年,地上,一個白衣女子,胸衣盡裂,露出羊脂白玉也似的肌膚,一雙玉蜂,巍然高聳,但卻直挺挺的一動也不動。

  韓尚志殺機直透華蓋,眼中閃射駭人的煞光,一掃兩人。

  那老者杰杰一聲笑道:“小子你找死來了!”

  那少年武士,身形一挪,就想出手……?

  韓尚志冰寒至極的道:“好哇!你倆竟然敢做這傷天害理的事,今天碰上我‘病神’,你倆死定了!”

  “小于。你叫什麼?”

  “病神!”

  “病神!哈哈哈哈,馬上你就變成死神,徒儿,毀了他!”

  少年武士欺身出掌。

  韓尚志一揮手,那少年立即震得踉蹌退后八尺。

  青袍老者面色陡變,他看出這滿面病容,自稱“病神”的少年,身懷蓋世武功,但奇怪的是武林中從未聽說有這麼個少年高手。

  少年武士,羞怒交加,暴喝一聲,揉身再進,左掌右爪,分取上中兩盤要穴,出手之怪異,招式之廳詭,大異中原武學。

  韓尚志心想,何不一試“洞金指”的威力,心念之中,一揚手……

  一聲凄厲的慘號破空而起,少年武士仰面栽倒,一服血箭,噴起丈余之高,前胸已然被洞穿了一孔!

  緊接著是一聲“擦”枝搖葉落,正對青衣武士身后的一株大樹,樹身上也現出了拇指大的一個圓孔。

  原來韓尚志一指射出,指風洞穿對方軀体,余勢仍勁,把三丈的樹身也穿了一孔,他自己反而駭了一大跳,想不到“洞金指”的威力,一至如斯。

  青袍老者,亡魂大冒,這種功力,他連聽都沒有聽說過,武林中以指風凌虛點穴,已算是一等一的身手,而對方的指風,竟然能洞体穿樹,確屬駭人聽聞,當下倒退了數步,硬起頭皮道:“病神,你知道老夫是何許人?”

  “閣下說說看!”

  “天南帝君駕下禁官侍衛‘青衣侍衛畢黎’?”

  韓尚志不由一楞,他可不知道“天南帝君”是什麼樣的人物,但從名號上可以判斷必是天南一方霸主無疑,當下毫不為意的道:“天南帝君又怎麼樣?”

  “青衣侍衛畢黎”杰杰一笑道:“你肚敢阻撓本侍衛行事,又傷我們人,即是與天南一派為敵?”

  韓尚志目光不期然的飄向那地上的女子,這一看之下,頓使他心頭巨震,肝膽皆炸,大喝一聲:“老狗,你死定了!”

  原來這白衣女子,正是韓尚志的救命恩人吳小眉。

  “青衣侍衛畢黎”駭然退了一步,道:“病神,你真敢與天南不派為敵?”

  “我先斃了你!”

  招隨聲出,一口氣攻出三招。

  “青衣侍衛畢黎”身手也相當不弱,連閃疾晃,竟然避過了韓尚志凌厲奇詭的三招。

  韓尚志三招落空,煞氣更不可遏,掌影如山之中,又是一招出手。

  “青衣老侍衛畢黎”喪膽亡魂,那敢還手,電閃飄退一文之外。栗聲道:“住手!”

  “怎麼樣?”

  “魔中之魔是你什麼人?”

  韓尚志這一驚非同小可,對方竟然能從招式判出是“魔中之魔”的路數,“魔中之魔”自困土穴四十年,他的武功路數,仍會被對方一眼認出,確不簡單,隨即道:“這個你不配問2”

  “你是他的傳人?”

  “是又怎樣?”

  “魔中之魔還在人世?”

  “你管不著!”

  “青衣侍衛畢黎”老臉慘變,彈身疾遁。

  韓尚志豈能容他逃出手去,冷喝一聲:“留下命來再走!”

  話聲中一縷指風,電射而出。

  一聲凄絕人寰的慘號破空而起,血雨亂灑,“青衣侍衛畢黎”已彈出三丈的身形,殞瀉落地,狂叫一聲:“魔中之魔”,氣絕死去。

  韓尚志轉身走到吳小眉身前,正待俯身……忽感身后傳來極輕的異響,當下連頭也不抬的冷聲道:“來的是何方高人?”

  “哈哈哈哈,真不愧是‘魔中之魔’的傳人!”

  韓尚志緩緩轉過身去,只見五丈之外,並肩站著兩個黃衣老者,心想,可能是方才那青衣老者臨死時一聲狂叫引來的。他一轉之間,兩個黃衣老者一楞,“魔中之魔”的傳人,竟是個病容滿面的少年,若非事實俱在,誰能相信這不起眼的少年,會是絕頂高手,舉手投足之間,斃了“天南帝君”座下的青衣侍衛。

  韓尚志眼一掃兩個黃衣老者,再次發話道:“兩位是何方高人?”

  兩黃衣老者之中,一個腮有紅痣的老者道:“天南‘幻魔宮’帝君座下黃衣侍衛!”

  “幻魔宮?”

  “不錯!”

  “你們是一路的?”

  “這何用問!”

  “到中原來采取少女元陰?”

  兩個黃衣侍衛,同是面色一變。

  韓尚志殺機又起,冷哼了一聲道:“你兩個死定了!”

  身形一划,雙掌分攻兩個黃衣侍衛!這出手之勢,快逾電掣,詭辣絕倫,一般武林高手,決難避過這閃電一擊,誰知兩個黃衣侍衛,竟然電閃般從極其詭異的角度,飄了開去,避過這一擊。

  韓尚志不由心中一震,適才被自己以“洞金指”毀去的青衣侍衛,避過自己的三招,而眼前的兩個黃衣侍衛,又能避開這一式快攻,莫非……

  黃衣侍衛之一,脫口道:“不錯,魔魔掌法!”

  話聲中,黃影連閃,飛風而逝。

  韓尚志更加怔不已,看樣子莫非師父“魔中之魔”,與天南“幻魔宮”有所淵源,否則以這般詭秘的招式,加上自己的功力,對方要想閃避一擊之勢,恐怕很難?

  他不呈細想,心付,十日之內自己反正要趕回師父處,一問即知。

  當下,又復轉身探視吳小眉,只見她黛眉深鎖,櫻口緊抿,鼻息均勻,只是沉迷不醒,當他的目光觸及棵呈的酥胸玉乳之時,禁不住心中一蕩。

  但這只是一種直覺的反應,憎恨女人的潛在意識,沖淡了緋色的誘惑。

  目前要想使吳小眉醒轉,必須察出被制的穴道,但,他看了半天,竟然看不出是何穴道被制,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他只好硬起頭皮,用手指去查察她的經脈穴道:

  觸手柔滑如指,使他又不禁抨然心跳。

  奇怪,她百脈暢通,鼻息調勻,就是昏迷不醒。

  難道是中了什麼迷香的毒藥一類的東西?

  心念及此,忽道,我何不在死者身上一搜,也許會有解藥,焉知搜查結果,一無所獲,不由大感焦躁。

  他先把吳小眉被撕裂的胸衣牽扯了一下,遮住胸前,然后坐著苫思對策。

  他目前急于要赴“鬼堡”,一斗震鑷整座武林的“鬼堡之主血骷髏”,這是他師父“魔中之魔”的畢生唯一心願,他不能耽延,他師父只剩下十天的生命。

  同時,他恨透了女人,尤其此次“連環套”中,被他毒逾蛇蠍的母親“賽嫦娥王翠英”所擒,几乎送命,若不是“有心人”母女相救,他早死多時了,所以,更加深了他的偏見!可是,目前的吳小眉,是他的救命恩人!

  他上次聞“鬼堡”之時,被擊落江心,隨波逐流,若非吳小眉相救,他不會活到現在,而且,對方不避男女之嫌,把自己安置在她的閨房之中療治,這思,他不能不報!

  一時之間,他遑然無計。

  他無法救醒她,但又不能撇下她!

  左思右想之后,決定帶她到附近鎮甸求醫,除此,他再無別法。

  于是——

  他万分不情願的抱起吳小眉,順官道方向疾馳,才奔出十里不到,暴喝之聲,盈耳面來,待到近前,只見官道旁四個青衣人圍攻一個少女。

  韓尚志心中一動,難道又是“幻魔宮”中人,想做那傷天害理之事?

  他不期然的停下身來!只見那少女,被攻得險象環生,眼看就要遭擒,從衣著上,他看出那四個青衣人,是“幻魔宮”青衣侍衛無疑。

  天南“幻鷹宮”派出這多高手,采集武林中女子元陰,這行為令人發指。

  “住手!”

  韓尚志大喝一聲,如輕絮飄落斗場。

  場中人不期然的住了手。

  四個青衣人,赫然又是與毀在自己手下的青衣侍衛畢黎差,不多年紀,總在六十過外,而那少女,生得天仙也似,發上簪著一朵白花,那是帶教的表微,這時,香汗淋漓、嬌喘吁吁,惑然不已的看著韓尚志。

  青衣老者,一見喝令住手的,竟然是一個滿面病容的小于,手中還抱一個女子,一愕之后,不由齊齊哄笑起來,其中一個上前兩步道:“病小于,你是送禮上門來的,說著目光飄向他手中的吳小眉。”

  韓尚志把吳小眉挾在左脅,空出右手,朝四人一指道:“你們是天南‘幻魔宮’青衣老侍衛?”

  四老者頓是復現驚容,仍由上前的那老者答道:“不錯:小子你叫什麼名字,怎麼會知道……”

  韓尚志重重地一聲冷哼道:“那很好,記住,在下‘病神’。現在打發你們上路!”

  路字出口,右手候揚……

  青衣老者只道對方要出招,正待下手制住對方,焉知心念才動,一縷駭人指風,已臨胸前,不由亡魂出竅……

  慘嗥聲起,血箭激射,那老者胸背洞穿。砰然栽倒。

  另三個青衣老者,登時駭得面無人色,心知不妙,轉身急遁……”

  韓尚志右手連揚,三聲慘號,破空響起,三老者被指風背部洞穿前胸,仆地身亡,四個青衣侍衛,喪命在韓尚志舉手之間。

  那發簪白花的絕色的少女不由驚得呆了,這種指功,可說是武林前未之聞。

  韓尚志一瞥那絕色少女,轉身就走:

  “閣下慢走!”

  發簪白花的絕色少女、一晃身截住韓尚志的去路,盈盈一福道:“未亡人謝過閣下援手之恩!”

  韓尚志心里一怔,末亡人?這難道也是名號,不禁脫口道,“未亡人?”

  “不錯!閣下可是尊號‘病神’?”

  “噫!姑娘何由知曉?”

  “閣下方才是自報名號嗎?”

  “哦!抱歉!”說完又欲舉步。

  “未亡人”輕啟朱唇道:“可否請教大名?”

  “病神!”

  “這不像是……”

  “像不像無關緊要,姑娘也可以離開了2”

  “閣下援手之德,異日再報?”

  “不必了,在下只是路見不平而已:“

  “未亡人”秀眉一蹩、她感到對方冷得令人發顫,尤其是那付既病又木然的面孔,若非他對自己有援手之德,她早就走了,一頓之后道:“閣下手中的這位……”

  “與你同一命運,只是她已落入對方之手而已!”

  韓尚志實在不願再與對方答對,一閃身,如一縷輕煙般消失。

  “未亡人”看著他的背影,咋舌不已,這“病神”的功力,確已到了不可思義之境。

  “未亡人”,正是改裝還原的東方慧,她可做夢也估不到“病神”就是她認為已死,為他立墓,碑上留名的志哥哥。

  韓尚志當然也想不到“未亡人”就是他時刻縈繞心頭的拜弟小叫化東方慧。

  她和他瀆而不識,相見又分手。

  而他卻亟謀要找到她,她又是在策划為他報仇,然后以死殉情。

  韓尚志因為被“魔中之魔”再輸以百年功力,內力充盈,中氣滿溢。所以話音多少有些改變,不然東方慧不可能毫無覺察。

  而東方慧以小叫化的面目出現時,故意把嗓音變粗,現在說話卻是本音,所以這一差錯,使他和她成了陌路之人。

  卻說韓尚志一口氣奔出了五十余里,來到一個大鎮,投人一家叫“悅來”的旅店之中,安置了吳小眉,馬上叫店小二去請郎中。

  工夫不大,店小二帶了一具架玳瑁邊眼鏡的老郎中進來,一腳踏進房門,端詳了韓尚志几限,大驚失色道:“相公,你病勢不輕!”

  韓尚志不由莞爾,一拱手道:“先生請進,有病的不是在下,乃是……”

  “哦!不是你相公,但小老儿老服不花,相公的面色……”

  “在下天生如此!”

  “哦!”

  “患病的乃是……乃是……”

  店小二搶著道:“是這位相公的夫人!”

  韓尚志頓感啼笑皆非,但也無法辯說,只好順著話尾道:“煩先生一診!”

  那老郎中走的床前,揭開紗帳,把了一回脈,觀了觀氣色,搖頭晃腦的道:“草夫人貴恙,系旅勞頓,寒入表里所致,投以發散驅邪之藥,自會痊愈!”

  韓尚志啼笑皆非,知道如果不求諸于武林中人,憑這些普通郎中,決無辦法,當下只好唯唯喏喏的應著,那郎中開了藥方,討了五錢銀子走了,待醫生走后,韓尚志撕碎了那藥方。在屋子里來回蹀踱,半籌莫展。

  吳小眉,仍昏睡如故,只是一張粉臉,泛起可怕的紅霞!

  他不由想起拜弟東方慧,小叫化巧慧點,見聞比自己廣博,如果有他在倒,也許有法可想,但當他回憶起“連環套”外山崗之上,立碑留名的那一幕時,心中不由卜卜亂跳起來,拜弟義薄云天,如今行蹤莫明……

  心念之中,只聽院中傳來几聲“卜叫子”的響聲,接著一個聲音道:“專醫疑難怪症,當面見效,無效免費,任憑砸爛招牌!”

  韓尚志不由心中一動,探頭向外一望,只見一個老婆子和一個十八九歲的黑衣少女,老婆于手里拿著“卜叫子”邊敲邊叫,那女子則舉著一塊招牌,上面寫著“術賽華陀,技勝扁鵲”八個大。

  韓尚志暗付,這老婆子好大的口氣,我何不試上一試,也許能……

  心念動處,向院外一招手道:“請婆婆房中一談”

  那老婆子目光一轉,精芒似電,向韓尚志一打量道:“客官叫老身?”

  “正是!”韓尚志口里答著,心中卻在估綴,這老婆子分明是內家高手。

  老婆子進入屋內坐定,那黑面孔少女把招牌往屋角里一放,自顧自的走了。

  “客官貴体違和?”

  “不……不是……是……”

  “是誰?”

  “是舍妹!”

  “現在何處?”

  “床上!”

  韓尚志走到床前,撿起帳子。

  老婆子移身床沿,用手一摸索,駭然道,“是中了江湖中最下流歹毒的‘七媚散’!”

  韓尚志心中一震,這老婆子看來有點竅門,訝然道:“七媚散?”

  “不錯!”“何謂七媚散?”

  “中者七個時辰之內不治的話,神仙難救!”

  韓尚志鼻尖額角登時沁出冷汗。

  老婆子又道:“令妹中毒已逾五個時辰,只要等她的面色轉紫,就算完了!”

  “望前輩大力回春,藥資在下決不吝嗇!”

  老婆子大搖其頭道:“恐怕無能為力了!”

  韓尚志不由著急道:“務望前輩施回春妙手,予以救治!”

  “很難!”

  “前輩不是親口說專醫疑難雜症……”

  “不錯,但這不是病,你應當清楚?”

  “沒有救了?”

  “不是沒有,只是……只是……”

  “怎麼樣?”

  老婆子雙睛一瞪,沉聲向韓尚志道:“他真的是客官的妹妹?”

  韓尚志一怔,道:“前輩的意思認為……”

  “昭,老身認為不是!”

  韓尚志不由大感駭然,勉強辯道:“何以見得?”

  “令抹與客官無一點相似之處!”

  韓尚志松了一口氣道:“這豈可一概而論,龍生九種,種種不同!”

  “還有,我認識她,卻不曾見過你:“

  “你認識她?”

  “不錯,她叫吳小眉,對不對?”

  韓尚志聞言之下,吃驚不小一時無言可對,這絕婆子竟然一語道出吳小眉的名字。

  老婆子嘿的一笑道:“如果你不想她死,你須實話實說,你與她到底是什麼關系?”

  “沒有任何關系,在下我路見不平,從惡人手中救下了她!”

  “天南‘幻魔宮’中人之手?”

  “前輩何由知道?”

  “魔宮派出無數高手,進中原探取處女元陰,以供‘天南帝君’修練‘蝕魂大法’,江湖中已有不少女子受害,此事己轟動了整個中原武林,何由不知,同時這‘七媚散’乃是天南一派習用的藥物,豈非事實俱在?”

  韓尚志不由熱血沸騰道:“難道中原武林沒有半個俠義之士,來阻止這傷天害理的行為?”

  “不能說沒有,但對方可能已經事畢而返了!現在不談這些,救人要緊,你說你與她毫無關系,僅是路見不平,我老婆子不相信?”

  韓尚志無可奈何的道:“在下某次曾受過吳姑娘的大恩,所以……”

  “所以你感恩圖報,不然你不會如此焦急!”

  韓尚志無言的點了點頭,對這老婆子的精細入微的觀察力,暗自心服。

  “客官是真情實意的要救她?”

  “當然!”

  “你結了婚沒有?”

  “這個……連訂婚都不曾,前輩問這……”

  “當然有道理,你有愛人沒有?”

  “不瞞前輩說,在下對女人……昭……沒有什麼好感!”

  他本想說他恨透了女人,但忽地警覺對方也是女人,只好改變了語氣。

  “如此說,你沒有?”

  “沒有!”

  “那就好辦了!”

  “好辦?什麼好辦?”

  “你救她是為了報恩?”

  “不錯2但最初的動機只是為了救人而救人!”

  “你存心不壞,為了救她一命,你是否願意付出代價?”

  “代價?”“呢!”

  “什麼樣的代價?”

  “和她結為夫婦!”

  韓尚志陡然一震,向后退了三個大步,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駭然道:“前輩說什麼?”

  “與她結為夫婦,現在,一個時辰之內!”

  “這……為什麼?”

  “救她!”

  “在下不懂?”

  “中了‘七媚散’之毒,除了這樣做而外,別無他法!”

  韓尚志如逢蛇蠍般的栗聲道:“這……這……辦不到!”

  老婆子冷冷的道:“如此恕老身無能為力,你替她准備后事吧!”

  說著站起身來……

  韓尚志冷汗涔而下,渾身簌簌而抖,他怎能和她結為夫婦,但,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又豈能眼看著她死去?

  “前輩慢走!”

  “你答應了?”

  “除此之外,是否有法救治,在下願付任何最大的代價?”

  “有!”

  韓尚志大喜過望,道:“請吩咐?”

  “如果你問心能安的話,現在立刻去找一個男子來,須具百年功力的!”

  韓尚志默然了,良心,道義,不許他如此做,同時之間,到那儿去找一個具百年功力的人呢?別人願意做這荒誕不經的事嗎?

  吳小眉的面色,漸漸由紅變紫,呼吸開始迫促起來。

  老婆子語音沉凝的道:“如何趕快決定,也許,她等不到一個時辰,就得玉強香消,我知道,你們之間沒有愛情,可是這是事急從權,這是救命,在你說是報恩,同時,她是‘八義幫’主之女,人也長得不丑,不見得配不上你?”

  韓尚志心理可比死還難受,他做夢也想不到會有這樣的事發生。

  答應吧!他万分的不願意!

  不答應吧,眼看自己的救命恩人馬上就得玉強香消!

  老婆子再次摧促道:“時辰不待,你決定了沒有?”

  韓尚志回腸百轉,看了一眼面色漸紫的吳小眉,終于以勇士赴死般的心情,點了點頭,口中進出一個“好!”字。

  老婆于迅快的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瓶,倒了三粒碧綠的藥丸,塞人吳小眉口中,並飛指連點她一十八處大穴,出指之快,認穴之准,使韓尚志歎為觀止。

  完了之后,庄重的對韓尚志道:“記住一點,這是救人也是報恩,不過你今后不能做對不起她的事,因為她已是你的妻子,否則我老婆子這孽可就造大了!”

  “前輩上下如何稱呼!”

  “這個……老身姓王,江湖中都稱我為‘王婆子’,你就這樣稱呼好了!”

  韓尚志取出了一錠銀子,雙手奉上道:“前輩,區區之數,算是藥資吧!”

  老太婆哈哈一笑道:“免了,這是例外,算我老婆于給你兩口賀喜吧,祝你倆魚水和諧,白頭到老,再見,記住,時間不多了!”

  說完,拿起屋角的那面布招牌,閃身出房,“砰!”的一聲,把房門帶上。

  房門口,那皮色黝黑的少女已鎢立相侯,俏聲道:“媽,事成了?”

  “昭!”

  “您這樣做,是否太過……”

  “孩子,我是不得已,我怕万一發生……”

  “他們會幸福嗎?”

  “我想會的!”

  聲音漸杏……

  韓尚志身具二百年功力,耳目之靈警,為任何武林人所不及,房門口母女的對話,被他聽得一清二楚,不由依然而震。

  突然——

  一道靈光掠過腦際,那聲音,自己熟之又熟,那不是神秘莫測的“有心人”和她的母親“失魂人”嗎?她母女為什麼要這樣做?

  本來這種療毒之法就不近情理?

  他一閃身,拉開房門,疾追而出,只見店門前行人熙讓,那里還有“失魂人”母女的蹤影。

  他滿腹狐疑不安的轉回房中。

  是否要照“失魂人”的話去做?

  汗珠,滾滾滴落,他的心情徘徊在救人和報恩之間。

  當他的眼光觸及床上的吳小眉時,几乎失聲歡叫,她臉上的紫色,竟然消褪了,這證明“失魂人”給她服下的三粒丸藥,發生了效果。

  他會在床前,靜待變化。

  “失魂人”為什麼要危言聳聽的騙自己,力促與吳小眉成婚?

  他百思不得其解。

  她母女所說的“……為了怕万一發生……”万一發生什麼?

  他暗自慶幸沒有冒然而為,否則后果不堪設想。

  一盞熱茶之后,吳小眉四腳一陣伸動,睜開眼來。韓尚志不由脫口道:“吳姑娘,你好了!”

  吳小眉首先發現自己置身床上,循聲望處,床前坐著一個病容滿面的陌生少年,不由尖叫一聲,翻身下床,駭異莫名的,瞪視著韓尚志。

  “你……你……你是誰。”

  “病神!”

  “病神?”

  吳小眉駭然退了一步。

  “不錯!”

  “這是什麼地方?”

  “旅店!”

  吳小眉芳心巨震,一種女子特有的敏感,使她下意識的打量了自己的嬌軀一眼,當她發現胸衣已裂時,眼前一黑几乎當場栽倒。

  登時羞怒交進。厲喝一聲:“好賊子,姑娘與你擠了!”

  韓尚志不由一呆……

  “砰!”

  韓尚志肩上挨了重重的一掌,又是一聲“砰!”胸前又著了一記,他在驚怔之中,根本不曾運功承抗,打得他連退了三大步。

  吳小眉見對方竟然不還手,木然無情的注視著自己,也不由一呆,忙把胸衣理好,戟指韓尚志道:“病神,姑娘我與你誓不兩立!”

  珠淚,登時拋落粉腮,她以為自己已失身在對方手里。

  韓尚志本想露出自己本來面具,但他一想,止住了,“有心人”曾對他說過:“冷面人從此死了……”當下苦笑一聲道:

  “吳姑娘,坐下慢慢談!”

  “什麼?你怎知我姓吳!”

  “姑娘試回想一下,半日前遭遇到的事!”

  吳小眉面上頓現惑然之色,看樣子這“病神”並不似輕薄之徒,依言一回想,芳心之中,立時浮起被青衣老者和一個青衣武士追蹤遭擒的那一幕,她只覺得被擒之后,鼻中聞到一縷異香,隨即失去知覺,不知何以會到了這里?而這病少年又會知道自己姓吳,令人不解。

  這時,她已覺察出下体並沒有什麼異樣,而且裙裾完整,心已放下一大半。

  韓尚志見吳小眉粉面數變,知她已記起了前情,遂道:“在下路過十里外的官道,偶逢姑娘被天南‘幻魔宮’中人所挾持,是以……”

  “哦!是相公出手救了我!”

  “是的,路見不平,乃我武林人本色!”

  “那方才多有得罪,乞恕無知冒犯,並謝大思!”說完深深一福。

  韓尚志一讓身道:“姑娘不必多禮!接著把來此求醫的經過一說,略去了“失魂人”要自己與她成親那一段。

  吳小眉感激不己,再次施禮道:“相公大德,小女子異日再報答!”

  韓尚志將手連搖道:“不值一提,這算是天假其便,使在下能一盡綿薄,稍答前情!”

  吳小眉杏目圓睜,詫然道:“相公說什麼?”

  韓尚志這才發覺自己話中露了破綻,忙道:“姑娘認識‘冷面人韓尚志’其人?”

  吳小眉粉腮驟呈煞白,嬌軀晃了一晃,凄然道:“認識,可是他……他已遭了不幸!”

  韓尚志大惑不解,吳小眉何以如此激動,他因下意識中偏見的作祟,使他憎恨一切的女子,所以他忽略了男女之間的微妙表現,當下冷冷的道:“是的,他非常不幸,他的死出乎每一個他所認識的人意外!”

  “相公與他是什麼關系?”

  “先死之交!”

  “哦!”

  韓尚志語含得意的道:“不久前,他被仇家迫落江心,多蒙姑娘援手,這救命之思,他無時或忘,曾無數次向在下提及,現在他死了,在下理應代他償還這筆恩情!”

  吳小眉凄怨欲絕的一歎道:“相公錯了,施思豈是望報,而且我救了他乃是一種機緣,談不上思,也談不上德,今天,我豈非又欠了相公一筆恩了嗎?”

  “話不是這樣說,我那知友韓尚志,恩怨極度分明,在下話聲未完,房外院中,陡然傳來一聲屋瓦皆震的狂笑,接著一個沉猛的聲音道:“病神,出來答話!”

  韓尚志不由一震,是什麼人會追蹤而來叫陣?

  吳小眉粉面一凜道:“相公,是在叫你?”

  韓尚志點了點頭,舉步出房,院中,一個身高八尺的灰袍道人,瞪著一雙大如鵝卵眼珠,怒視著自己,不由奇道:這牛鼻子素未謀面,怎會找上了自己?

  那道人聲如悶雷般的道:“閣下就是新近出道的‘病神’?”

  “不錯,道長何方高人?”

  “峻蛔‘大力神靈明子’……”

  “有何見教?”

  “請閣下到鎮外五里處的江灘一行!”

  韓尚志困惑不已,“崆峒派”怎會找上自己?冷冷的道:“可否說明原因?”

  “大力神靈明子”嘿的一笑道:“屆時自知,貧道先走一步!”

  說完掉頭而去,行經之處,留下了深約一寸的兩行腳印。

  韓尚志不由冷笑一聲,看樣子對方是尋仇而來,但這仇從何而起,就無從付想了,心想,吳小眉已然痊愈,自己就此上路吧!

  身后,傳來吳小眉的聲音道:“相公,什麼回事?”

  “沒有什麼,一個小小約會!”

  “據我看那道士來意不善?”

  韓尚志毫不為意的一笑道:“可能是一場誤會,在下急事在身,就此別過,姑娘也好上道了!”

  說完,立即招來店小二,付了房錢。

  吳小眉欲言又止,一付凄苦之色,終于鼓足了勇氣道:“相公與韓尚志是生死之交?”

  “是的!”

  “那相公定會知道他的家世?”

  “這個……姑娘問這干嗎?”

  吳小眉秀眸之中,閃起一片淚光,幽凄至極的道:“不瞞相公說,我的心已許了他!”

  韓尚志這一驚非同小可,這話從何說起,難道在她閨中養息三日,她對自己種下了愛苗?失聲道:“姑娘心許了他?”

  “是的,在江中救起他之后,我曾把他安置在自己房中,照料了三日,我也曾在先父靈前祝告,心許……許……了他!”

  韓尚志一顆心不由怦怦而跳,這真是困擾人的事,幸喜自己已經改頭換面,對方也曾親眼看到了自己的墳墓,否則,這麻煩可大了!如換了旁的女人,他可以一笑置之,但對方對自己有過救命之思,事就難了。當下沉聲道:“不幸,他死了!”

  “是的,但我此心已然屬于他,所以准備到他家代他一盡人子之心,侍奉……”

  淚水,終于滾滾落粉靨。

  韓尚志激動得全身發顫,他最憎惡女人,然而,她的痴情感動了他,他几乎想揭下面具,但一想,又按住了,盡量把聲音放得平靜的道:“姑娘的用心可感,他在九泉之下也會微笑的,但,可措的是姑娘的這一番心意,恐怕是要被辜負了!”

  “為什麼?”

  “他沒有家,沒有親人,在世間是子然一身!”

  吳小眉忍不住抽咽起來,悲聲道:“他的身世,想不到竟這樣可憐,現在,我也是子然一身了,母早喪,父又亡,連最后留下點空幻的夢想也破滅了!”

  韓尚志不由鼻頭一酸,他希望趕快離開她,他怕再呆下去,自己無法控制自己的情感,同時,崆峒道人的意外約會,也使他亟欲揭開謎底。于是話題一轉道:“吳姑娘,韓尚志有一個心底的秘密,你恐伯不知道?”

  “什麼秘密?”

  “他生來最……最……最不喜歡和女子打交道,說難聽的,他恨女人!”

  吳小眉愕然道:“為什麼?”

  “也許他是受過某種刺激,而這刺激是來自女人,內情我不大清楚,不過他的個性我是了若指掌的!”

  “真的有這樣的事?”

  “在下不會騙姑娘!”

  吳小眉對這句話不由不信,她記起韓尚志離開“聽濤小筑”時的神情,的確,他冷漠得令人心寒,當下點點頭道:“也許這是實情,但他已經死了,我愛他是在心里,我沒有對他表露過,也許這是幸運,我沒有遭受到他的冷眼!”

  “姑娘的話,使在下深受感動,盼善予珍重。在下就此別過!”

  “相公大德,沒齒難忘!”

  “姑娘言重了!”

  話聲中,人已飄然出店。

  韓尚志出店之后,逕奔五里外的江灘,心中依然若有所失,吳小眉的痴情,使他激動不已,但,那只是暫時的,他下意識中對女人的憎恨,慢慢沖淡了這種心里。.顧盼之問,已來到江邊。只見灘岸之上,站著老小不等的七個人,全是道家裝束,其中“大力神靈明子”身量偉岸,遠遠就可看出。

  七雙精芒四射的眸子,在迎接他。眼光之中,他看出那是’恨!

  韓尚志飄身瀉落七個道士身前,雙方距離在兩文之間。

  七道士之中,站在最前面的一個須發如銀的老鄙,首先開口道:“施主就是被人稱為‘病神’的人?”

  “不錯!”

  “貧道崆峒‘歸元子’,聽人傳言,施主是‘魔中之魔’的傳人?”

  韓尚志心中不由一震,江湖傳言好快,自己與‘幻魔宮’侍衛交手,被認出招式來歷,他只一日半日的工夫,居然就有人尋了來,不言可喻,師父“魔中之魔”埋隱之前,必與該派有什麼過節,自己既蒙他輸功授藝,師徒份定,目前他已是不久人世的人,不管怎樣,自己總得接下來!

  心念轉處,冷冰冰的道:“不錯,在下正是他老人家的傳人!”

  在場的七道士,面色一變,恨意更濃。

  老道“歸元子”目中威棱逼人,嚴肅的道:“如此貧道有一句話,請小施主據實回答?”

  “請講!”

  “令師尚在人世?”

  “在!”

  “現在何處?”

  請道長說明來意?”

  “和你講沒有用,你只說出他的住所,貧道保證不難為你!”

  韓尚志冰冷如故的道:“如果在下不說呢?”

  七道士臉上又是一變,恨意之中,加了一層怒色,老道“歸元子”沉聲道:“這恐怕由不得小施主!”

  韓尚志冷哼了一聲道:“未見得!”

  老道身后的“大力神靈明子”雙睛一瞪,暴吼如雷的道:“未見得你無妨試試!”

  話聲中,欺身就上,老道“歸元子”一揚手止住了他,道:“小施主還是說出來的好?”

  “恕難奉告!”

  “小施主是執意不肯說的了?”,

  “道長何不先說來意?”

  “說了出來,難道小施主擔代得了?”

  “也許!”

  “歸元子”老臉之上;突然現出一片悲憤之色,激動的道:“四十年前,令師殺害了敝派第十九代掌門‘清虛’,和本派三十五名弟子!”

  韓尚志不由駭然退了一個大步,師父在四十年之前,竟然殺害了崆峒第十九代掌門‘清虛道人’,和該派三十五名弟子,這確實不是件小事,不由脫口道:“真有這樣的事?”

  “武林人所共知!”

  “道長可知道其中因由?”

  “令師昔年殺人如草,武林側目,為什麼,只有他自己知道!”

  “道長之意,是要尋家師報仇?”

  “無量壽佛,這段公案埋沉了四十多年,當然要了結!”

  韓尚志當然不會明白他師父‘魔中之魔’當年何以要殺害峻蛔掌門“清虛道人”和該板三十五名弟子,但,他師父目前只有十天不到的時間好話,而且已將功力全部給了自己,成了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老人,他當然不能說出他的居所,再則,自己已坦承是他的傳人,除了代他接下之外,別無他途,當下慨然道:“道長之意,准備如何了結?”

  “小施主難道能作得了主?”

  “在下一力承擔!”

  “哈哈哈哈!”老者“歸元子”狂笑數聲之后,語音沉凝的道:“你只說出令師住所,貧道自去找他了結!”

  “這個恕難辦到!”

  “好狂妄的小輩,這還能容得你胡言曉舌!”

  “大力神靈明子”暴喝一聲,欺身直進,巨靈般的手掌,朝韓尚志當頭抓下,這一抓之勢不但快,而且帶起迫人的銳風。

  韓尚志身形一划而開,冷冷的道:“閣下最好別動手,先把話說清楚再動手不遲!”

  “大力神靈明子”一招抓空之下,氣得須發逆立,怒喝道:“本道爺先劈了你再說!”

  雙掌倏收又放,一道狂飆,暴卷而出,勢如裂岸狂濤,怒海鯨波,果然不愧“大力神”之號。

  韓尚志心中微凜,右掌一揚,以七成功勁拍出。

  轟然巨震聲中,砂飛石舞,激氣成漩,“大力神”蹬蹬蹬退到八尺之外。

  所有在場的道士,駭然變色,股栗不已,對方竟然能以單掌在一個照面之間,震退以神力出名的“靈明子”,這種功力,簡直駭人聽聞。

  “歸元子”忙搶步上前,沉聲道:“小施主功力果然不凡,但這件公案仍須令師出面了結……”

  韓尚志早已橫定了心,寒聲道:“在下說過辦不到!”

  “歸元子”老臉一沉,退了三步。

  “大力神靈明子”虎吼一聲,再度扑上。

  韓尚志兀立如山,雙掌奇詭至極的一圈一划,把“大力神”迫了回去,這是“魔魔掌法”之中的守式,的確奧妙無窮,只輕描淡寫的一划,就把對方迫了回去。

  “大力神”心中雖感駭異,但卻吞不下這口氣,乍退又上,巨靈般的手掌,幻起如山掌影,疾攻而出,有若駭浪驚濤。

  韓尚志雙掌不停的比划,穩若泰山,“大力神”連使絕招,仍無法攻入對方防守的因子一式半招,空自暴吼連天。

  “歸元子”身后的另五個道士,早已不耐,上步欺身,加入戰圈。

  剎那之間,勁氣如濤,掌影如山。

  六條人影,展開了瘋狂的環攻。

  韓尚志對“魔掌法”中的守式,越使越得心應手,的確可稱得上是武林絕學,六個道士無論從任何角度出招,都感毫無間隙可乘。

  有時明明見對方露出破綻,剛待乘虛而人,招式甫出,又被對方若有意似無意的封閉,七個崆峒高手,如走馬燈般亂轉,半招也遞不進去。

  韓尚志揚聲向“歸元子”道:“道長,在下容忍有個限度,是否要迫在下傷人?”

  七個道士,攻勢更緊,宛若狂風驟雨。

  “歸元子”白眉深鎖,他已看出這“魔中之魔”的傳人,功力不滅當年他的師父,自己上去,也是白饒,聞言之下,立即出聲道:“你們退下!”

  七個道士,已是汗流夾背,喘氣如牛了,聞聲齊齊撒手后縱。

  “歸元子”面色沉凝的上前數步,道:“小施主,你一定不肯說令師的住處?”

  “在下聲明數次,辦不到!”

  “那貧道只好得罪了?”

  “請!”

  “歸元子”袍袖雙揮,是風如剪,罩身擊向韓尚志。

  “歸元子”是“崆峒派”三長老之首,功力豈同凡響,這一擊之勢,令人咋舌。

  韓尚志見對方始終保持名家風度,未以惡言相向,同時他在未向師父問明原因之前,不擬隨便傷人,見對方如剪罡氣卷來,閃身電飄八尺,避過這一擊,沉聲道:“道長可容在下一言?”

  “歸元子”一收勢,道:“請講!”

  “這段公案,在下不明其中因果,道長又不肯說出來,是非曲直難明……”

  “大力神靈明子”在一旁怒聲道:“魔中之魔,殺人如草,還有什麼是非曲直可言!”

  韓尚志如是炬般的目芒,朝“靈明子”一掃,道:“閣下的意思要怎麼辦?”

  “大力神”被這一眼,迫視得心頭發毛。

  “歸元子”立即接了過去道:“小施主的意思又准備如何交代?”

  “在下目前有急事待辦,無暇奉陪,十日之后,在下問明白此中因果,以后江湖中隨時候教,或是由道長指明時地解決,如何?”

  “歸元子”尚未答言,“靈明子”已搶先道:“你以為這樣就可以脫身一走?”

  韓尚志不屑的冷咳了一聲道:“在下要走,恐怕沒有人留得住!”

  “你就走走看?”

  韓尚志心惦著替師父赴“鬼堡”辦事,不願拖延時刻,同時目前真相未明,他無法決定應采取什麼行動,順著對方的話風道:“話已說明,隨時候教,失陪了!”

  了字方落,身形逆射而起,“浮光掠影”,晃身之間,已到了十丈之外,再兩閃,消失在官道盡頭。

  七個崆峒高手,面面相覷,做聲不得,這種身法,他們自付快追不上。

  韓尚志一路之上,思潮泉涌——

  師父當年為什麼要殺死崆峒掌門和該派三十五名弟子?

  從對方口氣之中,師父當年殺人如草,豈非是仇人滿天下?

  自己的身份一露,無疑的將步步荊棘!

  但,要來的,終是要來,能避免得了嗎?

  第三天,日出時分,他已來到距“鬼堡”不及百里之處,江岸之上,一派修竹,數間精舍,韓尚志不由自主的停下身來,這里,正是吳小眉的居所“聽濤小筑”,他不會忘記這地方,他被“鬼堡主人”震落江中,就在此地獲救。

  他黯然的望著曉霧朦朦之中的“聽濤小筑”,重溫了一次遇救的情景。

  突然—

  數聲慘號,從“聽濤小筑”之中傳出,接著,火光沖天而起。

  韓尚志略一躊躇,彈身向“聽濤小筑”扑去。

  火光映照之下,數條人影,從“聽濤小筑”之中,飛奔而出。

  韓尚志瀉落道中,冷喝—聲道:“都與我停下!”

  數條人影,紛瀉落地,當先的是一個白面無疵的中年人,后隨八個黑衣漢子。九人見發聲阻截的,是個病容滿面的少年.不由齊齊冷笑出聲,那為首的中年人不屑的道:“小子,你意在何為?”

  韓尚志用手朝正在燃燒的“聽濤小筑”一指道:“你們殺丁人又放火?”

  “不錯,怎麼樣?”

  韓尚志眼中煞光一閃,道:“在下很想知道各位殺人放火的原因!”

  那中年人嘿嘿一陣冷笑之后,鄙夷的道:“小子,難道你想架這梁子不成!你知道大爺是誰?”

  “你報名上來聽聽看?”

  “嘿嘿:小于,話說在頭里,大爺報名之后,你就注定死數了,‘天齊教’……”

  “什麼,天齊教?”

  “不錯,你小子怕了!”

  韓尚志記起自己在“天齊教”中,險死又生的前情,殺機沖胸而起,寒聲道:“不必報名了,憑你們是‘天齊教’爪牙,這一點已足夠!”

  “足夠什麼?”

  “死!”

  “哈哈哈哈,小子,大言不慚,你是自速其死!”

  韓尚志身形緩緩前移三步,冷冰冰地一字一頓的道:“殺人放火,志在產草除根,可惜正主儿不在,對不對。”

  中年人面色一變,道:“小子你與八義幫那賤婢是什麼關系?”

  “這個你不必問了:“

  八個黑衣漢子,齊齊冷哼出聲,其中一個怒聲道:“稟香主,把他毀了上路,還與他談什麼……”

  韓尚志冷電般的目芒,朝那發話的黑衣漢子一掃,黑衣漢子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噤,把未完的話,咽了回去。

  那被喚做香主的中年人,面上陡現殺光,陰側側的道:“小子聽真了,大爺我是;‘天齊教’外堂香主劉全,死了也讓你做個明白鬼!”

  韓尚志不屑的嗤了一聲,道:“好極!劉全,你們全記住,本人叫‘病神’……”

  “什麼,病神?”

  “不錯!”

  突然——

  不遠處一叢翠竹之后,傳來一聲嬌喝道:“劉香主,你們速退,他……他是……”

  九個“天齊教”高手,聞聲之下,齊齊一愕。

  韓尚志那叢翠竹瞥了—眼,回頭向那香主劉全道:“劉香主,你們九個,干脆自了,免我動手!”

  那聲音又告傳來!

  “劉香主,他是‘魔中之魔’的傳人“魔中之魔”四字傳來,場中九人登時面現駭極之色,想不到這自稱“病神”的不起眼少年,竟會是與“鬼堡主人”齊名的“魔中之魔”的傳人!

  就在那聲音傳出之后,一條纖巧人影,倉惶飛遁。

  九個“天齊教”高手,互望一眼,正待……

  韓尚志冷哼一聲道:“劉全,由你開始!”

  一揚手,一縷指風,電射而出!

  慘嗥聲應一揚手之勢而發,香主劉全連意念都未曾轉,就被洞穿胸膛,倒地斃命。

  其余八個黑衣漢子,亡魂盡冒,紛紛彈身悄縱。

  韓尚志剎心已熾,焉能讓他們逃出手去,身形一划,疾如電光石火的繞了一個半孤,八個黑衣漢子,只感到眼前一花.万鈞勁道,橫卷而來,全被卷回地面。

  “此地就是你等斃身之處!”

  隨著這冰冷的話聲,狂飆匝地而起,以撼山栗岳之勢,罩向八個黑衣漢子。

  慘號之聲,響成—片,血箭如雨之中,地上多了八具屍体。

  韓尚志松了—口氣,舉眼望處,“聽濤小筑”,余燼未滅,但已被燒成了一片廢噓,他歎息了一聲,心想,吳小眉腳程差自己很遠,她可能還沒有回來。

  于是

  他把九具屍体一—掛在竹叢之上,用血在一塊大石上寫道:“殺人放火,罪不容誅:天齊爪牙,偵騎四布。病神”

  他的用意,當然是希望吳小眉趕回時,能夠看到這几個字,而知所警惕,以免落入“天齊教”人手中。自上次吳小眉赴“連環套”尋仇不成。反被迫殺,而為“有心人”所救,“天齊教”當然不會放過她。

  韓尚志瞥了現場一眼,正待離開,忽地發覺一個影子,被日光映照在離自己八尺之間的地上,他這一驚,非同小可,電疾回過身來。

  只見身后一丈不到之處,站著一個身著灰衫的中年文士。

  能欺近到一丈之內而不為自己發覺,這份功力,的確駭人聽聞。

  韓尚志駭然道:閣下何方高人?”

  那中年文士不答反問道:“你就是剛出道的病神?”

  “不錯!”

  “你確是‘魔中之魔’的傳人”

  “閣下有可指教?”

  “魔中之魔什麼時候收了你這麼個傳人?”

  “閣下所問的不嫌太多了嗎?”

  “昭,有其師必有其徒,剛復任性、你師父還好吧?”

  韓尚志心里暗道:“師父埋藏地穴已四十年,成名在五十午前,你這窮酸至多不會超過四十歲,要套這份交情,豈非是滑天下之大稽!當下冷冷的道:“閣下認識家師?”

  中年文士哈哈—笑道:“多少還有點香火之情!”

  “閣下今年貴庚几何?”

  “這個你不必問,你師父會告訴你!”

  韓尚志冷笑—聲道:“閣下還有什麼話要說沒有,在下沒空閒扯?”

  “閒扯,哈哈哈哈,娃儿,能和老夫談上几句話,是你的造化……”

  “閣下自稱老夫,未免太……”

  “你江湖閱歷毫無,這不怪你,你的‘魔魔掌法’學到了几成?”

  韓尚志心中大奇,難道這文士真的和師父有過交往,不然怎會一再的如此托大,但怎麼可能呢?他充其量不過四十歲呀,師父埋隱之時,恐怕他才剛出世哩!他准是在尋自己開心,當下微帶怒意的道:“閣下真正的目的何在?”

  “你先回答老夫的話!”

  “如果在下拒絕作答呢?”

  “你師父也不敢如此對老夫說話!”

  韓尚志登時怒氣橫生,聲音冰涼的道:“閣下是否有意侮辱家師?”

  “這談不上侮辱!”

  “如此告辭!”

  身形一彈,飄出十丈有多,眼一花,那中年文士已顫巍巍的站在前面一丈之外,韓尚志不由悚然而震,看來對方的功力深不可測,但孤傲成性的他,心中雖然吃驚,口里卻發了一聲冷吵道:“閣下這是什麼意思?”

  “想跟你談几句話!”

  “在下沒空!”

  “沒空也得談,老夫不許你走,你飛也飛不了!”

  韓尚志怒火大熾、厲聲道:“你辦不到!”

  身形再起,但才起得一半,便似撞在一堵無形的勁牆上,被反彈落地。

  “我說你走不了,怎麼樣?”

  韓尚志心中大駭,但怒火卻不可遏止,雙掌一揚,攻出一招九式,招式之奇詭厲辣,放眼江湖,恐怕很少人能接得下。

  中年文士,雙掌一划,輕而易舉的化解了這駭人的一招九式,訝然道;“娃儿,這不是‘魔魔掌當’倒有點像‘靈龜上人’的烏龜路子!”

  韓尚志心頭一震,駭然退了三個大步,“靈龜上人”一甲子之前,在荒林之中坐化,屍首還是自己親手掩埋的,對方能一眼認出,這確實透著邪門,心想我再試一試,半言不發,再度攻出一招。

  中年文士身形鬼魅般的一划而開,口中卻道:“娃儿,想不到你已得了他全部真傳、這一招‘魔火了原’、與‘魔中之魔’當年施展,毫無遜色,但你又如何得到;‘靈龜上人’授藝呢?”

  韓尚志確確實實的駭然了,他簡直無法想像眼前的中年文士是什麼來路,一時之間,睜大了眼,說不出話來。久久之后,才道:“可否請賜告尊號?”

  “哈哈哈哈,老夫名號已經數十年不用,也罷,告訴你,老夫叫‘不老先生’!”

  “不老先生?”

  “不錯!你師父沒有向你提到過吧?”

  韓尚志在心里默默地念了几遍“不老先生”,數十年未用名號,顧名思義,眼前人定是駐顏有術,長生不老,天下事無奇不有,令人無法想像,脫口道:“那我該稱你一聲老前輩?”

  “這不為過!”

  “老前輩貴庚几何?”

  “一百零五!”:

  “一百零五歲?”

  “不錯!”

  韓尚志不禁倒抽了一口涼氣,這確實令人難以置信。看上去四十不到的中年文士,竟然是百歲開外的武林異人,當下,坦白的把自己先獲“靈龜上人”的遺留武功,后又偶遇“魔中之魔”輸功傳技等經過概略的說了—遍。

  “不老先生”感慨万千的道:“昔日故舊半調零,我這老不死的也該落葉歸根了,娃儿,你福緣深厚,能先后得這武林中不世出的高手傳功授藝,前途實在未可限量!”

  韓尚志唯唯應是。

  “不老先生”又道:“娃儿、你拜魔中之魔為師、你不后悔?”

  “后悔,為什麼?”

  “他的仇家滿天下!”

  “晚輩既蒙他老人家造就,徒承師志,理所當然,這有什麼后悔的!”

  “呢,有志氣!”

  “晚輩有件事想請教?”

  “你說說看?”

  “家師昔年殺人是否分是非黑白?”

  “不老先生”沉吟半晌道:“以我所知的几件事、對方皆有取死之道、至于其他不得而知,他殺的人不在少數,黑白兩道均有,不然,怎麼會被稱為‘魔中之魔’,這些他對你沒有交代?”

  “沒有……”

  “哦!對了,你說拜師才只三日,何以……”

  “晚輩奉師命辦一件要事,要在十日之內辦妥!”

  “為什麼要在十日之內辦妥?”

  “因為他老人家只有十天的時間可活:“

  “不老先生”面色一緊,道:“為什麼?”

  “因為他曾因練功而走火入魔,下支癱瘓,近又輸功給晚輩,所以……”

  “不老先生”黯然一歎,道:“老夫想見他最后一面,他現在何處?”

  韓尚志正想說出,心念一轉,想道:不妥,目前不老先生所說固可置信,但如果万一是個陷阱呢?師父目前形同廢人,任何不會武功的人,都可把他置之死地,防人之心不可無,還是小心為上,遂道:“待晚輩事完,再帶路前往如何,那地去不易,找到!”

  “你不放心老夫單獨前訪是嗎?哈哈!這也好,他要你去辦什麼事?”

  “找‘鬼堡主人’印證武學,他為了此心願而埋首練功四十年2”

  “什麼,他要你去斗那怪物?”

  韓尚志心中一動道:“怪物?”

  “不錯!天下第一號怪物!”

  “為什麼不稱他為天下第一號魔鬼?”

  “他只是怪,但並不魔?”

  韓尚志憤然道:“血骷髏使武林處于末日的恐怖中,血腥遍地,何謂不魔?”

  “什麼,血骷髏?”

  “不錯,鬼堡主人的標志!”

  “老夫數十年未履江湖,出山才只數天,對這些倒是一無所知?真的會有這樣的事?”

  “武林中談血骷髏而變色!”

  “這怪物真敢以‘血骷髏’為記,而展開瘋狂的屠殺?”

  “最近曾兩度出現!”

  “這個老夫勢非過問不可,現在言歸正傳,你娃儿與‘聽濤小筑’是何關系?”

  韓尚志想,還是以不說真情為佳,一頓之后,道:“晚輩有知友韓尚志曾受過女主人吳小眉姑娘救命之恩,所以晚輩以代友償恩的心意,插上一手!”

  “昭!義風可嘉,你可知曉‘天齊教’何以要殺害‘八義幫主吳由道’?”

  “為了吳由道不去恭賀天齊教主的生辰!”

  “錯了!那只是借口!”

  韓尚志不禁一愕道:“那為了什麼?”

  “不老先生”語音沉重的道:“為了一件武林瑰寶!”

  “武林塊寶,什麼樣的瑰寶?”

  “天都秘錄?”

  韓尚志驚詫万分的道:“天都秘錄。”

  “不錯”

  “何以稱為武林瑰寶?”

  “上載絕世武功,還有駐顏之術!”

  “哦I既然八義幫主保有此物,豈不已練就絕世武功,何以會被‘天齊教’一個堂主所殺,這豈不……”

  “他實際上沒有這東西!”

  “那‘天齊教主’又根據什麼謀奪這東西呢??

  “他祖父保有這東西,卻不曾傳給后代!”

  韓尚志愈聽愈奇,“不老先生”數十年不履江湖,何以會知道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呢?當下好奇般的追問道:“老前輩何以知曉此中因由?”

  “不老先生”淡淡的一笑道:“說之徒亂人意,這只是巧合而已!”

  韓尚志默然,人家不肯說,自己也不便迫問下去,當即施一禮道:“老前輩如果沒有什麼指教,晚輩告辭!”

  “你要赴‘鬼堡’?”

  “是的,目下只剩八天時間,晚輩必須盡速辦妥趕回復命!”

  “好,你走吧,老夫—步來遲,使‘聽濤小筑’付之一炬,甚為可惜,至于你代老夫除去這些跳梁小丑,老夫十分感激,不過你此去‘鬼堡’,老夫有句話囑咐你!”

  “請指示!”

  “你最好以真面目出現,以免岔事,那怪物確實怪得可以!”

  韓尚志駭然退了兩步,道:“真面目……”

  “不錯,除去人皮面具。”

  韓尚志不禁悚然而震,“不老先生”竟然能看出自己戴了人皮面具,這種眼力,確實驚人,自己與師父“魔中之魔’’相處數日,師父沒有覺察,而他卻一語道破,當下不服氣的道:“老前輩法眼果然高明,但如何看出……”

  “這道理至為簡單,從你的口語氣度來看,你是一個冷傲好勝的人,有武林豪士本色,而你的面孔木然呆滯,一無表情,眼神卻又十分活躍,所以老夫斷定你戴了人皮面上,掩飾真面目!”

  韓尚志不由大點其頭道:“晚輩拜服!”

  再施一禮,彈身扑上官道,電射星飛而去。

  兩個時辰之后,那座充滿了神秘、恐怖、陰森,而他看來卻是恨的源泉的“鬼堡”遙遙在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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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8-15 00:04:25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鬼堡驚魂

      浪花,沖擊著礁岩。

  礁岩上,矗立著那黑黝黝的古老建筑物——“鬼堡”。

  神秘、陰森、恐怖的氣氛,籠罩著這座古堡。

  韓尚志血脈賁張,恨火中燒的呆立在江岸之上,堡中主人,正是自己毀家滅族的仇人,然而今天,他是以“魔中之魔”傳人的身份來較技,他曾答應過師父,不以他所授的神功來報仇,所以,目前對于報仇一事,還是很渺茫。

  他考慮著是否該以真面目出現?

  不!他決定仍以“病神”的面目入堡,以后,再以真面目索仇。

  “失魂人”曾要他拜訪‘鬼堡’,並道出現世,為什麼?他無法付測,“不老先生”也要他除去人皮面具進堡,為什麼?他仍然想不透。

  但,他決定以假面目替師父完成心願。

  “洞金指”能否克制得了對方的“金鋼神功”,目前無法知道,而“魔魔掌法”又是否可以和對方的招式抗衡。也在未定之天。

  他想,如果万一不敵對方,將如何向師父復命?他老人家埋首四十年,能經得起這失望的打擊嗎?不,應該說是絕望,因為他只有十天不到的生命,他將含憾以終,至死,他仍不是。鬼堡主人”之敵。這太殘酷了,對一個好勝心極強的垂死者。

  他盡量抑制著了無比的激動,足足站了一刻光景,才緩緩越過那段石梁,到了堡門之前,他心里涌著極其復雜的情緒,仇根,使命,願望。還夾著一絲恐懼。

  “不老先生”一再提及“鬼堡主人”是個怪物,到底是什麼樣的怪物?

  堡門上方,那恐怖猙獰的血紅骷髏頭;使韓尚志熱血—再沸騰,他想起韓庄之中,廳壁上所留的標志:

  那代表著血腥,殘酷的標志,屠殺的象征。

  他的心里涌現另一件事,他懷“陰煞英秀英”之約,如果他能尋到或探悉“陽煞高士奇”的生死下落,就會贏得全部“佛手寶笈”,可以練成“陽彌神功”,然后——報仇,雪恨,摧毀“鬼堡”。

  他出神的想,几乎忘了置身何地。

  這時,江岸上,隱蔽的地方,有數雙眼睛在緊緊地注視著韓尚志的—舉一動,眼光中,閃爍著駭異,奇詫,驚怖,仇恨……等復雜的光芒。

  另外,更遠的地方,也有—雙眼睛在窺視,但眼光中卻充滿了關切激動之情。

  這些,韓尚志當然—無所覺。

  他像石像似的僵立在堡門之前。

  約過了盞茶工夫的光景,韓尚志收起遐想,回到現實。

  于是,他依照“魔中之魔”所吩咐的話,以丹田內力,朝堡開吟道:“—魔出,一魔消.魔中之魔會一昊!”

  韓尚志對所吟的數句,也不甚了了,猜想中,這“—昊”兩個字可能代表著“鬼堡之主”的稱謂,或許另有什麼用意,他不願去深想。

  —遍!

  兩遍!

  三遍!

  —陣使人心悸神搖的嘎嘎之聲過處,那神秘的堡門,緩緩向兩側移開,現出一個深邃黝黝的門洞。

  韓尚志一顆心不由卜卜亂跳記來,他將要面臨一個不可思議的場面。

  雖然,他功力卓絕,狂傲冷漠,但他所要面對的,是使武林數十年處于末日恐怖的,不可一世的魔尊“血骷髏”,他無法完全控制緊張驚怖的情褚。

  “鬼堡”,被視為“死亡之宮”,“死神”的居所,而他,現在要進入這數年來,沒有任何武林人進入而活著出來的魔堡。

  他感覺到一縷窒息之感,身形,也微微發顫。

  但他隨即想到自己此來的目的,是要挑戰“鬼堡主人”,而“鬼堡主人”是自己的血海仇人……

  于是一一

  他一挺胸,昂首向門洞走去。

  一股陰風,從拱道之中吹出,使他不白禁的打了一個冷噤。

  他無從想像,這是否是一次與死神的挑戰。

  “不老先生”兩次提到“鬼堡主人”是—個怪物,顯然。“不老先生”也是知曉“鬼堡”內幕寥寥几個人中的一個,但,他也諱莫如深。

  臨行時,師父“魔中之魔”囑咐他的話,再次響在耳邊:“……點到為止,不能傷害他……不許借機報仇……”難道師父有這自信,“洞金指”真的—定能克制對方的“金剛神功”?

  “洞金指”的威力。他在途中試過,的確是駭絕武林之學,但,傳言中“鬼堡主人”的神秘莫測。使他的信念大為減低。

  四十年,這一長串的歲月。焉知對方的功力又精進了多少?

  堡門拱道:“由巨石砌成,上面苔蘚滿布,石面風化層層剝蝕,形成斑爛怪異的圖案,使人有鬼氣森森之感。

  韓尚志一腳踏入堡門,一‘個蒼勁陰森的聲音,隱隱傳來:

  “娃儿止步!”

  韓尚志心中微震,止住腳步,他聽出那聲音是以最上乘的“千里傳音”功夫,由堡內傳出,發話的人,並不在附近。

  那陰森的聲音,再度傳來:

  “娃儿天膽,竟敢假‘魔中之魔’的名義騙開堡門?”

  毫無疑問,聽說話的口吻,這發話的定是“鬼堡主人”本人。

  韓尚志略一定神,運足丹田內力,向里答話道:“尊駕是否堡主本人?”

  “不錯!”

  韓尚志登時勢血沸騰,對方,就是自己的血海仇人,但他忍住了,他此次來“鬼堡”的目的,只是替師父完成心願,一聞“鬼堡主人”,當下冷冷的道:“堡主憑什麼說在下冒‘魔中之魔’的名義?”

  “嘿嘿嘿嘿!你可知曉本堡規例?”

  “什麼規例?”

  “妄窺‘鬼堡’者死!”

  “何謂妄窺?”

  “你竟敢冒‘魔中之魔’……”

  韓尚志冷哼了一聲道:“何以見得?”

  “你怎能知曉老夫與‘魔中之魔’四十年前約定的陷語?”

  “堡主安知在下不是奉命而來?”

  “奉何人之命?”

  “家師!”

  “你師父是誰?”

  “魔中之魔!”

  “什麼,你娃儿是‘魔中之魔’的傳人?”

  “不錯!”

  “快說出你的來意?”

  韓尚志心內電閃似一轉,他想起“失魂人”曾兩度傳言自己,訪“鬼堡”,道身世,這到底為什麼?他測不出揣,如果要說,現在可以道出,但,心念几轉之后,他終于決定不說,當然,他想到向血海仇人道身世,簡直是不可思議的事,何況,對方是宇內第一魔尊,那后果豈能想像,于是,冷冰冰的道:“家師四十年來,無一刻忘懷昔年一敗之辰!”

  “哈哈哈哈,比武較技,總有勝敗,何辰之有,老夫贏他乃是憑真功實力;他倒是個有心人,哈哈哈哈:怎麼樣?他不來難道要老夫移槽就教?”

  “家師不會來了!”

  “為什麼?”

  “他命在旦夕……”

  “什麼?他命在旦夕?”

  “不錯,但為了這一口氣,他還有几天的時間,等待在下覆命!”

  那陰森的聲音,更加低沉了,簡直不像是發自活人的口,幽幽的道:“老夫聽不懂你的意思?”

  “家師等待在下回覆,四十年后,孰強孰弱!”

  “此話怎講?”

  “在下代他踐四十年前的舊約,向堡主印證一下……”

  “什麼?由你代他踐約?”

  “不錯?”

  “向老夫挑戰?”

  “一點不錯!”

  “哈哈哈哈……”

  笑聲如狂波怒濤,滾滾而來,令人心悸神搖,耳膜如割,笑聲中充滿了不屑,輕蔑,狂妄的意味!

  笑聲愈來愈高亢,韓尚志氣血隨著對方的笑聲,不停的起付,浮動,漸至翻涌如潮,心中立感不妙,疾運功抵敵,無我無相,把笑聲據于聽覺之外……

  待到笑聲停歇,他額際鼻端,已是汗珠累累了,他意識到對方的功力,深不可測。

  “鬼堡主人”的話聲,又告傳來,聲音中微帶駭異的道:“娃儿,想不到你能接得下老夫的‘混元一笑’!”

  韓尚志不由大感駭然,對方分明在原地未動,怎會知道自己在笑聲中一無所傷難道他具有傳說中的“天眼通”不成?心雖震駭,口中卻平靜的道:“在下倒不識得什麼‘混元一笑’,不過堡主因何事而發笑?”

  “魔中之魔竟然要你這后生小于來代踐約,真是異想天開,當然好笑……”

  韓尚志聞言之下,不禁怒意橫生,冷笑一聲道:“堡主這話,是否太過狂妄了些?”

  “狂妄?你說老夫狂妄!哈哈哈哈!娃儿,你的膽氣令老夫折服,同時看在‘魔中之魔’的面上,你與老夫立即離開,老夫為你一破數十年的禁例!”

  韓尚志傲然道:“不敢當堡主破例!”

  “噶!你待怎樣?”

  “師命難違!……”

  “你真要向老夫挑戰?”

  “在下乃為此而來!”

  “嘿嘿嘿嘿,你太不自量了?”

  “那是在下的事!”

  “黃口儒子,你不配和老夫交手!”

  韓尚志傲性大發,怒聲道:“堡主要毀約?”

  “什麼毀約?”

  “那為什麼不接受挑戰?”

  “挑戰?嘿嘿嘿嘿!如果‘魔中之魔’親自登門,老夫或可考慮……”

  “在下代表家師而來、與他本人來何異?”

  “少廢話,立即離開,乘老夫尚未改變主意之前,否則

  “否則怎樣?”

  “你將悔恨終生!”

  韓尚志此際怒滿胸懷,已渾忘利害,抗聲道:“辦不到!”

  “辦不到!哈哈哈哈,老夫生平第一次聽到有人對老夫如此說話:“

  韓尚志語含得意的道:“也許尚不止此……”

  “小子,你真的不知死活?”

  “尊駕是否不敢接受挑戰?”

  “嘿嘿嘿嘿,你不配!”

  “配不不配,堡主何妨—試?”

  “小子,來吧!老夫等著你!”

  韓尚志輕哼了一聲,舉步便朝里淌去,拱道之內,響起空洞的足步回音,像是几個同時舉步。

  走完拱道,眼前是兩排石屋,全用石板砌成,石屋沒有窗戶,只有—道黑黝黝蝕的鐵門,嚴密關閉,石屋來峙之中,形,成了一道窄巷,目光只能看到窄巷轉彎之處。

  石屋上被苔蘚藤蘿布滿,到處蛛網層封。

  地面也是石板舖成,大部份被蔓遮沒。

  霉濕腐壞之氣,令人觸鼻欲嘔。

  此刻,日正當中,但堡內陰沉沉如鬼域。

  韓尚志一顆心忐忑不已,他不知道“鬼堡主人”究竟在何處,對方要自己進去,是否別有用心?

  死寂,統治著全堡!

  韓尚志覺得自己似來到一座古墓之中,沒有半絲生人的氣息。

  突然——

  眼前人影—晃!

  韓尚志機警的止步,日光轉處,登時汗毛逆立,頭皮發炸,下意識的退了兩步,作勢戒備,只見一個披頭散發,面目不辨的怪物,向自己緩緩移來。

  這到底是人、還是鬼?

  是人,他聽出他沉重的腳步聲。

  “止步!”

  那怪人恍若未聞,仍步步移來!

  韓尚志心念一動,莫非這怪人就是……

  心念及此,頓感—陣緊張,沉聲道:“尊駕就是鬼堡主人?”

  怪人不答,前欺如故!

  韓尚志功凝雙掌,微微上提,准備出手一擊,再次喝問道:“你是誰?”聲如霹雷乍驚。

  怪人對韓尚志的斥喝,—如未覺,已欺到身前八尺之地。

  韓尚志怒憤交加,雙掌電閃拍出,這一擊之勢,快逾電閃!

  怪人一晃身,就此划了一個半孤,巧極的避過這一擊,這閃避之勢,表示出這半人半鬼的怪人,身懷駭人功力,韓尚志為之咋舌不已。

  怪人用手拂開蒙面亂發,兩粒寒星也似的目芒朝,韓尚志瞟了一眼,然后哇哇怪叫而去,那聲音既不是笑,也不是叫,聽之令人毛骨驚然。

  韓尚志呆呆地望著怪人身影,從一間石屋之后消失,心里不知是什麼滋味。

  尤其,怪人看他那一眼,眼光中流露的冷酷,陰沉,使他久久仍心悸不已。

  半晌,才重行舉步,向那石屋夾峙的巷道走去。

  前行不到八步,兩條黑影,從兩側電閃扑出,勁風拂体如割。

  韓尚志陡吃一驚,揚掌劈出兩道如山勁氣,左右分迎。

  隆然巨響聲中,那兩條黑影窒得一窒,韓尚志登時亡魂大冒,他看出這兩條突襲自己的黑影,竟然是兩個巨口撩牙的惡鬼。

  這不過是電光石火之間的事,兩個惡鬼一窒之后,前扑如故,鬼爪如幻,連扣帶點,,罩身而至;

  韓尚志駭凜之余,施出“魔魔掌法”之中的守式,封住門戶……”

  兩個惡鬼,原式不變,不理韓尚志的門戶封得如何嚴密,雙雙扑到。

  “砰!砰!”兩聲暴響,韓尚志只感骨痛如折,對方竟然身堅似鐵,掌指無功,門戶被突破,不由肝膽皆炸,本能的飄身后退三尺,毫發之差,四只鬼爪,同時抓空。

  心念未轉,二惡鬼互換了一個位置,再度攻到。

  出手之快,攻勢之奇,武林罕有其匹。

  錯非是韓尚志,如果換了任何一個武林高手,決難躲過二鬼的第一次攻擊。

  韓尚志身形未穩,二鬼又告扑到,急切中雙掌以十成勁,左右平推,身軀一震之下,二惡鬼竟然被韓尚志竟然被韓尚志的雙掌隔空一尺抵住,四只鬼爪虛空上揚,作博之勢,但卻不言不動。

  雙方成僵持之局。

  韓尚志被這怪現象驚得冷汗涔涔,正待變勢,但收掌之間,二鬼乘虛是緊壓過來,鬼爪一晃,韓尚志疾運勁雙掌,硬行抵住。

  二鬼迫進之勢,重逾千鈞。

  韓尚志一面運動抵住對方,一面用眼打量……這一近身仔細打量之下,竟然被他看出蹊蹺,兩個猙獰惡鬼,原來是一對鐵鑄的假鬼,難怪如兩座小山般擠壓過來,不知變勢!

  情況既明,膽氣頓豪,但,二鬼迫壓之勢,卻愈來愈熱。

  就在此刻——

  “鬼堡主人”的笑聲,忽告傳來:

  “哈哈哈哈,小子,看你能撐持得了几時,老夫破例給你最一次機會,你乖乖退出堡外,告訴你那師父,‘鬼堡主人’健朗如昔……”

  “好意心領!”

  “你今生不打算出堡了?”

  韓尚志冷笑數聲道:“那倒未見得,在下未完成師命之前,決不退身!”

  “如此你那師父將來九泉之下,也不會怪老夫無情了!”

  韓尚志一聽對方提到自己的師父,想起輸功授藝之德,和師父在短促的生命余日中,對這件心願的迫切期待,登時豪性大投,驀集畢身功力于雙掌,“魔魔掌法”中的震字訣,在腦內—閃。

  暴喝聲中,掌勁猛吐。

  “魔魔掌法”玄奧精深,再加以韓尚志兩次遇合,本身已具二百年功力,這一全力施為,其勢豈同小可。

  “隆!隆!”兩聲巨響,大有地動山搖之一勢,一對鐵鑄的惡鬼,控制的機關被震壞,向兩側平飛出去,激起一溜火花.石屑飛舞之中,有兩間石屋的牆,被撞坍崩落……

  “轟隆!”聲中,挾著兩聲凄絕人環的慘嗥。

  韓尚志不由心中巨震,這石屋之內,竟然關得有人?

  這目光所及的兩列石屋,鐵門深鎖,難道每—門都關得有人,這些被關的是歷次探“鬼堡”失蹤的武林好手?還是“鬼堡”所屬的下手下人?

  “嘿嘿嘿嘿!小子,青出于藍而勝于藍,看樣子你較之當年的‘魔中之魔’還要勝上一籌,

  竟然能震毀本堡的護堡金剛,不過,你還是……”

  “怎麼樣?”

  “談不上向老夫挑戰!”

  韓尚志恨得牙癢癢的道:“尊架憑几句大話,一點破銅爛鐵,難道就會使在下服輸而退?”

  “哈哈哈哈,退,你沒有機會了,這些石屋,有一間將永遠屬于你!”

  韓尚志心念—轉,我直搗你的龜巢,看你是否還龜縮不出:—晃身形朝巷道奔入,數轉之后.但見石屋錯綜排列,大小巷道縱橫,奔了盞荼時間,仍是在石屋林中兜圈子,心中頓悟,這石屋定是按奇門陣式排列。

  一聳身,上了—間石屋之頂.展目望處,宛,若冷水澆頭。

  只見石屋連綿,無窮無盡,堡牆已不復見,連那奔騰的江流聲,也不再聞。

  他知道自己已陷身陣中!

  盲目奔馳的結果,是枉耗氣力。躍下屋面,仍是那原來的巷道。

  韓尚志氣得七竅冒煙,厲聲道:“黨堂鬼堡之主,竟然是仗著這些鬼門道陷人之輩!”

  “哈哈哈哈,小子,你狂吠沒有用,你那師父‘魔中之魔’沒有傳給你這一套是不是,哈哈哈哈……”

  那狂妄的笑聲,使韓尚志肝膽皆炸,氣沖肺腑!

  他估不到“鬼堡主人”竟然不肯現身接受挑戰,當然,這也大出“魔中之魔”意料之外,否則他定會告訴他講堡的秘訣。

  韓尚志像—頭迷霧中的蒼鷹,盲目的沖撞,飛旋,但,他無法脫出這石屋布成的陣勢。

  一個奇怪的念頭,從他心中升起,這座“鬼堡”充其量不過數十丈方圓,何不毀去這些石屋,陣式豈非自破。

  心念之中,功凝雙掌,就向迎面的一幢石屋劈去。

  掌勢劈出,猶如對空發掌,竟然毫無反應。

  韓尚志這一駭非同小可,這陣式確實玄妙,虛虛實實,令人莫測。他縱身上前,用手觸模那石屋,冰涼冷硬,—點不假,但何以掌力擊出會無反應呢!

  他第二次准備貼近石屋的牆壁發掌,雙掌前推,勁力尚未吐出……

  突然一

  一只手掌,已搭上了他的肩背!

  韓尚志全身陡然—震,正待……

  “別動!”

  聲音冰寒陰冷,令人不寒而栗,他聽出這是“鬼堡主人”的聲音。

  “尊駕意欲何為?”

  “你服不服?”

  “服?哈哈哈哈,就憑這些見不得人的鬼門道?”

  “你不服?”

  “不服!”

  “小子,你是老夫生平所遇第一狂傲的人,你如何才肯服,這是本堡規例,凡闖堡而終生囚人石屋的人,都需要親口承認心服口服!”

  韓尚志大感奇怪,這是什麼規例,當下脫口道:“這些石屋中所囚的人,都是闖堡的武林正義之士?”

  “不錯,但應改稱他們為狂傲無知之徒!”

  “他們都對尊駕心服口服,自願終生監禁?”

  “當然!”

  “可是在下卻不服?”

  “這可由不得你!”

  韓尚志怒聲道:“難道尊駕就以這種手段要脅兩個字!”

  “那尊駕現在的舉動,應作何解釋?”

  “老夫在問明几句話之后,會給你一個公平機會!”

  “請問!”

  “你確實是‘魔中之魔’的傳人?”

  “不錯!”

  “報上名號?”

  “病神!”

  “什麼,病神?”

  “不錯!”“老夫需要知道你真名實姓?”

  韓尚志心頭電轉,“失魂人”一再要自己訪鬼堡,道身世,為什麼?自己是否就此報出身世?不!現在不是時候,目前是代師父踐約,下次,正式索仇之時,不但報出身世,同時要以真面目索仇!

  心念之中,冷冷的道:“在下沒有名姓,以‘病神’為號!”

  “嘿嘿嘿嘿,老夫不勉強你,你今年几歲?”

  “這個也沒有告訴尊駕的必要!”

  “好倔強的小子,現在轉過身來!”

  韓尚志只感肩頭一松,那手掌已然移去,是.疾回過身來,一丈之外,一個面蒙青巾,身著青袍的怪人,巍無而立。

  右掌,瑩白如玉,左掌,漆黑似墨。

  韓尚志登時血脈賁張,他認出這正是曾經一掌把自己擊成重傷的“血骷髏”,雖然,那只是忽忽一瞥,但他不會忘記。

  仇恨之火,在胸中熊熊燃燒,他几乎忍不住要報名索仇,但,他終于壓制住了,目前還不是時候,他必須先完成師父交代的事。

  如果他不使用師父“魔中之魔”所傳的神功,單憑得自“靈龜上人”的招式,万万不是對方的敵手。

  輕率妄動,足以遺恨千古,他明白這個道理,如果報仇不成,反而喪生的話,他將何以對自己一害二百余口的慘死英魂于地下,還有師叔“毒龍手張霖”……

  韓、張兩家的死,除了知道凶手是“血骷髏”之外,還是一個極大的謎,這謎底,有極大可能與“血骷髏”有關。

  師叔“毒龍手張霖”自決之時,說是為了奉師令,叮囑自己不可尋仇,也不可收屍,為什麼?難道這是上一代的師門恩怨?

  可惜的是不知道父親的師門,否則,必有端倪可尋。

  忽然,他想到那神秘的“失魂人”對方似乎知道自己的一切,而且十分詳盡,于是,他在心里暗自決定,如能出“鬼堡”,第一件事便是找“失魂人”揭開這個謎:但“失魂人”神出鬼沒,而且是什麼形象也不知道,從何找起?

  他感到無邊的悵憫和煩燥。

  “鬼堡主人”悠悠的道:“小于,現在老夫給你一個極公平的機會!”

  韓尚志一斂心神,道:“決斗的機會?”

  “嘿嘿嘿嘿,談不上決斗,印證而已!”

  韓尚志冷笑一聲,道:“印證?”

  “哦,不錯!”

  “如何印證法?”

  “彼此互拆三招,勝則立即可以出堡……”

  “敗呢?”

  “在此與石屋為伍!”

  韓尚志心中一寒,道:“永無出堡之日?”

  “這不盡然,被禁的可以自行修練武功,到能足以與老夫互拆三招時,仍有出堡之日,不過,告訴你,數十年來,還不曾有人出過堡!”

  韓尚志倒吸了一口涼氣,這顯示出對方的功力,已到了無人能敵的地步。

  “如果平手呢。”

  “一樣可以離開!”

  “如果在下乃是有為而來,志在決斗呢?”

  “鬼堡主人”似乎不虞韓尚志有此一問,怔了一怔道:“小子,你是有為而來?”

  韓尚志冷漠的道:“我這是比方,當然,說不定有這種情況出現!”

  “那得察其來意和動機!”

  韓尚志暗自點了點頭,心想,這一天不會太遠的,當下沉聲道:“是否現在開始?”

  “鬼堡主人”將頭微點道:“小子,老夫數二年來,第一次為你破例!”

  韓尚志惑然不解道:“為在下破例?”

  “昭!”

  “堡主破了什麼例?”

  “第一、你不肯報出真名實姓與年齡,老夫放棄追究下文,這豈不是……”

  “在下號,病神’,‘魔中之魔’的傳人,這僅夠了!”

  “還有……”

  “還有?”

  “你戴著人皮面具,但老夫也不打算揭開你的面目,反正這無關宏旨!”

  韓尚志駭然退了三個大步,這是繼“不老先生”之后,第二個看出自己戴人皮面具的人,自己戴人皮面具,連師父“魔中之魔”都不會看出,而對方只一照面,便能點破,單憑這眼力,就足以使人震驚了。

  “鬼堡主人”沉聲道:“小子,現在由你發招:“

  韓尚志心神—凜,頓形緊張起來,如果三招不敵的話,后果就難說了,白己將被囚人石屋,頓形緊張起來,如果三招不敵的話,后果就難說了,自己將被囚人石屋,報仇無望,師父“魔中之魔”在十天之期一到,將含恨以終……

  師命,血仇,使他豪雄之氣大發,立即把畢生力凝聚雙掌!

  他將以“魔魔掌法”之中最具威力的功招,全力一擊……

  陰森的氣氛中,混入了令人窒息的緊張況味。

  這對拆的三招,將是驚神泣鬼的三個回合,武林中罕聞睹的搏擊。

  “在下有禮了!”

  暴喝聲中,韓尚志一招“魔掌降龍”煥然出手,勁道之強,招式之奇,無與倫比。

  “鬼堡主人”雙掌一划,奇幻無比的化開韓尚志駭人至極的一擊,韓尚志心頭大駭,心念未轉,一寒一熱,兩股勁流,如剪而,至,暗勁如山。

  韓尚志雙掌倏收乍放,交叉揮出!

  “轟!”然暴噴聲中,但覺氣翻血涌,蹬蹬蹬退了五個大步。

  “小子,這一個回合你輸了!”

  韓尚志“恩!”了一聲,欺身上步,最凌厲的一招“魔王叩關”,電閃出手。

  “魔王叩關”是“魔魔掌法”三絕招之中的最后一招,施展之際,大有風云失色,泣鬼驚神之威。

  “鬼堡主人”脫口攢了一聲:“不錯!”

  身形不退反進,雙掌疾揮而出。

  “砰!”

  韓尚志一掌著著實實的劈正對方前胸,但覺如劈在一堵鋼牆之上,掌痛如折,心方一驚,一股令人咋舌的潛勁,立時反震回來,登時如遭雷亟,逆血几乎奪口而出,悶哼聲中,踉踉嗆嗆倒退八尺之多,几乎當場栽倒。

  同一時間,“鬼堡主人”右手中指,指正韓尚志胸前死穴之一的“中堂穴”,如影附形,跟著他后退之勢,前進八尺,手指始終保持三寸距離。

  韓尚志全身起了一陣痙攣,腦內嗡嗡作響。

  “鬼堡主人”冷冰冰的道:“這一招你又輸了!”說完收回手指,退到一丈之處。

  當然,如果這是一場決斗的話,韓尚志早已橫屍當場。

  以“鬼堡主人”的功力而論,手指無須點實,只消稍一吐勁,韓尚志就算完了。

  “鬼堡主人”再次發話道:“小子,能夠擊中老夫的,也算你是第一人,雖然你敗了,但老夫破例算它是和局吧。”

  韓尚志心里比死還要難受万分,絕望,從心底升起。

  但,他仍倔強的道:“勝則勝,敗則敗,這大可不必!”

  “哼!現在最后一招,你還有三分之一的機會!”

  韓尚志想起師父“魔中之魔”苦參了四十年歲月,而練成的絕世神功“洞金指”,精神為之一振。

  “洞金指”無堅不摧,五丈之內,洞金裂石。

  他想,自己如果出其不意的在招式中,施出“洞金指”,任你“血骷髏”身堅似鐵,恐怕也難逃一指之厄,但,他又想到大丈夫做事為人,光明正大,豈可暗算別人,同時“血骷髏”的表現,並無乖折之處,當下以尊重的聲口道:“堡主仗以護身的是‘金剛神功’?”

  “不錯!”

  “在下要施展一種指功,堡主留神?”

  “哈哈哈哈!什麼樣的指功,你說?”

  “洞金指。”

  “鬼堡主人血骷髏”身軀一震,語音微帶驚愕的道:“你說洞金指?”

  “不錯!”

  “哈哈哈哈,想不到四十年后‘魔中之魔’竟然練成了這種武林久已失傳的絕世指功,實出老夫意料之外,好好好,老夫就接你的‘洞金指’試試看!”

  “堡主小心了?”

  “施展吧!”

  韓尚志右手微揚,一縷銳利指風,電射而出,直襲對方前方,撕空有聲。

  “鬼堡主人”竟然不閃不避……”

  “克!”一聲脆響,“鬼堡主人”身形一晃,退了一個大步,口里輕哼了一聲。

  韓尚志透身冰涼,“洞金指”竟然擊不倒對方。

  “鬼堡主人”久久之后才哈哈一笑道:“小子,這一個回合,算你勝了!”

  “可是堡主既不閃避,也不還手?”

  “不錯,但這一指几乎震散老夫護身神功,放眼武林天下,除你小子之外,恐再無人辦到,所以算你勝了!”

  韓尚志心中卻難過万分,這那里能算是勝呢?如果以實情回報師父……不過,差堪慶幸的是,對方既然承認第三上回合,算自己勝,那自己還有出堡的希望,能出堡就不會喪失索仇的機會。

  就在此刻——

  右側的鐵門,發出“鏘!”的一聲暴響,在鬼域虛噓的現場聽來,使人不禁有心悸神搖之感,接著是一陣令人毛骨驚然的狂笑。

  韓尚志駭然不已的望著那扇銹痕斑剝的鐵門,不知這發笑聲的是個什麼樣的人物。

  “鬼堡主人”緩緩轉過向身去,沉聲對著那間石屋發話道:“娃儿,聽口聲你年紀不會超過二十,想不到堂堂鬼堡之主,竟然會向你認輸,哈哈哈哈!這真是數十年來的奇聞!”

  韓尚民愕然不已,脫口道:“你是誰?”

  石屋內的人還未答話,“鬼堡主人”已冷笑數聲道:“姓高的,你已違背本堡禁例,擅自與生人通話,就廢去武功!”

  韓尚志心中不由一動,原來這被囚的人姓高,這是什麼規據,為了說一句話,就要廢去武功,武林人可殺不可辱,這未免太殘忍了!

  只聽石屋內的那人,厲聲道:“血骷髏,我高士奇被你囚禁十八年,難……”

  韓尚志全身一震,如中電擊,連退了三個大步,脫口叫道:“高士奇,高士……你是‘陽煞高士奇’?”

  “哈哈哈哈,不錯,娃儿,你說對了,我正是‘陰陽雙煞’之一的‘陽煞高士奇’,真想不到,武林中還傳揚著我的名號!”韓尚志心頭立刻涌起,“陰煞莫秀英”因丈夫離奇失蹤,而遷怒所有的武林人,每年屠殺一百人的慘酷事件,同時,他也想起與“陰煞莫秀英”之約,如果能探到“陽煞高士奇”的下落,就可以贏得另一半“佛手寶笈”!

  想不到得來全不費工夫,“陽煞”竟然被囚在“鬼堡”之中。

  他登時激動得全身發顫,不知那“佛手寶笈”的左手,是否仍在他身上,當下忍不住再次大聲叫道:“高前輩,尊夫人

  “鬼堡主人”暴喝一聲:“住口!”

  聲如霹歷乍驚,四周立起—陣震耳欲龍的回聲。

  —陣“嘎!嘎!”之聲過后,石屋之內,不再有“陽煞”的聲音傳出,顯然,已另外有人發動了石屋內的機關!

  韓尚志倏地回身向“鬼堡主人”道:“堡主把他怎樣丁?”

  鬼堡主人,陰側側的道:“小子,你是在白掘墳墓!”

  韓尚志心中一震道:“堡主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已喪失了出堡的資格!”

  “為什麼?”

  “本堡之秘,不許泄出江湖!”

  韓尚志登時怒火中燒,冷哼了一聲道:“堡主准備如何對付在下?”

  “鬼堡主人”一字一頓的道:“散去你的武功,終生囚禁。”

  韓尚志眼中立射怨毒的光芒,如果對方真要廢去他的武功,他准備拼死一戰,當下向前挪了挪身子,恨恨的道:“堡主已經決定如何對付在下了!”

  “老夫言出如山,決不更改!”

  “那我告訴你,你辦不到?”

  “鬼堡主人,沒有辦不到的事!”

  韓尚志一咬牙,把全部真力,提到極限,准備全務而搏……

  “小子,難道你想反抗?”

  “不錯,在我三寸氣未斷之前!”

  “你認為你有機會?”

  “在下不願任人宰割!”

  “那你無妨試試看!”

  “鬼堡主人”看字方落,雙掌互相一搓揉,然后向外—亮,一股怪異的勁流,礬然而出。

  韓尚志在對方亮掌之際,雙掌疾劈而出……

  焉知掌風接觸對方那股輕苦無物的怪異勁流,竟然如雪花見火,消逝無蹤,登時亡魂大冒,立即改掌為指,要想以“洞金指”神功,閃擊對方……

  運勁之下,真氣竟然無法提聚!

  “鬼堡主人”雙掌掌心外向,怪異的勁流,不斷逼出。

  韓尚志驚魂出竅,暗道—聲完了,這是什麼怪功夫,競然使人真力不牟提聚,他—次,二次,連續八次,真氣仍然渙散如故。

  他虛弱的垂下了手。

  陡然,腦中浮現一絲靈光,這種怪功力,他曾經見識過,不久以前,他確實遭遇過,他在想,想!想!

  想起了,“連環套”中,“天齊教”總壇所在之地,“天齊教”少教主,曾施用過這種怪武功,使自己在剎那之間,散去真氣,但那只是瞬間的事,自己隨即回復如初,那時,自己的功力,僅有現在的一半,由此可見“天齊教”少教主對這怪功僅得毛皮,而“鬼堡主人”卻已得其神髓。

  為什麼“天齊教”少教主也會這種怪功?

  莫非該教與“鬼堡”有所淵源?

  另一個慘痛的回憶,又涌心頭———

  他的母親“賽嫦娥王翠英”,在對他下毒手之前,曾實受他一掌而無損,莫非那就是“鬼堡主人”金剛神功”?

  從這兩點跡明看來,“天齊教”似與“鬼堡”有所淵源……

  當下不由激動的脫口道:“天齊教與‘鬼堡’是什麼關系?”

  “什麼,天齊教?”

  “不錯,當今武林第一派,勢力凌駕各幫派之上!”

  “老夫從來未聽說過什麼天齊教!”

  韓尚志不由一怔,隨即冷笑數聲道:“天齊教在江湖中婦孺皆知,你這話是欺人之談!”

  “胡說,老夫豈是胡言亂語之輩,你小子無中生有,亂語一通,以為可以覓機脫身,告訴你,那是妄想!”

  “鬼堡主人”外亮的雙掌,左右中指一屈一伸,兩縷指風電射而出。

  韓尚志在真力渙散之下,根本無從閃避封攔,只覺身上一麻,已有六處穴道,被同時點中,真力在剎那之間,全部散盡。

  懾人狂笑聲中,“鬼堡主人”一晃而杳,像幽靈似的消失。

  韓尚志宛如失足万丈高岩,魂散魂飛,身軀似乎已不屬于自己,在虛無漂渺之間沉落,沉落……

  “鬼堡主人”在彈指之間,散去了人近二百年的修為內力。

  他呆若木雞,身形搖搖欲倒。

  功力被廢,一切希望.思、怨、情、仇,也隨之幻滅。

  兩滴英雄之淚,掛下他了的面龐。

  久久之后,他才嘶聲叫道:“血骷髏,你的末日不會太遠的!”

  他發覺他的聲音,竟然是那樣微弱,最多傳出十丈遠。

  就在此刻——

  身后突地傳來一縷異聲,韓尚志木然的回過身來,一看,不由毛骨依然,自己剛進堡時,所見的那披頭散發,口發怪聲的半人半鬼怪物,站在距自己不及三步之外。

  那雙使人終生難忘的冷酷、陰沉的眼睛,從亂發之中,透射到自己臉上。

  他不自禁的又打了一個冷顫?這怪人眼中所表現的,絲毫沒有人的意味。

  怪人熟視了韓尚志半響,轉過身去,走到側面原來囚禁“陽煞高士奇”的那問石屋,打開鐵鎖,厚重的鐵門,推開了一半,然后向韓尚志一招手、朝門內一指。

  韓尚志當然明白是怎麼一回事,自己將成為“鬼堡”囚徒,而月.是永遠的。

  —時恨火沖天,想不到自己競然毀在血海仇人之手,恨不得先劈了這怪人。毀了石屋,然后找“血骷髏”一決生死,但他明白,他永遠辦不到,他的功力已散。

  怪人第二次打出手勢,要韓尚志入屋。

  韓尚志鋼牙咬碎,目眥欲裂,全身簌簌而抖。

  絕望地仰首灰蒙蒙的上空,喃喃自語道:“想不到我就這樣被毀,血仇未復,師命末全,死亦難以瞑目……”

  話聲未完,身形一個跟路,臂一緊,雙足離地而起,他已被那怪人提小雞似的提到鐵門之前,一擲……

  “砰!”的一聲,全身骨痛如折,他被重重的摔入石屋之中。

  “格:格!”之聲起處,鐵門隨著闔上。

  屋中頓時漆黑如墨,伸手不見五指,‘陣陣陰寒卑濕之氣,觸体如刺。

  他靜靜地躺在那冷硬的石板上,腦內一片空白!

  這剎那之間,他沒有思想,沒有任何意念存在,他像死了一樣!

  時間,在這石屋之中失去了他應有的意義!

  當他的眼睛習慣了黑暗,而能微微辦物之時,他的神志才慢慢的回復過來,首先,他看出這石屋長寬約三文,室中四懼是石板,空無一物。

  顯然,“陽煞高真士奇”已被移住別處,命運如何,不得而知,而自己,取代了他的位置,成了這石屋之囚。

  “陽煞”被囚了十八年,但他的功力未失,仍然一絲希望,脫出生天,自己呢?連半線渺茫的希望都沒有,生命的光輝,將就此結束。

  他坐起身來。回首前塵,不由心痛如絞———

  一家二百余口慘遭橫死的血仇,已永元報雪之日。

  師叔“毒龍手張霖”一家,也遭了同一命運,同樣的,死者將含冤九泉。

  師父“魔中之魔”在十日期到不見自己回轉,那臨死的悲憤,不堪想象,四十年的指望,歸于泡影,死何時安息!

  “失魂人”,“有心人”,對自己的恩德,也無從報答了!

  拜弟東方慧,一心以為自己已死、立碑留石,不久的將來,他必然會一死全義,我不殺伯仁,伯仁由我而死!

  他几乎要發狂了,他集天下不忠不孝不義之罪于一身!

  這些,死,並不能解脫!

  他覺得自己的心,在滴血!

  “將何以自處?”這問題占據了他全部的思想。

  苟延殘喘的活下去,直到生命自然結束?

  自己結束這充滿罪疚的生命?

  他沒有任何脫身的打算,因為他功力已廢,即使功力全在,要想脫出“鬼堡主人”之手,也是白日作夢。單只奇幻的石屋陣勢,就足以使他逃生絕望。

  絕望,像一柄利劍,不斷地刺戳著他的心。

  死的意念,也愈來愈濃……

  突然——一

  韓尚志的手指,觸及一樣東西,他下意識的揀起一看,是一個小布包,人手十分沉重,解開布片,一看,赫然是一只銅鑄的手掌。

  他喜極欲狂,喃喃的念道:“佛手寶笈!佛手寶笈,佛手

  毫無疑義,這必是“陽煞高士奇”被移走時掉落的。

  雙笈合壁,可以參修“須彌神功”,此功練成,何愁“血骷髏”功力通天!

  但當他想到自己功力全散,脫身無望之時,又若冷水澆頭,直涼到腳心“佛手寶笈”到手又有何用,還不是等于廢物!

  “鏘!”手一松,那只武林奇珍異寶的烏銅手掌,重行落回石地之上。

  全部思念,仍為死所籠罩。

  他不願苟延殘喘的活下去,那只有死。

  正當他厲念俱灰,准備一死之際——

  “鏗!鏗!”是手指彈擊鐵門的聲音。

  韓尚志連頭都不曾抬:

  一個似曾相識的女子聲音,候告傳入耳鼓:

  “病神!病神!”

  韓尚志霍然而震,這女子是誰,怎會出現“鬼堡”之中,而知道自己被囚之處。

  “病神!”

  第二次聲音再起。

  韓尚志趨近鐵門,忍不住脫口問道:“你是誰?”

  “我?你是否‘魔中之魔’的傳人‘病神’?”

  “不錯!”

  “閣下是否尚記得曾從四個天南‘幻魔宮’青衣侍沖手下,救過一個女子?”

  韓尚志略一思索之后,道:“不錯,有這回事!”

  “我就是那女子!”

  “你?……”

  “未亡人!”

  “哦,姑娘就是那‘未亡人’,在下記得!”一頓之后,惑然道:“姑娘怎麼人來到此間,而知道在下被囚?”

  “這個,你不必問!”

  “姑娘是堡中人?”

  “不要多問,你聽說過投桃報李的故事沒有?”

  “怎麼樣?莫非姑娘……”

  “君投我以桃,我報之以李。我救你出堡!”

  韓尚志全身一震,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顫聲道:“姑娘要救在下出堡?”

  “不錯,你稍待片刻,我到石屋中來!”

  說完聲音頓杏。

  韓尚志激動得如歷夢境,喃喃的道:“奇跡,這是奇跡,令人意想不到的奇跡!”

  心念數轉之后,暗道:“不對,這‘未亡人’必是堡中之人無疑,否則以她的功力,絕對不能在堡中來去自如,只不知她與‘血骷髏’是什麼關系?她既是‘鬼堡’中人,何以功力未見出奇呢?令人費解!”

  “嘎!嘎!”之聲響處,一面的石壁緩緩移開,露出一道小門。

  韓尚志一顆心不由怦怦而跳,緊緊地注視著那小門。

  一個婷婷倩影,柵柵入室而來,一點不錯,她正是“未亡人”。

  韓尚志心里突然涌起一片思潮,自付,目前自己功力全散。即使真的讓“未亡人”救出堡外,師命未全,有何面目見恩師“魔中之魔”,同時,自己新結仇怨不少,無論以本來面目,或是“病神”面目出現,別人決不會放過自己,何必多此一舉,去承受“未亡人”之恩。

  心念之中,冷冷的向“未亡人”道:“姑娘要救在下出堡?”

  “不錯,我是冒險而為,以報閣下上次援手之德!”

  “盛情心領,姑娘用不著冒這個險!”

  “未亡人”大感愕然,訝異的道:“你願意把生命埋葬在這里?”

  “在下功力已失,形同廢人,此生已矣!”

  “哦,這個……我告訴你,你的功力仍在,只是被點了穴道,經脈錯亂,所以真力不能提聚……”

  韓尚志求生之念頓生,他還沒有完全絕望,激動的道:“姑娘說的是真的話?”

  “我沒有騙你的必要!”

  “這是什麼手法?”

  “‘鬼堡’不傳之秘。”

  “姑娘能解?”

  “能,但我不能替你解穴,我私自放你,已是冒生命之險,如果再替你解,必死無疑,這是鐵的堡規!”

  韓尚志沉聲道:“姑娘是堡中人?”

  “不錯!”

  “與堡主是什麼關系?”

  “這個歉難奉告!”

  “在下必須知道!”

  “未亡人”面現難色,猶豫了半晌,搖了搖頭道:“我不能告訴你!”

  韓尚志心中付道,看樣子她與“血骷髏”關系一定非比尋常,“血骷髏”與自己仇深似海,豈能受她恩惠,但,一絲恢復功力的希望,在鼓厲他離開這鬼域。

  親仇!

  師恩!

  其他的恩怨!

  一切又告在心頭復活,忍不住又問道:“在下被點穴道,武林之中是否無人能解?”

  “這很難說,武林之大,無奇不有,那就要看閣下的機緣了!”

  韓尚志默然點了點頭,心里付道:師父“魔中之魔”熟知“血骷髏”的武功,也許他能解,還有“失魂人”,“不老先生”,都是極端神秘而功高莫測的人,也許……

  “未亡人”接著又道:“閣下出堡之后,對堡內所見所聞,請勿向江湖中透露。”

  “這一點在下可以辦得到,不過有兩件事先奉聞!”

  “請講?”

  “第一,我與‘陰煞莫秀英’有約,尋覓‘陽煞高士奇’的下落,為了不使‘陰煞’再屠殺武林人物,在下將據實告知她‘陽煞’的下落!”

  “這個,可以,‘陰煞’如尋上門來,不過使堡中多一名被囚的人而已!”

  “第二,在下有一天功力復原,要再闖‘鬼堡’……”

  “什麼,你要再來?”

  “不錯!”

  “為什麼?”

  “報仇!”

  “你與堡主有仇?”

  “是的,似海深仇,如果姑娘認為不該讓在下脫走,就請自便!”

  “未亡人”粉腮數變,最后幽幽的道:“好!閣下可算是武林中罕見的豪士,今天,我放你走,是為了報昔日援手之德,至于說以后閣下再向本堡尋仇,那又另當別論!”

  “姑娘不會后悔?”

  “沒有什麼可后悔的!”

  “如此,在下先行謝過:“

  “不必言謝,一還一,恩德兩消,現在我們該走了!”

  “如何走法?”

  “未亡人”突地伸指虛空彈向韓尚志……

  韓尚志心頭巨震,未及轉任何念頭,便已仰身載倒。

  韓尚志再度醒轉之際,但覺涼風拂面,濤聲盈耳,睜眼看處,銀河在天,星光照之下,黑黝黝的堡牆,橫旦眼前,原來已置身“鬼堡”之外。

  “閣下,立即離開!這是你失落的東西,帶好了!”

  說著,遞過一個布包,翩然而逝。

  韓尚志立起身來,暗道一聲慚愧,那布包之中包的是武林瑰寶“佛手寶笈”的一半,原為“陽煞”失落在石屋中之物,“未亡人”競誤以為是自己失落的,給帶了出來,這真是天假其便了,否則,如任其留棄“鬼堡”,自己的期望豈不完全落空。

  他把布包貼身藏好,然后,望了一眼如巨魔般的“鬼堡”,轉身離開。

  他功力盡散,只能像普通人一般一步一步的走!

  這像是一場離奇的噩夢,一日之間,他從武林頂尖高手,變成了一個平凡人。

  陰錯陽錯,他和東方慧再一次瀆面錯過。

  如果東方慧知道這“病神”就是她心目中認為已被“天齊教”殺害,而立誓要為他報仇殉情的志哥哥時,她會不顧一切替他解穴恢復功力。

  韓尚志如果知道“未亡人”就是拜弟東方慧的本身的話,他會吐露一切,那事情的發展,就要徹底的改觀了。

  可惜,造物主的安排,使這一雙璧人各歧途。

  韓尚志艱難万狀的越過那假石梁,上了灘岸,膜隴之中、他看到與拜弟小叫化東方慧結拜的那方巨石,不由黯然良之。

  然后,他踏上官道,蹣跚而行。

  心里第一個意念,是如何設法,以最快的速度,趕回師父所居的地穴,他必須要在十日之期未滿之前趕到,師父曾說,還有要事交代。

  這時,距官道不遠的隱秘之處,正有著數雙駭異的目光,在監視著韓尚志。

  他們,親眼看見他進堡,現在又看見他出堡。

  雖然。韓尚志的遲滯的腳步,使他們大惑不解,不知他在弄什麼玄虛,但,誰也不敢輕捋虎須,“病神”出神入化的身手,已傳遍了江湖。

  他們暗中尾隨著他、遠遠的,小心翼翼,不敢弄出絲毫音響,怕被他發覺。

  當然,他們做夢也估不到“病神”已是功力毫無的人。

  韓尚志當然是絕對無法發覺被人盯蹤。

  于是——

  消息立刻被那此守伺在“鬼堡”附近的武林高手,以最快的方式傳出去!

  “魔中之魔”的傳人“病神”進堡又出堡!

  于是——

  武林中絕大多數的人都認為“鬼堡”主人“血骷髏”,就是“魔中之魔”的化身,一而二,二而一,因為四十年前,“血骷髏”與“魔中之魔”從不同在一起出現過。

  于是——

  韓尚志立刻成了所有武林人物的獲取對象,尤其,會受過“血骷髏”與“魔中之魔”迫害的人,更欲得之而甘心。

  天亮了,旭日又升。

  韓尚志饑火中燒,疲累不堪,一夜的行程,他走出了不足六十里,他盤算著到近處的鎮市,飽餐一頓,然后,買一匹馬趕路。

  眼前,是一片疏林,從疏林透視,遠遠地,他發現了一座鎮集,不由精神一振,離開官道,向那鎮集走去。

  驀在此處——

  破空之聲,候告傳來。

  韓尚志心頭一震,本能的止住了腳步。

  三條人影,飛瀉而落,成品字形把韓尚志圍住。

  緊接著,刷!刷!之聲不絕,無數人影,從四方八面涌來,僧道俗俱全,內中還有丐幫人物,人數難以估計,總在數百人之多。

  韓尚志心膽俱寒,這些人分明沖著自己而來,目前,自己功力盡失,只有束手待斃一途,舉目掃向近身的三人,一個是須眉俱白的全真老道,細一辯認,赫然是曾一度向自己迫問師父下落的崆峒蛔三長老之首的“歸元子”,登時為之一窒,另一個赤面老和尚,靠后的一個,卻是一個鶴發雞皮的奇丑老太婆,手中拿著一根金光燦燦的拐杖。

  六只眼睛,偏電炬似的照著韓尚志。

  崆峒“歸元子”首先沉聲道:“小施主,我們又碰上了!”

  韓尚志自知難免,索性把心一橫,冷冷的道:“各位有何見教?”

  “歸元子”宣了一聲無量佛道:“這兩位一位是少林‘性空大師’,一位是燕山‘金杖姥姥’、還有,四下的武林同道,有一個共同的目的……”

  “什麼目的?”

  “希望知道令師‘魔中之魔的下落!”

  韓尚志暗道一聲完了,自己今天勢非橫屍此處不可!人,到了最危險,或許是絕對的絕望時,反而處之泰然,韓尚志目前,正是這種心境,當下傲然道:“如果在下不願奉告呢?”

  三人同時臉色一沉。

  少林“性空大師”冷哼了一聲道:“這恐怕由不得小施主2””燕山“金杖姥姥”手中金杖重重地朝下一頓,目射精光,厲聲道:“娃儿。據實回答老婆子几句問話……”

  韓尚志冷眼一掃“金杖姥姥”道:“那要看尊駕所問的是什麼話!”

  “哼!‘鬼堡’主人‘血骷髏’是否就是‘魔中之魔’的化身?”

  韓尚志不由一怔,道:“這話從何說起?”

  “你是‘魔中之魔’的傳人是真?”

  “當然,在下沒有否認!”

  “你是剛從‘鬼堡’之中出來的?”

  韓尚志心念一動,必是自己進出“鬼堡”,已落人江湖人的眼中,只是何以這短短的時間中,竟然會有這麼多武林人聚集、倒是令人費解,當下坦然道:“不錯!”

  “你怎能自由進出鬼堡?”

  “這不關尊駕的事吧?”

  “金杖姥姥”丑臉一變,白發一陣掀動,陰側側的道:“到底‘血骷髏’是不是‘魔中之魔’的化身?”

  “尊駕根據什麼要這樣問?”

  “憑你的身份和自由進出‘鬼堡’這兩點來判斷:“

  韓尚志武功雖失,傲性仍在,當下冷笑一聲道:“這話不嫌太過武斷?”

  “你不肯說?”

  “各位何不到‘鬼堡’一查?”

  這話說得三個武林不可一世的高手臉色大變,“性空和尚”接過去道:“會的,為了消彌武林劫運,天下武林同道當合力拜訪‘鬼堡’,不過小施主目前仍以說實話為佳。”

  “否則怎樣?”

  “今日所有在場的同道、恐怕不會放過小施主:“

  “連大師在內?”

  “阿彌陀佛,老納不得不然!”

  韓尚志正想說出“血骷髏”並非“魔中之魔”的化身,金杖姥姥”已忍不住暴聲斥道:“娃儿,講!”

  韓尚志早已橫定了心,眼前數以百計的武林高手,無論是“血骷髏”或“魔中之魔”,都是他們對付的對象,說與不說,本無差別,經過一喝,不由怒聲道:“無可奉告!”

  “金杖姥姥”對傳言中“病神”的功力,不無願忌,金杖一橫,道:“娃儿,你以為你那几手魔功,是天下無故的了?”

  韓尚志知道只要對方一出手,自己決難幸免,但,他毫無他途可循,除了束手待斃之外,一股悲憤怨毒的情緒,直沖腦門,他真估不到不死于“鬼堡”而喪生于群雄之手,當下咬牙道:“在下不慣受人威脅!”

  “金杖姥姥”怒喝一聲:“好個利口的小魔鬼子,老婆子先斃了你!”

  金光一閃,金杖獨掃而出……

  場中空氣在“金杖姥姥”出手之間,驟呈緊張。

  慘號聲中,韓尚志被一杖掃得飛瀉而出,口中血箭狂噴。

  場中的三人反而呆了。

  場外四周,響起了一片驚噫之聲。

  韓尚志“砰!”的摔落三丈之外,倒地寂然。

  他雖然功力全無。但僅是被“鬼堡主人”封住經脈,使真力無法提聚而已,二百年修為的潛功仍存体內,否則這一杖足以使他粉骨碎身。

  這情況出乎所有在場人意料之外,兩天前不可一世的“病神”,竟然當不起“金杖姥姥”的一擊。

  “性空大師”首先驚愕無限的道:“這是什麼回事?”

  崆峒“歸元子”,茫然的搖了搖頭,道:“貧道也無法索解,貧道與他初見之時,他分明身懷絕世武功!”

  “金杖姥姥”怪眼一翻道:“牛鼻子,你沒有認錯了人?”

  “歸元子”被這一聲牛鼻子叫得老臉一陣燒熱,汕汕的道:“他不是已經自己承認了嗎?”

  “但他分明武功全無,這作何解釋?”

  就在此刻,韓尚志竟然顫巍巍的站了起來,所有在場高手,又是一陣鼓噪,“性空大師”長眉一蹩道:“若說他武功全無,方才這一杖足以使他骨斷肉靡、但他並沒有死。”

  “金杖姥姥”略事沉吟道:“不管如何,要明真相,還須從他口里去掏!”

  聲落,身形微晃,已到了韓尚志身前。

  韓尚志此刻恍恍忽忽,全身骨痛如折,連開口的力氣都沒有,只失神的望著前方。

  “金杖姥姥”突地瞥見地上有一個黑忽忽的東西,順手揀起一看,赫然是—只烏銅鑄的手掌,掌心掌背,都雕著文字,細看之下,不由脫口驚呼道:“佛手寶笈!”

  原來韓尚志被一杖擊飛落地上。他聞聲之下,內心微感一震,但目前生命難保,何能顧及那東西,故眼都不會轉一下。

  崆峒“歸元子”和少林“性空大師”耳目伺等靈警,雙雙欺上前來,一看,“金杖姥姥”手中拿著的,真是喧器武林近百年的“佛手寶笈”,不由齊齊一怔。

  “歸元子”和“性空大師”都是修為有素的全真高僧、僅見了這武林稀世之寶,仍不免流露出一抹貪婪之色。

  突然——

  人群之中,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叫喚道:“佛手寶笈!這小魔鬼子何處得到這東西?”

  這一叫喚,登時掀起一陣狂瀾、四周的武林高手,峰涌入場。

  “金杖姥姥”急將“佛手寶笈”塞入懷中,彈身就向場外瀉去,兩個起落,已去了三十丈之多。

  暴喝一聲,響成一片,所有的武功高手,如飛蝗般的疾涌過去。

  “金杖姥姥”去勢如電,以她的身手,要脫身當非難事,正當她第三次站地再起之際,一道剛猛絕偷的勁風,罩身卷至,硬生生把她迫落地面。

  緊接著,一個矮東瓜似的,腫奇矮老頭,鬼魅般的出現服前。

  “金杖姥姥”一見來人,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駭然道:“地行仙,你意欲何為?”

  來人正是江湖中神出鬼沒,難纏難惹的“地行仙竺昆”,沒有人知道他的出身來歷,也沒有人確切的知道他的功力究竟有多高。

  “地行仙”笑嘻嘻的道:“黃秋菊,異寶奇珍,見者有份,你難道想獨吞了不成?”

  就在這晃眼之間,在場的武林高手,已在四周布成了數重人牆。

  韓尚志反而被忽略了。

  “金仗姥姥黃秋菊”恨得牙癢癢的,怪眼一翻道:“地行仙,難道你想強取豪奪,告訴你我黃秋菊並非省油之燈,別人伯你‘地行仙’,我老婆子可不在乎。”

  “地行仙”矮東瓜般的臃腫軀体,前挪了几尺,眼睛眯成一條縫道:“豈敢!豈敢,不過今天在場的同道,都為了同一目的而來,你可不能見利忘義一走了之呀!……”

  四周立時起了一陣附和的聲浪。無數雙貪婪的目光,全集中在“金杖姥姥”的身上,“佛手寶笈”,武林人誰不垂涎三尺。

  “金杖姥姥”可有自知之明,有這矮子插上一腳,自己怕如意算盤就別想打了,心中把“地行仙”恨入骨体,手中金杖一擺道:“矮子,我老婆子領教你几手高招?”

  “地行仙”短而肥的衣袖連擺道:“老夫不是要與你打架,好男不與女斗,勝之不武……”

  “放屁!”

  金芒動處,金杖如万道金蛇,挾以雷霍万鈞之勢,向“地行仙”當頭罩落。

  “地行仙”一晃身,橫人如山杖影之中,暴喝一聲:“住手!”

  金光斂處,金杖的一端已被“地行仙”握在手中。

  這一手出神入化的功夫,看得所有在場的武林高手,為之駭然變色,舉手投足之間,能制住不可一世的“金杖姥姥”,這種功力,確屬駭人聽聞。

  “金杖姥姥”丑臉扭曲成了一個怪形,目中盡是怨毒之光,白發根根倒立。

  “地行仙”一松手,“金杖姥姥”退了三步。

  事實非常顯明,這一場本來是對付“魔中之魔”傳人的盛會,將轉變為奪寶之爭,現在,算是已揭開了序幕。

  “地行仙”目光一掃在場群雄,哈哈一笑道:“今天各位同道的共同目的,乃是為了對付那小魔仔子,好從他身上追出老魔的下落,清算各門派以往的血債,不能因這意外之財而忘了初衷……”

  所有的人全點了點頭,但貪婪的目光,並沒有從“金杖姥姥”身上移去。

  “地行仙”話鋒略頓,又道:“目前,應該先辦正事,至于這意外之財,嘻嘻,在場的見者有份,可以留待以后解決,不過……”說到這里,轉向“金杖姥姥”道:“黃秋菊,我忠告你,如你想獨行其是,‘魔中之魔’或是‘血骷髏’第一個找上的便是你,你自信逃得了老命?”

  這話說得“金杖姥姥”打了一個寒噤,愕然無語。

  那邊——

  韓尚志呆立了片刻之后,神志略見清醒,強忍著痛楚,一步,一步,向樹林的另一端走去,求生是人的本能,他明知今天難逃此厄,但他仍要勉力一試。

  “地行仙”緊接著又道:“現在,各位還是先把那小子擒到手為上,別被他逃脫,也許方才他見人多勢眾,唯恐不敵,故施狡猾,假裝功力不濟,硬承一杖,別上他的大當……”

  群雄一陣鼓噪,方待……

  “金杖姥姥”突地厲叫道:“好呀,矮子,你竟然施展妙手空空,把‘佛手寶發’乘交手之機模去,還盡說冠冕堂皇的話

  這一吆喝,所有的目光,移到了“地行仙”身上。

  “地行仙”面不改色的道:“嘿嘿,老夫暫時保管!”

  “金杖姥姥”把“地行仙”恨如切骨,冷哼了一聲道:“別裝你的臭美,這話只能欺騙三歲小孩,如果我老婆子不道破呢?”

  —句話問得“地行仙”無言可講,不禁腦羞變怒道:“就算老夫要了,怎麼樣?”

  場中頓時寂靜下來,由于“地行仙”功高莫測,沒有人願意搶先出頭,但也沒有一個人離開。

  空氣在死寂之中,隱泛著層層殺機。

  且說韓尚志踉踉蹌蹌的走出了約莫百丈遠近……

  突然——

  人影晃處,七道五僧,截住了他的去路。

  七道是崆峒“歸元子”等一行七人,韓尚志全見過,五僧卻是以“性空大師”為首,另四個是虎頭燕頷的壯年和尚。

  “歸元子”面色沉凝的發話的道:“小施主,令師真是化身‘血骷髏’……”

  韓尚志無力的哼了一聲道:“無可奉告!”

  “貧道乃是奉掌門之命而來,如此只有請小施主隨貧道返崆峒復命了!”

  韓尚志此際心如槁木死灰,他毫無反抗的余地,但仍傲氣十足的道:“辦不到!”

  “性空大師”插言道:“歸元道兄,還是由貧僧帶返嵩山,候訊明一切之后,再傳告各大門派,共謀對策如何?”

  “大力神靈明子”性如烈火,且曾吃過韓尚志的苦頭,早已按奈不住,暴喝道:“先擒下他再說!”

  掌隨聲出,巨靈般的手掌,向韓尚志當胸劈去。

  他不知韓尚志功力全無,是以這一掌用足十二成功勁,掌鋒未至,勁風已使韓尚志身形連晃,眼看韓尚志勢非被這一掌橫屍當場不可……

  千鉤一發之際——

  慘號破空而起,“大力神靈明子”奇偉的身軀,仆地栽倒,血,從他的后腦殼上淚淚流出。

  六道五僧睹狀之下,不由心膽俱寒,頭皮發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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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8-15 00:04:52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解穴斷玉掌

  韓尚志身形晃了兩晃,“砰!”的一聲,栽倒在地,昏死過去。

  六道五僧,震駭欲死的望著“大力神靈明子”的屍体,張口結舌,簌簌而抖,只見“大力神靈明子”是被一片樹葉橫嵌后腦而死。摘葉傷人,這種功夫,武林中實不多見。

  一條身影,閃電般從六道五僧身旁掠過。眾僧道又是一震,其中一“歸元子”和“性空大師”,都是武林中一等的高手,竟然沒有看清這人影是男是女。

  地上、“病神”已失去了蹤影。顯然,傷人,救人,同是一人所為,但這人是誰呢?

  暴喝之聲,震耳而來:

  不遠處的數百高手,已為那只“佛手寶笈”展開了一場瘋狂的爭奪之戰。

  “性空大師”再度掃了一眼地嚇的“靈明子”屍体,悚然向“歸元子”道:“道兄,會不會是那‘魔中之魔’……”

  崆峒“歸元子”不待“性空大師”說完,急道:“如果事實果如傳言,‘血骷髏’即是‘魔中之魔’的化身,這事態就非常嚴重了,貧道須立即回山,請示掌門人!”

  “性空大師”一點頭道:“老納之意也是如此!”

  于是由六道中之一,抱起“靈明子”的屍身,相率縱身而去。

  松林的另一邊,奪寶之爭,正如火如荼的進行,已有近十高手命喪當場。

  卻說韓尚志再度醒轉之時,發覺自己置身在一座不見天日的林中。

  椎心刺骨的痛楚,使他不自禁的哼出了聲。

  “孩子,你醒了!”

  這一聲“孩子”使得韓尚志心弦為之一震,從那熟稔的聲音里,他聽出這救自己的是誰,顫聲道:“您……是‘失魂人’前輩?”

  “是的!”

  “您,又一次救了我,此恩此德,粉身難報!”

  “孩子,現在先服下這粒藥丸,它可以減少你的痛苦!”

  韓尚志正待說聲謝謝,口一張,一粒藥丸,已射入口中,藥丸入腹,疼痛果然減輕,忙以雙手撐地,坐起身來,雙目瞥掃之下,只見林深樹密,“失魂人”不知隱身何處,當下誠敬的道:“前輩何不現身一示尊顏?”

  “現在不是時候!”

  “前輩怎知晚輩……”

  “這些暫時不要問,你已經進入‘鬼堡’了?”

  “是的”

  “見到‘鬼堡’主人了?”

  “見到了,一個神秘的蒙面人,見等于不見!”

  “你說出你的身世沒有?”

  “沒有!”

  “失魂人”長聲一歎道:“孩子,你為什麼不聽我的話?”

  韓尚志歉然道:“晚輩不明白前輩為什麼要晚輩這樣做?”

  “唉!孩子,你大錯而特錯了,我要你那樣做,當然有道理,至于為什麼,我不能告訴你,並非我故作神秘,事實上不能由我親口告訴你,唉……現在……”

  韓尚志對“失魂人”的話,惑然不解,為什麼她不能親口告訴自己?這真是一個煞費猜疑的謎。

  “失魂人”又道:“孩子,既然你不照我的話做,那你為什麼又進‘鬼堡’,而又能安然……”

  “晚輩奉師命……”

  “你真的拜‘魔中之魔’為師?”

  “是的!”

  “你把經過情形告訴我?”

  于是韓尚志一字不隱的把拜師,進堡等一切經過,簡略的說了一遍。

  “失魂人”激動的道:“你說是一個叫‘未亡人’的女子救你出堡?”

  “是的,因為我曾救過她一次!”

  “想不到她……”

  話至此頓然止住,韓尚志訝然道:“前輩認識這叫‘末亡人’的女子?”

  “哦!不……你目前真力不能提聚?”

  韓尚志恨根地哼了一聲,道:“是的,據那‘未亡人’說,只要晚輩被制穴道解開,功力仍在,只是……”

  “怎麼樣?”

  “武林之中恐怕無人能解這‘鬼堡’的獨門手法!”

  “失魂人”沉默了半晌,以一種激動悲涼的口吻道:“不錯,普天之下,能解這種獨門手法的極少,極少……”

  韓尚志以一種希冀的心情道:“前輩是否能解?”

  “我……”

  “晚輩只是這樣猜想,以前輩的功力,或許……”

  “不錯,我能解!”

  韓尚志聞聲不由抨然心驚,他聽出“失魂人”說這句話是以慘厲的聲音說出來的,不由脫口道:“前輩,您……”

  “失魂人”的聲音,又恢復平靜道:“沒有什麼,孩子,我替你解穴!”

  韓尚志激動得全身發顫,想不到“失魂人”竟然答應為自己解穴,穴道一解,功力自然又恢復,首先,自然得先趕回師父住處,雖然此行給師父帶回來的失望,然而總不能不見他老人家,其次,就是奪回那“佛手寶笈”訪“陰煞”,使寶發合壁,然后……

  心念未已,“失魂人”的聲音,再次傳來:

  “孩子,我有句話問你?”

  “請講!”

  “你……你很恨你的母親?”

  韓尚志不料對方有此一間,聞言之下,如被電擊,全身起了一陣痙攣,師叔“毒龍手張霖”臨死前告訴自己的一句話,又響在耳邊!“……我曾帶你找過她,但她競欲置我叔侄于死地……”同時,腦海里也飄過“天齊教”總壇所在地的“連環套”中,他母親“賽嫦娥王翠英”對他下毒手的那一幕,心中如被刀扎,痛苦的哼了一聲道:“我沒有母親!”

  “失魂人”聲調一變道:“你恨她到這種程度?”

  韓尚志咬緊牙關道:“晚輩不願再提起……”

  “天下無不愛子女的父母。”

  “是的,也許旁人如此……”

  “也許她有不得已的苦衷?”

  “苦衷?哈哈哈哈……”

  韓尚志歇斯底里地狂笑起來,笑聲中,包含了無限的悲哀,激憤,凄涼,怨和恨,他自己竟然有這麼一個毒如蛇蠍的母親。

  “孩子,天下父母心,有一天你會明白的。”

  韓尚志恨恨的道:“晚輩早就明白了!”

  “失魂人”突然一聲長歎,道:“孩子,有一天你會后悔你現在所持的想法與看法。”

  韓尚志對于“失魂人”愈來愈感莫測高深,她究競是什麼樣的一個人物?怎會對自己的身世了如指掌?為什麼如此關心自己?就以几次臨危伸援手來說,絕對不是巧合,她似乎是一直在暗中尾隨著自己,為什麼?

  這個謎,從“有心人”出現時起,就一直困惑著他。

  當下不由脫口道:“晚輩再次請求前輩示知名諱?”

  “孩子,時間還沒有到!”

  “前輩對晚輩的身世,似乎了如指掌?”

  “不錯,也許超過你的想像!”

  韓尚志心中不由一動,“失魂人”也許與自己家門或是父親的師門,有所淵源也說不定,父親的師門,至今仍是一個謎,如果能從她口里得知,對于師叔“毒龍手張霖”的自絕,和那些令人莫測的遺言,也許能尋出些蛛絲馬跡,但卻不知她會不會相告。

  心念之中,試探著問道:“晚輩有一件應知而不知的事,希望前輩能坦白相告?”

  “什麼事?你說說看。”

  “晚輩父親的師門!”

  “哦!這個……你失望了,我還是不能告訴你!”

  韓尚志對“失魂人”的神秘,感到氣也不是,恨也不是,心中一涼,道:“那又算晚輩多此一問!”

  “孩子,現在,站起身來!”

  韓尚志依言站直了身形。

  “不要動,不要回頭!”

  韓尚志心中不由一陣緊張,他知道“失魂人”要為他解穴。

  數縷勁風,從不遠之處射來,擊中了韓尚志數處大穴,他全身震顫了一下,頓感真氣有流動的跡象,試—提氣,真元滾滾而聚,不禁喜極而呼道:“我恢復功力了!”

  “不錯,孩子,你方才所受金杖一擊,內腑傷勢不輕,現在趕快運功小周天,以助適間服下藥丸的功能!”

  韓尚志依言閉目垂簾,就站立之勢,運轉真氣十周天,之后,果覺神清氣朗,痛楚全消。

  “孩子!”

  接著是一聲極輕的呻吟。

  韓尚志功力即復,這極輕的聲息當然也瞞不了他,登時一愕道:“前輩,您……怎麼樣?”

  “接著這東西!”

  一個白色之物,迎面飛來。

  韓尚志接在手中一看,登時如遭雷擊,毛發俱豎,渾身起,心頭狂震,蹬蹬蹬一連退了五個大步,額頭鼻尖,全是汗珠。

  原來“失魂人”拋出之物,赫然是一雙齊腕而折的玉掌,斷血漬淋漓,斷掌余溫猶存,顯然是現在聽到那一聲呻吟時劈下的。

  韓尚志抖顫震驚,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久久才進出半句話,道:“前輩,您……”

  “孩子,我自斷手掌!”

  韓尚志身形晃了兩晃,几乎支持不住站立之勢,駭極的道:“前輩,為什麼?”

  “失魂人”語音帶顫的道:“孩子,好好保存這雙手掌,當你下次再逢‘鬼堡主人’之時,他必然問起何人解你穴道,可把這雙手掌交給他!”

  韓尚志腦內嗡的一聲,眼前一黑,几乎當場栽倒,嘶聲道:“前輩因替晚輩解穴而斷掌?”

  “不錯,但你不必放在心上!”

  韓尚志淚水奪眶而出“失魂人”竟然因替自己解穴而自斷了一雙手掌,她為什麼要這樣做?几次救命之思不說,又為自己而殘去了肢体,這恩情,如何報答?當下泣聲道:“前輩,您……您……您為什麼要這樣做?”

  “以后你會明白的。”

  “早知如此,晚輩願意終生失去功力!”

  “孩子,很多事待你去做,你不能失去功力!”

  “前輩沒有理由付出這樣大的犧牲呀?”

  “當然有理由,日后自知!”

  “晚輩此生,心何能安?”

  “我要你不必放在心上!”

  “前輩的大恩,高同日月,叫晚輩如何報答?”‘

  “孩子,事情算是過去了,現在,你原先停身的松林之中,搏斗仍在繼續!”

  “搏斗,誰?”

  “那些因你而來的人!”

  “為了什麼?”

  “爭奪你遺落的那只‘佛手寶笈’!“哦!”韓尚志心頭陡然一震關系自己的報仇計划,豈能失去,可歎武林中盡是些貪婪無恥,沽名釣譽之徒,熱血不禁為之沸騰。

  “孩子,我要走了,有一個要求,你無論如何要答應?”

  “前輩請講,晚輩誓必遵行!”

  “再訪‘鬼堡’,道出你的身世!”

  韓尚志不由一窒,心想,我且先奪回“佛手寶笈”,赴勾漏山,尋到“陰煞”告知她“陽煞”的下落,使雙笈合壁,練成“須彌神功”,然后即赴“鬼堡”,盤算停當之后,道:“晚輩從命!”

  “你是否立即去?”

  “晚輩還有兩件事情辦妥之后就去!”

  “好!記住,你務必要道出身世,同時,你的身世只能向‘鬼堡主人’一人透露,不能入第二個人的耳。”

  韓尚志心中狐疑万分,口中漫應了一句:

  “晚輩記住了!”

  忽然,一件事閃上心頭,急接著問道:“前輩,晚輩前些時,在旅邱之中,蒙一位自稱王婆子的前輩,替一位娘解了‘七媚散’之毒,是否就是……”

  “不錯,是我!”

  韓尚志心念一動道:“那莫非就是‘失魂人’母女的真面目?”

  ‘失魂人’道:“孩子,你照我的話與那姑娘……”

  “十分抱歉,晚輩發覺吳小眉姑娘,毒性已解,所以沒有遵從前輩的指示!”

  “什麼,你沒有照做?”

  “沒有!”

  “失魂人”沉默了片刻,幽幽一歎道:“唉,人算不如天算!”

  韓尚志聽得一怔神,詫然道:“前輩說什麼?”

  “沒有什麼,孩子,我不能久留,再見了!”

  韓尚志默立了片刻,像是從一場奇幻的夢境中醒來,彈身奔出林去。

  顧盼之間,松林在望,暴喝之聲,已隱約可聞,身形一緊,向斗場飛射過去。

  場中—

  死傷狼藉。

  “金杖姥姥”這時柱杖站在一邊。

  一個方面大耳的老者,和“地行仙”打得難解難分。

  雙方都是武林罕見的高手,搏斗之慘烈,令人咋舌,但見砂塵如幕,勁氣漫天,還在五丈外觀戰的高手,衣衫獵獵飛舞。

  突然

  “金杖姥姥”一頓手中金杖,加入戰圈,與那方面大耳的老者,合擊“地行仙。”

  “地行仙”與那方面大耳的老者,功力在伯仲之間,比“金杖姥姥”,卻高出一籌,單打獨斗猶可,這一遇上合擊,情勢頓然改觀。

  “金杖姥姥”恨極了“地行仙”,乘虛蹈隙,出手辛辣無比。

  “地行仙”立即被迫處下風。

  二十回合之后,“地行仙”險象環生,益形不支。

  “金杖姥姥”不屑的道:“矮子,交出‘佛手寶笈’,事情還有個商量!”

  “地行仙”氣呼呼地道:“黃秋菊,你要不要臉,這筆帳將來考夫和你單獨結算!”

  “矮子,可是眼前你就過不了關?”

  “未見得!”

  “那你就走著瞧!”

  這時,正好方面大耳的老者,一口氣攻出二十四掌,迫得“地行仙”手忙腳亂,連連后退,“金杖姥姥”怪叫一聲,金杖幻成一片金牆,死死封住“地行仙”后路。

  “地行仙”只消再退兩步,就得要撞上金牆。

  就在此刻——

  場中忽地傳出一聲震天巨響,人影霍然而分,金光乍斂。

  “地行仙”本來臃腫的身軀,鼓漲得成了一個圓球。

  “金杖姥姥”和那方面大耳的老者,在一丈之外,駭然的望著“地行仙”。

  高手群中,有人驚呼出聲:“地膽功!”

  “地行仙從不輕用的成名絕技!”

  驀在此刻——

  一條人影,如天外飛來,像飄絮般的落入場中。

  “病神!”

  “病神!”

  高手群中,起了一陣驚呼,几乎被遺忘了的主角“病神”,竟然重新光臨,實在出乎每一個在場高手的意料之外。

  更令人迷惑不解的是“病神”分明被“金杖姥姥”一杖擊飛,身受重傷;而現在又以這種駭人的身法現身。

  當然,其中最感震驚的要算“金杖姥姥”。

  仇人見面,份外眼紅,韓尚志身形立穩之后,雙目煞芒閃閃,直射向“金杖姥姥”,“金杖姥姥”不禁心里發毛,這滿面病容的小魔星,到底是真的武功不濟,傳言失實,還是故弄玄虛?

  “地行仙”收起了“地膽功”,眼眯成縫,注視著這“魔中之魔”的傳人,心里在盤算著是否該離開,還是……

  場中,頓時靜寂下來。

  韓尚志迫視了“金杖姥姥”片刻之后,語冷如冰的道:“拿來。”

  “拿什麼來?”

  “老妖婆,別裝算。”

  這一聲老妖婆叫得“金杖姥姥”丑臉大變,這可是生平破題儿第一遭當面被人如此叫喚,怒極反笑道:“小子,剛才一杖沒有超渡了你,現在……”

  語聲未落,韓尚志身形電似一划,圈回原地,手中,多了一樣東西,那是“金杖姥姥”的隨手兵刃金杖。

  掠叫聲中,“金杖姥姥”駭然退了三個大步。

  這一手,使得在場的所有武林高手,這之慘然變色。

  韓尚志再次冷冰冰地道:“你到底交不交出來?”

  “金杖姥姥”乃是江湖中成名多年的人物,焉能吞得下這口氣,厲吼一聲:“你找死!”

  雙掌一錯,飛身進擊。

  韓尚志心念方才一杖之仇,冷哼了一聲道:“一杖還一杖!”

  金芒一閃,挾以一聲慘叫,“金杖姥姥”口血飛濺,飛落到三丈之外。

  全場暴起一陣驚呼,一個個寒氣大冒。

  以“金杖姥姥”的功力,竟然無法在對方手下走過一個照面,這種身手,的確駭人,放眼場中,恐無人是他的對手。

  韓尚志眼中煞芒閃閃,一步一步向“金杖姥姥”躺臥之處走去,“沙,沙,”的腳步聲,帶著濃厚的殺機,敲擊在每一個在場高手的心上。

  “金杖姥姥”掙扎著撐起身形,但只撐起一半,又倒了回去,顯見她傷勢不輕。

  場中空氣,驟呈無邊的殺機。

  突然——

  “地行仙”挪了挪臃腫的奇矮身軀,大聲道:“小子,你的東西在老夫手上!”

  說著取出“佛手寶笈”一揚,又放回懷中。

  韓尚志霍地轉身,脫手扔下手中金杖……

  “地行仙”此舉,搏得在場的高手暗暗喝采,這不失武林的磊落風度,如果他不出聲,“金杖姥姥”勢難保全一命。

  這一來,喚起了所有的在場高手原先的目的,首先,方面大耳的老者,移身和“地行仙”並排而立,四周的高手,紛紛進逼一丈,把圈子縮小到不及四丈。

  一場拼斗,眼看就要展開。

  韓尚志雙目電掃全場一周,然后冷冷的向當面的兩人道:“兩位何方高人?”

  “老夫‘地行仙’你小子諒有過耳聞?”

  “不曾聽過!”

  “老夫‘行商賈一非’……”

  “哼,也是第一次聽到!”

  “地行仙”和“行商賈一非”同時發出了一聲冷笑。

  韓尚志前欺數步,目注“地行仙”道:“東西既在閣下手中,就拿出來吧!”

  “地行仙”嘿嘿一笑道:“小子,你得先問問在場的朋友,是否願意老夫交還給你?”

  韓尚志登時氣沖頂門,冷哼了一聲道:“閣下不肯交出來?”

  “非是不肯,不能也!”

  “如此休怪在下出手無情了!”

  最后一個字出口,雙掌挾以撼山栗岳之勢,淬然劈向“地行仙”。

  “地行仙”和“行商賈一非”几乎是同時發掌相迎。

  震耳欲龍的巨響過處,“地行仙”和“行商賈一非”雙雙被震退到一丈之外,身形連搖不止。

  韓尚志身形再進,左掌拍向“行商賈一非”,右手五指箕張,電疾抓向“地行仙”,一招兩式,分攻兩個頂尖好手,一拍之勢,重逾山岳,一抓之勢,奇快無比。

  “行商賈一非”斜飄八尺,反手拍出一掌。

  “地行仙”一扭身,避過這電閃一抓……

  几乎是同一時間,八只長劍,激起絲絲破空之聲,•向韓尚志罩身擊來。

  韓尚志身形一划,鬼魅似的脫出掌風劍芒之外,一看,用劍襲擊自己的赫然是八個身著藍衫的中年人,當下,目光一掃八個藍衫劍客,寒聲道:“八位報個万儿?”

  八劍客之一冷冷的道:“中州八劍!”

  “來意何在?”

  “今天在場的同道同一目的,找‘魔中之魔’結算舊債!”

  韓尚志不由一怔,看來師父真是仇家滿天下、己知的崆峒、少林、天南派,再加上目前的在場高手,與尚未到場露面的……今后,這些過節無疑的全擔在自己肩上,真是步步皆仇了,但,結的是什麼樣的仇,自己一無所知。

  心念一轉之后,暗道,且先奪回“佛手寶笈”,回去見師父要緊,十天之期不遠,莫要遺終生之憾,使師父不得限目,當即冷冷的道:“在下目前沒有工夫,這些過節將來少不了一一還各位一個明白!”

  “病神,空言塘塞,無補于事!”

  “各位的意思怎樣?”

  “你說出‘魔中之魔’存身之所!”

  “如果不呢?”

  “中州八劍”齊齊面色一變,仍由那原先答話的道:“這恐怕由不得你!”

  “就憑你們几個!”

  這句輕蔑至極的話,“中州八劍”如何能受得了,暴喝聲中,八只長劍,幻成一片光幕,再度罩向韓尚志,森森劍氣,五丈之內令人鼻息皆窒。

  放眼江湖,能接八劍聯手一擊的,並不多見。

  韓尚志一見來勢,不由心中微凜,雙臂抖振之間,連拍出五掌,這五掌快得有如一掌,而且是驟近二百年內力而發。其勞足可撼拔出岳……

  就在所有高手,震駭莫名之際——

  一陣天坍地蹈的巨響過處,挾以數聲慘哼,三條人影,飛瀉而出,五縷寒光,划空而去,人影一陣散亂,“中州八劍”五只長劍脫手而飛,三人被震得飛瀉兩丈之外,其余五人面無人色,退到一丈之外,冗自抖戰不已。

  韓尚志一擊奏功,略不稍停,電閃飛身扑向“地行仙”。

  “行商賈一非”半聲不坑,橫里劈出一道駭人勁氣。

  韓尚志估不到“行商賈一非”曾猝然從旁出手,時間使他沒有考慮的余地,半空中擰身變勢,雙掌疾迎來勢。

  轟然一聲暴響。“行商賈一非”慘哼一聲,一個身形,跌跌撞撞的直撞向四丈處的人圈,韓尚志也在雙掌封出之后,落下地來。

  “地行仙”在這電光石火之間,已運起“地膽功”,全身鼓脹如珠。

  韓尚志見他這種怪狀,不由一呆……

  “地行仙”口里“嘿!”的怪吼一聲,雙掌向外一翻,“隆!”然一聲巨響,一道排山勁氣,直奔韓尚志。

  韓尚志一驚之下,揮掌相迎,勁氣相觸,發出一聲暴雷之聲,雙方各向后退了一步,勁氣余波激蕩如濤,向四外飛卷。

  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間,密如雨絲的暗器,破空射向韓尚志。

  韓尚志吐氣開聲,雙掌疾划,勁氣波波圈出,把襲來的暗器,震得紛紛激射而回。

  但那暗器如飛惶似的,無止無休,破空之聲盈耳,令人怵目驚心。

  “中州八劍”已迅快的退出圈外。“地行山”和“行商賈一非”也同時抽身后退。

  暗器之中,有的細如牛毛,上淬奇毒,根本不受掌力,一時之間,韓尚志被弄得手忙腳亂,這一來,勾起了他的殺機。

  就在雙掌疾圈,把暗器向四外蕩開的剎那之間,十指倏地箕張其伸。

  十縷指風,電射而出。

  “洞金指”無堅不摧,五丈之內洞金裂石。

  凄厲的刺耳的慘叫聲,撕空而起。

  十指連揚,分朝各方射出。

  慘叫之聲,充塞了整座松林,一時之間,像是末日來臨。

  暗器截止,慘號漸息。地上,加添了一片屍体,不下五十具之多,每具都是洞胸裂腦,慘不忍睹。

  這種殺人手法,較之當年“魔中之魔”更為可怖。

  所有在場的高手,被震懾住了,一個個面如土色,喪膽亡魂。

  血腥、恐怖、籠罩著現場。

  驀然——

  一個臃腫奇矮的老頭,排眾而出,走到場中央,從懷中掏出一物,放置地上,然后嘿嘿一笑道:“這就是‘佛手寶笈’我‘地行仙’也不想發這份財,現在交給各位同道了!”

  說完,一彈身,星飛電射般逝去。

  烏銅手掌在地上泛出陣陣烏光,吸引了無數雙貪夢的眼睛。

  瑰寶奇珍,誰不想據為已有,“地行仙”此舉,大大出乎在場高手意料之外。

  韓尚志反而怔了一怔,想不到“地行仙”會自動交了出來,可能這矮子肚內明白,不交出來,決無脫脫身,同時;他也想到物主的可怕,他惹不起……

  心念之中,正待上前拾起“佛手寶笈”……

  一陣怪風,匝地卷來,把“佛手寶笈”送出兩丈之外,一個面如血色的黑袍老者,現身場中。

  韓尚志心中一震,倏地轉過頭去,四日交投,不禁下意識的感到心里一寒,這黑袍老者,眼中有一種說不出的邪念,令人不寒而栗。

  高手群中,立起一片嗡嗡之聲,一個個面露駭極之色。

  韓尚志冷冷的道:“閣下何方高人?”

  黑袍老者死白的面孔微微一抽,陰側側地道:“老夫‘毒君余化’!”

  “毒君余化”,一身是毒,江湖中人聞名喪膽,想不到在此現身。

  韓尚志閱歷毫無,當然不知“毒君”何許人也,輕哼了一聲道:“閣下意在何為?”

  “毒君余化”嘿嘿一聲陰笑道:“病神,老夫看中了這只烏銅手掌,希望你能割愛!”

  韓尚志不屑的道:“你在做夢!”

  就在此刻——

  兩條人影,電閃扑出,抓向兩丈之外的“佛手寶笈”。

  “找死。”

  “毒君余化”冷喝一聲,單掌一揚,劈向那兩條人影。

  慘號聲中,兩條人影身形候地暴躍而起,又跌回地上,一陣拳曲,寂然不動,五官七竅之中,泅泅冒出黑血。

  韓尚志不由寒氣大冒,這“毒君余化”意然一毒至此。

  “毒君余化”對那毒斃的兩人,看都不看一眼,再次陰聲道:“病神,是否願意割愛?”

  韓尚志冷哼了一聲道:“有本領你就拿走?”

  “毒君余化”白滲滲的面孔,牽動了一下,一晃身,斜飄兩丈,伸手……

  “佛手寶笈”意然凌空飛起。

  驚“噎!”聲中,抬頭一看,“佛手寶發”已到了“病神”的手中。

  原來韓尚志以“魔魔掌法”之中的吸字決,把“佛手寶笈”凌虛攝取到手。

  這一手凌虛攝物的功夫,看得所有在場的高手昨舌不已。

  “毒君余化”,可能是生平第一次栽了跟頭,本來就無血色的面孔,益形慘白,眼中,逼射出兩道駭人厲芒,陰聲道:“小子,這可是你自己找死,怨不得老夫?”

  “你無妨出手試試看!”

  韓尚志把“佛手寶發”納入懷中,蓄勢而侍,表面上木然冷漠,但內心卻忐忑不已,因為對方乃以毒成名,這毒可不是憑功力可以抗衡的。

  “毒君余化”一步一步的前欺……

  場中空氣,驟呈一片無比的緊張。

  一個是毒絕天下的老毒物,一個是名震武林的不世魔尊傳人。

  無數雙眼睛,不一稍瞬的注定斗場。

  韓尚志心念一轉,先下手為強,左掌右指,猝然攻出。

  如濤勁氣之中,挾著一絲洞金裂石的銳厲指風。

  “毒君余化”冷笑一聲,電閃斜飄五尺,避過這凌厲無比的一擊,雙掌在閃身之際,疾揮而出,出手之快,也相當驚人。

  韓尚志掌指落空,一片腥風,已罩身而至,他可明白這掌風巨毒無比,中人立死,但要脫出掌風之外,絲毫不沾,可是辦不到的事。

  急切里,閉氣封穴,雙掌倏收乍放……

  “波!”的一聲巨響,“毒君余化”被震得踉蹌退了五個大步。

  韓尚志但覺腦內微葉眩之感,露在衣外的部份皮肉,一陣灼刺麻癢,心知已沾上了巨毒,駭凜之余,殺機陡燃,雙掌揚處,十縷指風,激射而出。

  “毒君余化”見自己的巨毒掌風,已然掃中對方,而對方竟然毫無所覺,不由心膽俱寒,難道這“病神”百毒不侵?

  就在他轉念之間,指風已告破空射來,前車之鑒,苦被指風射中,決無幸存,惶急駭極之下,不顧身份,倒地滾出八尺之外……

  慘號再起,迎面站立的群雄,立時應指倒下八人之多。

  “毒君余化”驚出一身冷汗,知事不可為,彈身疾縱而去。

  韓尚志心切自己的大事未了,不顧再消耗時間,冷眼一掃現場,大踏步向場外走去,所有在場的黑白道高手,沒有半個人敢現身阻止,一個個噤若寒蟬。

  驀然——

  破空之聲傳處,數條人影,旋風似的瀉落場中。

  韓尚志不期然的止住腳步,一看來人,心頭一喜,正待出聲招呼,忽地想起自己的目前身份面目,把將要脫口而出的話,咽了回去。

  來的正是老哥哥“南丐丐”,后隨四五十左右的化子,每人手中執著一根打狗捧。

  “南丐”“北僧”,是當代武林中的杰出高手,除几個有數的魔頭之外,罕逢敵手,這一現身,使場中空氣為之一變。

  韓尚志當著這多武林人,當然無法露出真面目,當下上前一步,抱拳為禮道:“老前輩有何指教?”

  韓尚志這種態度,使在場的高手,為之一怔,敢情是“南丐”的名頭鎮住了他,所以才會說話如此謙恭。

  當然,連“南丐”本身在內,誰也不知道其中因由。

  “南丐”如電炬般的眼神,一打量韓尚志道:“你叫病神?”

  “不錯!”

  “魔中之魔的傳人。”

  “不錯。”

  “你剛從‘鬼堡’之內出來?”

  “是的!”

  “血骷髏是否就是‘魔中之魔’的化身?”

  “不是!”

  “不是?”

  “完全不是!”

  “好,不管是與不是,老叫化只問你一句話……”

  “請講?”

  “令師現在何處?”

  韓尚志心中一震,當然他不能說出師父存身之所、當下反問道:“老前輩找家師有何貴事?”

  “四十年前,本幫‘三湘分舵’,一舵主,三香主,十二頭目,五十弟子,全毀在你那魔鬼師父之手,這筆帳,本幫不能不討!”

  韓尚志一時之間,不知如何答覆對方。

  “南丐”身后的四個老丐,臉上同現悲憤之色。

  韓尚志心頭電轉,師父說過他殺的全是可殺之人,而武林異人“不老先生”也曾透露過他所知的几件事,師父並沒有杆殺無辜,但這些几十年前的舊案,自己一無所知,無論如何,自己既已做了他老人家的傳人,擔起這些過節,是理所當然之事,可是如何向老哥哥表明呢?

  “南丐”老臉一征激憤之色,再次沉聲發話道:“小子,你考慮好了沒有?”

  “十日之后,晚輩親赴貴幫給老前輩一個明白,如何?”

  “這不需要,老叫化只想知道令師的行蹤!”

  “可是晚輩目前無法奉告?”

  “小子,別給我老化子耍花槍。說說實話,各走各路!”

  “如果晚輩不說呢?”

  南丐”身后的四老丐,齊齊冷哼了一聲,一付躍躍欲試之太

  “南丐”哈哈一陣狂笑道:“小子,這那能由得你!”

  “難道老前輩要動手?”

  “如果你不肯說實話,難道要老化子空手走路?”

  韓尚志不由暗在皺眉,事實上他怎能和老哥哥動手、而且動手也解決不了問題,他要脫身一走,易如反掌,連“南丐”在內,沒有人能阻止得了他,但,他豈能因此而壞了名頭,要走,也得堂而皇之的離開。

  四個老丐,似已忍不住,各把手中的打狗棒一橫,其中之一道:“稟老長,何必與他多費唇舌?”

  韓尚志冷冷地掃了四丐一眼,並不開口。

  “南丐”一搖手止住四丐,道:“你們不是他的對手!”接著又向韓尚志道:“小子,我老化子不耐久耗,你最好干脆一點?”

  韓尚志正待答言……

  驀在此刻——

  一陣懾魂蝕魄的鬼嘯聲,倏告破空傳來,所有在場的高手,全為之毛骨悚然。

  接著,是一縷尖銳的破空聲,沖破鬼嘯之聲。

  一道紅影,划空而落。

  赫然是一個血紅的骷髏頭、端正的擺在當場。

  “血骷髏!”

  韓尚志忍不住驚呼出聲。

  “鬼堡主人”會突然來臨,大大出乎群雄意料之外。

  “南丐”和四老丐駭極的向后退了一丈。

  場中。頓時靜得落針可聞。

  死亡,恐怖的氣氛,立時彌漫全場。

  所有在場的高手,齊齊面露死灰之色,骨軟筋酥,沒有一個人敢移動半步,別說逃開了,仿佛一動就會遭殺身之禍似的。

  “金杖姥姥”經過這段時間調息,傷勢已好了一半,站起身形,順手揀起金杖,忽然一眼瞥見場中央的“血骷髏”,晃了兩晃,又坐回地上。

  韓尚志一目不瞬地盯著那血紅骷髏頭、心內思潮洶涌——

  “鬼堡主人”何以突然現身,莫非他已知道自己穴道被解?

  “失魂人”要自己重訪“鬼堡”,道出身世,這其中有何蹊蹺?

  如果“鬼堡主人”問得穴道被解的事,是否該拿出“失魂人”自斷的手掌?

  “失魂人”為什麼要自斷手掌?

  思念及此,一股恨意沖胸而起,熱血一陣翻騰,血仇,再加上“失魂人”斷掌之恨,該全算在“鬼堡主人”的身上。

  這一刻,空氣似乎凍結住了。

  松林,死寂得像一座墳場。

  四外的高手,有一種待宰的感覺。

  “血骷髏”再加上原來的那些死屍,更顯得陰森可怖。

  韓尚志忍不住狂吼一聲:“血骷髏,你現身出來?”

  這一聲狂吼,在場的人又是一震,難道“血骷髏”真的不是“魔中之魔”的化身,否則“魔中之魔”的傳人“病神”決不會指名叫陣!

  “病神”,竟然敢于向“血骷髏”叫陣?

  當然,除了韓尚志本人之外,沒有人知道其中因由。

  “血骷髏”在一般武林人心目中,不僅恐怖,而且神秘,數十年來,沒有人見過他的真面目。

  所有在場的武林高手,除了極度震駭之外,還帶著一絲好奇。

  就在韓尚志厲喝過后,鬼嘯立止,眾人只感眼前一花,場中已多了一個灰色人影,青袍青帽,青巾蒙面。

  群雄各自在心中里叫了一聲“鬼堡主人”。

  韓尚志目瞪如鈴,緊盯著這一代魔尊。

  場中空氣在“血骷髏”現身之后,緊張到無以復加。

  “血骷髏”面對韓尚志,一言不發。

  “南丐”和四老丐已不知不覺的退到了場邊人群之中。

  場中只有韓尚志和“血骷髏”對峙。

  韓尚志咬牙切齒,首先發話道:“堡主有何見教?”

  “血骷髏”不答韓尚志的問話,沉聲道:“本堡主今天網開一面,所有在場的通通與老夫滾開!”

  聲音不大,但所有在場的高手,無論遠近,都感到入耳如割。

  群雄如獲大赦,紛紛縱身離開,利時走得精光。

  只有一個人不曾離開,那是譽滿武林的丐幫首席長老“南丐”。

  “南丐”滯留不去,使韓尚志大感奇怪,老哥哥分明不是“血骷髏”之敵,不久之前,几乎喪命,現在,他存什麼心意?

  “血骷髏”頭也不回的發話道:“老要飯的,你活膩了?”

  “南丐”冷笑一聲道:“堡主,難道你要向老化子下手?”

  “當然,如你不識趣的話!”

  “如何才算識趣?”

  “現在來不及了,你已注定了死數!”

  “堡主忘了與本幫師太祖‘宋鐵拐’之約!”

  “嘿嘿嘿嘿,臭要飯的,你要什麼花槍?”

  “南丐”聞言之下,突地暴喝道:“好家伙,你竟敢假冒‘血骷髏’之名,荼毒武林!”

  韓尚志不禁心頭巨震,這“血骷髏”竟然是假的,但老哥哥根據什麼說眼前的“血骷髏”是假的呢?對了,問題必是在丐幫師太祖“宋鐵拐”與“鬼堡主人”有約這句話上,顯然眼前的“血骷髏”不知有此事。

  青影閃動之下,“血骷髏”已立身“南丐”身前丈外之處,

  “南丐”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寒顫。

  韓尚志一彈身,也跟著飛射過去,站在“血骷髏”的側面。

  “血骷髏”陰側側的哼了一聲道:“老叫化,你是自了還是要本堡主動手?”

  “南丐”退了一個大步,厲聲道:“血骷髏”白水灘武侯祠殘殺本幫弟子,仙公廟殺害本幫新任幫主……”

  “住口,老夫問你是自了還是要勞動老夫出手?”

  “南丐”嘿嘿一笑道:“‘血骷髏’,你的末日到了!”

  “血骷髏”怒哼一聲,雙掌相向一搓,倏地上揚,掌心向外

  韓尚志心頭一緊,他看出這“血骷髏”果然是假的,他記得“鬼堡主人”左手漆黑,閃亮泛光,右掌瑩玉似的,而眼前的,雙掌雖然一黑一白,但卻沒有光彩。

  “南丐”雙眼向外方一掃,神情立顯焦急,顯然他在等待援手。

  韓尚志突然冷喝一聲道:“閣下慢著!”

  “血骷髏”頭也不回的道:“小子,稍安毋躁,老夫先超渡這老化子……”

  說著雙掌一震。

  “南丐”揚掌,候地發覺功力不能提聚,登時亡魂大冒,老臉一片鐵青,垂手后退了三步。

  “血骷髏”厲嘯一聲,雙掌一縮一伸,兩道寒熱相間的勁流,暴卷而出。

  “南丐”面色頓呈死灰……

  危機千鈞一發。

  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間,一股勁氣斜里涌來,把“南丐”的身形打橫托出一丈,堪堪避過“血骷髏”駭人的一擊。

  這出手的赫然是“魔中之魔”的傳人“病神”。

  “病神”會出手救了“南丐”一命,使“南丐”大惑不解。

  “血骷髏”霍地回身面對韓尚志道:“病神,你想死也不必如口此性急?”這口吻,更加證明了他不是真正的“鬼堡主人”,但韓尚志還不能十分肯定,心想,且再用言語試上一試,當下冷冷一笑道:“血骷髏’昨夜三掌換一指,僥幸讓你搏個平手,你敢再接我三指?”

  “血骷髏”聞言之下,向后退了一個大步,愕然不知所錯。

  這本是韓尚志胡趨的話,目的在進一步試探對方的真假,這一來,韓尚志己斷定對方是假冒的,不禁哈哈大笑道:“閣下,你冒充‘鬼堡主人’道行還差了一些!”

  “血骷髏”透過蒙面巾上小孔的目光,立現恐怖殺芒,獰聲道:“小子,那你今天死定了!”

  雙掌一划……

  韓尚志倒也不敢小視對方,立即全力揮掌相迎。

  “血骷髏”舉掌之間,身形候地閃電一旋,雙掌卻攻向了一旁的“南丐”。

  這一著大出韓尚志意料之外,變勢相救,勢所有及。

  “南丐”更不虞有此,一怔之間,掌風已告罩身擊至,慘哼聲中,被震飛到一丈之外,所幸他功力深厚,這一擊並沒有使他喪命,倒地之后,隨即又站起身來,口角兩縷鮮血,染紅了女口銀白須。

  韓尚志怒憤交進,右手揚處,已施出“魔中之魔”四十年歲月所研的絕世神功“洞金指”,五績指風,挾嗤嗤銳嘯,.電射而出。

  “血骷髏”一聽指風有異,急朝橫里挪身,但仍慢了一步,一縷指風,已洞臂而過,身形一個踉蹌,倒退三步,袍袖己染紅了半身,忙閉穴止住血流,口里陰笑一聲道:“小子,休狂,看老夫取你狗命!”

  話聲中,雙掌一搓,向外一揚。

  韓尚志在“鬼堡”之時,“鬼堡主人”就是這麼一下使他失去抵抗力,見狀之下,心頭一震,猛一提氣,經穴之間,竟似有東西阻塞,真氣提不起來。

  他這一駭,非同小可,想不到這假“血骷髏”的身手,竟然高到如此,而且武功路數,與真的“血骷髏”完全一樣!……

  氣急之下,再提真氣,這一下果然他沖開經穴之間的阻塞。真元立聚,暗道一聲僥幸,看來這假的與真的二者之間,功力差了數籌。

  韓尚志臉戴人皮面具,木然無表情,是以假“血骷髏”在施出怪功之后,不由怔了一怔,摸不准是否奏效,這一怔,使韓尚志功力重聚.如果他閃電出手的話,韓尚志不死也得受傷。

  “血骷髏”一怔之后,外揚的雙掌一顫,兩道一寒一熱的勁氣,逼射而出。

  韓尚志舉掌吐勁……

  “波!”的一聲巨響,雙方各退了一個大步。

  “血骷髏”暴喝—聲欺身上步,一口氣攻出八招,奇詭凌厲,令人咋舌。

  韓尚志在對方一輪疾攻之下,退了八步之多。

  就在對方八招攻完,一松的瞬間,韓尚志展開“魔魔掌法”之中的攻招,反攻過去,一場驚世駭俗的惡斗于焉展開。

  剎那之間,暴喝連天,掌風雷動,砂塵滾滾,月色無光。

  一盞熱茶的時間過后,韓尚志已被迫處下風。

  他雖然抽空就施展“洞金指”,便對方早已有備,而且身手高得出人意表。

  又是二十招過去,韓尚志冷汗涔涔,險象環生。

  一旁“南丐”曾受韓尚志救命之思,但他此刻有心無力,空自著急。

  他覺出這假“血骷髏”的功力,竟然高出“陰煞莫秀英”—倍以上。

  暴喝之中夾以一聲悶哼。

  韓尚志被一掌擊中前胸,踉蹌倒退八尺,逆血几乎奪口而出。

  “血骷髏”厲嘯—聲,身形再進,一道撼山栗岳的勁氣。隨進身之勢卷出。

  韓尚志一咬牙。驀集全身功勁,急封硬擋。

  轟雷也似的巨震過處,韓尚志口血飛濺,栽倒當場。

  “血骷髏”嘿嘿—陣陰笑,伸手就朝韓尚志腰間抓去。

  顯然,他的目的是在那“佛手寶笈”。

  驀在此刻一一—

  一聲嬌斥,倏告傳來:

  “血骷髏,你敢傷人!”

  一道回旋怪風,匝地卷至。

  韓尚志只覺腰間一緊,懷中的“佛手寶笈”已被“血骷髏”抓在手中。

  同一時間,“血骷髏”疾飄丈外。

  那陣回旋風,卻把韓尚志卷向一文之外,哇的一聲,又是一口鮮血噴口。

  場中,多了一個清麗出塵的少女。

  “南丐”急吁吁的道:“姑娘,你來遲了一步,令祖父呢?”

  那少女歉然瞥了“南丐”一眼道:“家祖父有事不能親身來此,命小女子代他老人家一行!”

  少女話落、玉掌怪異至極的一划一圈,又是一道回旋怪風,襲向“血骷髏”。

  “血骷髏”身形再閃,狠狠地盯了那少女一眼,口里發出一陣搖曳長空的凄厲鬼嘯,一晃身,揀起地上的血紅骷髏頭,電閃而逝。

  身形之快,令人歎為觀止。

  韓尚志咬牙站起身形,一看之下,不由怔愕住了。

  那女子赫然是救過自己一命,而又為自己所救,經“失魂人”母女撮合而不成的吳小眉。

  吳小眉的功力他知道,平平而已,何以數日不見,會變了另外一個人?

  她的祖父是誰?

  “血骷髏”為什麼倉皇而遁?

  如果不是吳小眉適時而至,假“血骷髏”絕對不會放過自己,連同“南丐”。當下遙遙向小眉一拱手道:“在下謝過姑娘援手之德!”

  吳小眉淡淡的一笑道:“少俠不必言謝,我也曾受過大恩!”

  當然,她做夢也估不到眼前這病容滿面的少年,正是她芳心默許的“冷面人韓尚志”,而韓尚志心里可清楚,自己又欠了對方一筆恩。

  吳小眉再次道:“少俠傷勢不輕,我這里有祖遺療的聖品。”

  韓尚志傲然一笑,冷冷的打斷了對方的話道:“姑娘盛意心領,區區之傷,算不了什麼!”

  吳小眉也不便再說什麼,轉向“南丐”道:“老前輩,小女子告辭!”

  說罷福了一福,又向韓尚志道了聲“再見”。朗然而逝,身法之快,竟然與假“血骷髏”不相上下。

  韓尚志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心中感慨不已。

  “南丐”在吳小眉離去之后,轉身對韓尚志道:“小子,橋歸橋,路歸路,你方才對老化子有援手之德,這一點老化子不會忘記,至于今師與本幫之間的這筆陳年老帳仍是要結?”

  韓尚志心念疾轉,付道:如果自己露出真面目,勢在兩難,老哥哥不能因與自己的交情而把丐幫的這段仇怨揭過,自己當然也不能卸卻師父的舊帳不管,目前困難的是昔年師父殺人是有所本,還是肆意屠殺?這一點必須面見師父之后,才能明白。

  同時師父僅有數天的時間可活,這些陳舊帳,必然被對方算在自己頭上。

  想來想去,覺得還是暫瞞一時為好,當下—抱拳道:“老前輩,可否仍如前議,錯過今天,在下親赴貴幫交代?”

  “南丐”長眉一蹩道:“你親自來了結?”

  “不錯!”

  “冤有頭債有主、雖說徒承師過,但畢竟……”

  “這一點異日在下會有明白交代!”

  “好,一言為定,我老化子信你一次。”

  韓尚志心中疑云滿布,但又覺得不便啟齒動問對方,心念數轉之后,硬起頭皮道:“老前輩,如果撇開師門恩怨不談,在下有几個問題,可否請教?”

  “南丐”一陣思索之后,道:“你說說看?”

  “老前輩今天是專門為在下而來,還是假‘血骷髏’?”

  “小于、老化子據門下傳訊、星夜馳來、目的是你!”

  “老前輩是否知道假“血骷髏”會現身?”

  “純屬意外!”

  “可是老前輩在被假‘血骷髏’威脅之時,似有所待?”

  “好小于,你眼不不錯,老化子是在等一個人現身!”

  “誰?”

  “不老先生2”

  韓尚志心中一震道:“不老先生?”

  “不錯,你聽說過這位武林異人……”

  “在下兩日前與他曾有一面之雅!”

  “哦!”

  “老前輩因何能一口道出‘血骷髏’是假的?”

  “這個麼……老化子有一次與老友‘北僧’,曾險些喪命他手,后來敝師叔‘宋鐵拐’突然現身,把他驚走,當時就懷疑他是假的,否則以‘鬼堡主人’的身手,豈會不戰而逃,其后敝師叔親赴‘鬼堡’,才悉真相,適才老化子用話一擠,那家伙便現了原形……”

  韓尚志突地想起曾遇“宋鐵拐”,當詢及“血骷髏”之時,狂笑而去,聲言就不履江湖,看樣子必是在“鬼堡”之中吃了虧,當然現在他不便提起,話題一轉道:“何以假‘血骷髏’在小眉姑娘現身之后,突然離去?”

  “攝于她祖父的名頭!”

  “她祖父,誰?”

  “不老先生!”

  “哦!原來如此!”

  韓尚志這才恍然而悟吳小眉數日之間變了另外一個人,功力增了不知多少倍,原來她是武林異人“不老先生”的孫女,這就難怪了。

  “小子還有什麼話要說沒有?”

  韓尚志本想請老哥哥傳下幫令,代為尋找拜弟東方慧的下落,可是現在自己是以另一個面目相對,無法說出口,只好道:“老前輩多承指教,后會有期!”

  “我老化子等你師徒的訊息?”

  “決不食言,在下數日之內必到!”

  聲落,彈身出林,順官道疾馳而去。

  他的心里,又加上了几成重負———

  師父仇家遍天下,這些過節,將來如何了結?

  假“血骷髏”究竟是什麼樣的一個人物,為什麼要假冒“血骷髏”之名,以“鬼堡主人”的身手功力,何以不聞不問?而雙方的武功路子,似乎同出—源?

  自己的血海仇人到底是真的“血骷髏”還是假的“血骷髏”?

  “佛手寶笈”被假“血骷髏”所奪,要追回確實很難……

  想到“佛手寶笈”、心中懊喪已極,如果追不回的話,則自己勢將無法再練絕藝,一切願望,行將化為泡影,無論真假“血骷髏”,自己都非其敵。

  他愈想愈感心煩意亂。

  但目前,他急著的是立即趕回去見師父之面。

  他不住的默禱,希望這几天之中,師父不要發主意外。

  盡夜兼程而進,第三天早晨。他終于來到了“魔中之魔”所居的林中。

  封堵洞穴的大石,依然如故,他心上一塊石頭算是落了地。

  但,另一個念頭,使他遲遲不敢推開那巨石,此次”鬼堡”之行,他帶回來的是失望,師父四十年埋首。落得半身成殘。而且因輸功給自己而命在旦夕,他盼望的只是自己的一句話、難道忍心讓他失望?讓他抱憾以終?

  他的心開始跳動,額角,滲出了汗水,他無法決定該怎麼做?

  丑媳婦難免見公婆,呆了一陣之后,他終于移開巨石,躍入土穴之中。

  “誰?”

  聲音是那樣軟弱無力。

  韓尚志感到心里一酸,急應道:“師父,徒儿回來了!”

  邊說,邊朝里行,只見師父“魔中之魔”無力的斜倚洞壁之上,一雙失神的眼。睜得滾圓,充滿了盼望之色。

  韓尚志搶步上前,跪倒在地。

  “孩子,此行結果如何?”韓尚志心頭一緊囁嚅的道:“師父

  “魔中之魔”突地青筋暴露、一把抓住韓尚志的肩頭。一陣搖撼道:“如何。快講?”

  “弟子奉命入堡挑戰……”

  “講,勝負如何?洞金指……洞金指!怎麼樣?”

  “弟子施出‘洞金指”,對方身形一晃,哼了一聲,顯然是受了傷……”

  “哈哈哈哈,他受了傷,你再說一遍?”

  “他是受了傷,不過……”

  “夠了,孩子,夠了,他受了傷……哈哈哈哈:“

  “魔中之魔”狂笑著倒回洞壁之上,面色漸變。

  韓尚志的下文,無法再說出口,他不忍這老人失望以終,他要騙他一騙,他不再向下說出全部的經過,木然的又道:“是的,師父!他……,鬼堡之主’在‘洞金指’之下受了傷……”

  “魔中之魔”呼吸迫促,眼珠已蒙上了一層白霧。韓尚志見狀,不由失聲道:“師父!師父:您……”

  “魔中之魔”像夢囈般的喃喃道:“我……我……滿足了!”

  頭一偏,合上了眼,磕然與世長辭。

  韓尚志不由痛哭失聲,雖然師徒相處不久,但“魔中之魔”所賜予他的,雖夠他終生懷念。

  久久之后,方才收淚,再拜道:“師父,弟子騙了您老人家,請您原諒,弟子發誓,有一天,必真正的擊敗,鬼堡之主’,以慰師父在天之靈!”

  祝罷站起身來。

  突然——他發現師父遺体之旁,有一本小冊子,小冊子上放著一面半個手掌大的銀光閃閃的牌子,不由好奇的揀了起來。

  那面銀牌,上面浮雕著一個猙獰的惡鬼頭,想是年代煙遠的關系,那銀牌的邊緣和惡鬼頭的條紋,都有磨蝕的跡象!

  翻開背面,一道毫光沖起,把土穴照得織縷畢現,韓尚志唬了一大跳,原來牌背面的正中,嵌了一粒龍眼大的珠子,珠子四周,有一環字跡,是:

  “惡鬼珠牌,鎮宮之寶。”八個字。

  韓尚志茫然的搖了搖了頭,惡鬼珠牌是這牌子的名稱,倒是沒有什麼疑義,但這鎮宮之寶四字就令人不解了,不知這宮是指的什麼宮?皇宮,王宮……

  師父怎麼會保有這東西?

  又把那本小冊子拿起一看,只見封面之上是:

  “魔魔尊者恩仇錄”七個字。

  韓尚志志一顆心不由卜卜亂跳起來、這是師父的一生秘密。師父連同“惡鬼珠牌”擺在這里,必有深意,自己既是他的傳人,今后勢將擔承他生前的一切因怨,當然應當一閱,同時,師父的目的,必然是故意留給自己的……

  心念之中,翻開首頁,只見封里之上一片密密麻麻的小字。呈暗紅之色,還微微散發著腥味,韓尚志聰明絕頂,一見之下,就判斷是師父用血水寫上去的。

  果然。他猜想不錯,依序讀下去:

  “字示吾徒:為師本系天南‘幻魔宮’第十三傳帝君……”

  韓尚志心跳更加厲害,師父竟是天南“幻魔宮”第十三傳帝君,對了、自己所遇魔官侍衛,曾以自己的掌法而認出自己的師承,並迫問師父下落、這其中……

  他又接著看下去:

  “四十五年之前,進入中土,因敗于‘鬼堡主人’之手而滯留不返,爾應接掌‘幻魔宮’.為十四傳帝君……”

  韓尚志激動得全身抖戰,師父遺命,竟然要自己接掌天南“幻魔宮”,但不久前。據魔宮育衣衛口中透露。“幻魔宮”已有主持人,那批侍衛就是奉帝君之命,人中願采取武林少女元陰.師父數十年不返天南、不知起了多少變化?……

  沉思不頃,又往下再看:

  “此乃師命,不可違抗,‘惡鬼珠牌’,為本門累傳信符,持之方得接掌門戶……”

  韓尚志心中又是一愕,既然接掌天南門戶,必須以“惡鬼珠牌”為信符,那現在的魔宮帝君,又恃何而登上帝君之位?

  他孤疑的搖了搖頭、再看下去!

  “惡鬼珠牌,為本門祖師所遺法牌,凡天南門下。見牌不跪、或膽敢違抗持牌人之令時,視同欺師滅祖,殺無赦……”

  韓尚志不由倒咽了一口唾水。

  “此牌背面之寶珠,產自夜郎,其妙用在以內力摧動之時,能射毫光而使敵人喪失神志,唯吾生平皆以本身功力應敵,從未用過……”

  從這句話中。可以想見“魔中之魔”的為人光明正大。

  韓尚志對師父又加深了一重敬意。

  “切囑者,本門有一種邪功,名為‘追魂功’,功發之下,五丈之內,中者無幸。唯以此功須以一百曾習內家正宗之處女元朗合以本身真元修練,因其過于歹毒,有傷天理,本門第八代祖師開始懸為禁功。不許修練,違者死!唐爭血書”

  韓尚志這才明白魔宮侍者人中原采婦女元陰的用意!

  自己既奉師父遺命為天南傳人,這種干犯門禁之事,自已豈能不管,同時若任其練成這等邪功,武林勢將受其長荼毒,死無唯類了。

  只不知人中原的天南門人,是否已采需了百女之數。

  思念之中,韓尚志不由發指,心付,自己必須盡力阻止這種傷天害理的行為,同時也要查明現任帝君憑什麼接掌門戶的真相。

  當下,在師父遺体之前再拜道:“弟子謹遵遺訓、誓必重整天南門戶,清除背逆門禁之人!”

  于是,他把師父“魔中之魔”的遺体放土穴正中,心想。這土穴是師父最好的理骨之所,何不將就封閉,在外面立碑以志!

  心念既定,復在土穴之中,搜巡了一遍,見沒有什麼值得保存礙眼的東西,然后最后一次瞻仰師父遺容。不知不覺流下了兩行清淚。

  這曾經叱吒風云的人物,就這樣的悄悄結束了他的生。

  韓尚志把“惡鬼珠牌”納入懷中,再度翻開那本“魔魔尊者恩仇錄。”

  逐一翻閱之下,上面所記都是生平作為記載甚詳。

  檢視一通之后,不由俊目閃射奇光,他感到莫大安慰的是再不怕任何人尋仇,尤其對老哥哥“南丐”也有了交待。師父的話不錯,他所殺的都是該殺之徒,被殺的都有取死之道。

  他同時也体味到江湖中是非極難分明,以師父的為人而被人冠以“魔中之魔”的外號,實在是不平之至。

  黯然良久之后,他出了土穴,先用土把穴口封死,然后再把那方巨石,推置上方,功集指梢,在巨石之上刻了一一

  “故天南幻魔宮第十三代帝君魔魔尊者諱唐爭之墓”

  下刻“弟子韓尚志敬立”七個字。

  刻完之后,再一端詳,方待離開……

  破風之聲傳處,三條人影,飛瀉入林。

  韓尚志暗地—驚,緩緩轉過身來,一看之下,登時血脈賁張,殺機頓然。

  來的赫然是“天齊教”的少教主,和兩個黃衣老者,

  他認識黃衣老者之中一個獨眼老者,叫“觀天神祁呂”,自已上次被該教處決之時,黃衣四護法之一的“觀天神祁昌”是監決人。

  韓尚志目光—掃三人之后,冷冷地注定“天齊教”少教主!

  三人目光、一掃那方巨石,面上立現駭然之色。

  天齊少教主口里喃喃念著:

  “韓尚志!韓尚志!韓……”

  突地退了一個大步,指著韓尚志道:“閣下是‘魔中之魔’的傳人,病神’?”

  “不錯!”

  “閣下也叫韓尚志?”

  “怎麼樣?”

  “怎麼會與‘冷面人’同名同姓,這……”

  韓尚志嘿嘿—聲冷笑道:“與冷面人同名同姓又怎麼樣?”

  天齊少教主驕橫跋扈已慣,登時面色—寒道:“閣下可知道這里是什麼地方?”

  “荒山野林,什麼地方?”

  “本教總壇所在地五十里之內、不許任何武林人涉足!”

  韓尚志不屑的冷哼了一聲道:“涉足了又如何?”

  “殺!”

  “哈哈哈哈,小狗,你簡直死活不知!”

  這—聲小狗,罵得天齊少教主俊面大變。系機立起。

  兩個黃衣護法,也是老臉變色。

  天齊少教主獰笑一聲道:“病神,本少教主先斃了你再鏟去這墳墓!”

  韓尚志不由肝膽皆炸,目中几乎冒出火來,沉聲道“:你敢一動先師墳台,我韓尚志血洗‘天齊教’!”

  天齊少教和兩個黃衣護法,被這充滿了血腥意味的話,震得身軀—顫,這話出自“魔中之魔”傳人之口,的確不能等閒視之。

  韓尚志想起不久前被毒如蛇蠍的母親,擒入“連環套”中,石牢之內,被這少教主打得口血飛濺,若非自己以“龜息大法”詐作死亡,又得“失魂人”母女援手的話,早巳埋恨千古

  恨!雙重的恨!

  父死,家亡,母嫁。母親改嫁天齊教主,意然要置親生子于死地,眼前少教主,也移自己的母親“賽嫦娥玉翠英”做母親,他是孽種。

  “殺了他!”

  韓尚志在心里大叫著,他把對母親的恨,加在這異父的弟弟上。他挪了挪腳步,一咬牙道:“小子,我要殺你!”

  天齊少教主一愕之后,陰笑一聲道:“病神,這話到陰曹地府去再說吧!”

  韓尚志緩緩伸手,揭去人皮面具……

  “冷面人!”

  三人同時驚叫出聲。

  “觀天神祁昌”面上肌肉一陣抽搐,獨眼閃射駭然之色,處決囚犯時,他是監決人,而“冷面人”竟然還活著,怎不令他駭極驚極,不再脫口道:“你沒有死?”

  “不錯,我沒有死!”

  天齊少教主一連退了三個大步,驚悸的道:“你是人是鬼?”

  “哈哈哈哈,小子,你想不到吧。我是人!”

  天齊少教主勉力按撩激動的心情,徐徐的道:“冷面人,你仍然要做鬼!”

  韓尚志俊面之上,罩起一層恐怖殺機,一字一頓的道:“小狗,本人要在一招之內取你狗命!”

  “魔中之魔”的傳人“病神”,竟然是“冷面人韓尚志”的化身,確實是對方做夢也估不到的事。

  天齊少教主怒哼一聲,正待……

  韓尚志已移動腳步,欺向對方。

  空氣之中,驟現殺機。

  黃衣護法之一的“觀天神祁昌”一閃身擋在少教主身前。韓尚志在距對方八尺之外,停下腳步,冰寒至極的道:“閣下要先走一步?”

  黃衣四大護法,在“天齊教”中,是教主之下的特級高手。

  “觀天神祁昌”是四護法之一,功力是不同凡響。聞言之下,厲聲道:“冷面人,本護法監決不周,被你免脫,今天殺你以補過!”

  最后一個“過”字出口,雙掌已告劈出,一直裂岸狂濤般的勁氣,應掌而發。

  韓尚志一聽對方競然是“天齊教”的劊子手,殺意更濃,雙掌挾以畢生功勁,猛劈而出,以他二百年的修為內力,全力發掌,勢道之強,足可撼出山栗岳。

  “轟隆!”

  慘啤破空而起,“觀天神祁昌”,一個身形,飛瀉而出,摔落三丈之外。

  韓尚志一個照面之間,斃了一個赫赫有名的天下第一大教的特級高手,這種功力,確屬匪夷所思。

  少教主和另一黃衣護法,登時亡魂盡冒,冷汗涔涔。

  韓尚志冷哼一聲、帶煞的目光,射向天齊少教主。

  天齊少教主全身一震,俊面立呈死灰。另一個黃衣護法,暴喝一聲,猝然發掌。

  志一擊,他用上了全部功力。

  韓尚志身形微側,舉掌封法。

  同一時間,天齊少教主雙掌互搓、閃電亮掌吐勁。

  一陣柔風過處,韓尚志只覺劈出去的掌力,突然消失數成,心內微微一驚……

  “波!”的一聲巨響,他與那黃衣護法,各向后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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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8-15 00:05:14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波詭云誦

  對這種使人功力換散的怪功,韓尚志並不陌生,第一次,他初闖“連環套”,眼前的這位少教主施出,他曾在剎那之間失去功力,但稍瞬即復,第二次,他的功力已增加了一倍,“鬼堡主人”施展同一怪功。使他真氣全散,第三次,假“血骷髏”施展出來,也使他功力不聚,但僅是剎那的現象,現在,少教主第四次施展,他在毫無防備之下只感到真氣微泄而已。

  這證明了天齊少教主的功力,已不足影響他,而他自己,當然是前后判若兩人。

  若非天齊少教主這一岔,黃衣護法決接不下韓尚志這全力一擊。

  韓尚志一退之下,右掌連震,層層勁波,暴卷狂伸,涌向天齊少教主,左手五指暴彈,五樓洞金裂石的指風,激射向黃衣護法。

  一招分攻兩個一流高手。

  “波!波!”連響聲中,天齊少教主雙掌力封,竟然擋不住對方單掌吐出的勁道,被震得連連倒退。

  黃衣護法在韓尚志彈指之間,已疾閃飄開數尺,避過了駭人的指風。

  韓尚志在震退少教主的電光石火之間,俊地雙掌一收一放,掌指齊施,全力攻向黃衣護法。

  他的目的是先毀去黃衣護法,再收拾天齊少教主。

  這雙管齊下的一擊,快逾電閃,黃衣護法避無可避……

  刺耳的慘嗥聲,又告嘶空而起。

  黃衣護法,胸前血噴如泉,砰然栽倒。

  天齊少教主亡魂喪膽,一轉身,正待……

  韓尚志一晃身,橫攔對方身前。’

  天齊少教主驚怖至極的退了三步,栗聲道:“冷面人,你想怎麼樣?”

  “我想殺你!”

  你字出口,“魔魔掌法”之中的功勢已連施三招。

  天齊少教主踉蹌退了八步,毫無還手之力。

  韓尚志面上充滿恐怖殺機,那神情,使人不寒而栗,冷酷無既的道:“小子,我一招之內,要你伏屍當場!”

  天齊少教主被迫無奈,頓生拼命之心,暴喝聲中,彈身飛扑。

  韓尚志身形捷比鬼魅的一划,道一聲:“著:’’

  天齊少教主全身一震,左腕被扣,勁道全失,一雙手掌按住天靈之上,暗道一聲:“我命休矣”,雙眼一閉。

  韓尚志按在對天方靈上的手,只須一吐勁,對方登時就得腦血飛濺。

  “小子,天齊教與‘鬼堡’有何淵源?”

  天齊少教主,睜開雙目,怨毒而又驚悸的瞪著韓尚志,半晌才道:“你說什麼?”

  “鬼堡與天齊教有什麼淵源?”

  “這話從何說起?”

  “你小子的功力,與‘鬼堡主人’如出一轍!”

  “天下武功,万流同歸,何謂如一轍?”

  “如此說來,與‘鬼堡’無關?”

  “無何奉告!”

  “好級,現在你安心瞑目吧!”

  驀在此刻——

  一聲嬌喝,倏告傳來:

  “韓尚志,你不能傷他:“

  韓尚志聞言一驚,收回將吐的勁道。

  一個蒙面少女,俏生生的站在一丈之外,韓尚志不由脫口道了一聲:“有心人!”

  現身阻韓尚志向天齊少教主下殺手的,正是神秘的“有心人”。

  “姑娘別來無恙?”

  “托福!”

  “姑娘剛才說什麼?”

  “你不能殺他!”“為什麼不能殺他!”

  “你會悔恨終生!”

  這句不著邊際,令人莫測的話,使韓尚志大感愕然,殺了天齊少教主自己會悔恨終生,這話從何說起?心念一轉之后,若有所悟的道:“姑娘的意思是說他的母親……”

  “住口!”

  “有心人”立即出聲止住韓尚志以下的話。

  天齊少教主惑然的看著“有心人”迷茫不已,她為什麼要救自己?

  韓尚志更加狐疑不已,詫然道:“姑娘最好把話說明?”

  “有心人”幽幽的道:“你放了他!”

  “為什麼?”

  “你放開他!”

  “這個……恐怕要違尊命了!”

  “你一定要殺他?”

  “不錯!”

  “那你得先勝過我!”

  韓尚志一怔道:“姑娘為了他不惜和在下交手?”

  “哦!”

  “可是在下怎麼向姑娘無禮呢,賢母女對在下恩同再造!!”

  “不必說那些話,你要殺他,也許你要先毀了我才能辦到!”

  韓尚志大是駭然,試探著道:“我殺他易于反掌,只消吐勁

  有心人“惶然道:“韓尚志如果你敢下手,你我之間只能一個活著離開!”

  “真的有這麼嚴重?”

  “我告訴你,沒有轉環的余地!”

  韓尚志冷傲絕倫,從不向任何人低頭,但,對于“有心人”,他猶豫了,本來,他盡可一下震死天齊教主,然后再向“有心人”分解,但是“有心人”堅決的口吻;使他意識到后果的可怕!

  忽然,他想到一個可能,莫非“有心人”愛上了天齊少教?

  最感意外的要算天齊少教主,他自分必死,卻平空鑽出個“有心人”來硬岔一枝。

  “有心人”再次發話道:“你放了他!”

  這話,像是命令,使人沒有思索的余地。

  韓尚志終于松開了手,退后數步。

  天齊少教主宛若鬼門關里逃生,轉面向“有心人”一揖道:“余少坤謝過姑娘援手之德!”

  韓尚志心中一動道,他叫余少坤,那天齊教教主是姓余了!

  “有心人”一擺手道:“余少教主,不必言謝了,你走吧!”

  余少坤道:“請問姑娘芳名?”

  “有心人!”

  “這……”

  “今日之事,不必放在心上,你請吧!”

  余少坤体体地回過身來,陰陰地望了韓尚志一眼道:“冷面人,青山不改,綠水長流!”

  韓尚志不屑地哼了一聲,殺氣盎然的道:“余少坤,我警告你,先師的墳墓如被動一草一木天齊教將遭血洗!”

  余少坤口里哼了一聲,恨恨的道:“冷面人,咱們走著瞧!”

  聲落,彈身飛射而去,眨眼無蹤。

  就在余少坤身形消失之后,“有心人”蓮步輕移,走到那方墓石之前,皓腕一伸,就向墓碑之上抹去!

  韓尚志不由心頭巨震,晃身上前,伸手一隔,駭然道:“姑娘要做什麼。”

  “把你的姓名抹去!”

  “為什麼?”

  “你忘記冷面人韓尚志已經死了,山崗上還有墳墓,你現在的身份是病神,魔中之魔的傳人!”

  韓尚志微微一笑道:“大丈夫立身處世,何必藏頭露尾!”

  “你與‘天齊教’已勢同水火,現在又毀了教中兩個黃衣護法,該教豈肯與你善罷甘休,這后果你……”

  韓尚志傲然道:“在下何懼之有!”

  “天齊教高手如云,領袖江湖中各大小幫派,教主功力無邊……”

  “姑娘美意,在下十分感激,但在下不願再藏頭掩面!”

  “家母贈你入皮面具,要你改容換貌。其中含有深意?”

  韓尚志不由心中一動,道:“請道其詳?”

  “有心人”聲音中充滿黯然的意味道:“這些事將來你會全部明白的、總之這是家母的一番若心!”

  韓尚志對“有心人”母女的處處神秘,事事莫測,感到極大的不耐,但他又無可如何下,當下一指墓碑道:“弟子為師父刻碑勒石,豈能不留名姓?”

  “何不留待以后?”

  在下不願毀去這碑!”

  “天齊教禁區之內,你能安心令師遺骨不被侵犯?”

  韓尚志雙目倏現煞光,沉聲道:“在下有言在先,先師墳墓如被動一草一木,‘連環套’中將是屍山血海,雞犬不留!”

  “血洗‘天齊教,憑你一人之力?”:

  “姑娘不妨拭目以待!”

  “有心人”沉默了半晌道:“你的作為,使家母非常失望。”

  韓尚志歉然道:“在下負疚良深!”

  “有心人”突然垂下了手,退了—步道:“你堅持要留名?”

  “在下十分抱歉,請賢母女鑒諒:“

  “令師‘魔中之魔’確是天南‘幻魔宮’之主?”

  “這個無庸置疑,先師還遺有信物!”

  “哦!那你已是天南一脈了?”

  “是的!”

  “有心人”頭向四方一轉,似在查察附近有沒有人隱身,然后放低了聲音:“你丟失了一件武林至寶?”

  韓尚志點點頭:“不錯,姑娘怎知此事?”

  “知道這事的不止我一人!”

  “在下誓必要尋回!”

  “可是你不是對方之敵。”

  “姑娘指的是……”

  “當然是假‘血骷髏’!”

  “這卻未見得?”

  “你分明不是對方敵手。”

  “此一時彼一時!”

  “你有制勝之道?”

  “也許!”

  “真的?”

  “在下沒有說空話的必要!”

  就在此刻一一

  一陣極輕微的破風之聲傳處,一條身影,以極快的身法,從十丈之外,一掠而過,錯非是韓尚志和“有心人”這等功力,換了旁人。真還不易覺察。

  “有心人”匆匆的道:“我該走了,再見!”

  見字余音未散,人已飛縱而逝。

  韓尚志心中一動,這疾掠而過的身影是誰?為什麼“有心人”匆匆離去?

  心念之中,不遑多想,疾彈身朝方才那人影消失的方向追去,他的目的,是希望能藉此找出些“有心人”母女的來歷線索,以解心中不斷增加的疑云。“有心人”顯然余言未盡,似乎還有話要對自己說,卻因這神秘人影的驚鴻一現,而使她匆匆離去、這中間定有蹊蹺。韓尚志全力展開“浮光掠影”身法,快得如—抹淡煙。

  樹林盡處,跟界—闊,數十丈外,一條纖纖人影,直奔左首的山崗而去。

  韓尚志在逼近對方身后二十丈左右距離時,放緩身形,和對方保持同樣速度,雙方在同一速度飛馳之下、就能清楚的打量對方。

  這身影,並不陌生,但從背景判斷,韓尚志’一時認不出來。

  盞茶工夫之后,己然奔行了近二十里地面。

  眼前崗嶺羅列。

  韓尚志心中暗自納罕,這看似熟悉的身影、竟然直奔自己的假墓所在之地。

  那人影似乎不曾發覺被人跟蹤、逕直馳上山崗。

  奇怪,那人影果然在韓尚志的假墓之前,停下嬌軀。

  韓崗志則遠在十丈之外,在一棵石筍之后,隱住身形。

  那女子莫地回營。朝韓尚志隱身的方向,發出一聲冷笑。

  韓尚志不禁一怔,難道她發覺自己跟蹤,同時,他看出了這女子正是吳小眉。

  吳小眉何以會來到此間。令人費解。

  韓尚志奇詫已極的注視著吳小眉,看她將要做些什麼。

  吳小在墓前痴立了半晌之后,突地舉掌向墳墓劈去。

  這動作使韓尚志驚訝万分,但他並不打算出聲阻止,因為那墓根本是假的。只是吳小眉毀墓的動機何在,他無從想像。

  吳小眉巴巴地趕來毀這假墓,令人莫測高深。

  就在吳小眉掌力乍吐之際,一聲嬌喝,從身側響起:

  “住手!”

  吳小眉芳心一震,硬生生把掌力撤回,飄退五尺。

  墳墓之后,冒起一人美如天仙的少女。

  韓尚志一顆心不由狂跳起來,那少女正是“鬼堡’之內,偷放自己的‘未亡人”。

  吳小眉看清現身的少女之后,訝然道:“姑娘是誰?”

  “你先報名?”

  “我叫吳小眉!”

  “我叫吳小眉!”

  “吳小眉?”

  “不錯!”

  “你為何要毀這墳墓?:“

  那種刁蠻的說話態度,使吳小眉怒意倏起,秀眉一挑道:“你還不會報名?”

  “姑娘我叫未亡人:“

  “未亡人?”

  “昭!”

  “未亡人,你是一個寡婦?”

  “未亡人”粉面一變道:“你說話客氣些!”

  吳小眉冷冷一笑道:“你自報名為未亡人,難道我說錯了?”“我問你為什麼要毀去這座墳墓?”

  “我高興,哈哈哈哈!”“你高興難道墓中人與你有什麼過不去?”

  “你猜對了!”

  “他與你有仇?”

  “他?他是誰?”

  “冷面人韓尚志!”

  吳小眉登時前仰后合的狂笑起來。

  隱在一旁韓尚志,連眼睛都直了,他像丈八金剛,摸不著

  “未亡人”杏目一睜道:“這有什麼好笑的?”

  吳小眉一斂笑聲道:“你管我笑不笑,我覺得好笑就笑!”

  “我偏不許你笑!”

  “憑什麼?”

  “憑你想毀墓一點。我就可以殺你!”

  “大言不慚!”

  “那就你試試看?”

  “未亡人”一閃身,到了墓前,與吳小眉成了對面之勢,雙掌隨著劈出,這出手之勢,既詭且辣。

  韓尚志又是一怔,“未亡人”原先的身手,敵不過天南“幻魔宮”的四個青衣侍衛,現在由她出手之勢看來,功力竟然高了一倍有余。

  吳小眉冷哼一聲,嬌軀划處,避過對方凌厲的一擊,反身攻出三招。

  三招出手、“未亡人”被迫退了三步。

  兩人一來一往,展開了一場驚心動魄的搏斗。

  只打得砂塵滾滾,草伏木偃。

  雙方出手,都是奇絕武林之學,韓尚志看得咋舌不已,這兩個女子的身手,足可列入武林拔尖高手之林。

  轉眼之間,雙方互換了百招之多,竟然難分軒輕。

  嬌喝聲中,吳小眉身形暴退,玉掌奇詭絕倫的疾圈連划,一波波回旋怪風,匝地卷出,聲勢相當駭人。

  “未亡人”在回旋怪風之下,招式竟然施展不開,不由脫口道“回風掌、你是……”

  語聲未已,“砰!”的一聲,“未亡人”嬌軀晃了一晃。

  吳小眉十成勁道的一掌,確確實實的劈在對方胸前,任是一等一的高手。也得當場骨斷筋折五腑離位,但“未亡人”僅只晃了兩晃,半聲都不曾哼出。

  吳小眉估不到對方功力如此深厚,不由一室。

  就在她一窒的當口,“未亡人”纖掌一揚,電閃拍出。

  這猝然的反擊,使吳小眉手足無措,總算她反應靈敏,單足柱地,電掣向側方斜射,但仍遲了半步、右肩仍被掌風掃中

  一陣劇痛攻心,忍不住嬌哼出聲,蹬蹬蹬踉蹌倒退八尺之多。

  韓尚志倒不奇怪,“未亡人”既是“鬼堡”出身,那種不懼普通掌指的怪功,是“鬼堡”絕技之一,吳小眉當然傷不了她。

  吳小眉為什麼要毀墓?

  “未亡人”又為什麼要護墓,而且早隱墓后?

  他百思不得其解。謎,尚未揭曉!

  雙方對他都有過救命援手之恩,是以他不願現身出來。

  “未亡人”一掌擊傷對方之后,不再跟蹤進擊,冷冷的開口道:“回風掌為‘不老先生’獨門武功,吳姑娘你是‘不老先生’的什麼人?”

  吳小眉聽到對方道出自己的武功來歷,芳心為之一震,道;“家祖父!”

  “哦!原來姑娘是‘不老先生’的孫女!”

  吳小眉也示弱的道:“你是‘鬼堡’門下?”

  “未亡人”怔了一怔,並不答腔,轉過話題道:“吳姑娘確實與韓尚志有仇?”

  “沒有!”

  “那為什麼要毀墓?”

  “這個……尊駕要問?”

  “未亡人,”似乎刁蠻成性,聞言之下,粉腮一變道:“我豈能不問!”

  吳小眉似有所悟,前移數步,沉聲道;“你是韓尚志的未亡人?”

  “未亡人”慘然一笑道:“不錯!你說的正對!”

  一旁的韓尚志,登時啼笑皆非,這可是奇絕天下的事,她竟然承認是自己的未亡人,真是匪夷所思的怪事。

  當然,他不知道“末亡人”就是他日夕日惦記的拜弟東方慧。

  吳小眉粉腮大變,顫聲道:“他結過婚?”

  “未亡人”察言觀色,己知就里,冷冷的道:“吳姑娘,你是否很愛他?”

  吳小眉經霞上臉,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未亡人”緊接著又問道:“姑娘是默認了?”

  吳小眉突地揚聲道:“不,我恨他!”

  韓尚志在暗中大搖其頭,對吳不眉,他從來沒有起過什麼念頭,也可以說對任何女子,因為他下意識中,對女子有無限的憎惡。

  吳小眉的話,使“未亡人”一楞,道:“因為你恨他,所以你要毀他的墓,這未免……”

  吳小眉銀牙一咬道:“他的墓、你准知道他在墓中?”

  “未亡人”駭然退了一個大步道:“這話怎講?”

  “你准知道韓尚志已經死了?”

  “當然!”

  “你親眼看見”

  “我親手埋葬造墓立碑!”

  韓尚志更是驚震莫名,自己的墓,分明是拜弟東方慧所造,他還在碑上留名,表示異日舍命全變,共葬一穴,而“末亡人”竟然說出這等話來,不知她居心何在。

  吳小眉冷笑一聲道;“這碑上該有兩個人名字,難道小叫化東方慧也是你所葬!”

  “未亡人”沉吟半晌之后,突然道:“我就是東方慧!”

  韓尚志几乎驚呼出聲,“未亡人”竟然自承是東主慧,真是令人啼笑皆非,她怎知東方慧是男人,而且是個小叫化。

  吳小眉“嗤!”的一笑道:“你是東方慧!”

  “不錯!”

  “你是小叫化?”

  “不錯!”

  “你是人是鬼?”

  “當然是人!”

  “是人為什麼鬼話連遍?”

  “未亡人”幽幽一歎道;“因為你愛他,而他已作古人,所以,我把這心底的秘密告訴你,我立碑留名的目的是要代他報仇之后,同墳而眠!”

  韓尚志怒意漸生,“未亡人”竟然說得振振有詞,動聽已極,她為什麼不顧羞恥,編造這美麗的謊言?

  吳小眉忽地縱聲而笑,前仰后台,有若化枝亂顫。

  “未亡人”杏目一瞪,厲聲道:“請你放尊重一點?”

  吳小眉笑聲斷續的道:“未亡人,東方姑娘,我該如何稱呼你,你的話的確可以使石頭人為之垂淚,這種生死不渝的愛。可以上格天神!”

  “你以為我信口開河?”

  “豈敢,不過姑娘自問是不是小叫化,這名號合適嗎?”

  “你要證實?”

  “極想!”

  “好,我讓你看!”

  “未亡人”背轉身支,用手在臉上一抹,復又在頭上一陣播弄,轉過身來!

  吳小眉目瞪口呆,眼前確是一個蓬首后垢面的小叫化,只差身上的衣裙不曾換過。

  隱在石苟之后的韓尚志,宛若五雷轟頂,這一下几乎震得他失去知覺。

  誰說:“未亡人”不是拜弟小叫化東方慧!

  東方慧竟然是個女的?

  他全身急遺痙變,無力的斜倚在石筍上,腦內嗡嗡作晌:

  東方慧是女的,而且生死不渝的愛著自己,自己竟然一無所覺。

  往事歷歷,電映心頭,江湖之上,她從。“天齊教”首席堂主“彩蝶李芸香”的轎中救出自己后,在巨石頂上,兩人結拜,她說她也恨女人,盟誓,她一再說來無論發生任何情況,都不能離棄她,她原來早有此心了,及后,兩人分手,又重逢,她失蹤,自己尋她進“連環套”几乎喪命……

  她為了自己立墓刻碑,留名以示一死殉愛……

  韓尚志心亂如麻,他生平最恨女人,然而,對方東慧,他分不清是恨是愛!

  如果他不易容為“病神”,東方慧在被“幻魔宮”青衣侍衛圍攻之時,他和她就應重逢。但彼此見面不相識……

  他疑心是夢,然而活生生的現實告訴他不是夢!

  東方慧除去假發面具,道:“如何!”

  吳小眉小嘴一頒道:“我仍然不相信你!”

  “為什麼?”

  “你是否想打開墳墓證實—下?”東方慧駭然色變道:“什麼意思?”

  “看看墳墓有沒有人!”

  東方慧被對方的話震住了,久久之后,才像自語般的道:“不可能,我親手把他埋葬的!”

  吳小眉見對方神情,不像是裝假的,粉面一肅道:“東方姑娘是否葬錯了人?”

  “千真万確!”

  “難道世間有兩人‘冷面人韓尚志’?”東方慧惑然至問道:“什麼?你又碰到一個韓尚志?”

  “不錯,他化名叫是‘病神’!”

  韓尚志像是患了一場大病,癱瘓在那里,但對方的話,仍隱約入耳,他已意識到吳小眉看到自己和“有心人”交談的一幕,但她為什麼要毀墓呢!是了,她早對自己有意,而認自己故意改容易貌欺騙她。

  “病神,我想不太可能嗎?”.“像你變成小叫化一樣!”

  “你說他是易了容?”

  “也許!”

  東方慧嬌軀一顫,喃喃的道:“不可能,不可能,他已經死子,我親手埋葬的!”

  吳小眉冷冷地道:“東方姑娘要不要當面證實一下?”

  “什麼,你要掘墓?”

  “不必!”

  “如何證實?”

  呈小眉神秘的一笑,候地又變為滿面幽怨之色,轉身朝韓尚志隱身之道:“韓少俠。可否現身一見!”

  韓尚志如夢方醒,木然的站起身來,轉出石筍之外。

  一聲尖叫,東方慧搖搖欲倒,她不敢相信這是事實,被埋葬了的人會復活,她閉上雙眼,沒有勇氣睜開來再看一眼。

  她想這是一個離奇的夢,她怕夢醒后幻滅的痛苦。

  韓尚志也木然成痴的站在原地不動。

  雙方相隔十丈,但在高手眼中看來,十丈距離,已可數毫發,所以彼此的面目,仍是清晰的一覽無遺。

  東方慧歇斯底的叫道:“不!這不是真的!不是……”

  吳小眉一聲長歎之后,道:“東方姑娘,你是否願意聽個故事?”

  東方慧微微—頷首,雙眸依然緊閉,嬌軀簌簌抖個不停。

  吳小眉幽幽的道:“有這麼一個武林高手,不幸失手被敵所擒,囚在死牢之中待決,而那死牢除死人決無法出牢,但這武林高手,卻練有‘龜息大法,’在別人安排之下,他假裝已被毒斃,屍首抬出死牢,埋葬,三日之后,他復活了……”

  東方慧雙目一睜,嘶聲道:“你說的是他?”

  “不錯!”

  “你怎會知道得如此清楚?”

  “—個蒙面女子,在被我看出這秘密之后,告訴我這故事,她自稱‘有心人’!”

  東方慧大夢初覺,—股被欺騙的怨意,立升心頭,但轉念一想,又搖搖頭道:“不能怪她.她不知道我是……”

  吳小眉一蹩道:“他不知道你什麼?”

  東方慧突然尖叫一聲:“志哥哥!”人如巧燕也似的飛掠過去。

  她想擁抱他,然而對方木然的表情,使她止住了,她想起了,拜兄韓尚志最恨女人,于是,芳心再一次破裂!淚水,掛下了粉腮,她終于忍不住道:“志哥,你我結拜之時,你說在任何情況下也不會離棄我?”

  韓尚志神思漸復,激動的道:“是的,慧弟!”

  “你仍然叫我慧弟?”

  韓尚志一怔神,囁嚅的道:“這……這……無傷大雅,又何必……”

  “不!名不正則言不順……”

  “你我義結金蘭,名正言順?”

  “可是……可是我是女的呀!”

  “是的,你是女的!”

  “你恨我嗎?”“為什麼?”

  “你曾經說過你最恨女人!”

  “不!你……你是例外!”

  東方慧用衣袖試去淚痕,笑屆大展,如芍葉初放,一雙照白分明的大眼珠,定定的望著韓尚志,柔情似水的道:“志哥,你不恨我?”

  “我沒有理由恨你!”

  “那你是愛我羅?”

  韓尚志下意識的心頭一顫,一從未有過的微妙感覺,使他不自禁的面上發熱,頓了—頓之后,道:“是的,我愛你像手足弟兄一樣!”

  東方慧屆突斂,幽幽的道:“志哥,這像是—場曲折離奇夢?”

  “是的,此事如白云蒼狗,變幻莫測!”

  “你高興我是一個女子嗎?”

  “這個……當然,沒有什麼分別!”

  那邊—

  吳小眉滿腹夢里相思,化做了無邊哀怨,她一見鐘情的人。競是心有所屬,她曾因他的死而流淚,因他的死而心碎,現在,像奇跡似的,他沒有真的死去,可是,她得不到他了。

  于是——

  她離開了,默默地走了!

  她想起此來的目的乃是為父報仇,仇恨,沖淡了她碎心的記憶,她直奔“天齊教”總壇所在地的“連環套”。

  另一邊——

  東方慧以一種祈求似的目光,看著韓尚志道:“志哥,你不能改變一下稱呼?”

  韓尚志劍眉微蹩道:“我叫你慧妹!”

  這一聲慧妹,使東方慧如盛夏飲冰,芳心清涼無比,她本來已決定一死以殉,可是韓尚志奇跡般的沒有死,那些斷腸的記憶,在這一聲“慧妹”中完全消失。

  韓尚志忽地想到東方慧的出身,不由打了—個冷噤。沉聲道:“慧妹,你是‘鬼堡’中人”

  東方慧粉腮一變道:“是的,這……這有什麼不妥?”

  “鬼堡主人是你的什麼人?”

  東方慧芳心也同時記起一件事來,登時粉腮大變,退了—個大步道:“志哥,何必問那些事呢?”

  “不:我必須要知道:“

  “你一定要知道?”

  “是的!”

  東方慧面上掠過一抹痛苦的陰影,玉牙緊咬道:“他是我父親!”

  “鬼堡主人是你父親?”

  “不錯!”

  韓尚志全身—震,起了一陣痙變,這現實未免太殘酷了,自己心目中義薄云天的拜弟,原來是喬裝巧扮的女紅妝,而且。她是血海仇人的女儿:

  和她絕交嗎?不可能!

  放棄仇怨嗎?更不可能!

  她意然是使武林陷于末日恐怖的魔尊“血骷髏”的女儿,太出人意料!

  一時之間,他呆若木雞,宛若跌人万丈冰窖,從頭直涼到腳心。

  東方慧粉面之上,神色懊忽數變,她已經知道她的志哥目前在想些什麼,她以前不敢朝這方面想,現在,她不敢想的事終于來臨。

  仇,什麼樣的仇,她不知道。

  她的父親鬼堡主人“血骷髏”平生仇家難以計數,他不許任何人過問他的行事。

  她的心碎了!

  她恨造物主這種酷毒的安排!

  情,使她無以自拔,現實,使她心碎。

  如果韓尚志真的死了,她的情有始有終,然而,他不曾死,像奇跡似的,這奇跡只給她帶來剎那的驚喜,隨之的是無邊的痛苦。

  韓尚志冷漠堅毅地性格,索仇是必然之舉,而他索仇的對象是自己的父親。

  那后果,她不敢想!

  在經過長時間的痛苦煎熬之后,她終于有所決定,慘然一笑道:“志哥哥,你曾說過你與家父仇深似海?”

  “是的!”

  “什麼樣的仇?”

  韓尚志目中忽現怨毒至極之光,咬牙沉聲道:“殺父毀家屠族!”

  東方慧嬌軀晃了兩晃,盡量抑制著將要發狂的情緒道:“你要報仇?”

  韓尚志痛苦一點道:“慧妹,這說來未免太過殘酷,但我不能不這樣做,‘鬼堡’將像我的家一樣被毀,一樣的涂上鮮血!”

  東方慧面色灰敗,忍著兩泡淚水道:“志哥,我們不該認識的!”

  “但是我們認識了,而且慧妹你對為兄恩義交加!”

  “志哥,事無兩全之道……我……我……”

  “怎麼樣?”

  “願趁現在告訴你一句話!”

  “什麼話”

  東方慧含蘊了許久的淚水,終于滾落粉腮,凄涼欲絕的道:“自我們第一次邂逅起,我就……我就……”

  韓尚志已意識到她將要說什麼,這是他從來沒有想到過的事,以事實的發展來看,他再笨也不會体味不出來,但,他仍側然道:“你就怎麼樣?”

  “我愛上了你!”

  韓尚志聞言之下,抨然心驚,果然事實正如自己所料。

  東方慧說完這話之后,低垂臻首,但很快的又拾起頭來,杏目睜得滾圓,以一種極其復雜的神色,迫視在韓尚志臉上。

  韓尚志心亂如麻,几乎不敢和她眼光接觸。

  東方慧突地展顏一笑,這一笑,十分慘然,是斷腸的笑,幽凄的道:“志哥,你不會輕視我吧?因為,這是我最后向你表露壓抑在胸中許久的心意的機會……”

  “最后,為什麼?”

  一絲不詳的陰影,襲上韓尚志的心頭。

  “志哥,我們用不著掩飾,你該想到我們必然的結果是什麼2”

  韓尚志痛苦的低下了頭,他無話可說。

  東方慧像是失常般的泯沒了少女應有的矜持,音調—變道:“志哥,你願回答這一句話嗎,發自內心的?”

  “慧妹,你說!”

  韓尚志抬起頭來,正視著東方慧。

  東方慧一掠鬃邊散發,無限迫切期待的道:“志哥,你愛我嗎。”

  韓尚志心頭一震,惶然退了兩個大步,張口結舌。一時答不上話來,他知道她是女儿之身,前后不到半個時辰,說愛她,是違心之論,若說不愛,以往手足般的情份,和這疑暫的時間內心里的微妙反應,似乎是接近了愛。他恨女人,然而東方慧的情形,又當別論。

  她當初立碑留名,目的是殉情,片面的愛,一種隱藏著的愛,這足夠說明她的痴心,她的純情。

  人非草木,韓尚志豈能無動于衷。

  東方慧見韓尚志的神情,芳心如絞,緊咬香唇道:“志哥,我不勉強你說愛我,只要我愛你,這樣……就夠了!”

  韓尚志終于沖口而出道:“慧妹,我愛你!”

  東方慧粉腮頓現驚喜之色,但睦即又化為一片凄清,道:“志哥,你為了憐憫我,還是安慰……”

  韓尚志面色湛然的道:“慧妹,我不欺騙你,我想我內心真的有這種感覺,不錯,我恨女人,然而對你,我意念中沒有這種因素!”

  “真的?”

  “真的!”

  “志哥,我有一個奢望!”

  “什麼?”

  “對你是第一個,也是最后一個要求!”

  “慧妹不妨明說,只要我……”

  東方慧秀眸微閉,腮紅似火,櫻唇半張,夢囈般的道:“你我!”

  韓尚志登時面熱心跳,一種從未有過的緊張,使他呼吸也隨之迫促起來,驚惶失措的道:“吻……吻……”

  “昭!”

  那如花似玉,薄帶凄清的粉靨,那新月般的翠黛,那遮蓋著剪水雙瞳的長而黑的睫毛,那瓊玉似的鼻子,半張著的,微見自動的唇瓣,窈窕的身材,因激動而起伏不已的酥胸……無邊的誘惑,使韓尚志迷茫又迷茫。

  終于一

  他拖著沉重的腳步,向她走近。

  一股如蘭似麝的幽香,導引著他走向一個奇妙的夢境。

  他攬著她的細腰,環住她的粉頸。

  兩雙玉臂,適時的圍了過來。

  于是———

  四片唇瓣,緊緊地湊在一起,兩個身形,密密接合。

  一種生平未經歷過,但卻是本能的動作,融化了兩個人。

  吻!長的吻!

  這一刻,似乎時間停止了運行,宇宙的一切也不存在了,一陣陣微妙的感覺,流遍全身,加上彼此急遂的心跳……

  不遠處的一棵矮樹之后,傳來一聲歎息!

  但沉醉中的兩人,一無所覺。

  久久之后,東方慧輕輕推開了他。

  淚水,又掛了她的粉頰。

  “志哥,我滿足了,此生已無憾事!”

  韓尚志面上掠過一抹痛苦的抽搐,喃喃的道:“我做了什麼?我究竟做什麼?”

  “志哥,你后悔?”

  “不!”

  “那你又何必自責?”

  “慧妹,我無法解釋我心的感受!”

  東方慧首一點道:“志哥,我知道,情和仇二者使你困感,這沒有結果的愛,使你苦惱對嗎?可是志哥,我們無法躲過命運的安排,小妹我已有打算……”

  “打算,什麼打算?”

  “這個,你不必問,今后,天上……人間……願常相憶……”

  字字斷腸,語語含悲。

  韓尚志一聽話風不對,急道:“慧妹,你這是什麼意思?”

  東方慧的如花容貌,剎那之間,像是憔悴了,哽咽著道:“志哥,這是命運,愛不能化解仇,但願仇也不掩蓋這一段愛!”

  韓尚志黯然的睇視著對方,他能說什麼呢?

  天老、地荒、花殘、月缺、好夢已注定難圓。

  東方慧仰天一聲幽然長歎,道:“志哥,我走了,願你珍重!”

  說完,以袖掩面,彈身朝崗下奔去。

  韓尚志木然的看著她的背景消失,他想喊,但沒有出聲,他想追,但挪不動腳步血海深仇使他沒有抉擇的余地,他不能因儿女之私,而拋去血仇,他不能一方面愛她,一方面向她的父親索仇2

  現實的安排,使他和她無法結合。

  剎那之間,他感到一陣暈眩,心痛如割。

  東方慧對自己可說思義雙全,情深似海,但、他只能任她離去。

  倏地——

  東方慧說過一句話,又響在耳邊:

  “……天上人間,願常相憶……”

  他不自禁打了一個冷顫,付道,不對,她的意思似去尋死……心念及此,狂呼一聲,“慧妹你不能”

  身形一彈,就朝東方慧身影消失的方向奔去……

  “孩子,回來!”

  聲音不大,人耳驚心,韓尚志不期然的止住了飛射之勢。

  “孩子,任她去吧,這樣最好!”

  韓尚志聽出是“失魂人”以的聲音,心中不由一震,這神秘的人像是陰魂不散,總是暗中不離自己,當下一頓足道:“前輩,我必須追到她!”

  “為什麼?”

  “她……她……可能會去自尋短見!”

  “不會!”

  語意十分肯定。

  韓高志惑然不已的道:“前輩憑什麼斷定她不會去自尋短見?”

  “她有這個存心,但她辦不到!”

  “為什麼?”

  “你別管!”

  “晚輩不能因前輩一句話,而讓她……”

  身形再彈……

  “韓尚志,我不許你這樣!”

  這句話像含了極大的威力,使韓尚志不得不止住身形。

  “失魂人”阻止自己的目的何在?

  “失魂人”以一種無比慈詳的聲音道:“孩子,聽我的話!”

  韓尚志惶惑至極的道:“我不能眼看著她去死呀!”

  “我說過不會!你和她之間,這是最好的結局!”

  “最好的結局?”

  “不錯。”

  “我知道我們無法結合,因為上代的血仇已在我倆之間划了一條鴻溝……”

  “這卻未見得,不過另外一條鴻溝,卻是無法越過的!”

  “晚輩不解。”

  “你不解也好,總之希望你把這段情當作過去,最好是徹底的忘記!”

  “是的,我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孩子,現在你馬上到‘連環套’去救一個人!”

  韓尚志愕然道:“救人,誰?”

  “吳小眉!”“她怎麼樣?”

  “她已被困在‘連環套’中!”

  “以她的身手,還會……”

  “連環套天生絕地,再加上人工布置,勝過一般奇門陣勢!”

  “晚輩曾受吳姑娘救命之恩,這是義不容辭的事,晚輩馬上……”

  “且慢!”

  “前輩還有話說?”

  “這是‘連環套’的谷道圖,你可依圖進谷,但記住,救了吳小眉之后,立即退身,不可久留,更不可深入總壇要地!”

  “為什麼?”

  “你的目的只是救人!”

  “晚輩遵命!”

  一張紙片,凌空飄來,韓尚志伸手接住,知道這就是“失魂人”給自己的谷道圖,當下也不惶細盾。恭謹地道了一聲“再見!”彈身“向連環套”奔去。

  他的腦內,乃是漲漲噩噩的,心頭沉重得像壓了塊鐵板,他無法忘懷東方慧凄然欲絕的芳影尤其,那臨別一吻!

  顧盼之間,韓尚志已來到“連環套”外。

  果然,谷道之內,隱隱傳出暴喝之聲。

  他取出“失魂人”結他的那張谷道圖,仔細的參詳了几遍、已大致了然于胸,順手把谷道圖朝腰間—塞,方待舉步……

  “何方朋友,大膽窺探‘連環套’?”

  隨著喝聲,六條人影,出現谷口,一字排開,攔在進門之處。

  韓尚志冷眼一掃,現身阻路的是六個黑衣持劍壯漢,

  六狀漢子再次喝問道:“朋友報個名儿上來?”

  韓尚志冷哼一聲,道:“憑你們要我報名?”

  不理不睬,大踏步向谷口欺去。

  六個壯漢齊齊暴喝一聲,六只長劍,閃起一‘片寒芒,封住去路。韓尚志待走到距六壯漢五步之間,揚手揮出—道如山勁飛。

  狂隨匝地之中,挾以兩聲慘哼,居中的兩個壯漢,首當其沖,立被震得向后飛瀉,其余四個,亡魂皆冒,向兩隱去。

  韓尚志足未稍停,如行云流水般,一飄數丈,向里淌進。

  突然——

  —聲嬌喝傳處,右側的岔道之中,射出三條人影。

  韓尚志一剎身形,目光掃處,只見現身的赫然是“天齊教”首席堂主“彩蝶李芸香”和兩個隨身侍婢。

  雙方俱是一怔。

  “彩蝶李芸香”滿面駭凜之色,但瞬即變為一臉媚態、嬌笑一聲道:“韓少俠,想不到我們又重逢了!”

  韓尚志冷漠至極的道:“李芸香,你的死期到了!”

  “彩蝶李芸香”媚態依然的道:“韓少俠,我們之間似無深仇大恨!”

  “天齊教對在下拜賜良多,但不是我殺你的主要原因……”

  “殺我?格格格格!連環套中談殺人,韓少俠未免太過目中無人了!”

  “你以為我殺不了你?”

  “彩蝶李芸香”粉面驟寒.媚態盡斂,冷冷的道:“冷面人,只怕你今天難得活著出去!”

  韓尚志冷冰冰的道:“李芸香,你記得八義幫主吳由道被殺的事嗎?”

  “不錯,是本堂下的手!”

  “還有江南七怪……”

  “不錯,不錯,這與閣下何干?”

  “八義幫主之女與在下有點淵源,這筆帳,在下想替她結一結!”

  “彩蝶李芸香”格格一笑道:“如何結法?”韓尚志俊面之上,倏然罩起—層恐怖殺機,身影向前—欺道:“血帳血還,取你頂上人頭!”

  “彩蝶李芳香”被韓尚志福人的殺機,震得向后退了三步,兩個侍婢也同時駭然跟著退了數步。

  “冷面人,只怕你辦不到?”

  “你就試試看!”韓尚志看字方落,“浮光掠影”,一閃便到了“彩蝶李芸香”身前伸手可及之地,驚叫聲中兩個侍婢向左右斜飄開去,李芸香則一個倒縱……

  “那里走!”韓尚志右手五指.已在對方身形一動的瞬間,電閃扣出……

  這一扣之勢,快逾電光石火,“彩蝶李云香”焉能逃得過……

  驀在此刻——

  一陣極細但卻刺耳的破風聲,從后襲到。

  韓尚志不由大吃一驚,這是絕頂高手所發的暗器,當下不遑傷敵,先求自保,收手向后拍出一道勁風,人跟著乘勢橫閃八尺。

  轉身之際,已看出襲來的乃是几片樹葉,再—看出手的人,不自禁的“哦”了—聲,腦內嗡的一響,几乎載倒下去。

  這出手襲擊自己的,竟然是自己毒如蛇蠍的生身之母“賽嫦娥王翠英”。

  韓尚志面上起了一陣抽搐,渾身簌簌而抖。

  這一瞬間,“彩蝶李芸香”已退身八尺之外。

  “賽嫦娥王翠英”面寒如水,冷冷地注定韓尚忘。

  韓尚志肝腸如被寸段,上一次,他母親向他下毒手,几乎送命石牢之中,現在,又面對他的母親,心中似被滾油煎煮。

  難道做儿子要向母親出手?世無此理。

  但虎毒不食儿,這樣的母親,競毒過虎狼。

  “賽嫦娥王翠英”終于開口了!

  “冷面人,想不到你竟敢自投羅網,上次被你逃脫,這次,哼!你插翅難逃!”

  韓尚志周身起了—陣痙攣,心上似被利劍穿扎,說這話的。竟然是他的生身之母,他感覺到自己的心在滴著鮮血。

  你既不以我為子,我又豈有認你這樣的母親

  心念之中,沉痛無比的道:“教主夫人,今天准備如何對付在下?”

  “賽嫦娥王翠英”嬌軀微微—震,一抹難以覺察的異色彩.從臉上一閃而逝,語冷如冰的道:“冷面人,擅闖‘連環套’者死!”

  每一個字,像一支利劍,射在韓尚志的心上。

  谷道之內,傳來數聲慘嗥,令人動魄驚心。

  一個意念,從韓尚志心中升起,先殺“彩蝶李芸香”后救吳小眉,從那慘降之聲判斷,吳小眉在與人拼斗之中,只是,眼前如何對付這位“天齊教”主的夫人——自己的母親?

  難道真要演一場骨肉慘劇?

  几經躊躇之后,突地一晃身,扑向一丈之外的“彩蝶李芸香”。

  這—著,確實出人意料之外。

  “彩蝶李芸香”心念未動。對方已飛扑而至!急切中,本能的揚掌疾封。

  “波!”的一聲巨響,慘哼聲同時傳出,“彩蝶李芸香”口血飛濺,被擊飛三丈之外!

  几乎是同一時間,一道排山掌力,從后涌向韓尚志。又是一聲悶哼,韓尚志跟隨沖前五步之多,回身之下,正與“賽嫦娥王翠英”照面,雙方相距不及兩丈。

  原先避在—旁的兩個侍婢,這時飛身縱出,扶起重傷倒的“彩蝶李芸香”,轉身朝谷內去走去。

  韓尚志鋼牙咬碎,栗聲向“賽嫦娥王翠英”道:“你……你既不認……”

  “住口!”

  “賽媚娥王翠英”厲聲截住了韓尚志的話頭。

  韓尚志把心一橫生道:“教主夫人,難道你非逼我出不可?”

  “嘿嘿,出手,好大的口氣,難道你還想活著離開?”

  韓尚志目毗盡裂,涔涔滲出血水、仰天悲嚎道:“父親在天英靈不遠,孩儿要被迫絕滅倫常了!”

  “賽嫦娥玉翠英”嬌軀晃了兩晃。

  驀在此刻——

  谷道中又奔出數條人影、五老者一少年。

  那少年正是少教主余少坤。

  仇人見面,份外眼紅,余少坤喝一聲:“冷面人,你居然送死來了!”

  接著如雷暴喝,余少坤已出手攻向韓尚志!

  韓尚志怨無所泄,迎著來勢,一招“魔掌降龍”,以十成功輕展出,以攻還攻。

  雙方均是急勢……“砰!”夾著半聲慘哼,余少坤張口噴出一股箭,栽倒當場。

  韓尚志恨到極處,舉掌就要拍下……

  “休得傷人!”

  “賽嫦娥王翠英”人隨聲進,閃電般攻出八掌。

  韓尚志心中雖然恨到無以復加,但對方是自己的母親,他下不了手,他退開了。

  “賽據娥王翠英”一把提起余少坤、倒縱丈外,順手給他塞了一粒丹丸。

  五老者在教主夫人退身之間,齊齊出于,攻向韓尚志。

  韓尚志連正眼都不看對方,一招“魔火燎原”,以雷霆之勢,反擊回去,“波!波!”連聲,五老者被震得四散而開。

  “賽嫦娥王翠英”嬌斥一聲,第二次攻向韓尚志。

  單掌連翻。厲辣無比的出手就是連環三招。

  韓尚志目赤似火,心如油煎,殺機大熾之,下一式“浮光掠影”,避開工翠英的攻招,鬼魅般的欺向一側的五老者。雙手十指連彈,“洞金指”以閃電之勢射出。

  慘嗥之聲,震得四谷應鳴,血雨遏灑之下,五老者個個洞胸裂腦。死于就地。

  “賽嫦娥王翠英”厲叫一聲、再度扑上。

  右手隱在羅袖之中,頻頻揮動,勁風拂面如割,左手曲指如鉤,連抓帶扣。

  韓尚志左閃右避,始終逃不出掌爪的控制。

  “魔王叩闊”,倏然施出。

  這一招“魔魔掌法”攻勢三絕招式之中,最凌厲的一招,放眼江湖、能接得下這一招的,恐怕少之又少。

  勁氣雷動之中,掌影如山,罩向對方周身要害大穴。

  “賽嫦娥王翠英”嬌軀—晃,脫出如山掌影之外。

  韓尚志大感駭然,對方的功力、高得出乎自己意料之外,登時為之—窒,就在一窒之間,只見對方雙袖交揮,一道万釣暗勁,以撼栗岳之勢撞來。

  事實非常顯明,他母親不會放過他。在恨、怒、憤、激交進之下,雙掌倏場,以畢生功力勁擊出。

  勁氣狂嘯激撞之中,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

  “賽嫦娥王翠英”倒退六尺。

  韓尚志身軀連晃,退了—個大步。雙方乍分又合。

  “賽嫦娥王翠英”一只左掌,猶如毒龍出海、攪起逆浪如山。

  韓尚志十分奇怪,對方何以一直以單掌應敵,但事實卻不許他想,對方的攻勢,強猛得令人咋舌,他施手“魔魔掌法”之中的守勢,仍有封擋不住之感。

  “賽嫦娥王翠英”攻勢如長江大河,滔滔不絕。韓尚志目前兩條路可走,一是死在對方掌下。—是以“洞金指”反擊。

  終于一——

  他選取了后者,目前他還不願死、他要活著報仇。

  于是,他狂叫一聲道:“你非逼我下毒手不可?”

  “賽媚娥王翠英”充耳不聞,攻勢更緊更密。

  韓尚志被迫向几乎發狂、猛—咬牙,十縷指風,以扇形射擊,

  “賽嫦娥王翠英”粉面泛白,嬌軀搖搖欲倒。

  洞金指,五丈之內、洞金裂石。是“魔中之魔”四十年歲月研練而成,韓尚志兩度奇緣,獲得了將近二百年的功力,由他施展之下,威力之強,可以想見,然而“賽嫦娥王翠英”在承受這指力之下,竟然僅受傷而不倒,這份功力,確屆駭人聽聞。

  韓尚志痛苦的瞥了他母親一眼,轉身向谷內電馳而去。

  “失魄人”贈他谷道圖,對錯綜復雜的谷道。無異熟路輕車。

  谷內交手之聲,已不復聞。

  韓尚志憂急不已,“失魂人”要他來救吳小肩,這—阻延。不知吳小眉是被生擒還是被殺?他想起“天齊教”總壇的石牢。和處決人犯的方法,不由機伶伶打了一個寒顫。

  吳小眉如果被擒的話,神仙也難把她救出那固若金湯的囚牢。

  心念之中、身形更緊,有如—道光影,掠空而過。

  谷道中,不時有高手來往,但沒有能阻止得了他.甚至有的只認為中自己眼花,而不知道煞星已上門。

  眼前、在四個谷道交會之處、有一方半畝地大小的谷環。

  近百人影,圍成了一個圓圈,圈子正中,站著一個全身血污的女子,她,正是前來索仇的吳小眉。在她腳前四周,橫七豎八、陳列著近二十具屍体。

  場中鴉雀無聲。

  韓尚志幽靈似的飄到人圈之外,竟然沒有一個人發覺。

  吳小眉對面三丈之外,站著一個蒙頭怪人,

  韓尚志一見蒙頭怪人,不由心中一震。他記得自己甫出江湖。群雄圍攻“鬼堡”之役,這怪人也曾出現。他,正是“天齊教主”。

  “天齊教主”突地打破了死寂的空氣開口道:“吳姑娘.看在今祖‘不老先生’面上。本教主不難為你,希望你適可而!”

  吳小眉厲聲道:“姑娘此來、乃是為了報殺父仇。”

  “本教主已再三聲明。那是誤會,姑娘毀了本教近二十位頭手,這些人的血。難道又是白流的?”

  “哼!誤會,彩蝶李芸香’是凶手,你教主閣下是主使的元凶!”

  “哈哈哈哈,姑娘難道要本教主項上人頭?”

  “當然!”

  “辦得到嗎?”

  驀在此刻——

  場外響起一聲尖叫,接著,一條人影,電瀉人人圈之中。

  驚叫之聲四起,所有在場的“天齊教”高手,為之嘩然。

  “冷面人!”

  “冷面人?”

  這入場的正是韓尚志、他手中還提著一個人。

  “砰!”一個身影,摔落吳小眉腳前。

  原來韓尚志正在觀望之際,“彩蝶李芸香”扶創而來,韓尚志大喜過望,以迅雷不得掩耳的手法,制住了她,飛身候場。

  吳小眉芳心一震,她真估不到韓尚志會突然現身,而且.還為她擒來了殺父凶手“彩蝶李芸香”,一時心中不知是愛,是恨,還是怨!

  韓尚志冷眼一瞥,“天齊教主”,轉頭向吳小眉道:“吳姑娘。這是凶手!”

  天齊教主陡地發出一陣震天狂笑道:“冷面人,病神,你來得正好!”

  “怎麼樣?”

  “本教主要把你挫骨揚灰!”

  吳小眉凄厲的高叫一聲:“爸,女儿為你先誅凶手!”

  舉掌就向地上已然唬得半死的“彩蝶李芸香”拍去。

  天齊教主冷哼一聲,閃身……

  同一時間,韓尚志也以同樣快的身法,橫里一截。

  一聲凄絕人震的慘號過處,“彩蝶李芸香”已被劈得血肉橫糊,一命嗚呼。

  天齊教主在教中几乎是被視為神,功力之高,無法想像,教中所屬徒眾、從未見教主出過手,今天吳小眉索仇,教主竟然親自現身,現在教中首席堂主被劈死,登時系機陡熾、半聲不吭,雙掌挾以畢生功力,電閃拍向韓尚志。

  雙方咫尺之隔,掌發即至。

  韓尚志本能的舉掌一封……

  “波!”巨響聲中、韓尚志蹬蹬被震退了八尺有多,逆血上涌,几乎奪喉而出。

  吳小眉柳眉一豎,一道回旋怪風,應手而發。

  天齊教主身形似魅,電閃划了一道半孤,再度出手擊向韓尚志。

  韓尚志心中駭然不已、對方的功力,高得出乎自己想像之外。錯步回身,雙掌全力硬封而出。

  轟然暴響聲中.韓尚志再度被震退三步。

  嬌斥聲中,吳小眉從斜里再次發掌,攻向“天齊教主”;

  ‘場武林百年難見的博斗,于焉展開。

  合吳小眉韓尚志二人之力、僅能于“天齊教主”斗個平手

  所有在場的“天齊教主”高手、一個個目瞪口呆,駭然望著場中罕絕武林的搏斗。

  數十個照面之后、雙方依然不分高下、但事實非常顯明,久戰之后。吃虧的必然是韓尚志和吳小眉。

  韓尚志不斷的施出“洞金指”神功、但對方身形有如鬼魅,飄忽玄奇,又怕誤傷了吳小眉、更顯得縛手縛腳、

  雙方所施。都是冠絕武林的招式,功力稍差的,根本連場中人的招式都分不出來。

  —聲暴喝過處,吳小眉首先被擊得倒遲丈眾。

  “砰!砰!砰1”三聲巨響,韓尚志與“天齊教主”。掌掌相交,硬對了三掌。

  就在三響之后,韓尚志身形—個踉蹌,張門噴出了一口鮮血。

  吳小眉一晃嬌軀,涌身扑擊。

  “砰!”的一聲,吳小用的嬌軀,被中途震回。

  “天齊教主”獰笑一聲,雙掌一划,向韓尚志罩身擊去。

  韓尚志身形微挫,展開“魔魔掌法”中的守勢,封住門戶。

  “天齊教主”嘿嘿一笑道:“冷面人,你死定了!”

  一陰一陽。兩道勁氣。交叉如剪而出。

  韓尚志被這決不相同的兩股如山勁道—帶,招式不由一窒、就在這—窒之間,對方手掌。已印上胸前的“中堂”大穴。

  登時驚魂出竅,左掌本能的一隔、右手食中二指—彈、兩縷銳厲指風,逼射而出。

  “砰!”

  接著是一聲慘哼!

  韓尚志左掌疼痛如折,但卻虧了這一隔,對方的一掌沒有印正“中堂穴”、但那如山勁道,震得他口血連噴,几乎棧倒當場。

  天齊教主前胸衣襟濕濡一片,顯然“洞金指”已使他受傷不輕。

  吳小眉恰在此時,扑向天齊教主。

  “波!”

  慘嗥又起,吳小眉被擊飛丈外,倒地不起。

  天齊教主身形晃了兩晃,終于跌坐當場

  喝聲傳處,十几個天齊教高手,疾扑入場。

  韓尚志當機立斷,一把秒起吳小眉,彈身向谷外奔去。

  “傳令封鎖谷道!”

  緊接著一道紅光,沖天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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