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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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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醉酒微酣 -【重生之寡人為后】《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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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發表於 2016-2-3 08:55:29 |只看該作者
30、喜歡

    孟棋楠活了兩輩子,從來沒得過跟「情」相關的病。

    所以她頭一次覺得自己可能真的喜歡上一個人,還覺得挺稀罕挺新鮮的。

    喜歡一個人,大概就要對那個人好吧?可是要怎麼才算對一個人好?

    孟棋楠想不明白,於是去問青碧:「青碧,如果你喜歡一個男人的話,會怎麼對他?」

    青碧正在收拾衣物,聞言輕輕搖頭:「奴婢不知道,奴婢沒有喜歡過男人。」

    孟棋楠不甘心:「你想想、想想嘛,假如有天你喜歡上男人了,會做些什麼?」

    「這個……」青碧認真地想了想,「奴婢大概會洗衣做飯打掃屋舍,不讓他操心家裡事兒,回家就能吃上熱飯用上熱水,當他的賢內助。」

    孟棋楠重重點頭,覺得青碧說的很有道理。

    當表叔公的賢內助?沒問題!她一定盡職盡責幫忙管好母雞。

    然後孟棋楠又去問紅絳:「紅絳丫頭,你喜歡過男人嗎?」

    紅絳正在篩糯米粉,登時臉上一紅,不自在地否認:「沒、沒有。」

    「沒有就沒有,你臉紅什麼呀?」孟棋楠揪住她的小辮子不放,使勁拷問,「真的沒有?真的沒有?」

    紅絳被她問得不好意思,扔了糯米粉捂臉:「娘娘不要問了……奴婢要羞死了!」

    「好嘛好嘛,我不問他是誰。不過你得告訴我,你平時都怎麼跟他相好的?」

    紅絳低頭扯著袖子,羞羞道:「其實他不知道奴婢喜歡他,但奴婢喜歡他……所以奴婢會對他好,對他身邊的人好,奴婢還會給他做好吃的……」

    孟棋楠若有所思:「愛屋及烏,嗯……」

    紅絳還在暗自羞澀,冷不丁孟棋楠把臉湊近,佯怒質問:「我說最近怎麼玫瑰糕不夠吃,你是不是偷偷送給他吃了!」

    紅絳慌張否認:「沒有沒有!他不喜歡吃玫瑰糕的,奴婢都是做酒釀丸子給他!」

    「哦——」孟棋楠直起腰來,恍然大悟,「原來他喜歡吃酒釀丸子,待會兒我得去打聽打聽,看宮裡誰愛這個。」

    紅絳羞得都要鑽地洞了:「嗚嗚……奴婢沒臉見人了……」

    孟棋楠看紅絳真的哭了起來,終於收斂了玩性:「我逗你玩兒呢,喜歡就喜歡唄,合適了我叫皇上把他指給你當相公。」

    「真的?!」紅絳驚喜異常,立馬破涕為笑。

    「真的。」孟棋楠斬釘截鐵,不過轉眼又嬉皮笑臉地逗她,「你喜歡的是安盛對吧?」

    ……

    「怎麼可能!安公公頂多……頂多算是好姐妹!」

    在紫宸殿伺候的安盛,忽然覺得耳根子有點燙。

    孟棋楠男人睡過不少,可在男女之情上卻是十竅只通了九竅:一竅不通。而青碧跟紅絳兩個丫鬟雲英未嫁,又常年身處深宮,對此頂多只算一知半解。如此不靠譜的三個人湊在一起,那結果可想而知了。

    首先,在當賢內助一事上孟棋楠的態度截然不同了,以前她貪圖安逸不肯操心,現在她是上趕著要掌權。在她三番四次派人去催德妃以後,德妃終於戀戀不捨地把掌宮印鑒送來了。

    孟棋楠拿到這個可以號令後宮的東西,如是想道:作為一名溫柔又貼心的賢內助,寡人的首要任務是替表叔公培養一群合格又稱職的母雞。

    她想起太液池的一番遭遇,頓時下令:「來人,把所有嬪妃都召到這兒來。」

    德妃淑妃先後禁足,僅剩的賢妃娘娘召喚,誰敢不去?不到一刻鐘的功夫,四十來個鶯鶯燕燕就齊聚含冰殿,恭聽孟棋楠的教誨。

    青碧清點過人數以後,對孟棋楠道:「娘娘,人都到齊了,就差紀婕妤。要不要奴婢把她請過來?」

    在孟棋楠心中,紀婕妤雖然也是表叔公後院的母雞,但是只不同尋常的母雞,她牢記紅絳所言的「愛屋及烏」,便道:「她不用了,讓她好好養病,我的燕窩燉好了先端給她吃。」

    說出這樣的話她都為自己感動。表叔公,寡人這樣對你心上人好,你感動不?

    至於衛昇說過的「朕與紀婕妤不是你想的那樣」這句話,早被她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咳,都站好了!」對著底下一群貌似聽話溫順的母雞,孟棋楠拿出當皇帝的威嚴氣勢,手執一條馬鞭,正經說道:「想必大夥兒都曉得了如今掌宮印在本宮手裡,既然皇上有意讓本宮管理後宮,本宮就會擔起這份擔子,絕不馬虎。所以各位也要謹遵聖諭,服本宮的管,別忤逆了皇上的意思,聽懂了嗎?」

    眾女唯唯諾諾:「謹遵賢妃娘娘懿旨。」

    孟棋楠滿意頷首:「很好。現在請諸位隨本宮去太液池,咱們上課。」

    上課?什麼課?

    眾女茫然之際,孟棋楠才想起來要解釋:「前幾天皇上落水差點被溺,好在本宮及時相救方才無礙。本宮就尋思了,若是哪日各位姐妹陪著皇上遊湖游河也不幸碰上這種事,不會游水的話豈非害了皇上?所以本宮決心教會諸位,以備萬全之策。走吧!」

    孟棋楠再次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感動得五體投地:表叔公你看寡人事事為你著想,誰敢說寡人不是真心喜歡你!

    眾女硬披著頭皮跟著孟棋楠來到太液池,只見已經有宮人辟出池邊一塊十來丈寬的平地,用青布圍了起來,池水一浪一浪打在岸邊,留下米粒般的碎沙石。

    孟棋楠看周圍佈置得不錯,覺得自己對母雞們還是很體貼的:「大夥兒不要擔心,侍衛們都留在帷帳外面,是看不到你們的。放心地脫,脫完了就下水。」

    ……

    臣妾們就算死在裡面也沒人看見!眾女含淚悲憤,敢怒不敢言。

    孟棋楠率先脫得光溜溜的,只穿了貼身的小衣褻褲,然後拿著馬鞭去催眾女:「快點快點,別磨蹭。」

    賢妃娘娘以身表率,眾女也不敢不脫,紛紛扭捏著褪去衣裳。不過還是有幾個巋然不動,比如王修儀。

    王修儀論位份只比妃位低一點,算是後宮裡說得起話的人,她一看就是世族裡出來的嬌小姐,說話嬌滴滴的還特別傲:「賢妃娘娘,臣妾不習慣在光天化日之下赤身露體。」

    孟棋楠很體諒她:「那你就等天黑了再上課。」

    ……

    王修儀咬了咬唇,小臉佈滿委屈:「天黑了也不行,臣妾不會在那麼多人面前脫衣裳的。」

    孟棋楠十分好說話:「那你就穿著衣裳吧。不過本宮要提醒你一聲,你這身衣服沾了水可不輕,小心待會兒直接沉底。」

    ……

    王修儀沒轍,最後一咬牙甩袖子:「臣妾不學總可以了吧!」

    「不行!」孟棋楠忽然臉色一沉,異常強勢地拒絕,「若是你與皇上一起遇險,你不會游水不能救皇上,反而要讓皇上來救你。王修儀,你是這般想的嗎!」

    眾女齊刷刷轉過來盯著王修儀。

    賢妃的帳可以不買,但是皇帝的命你敢不救?

    王修儀苦著臉,不情不願地妥協:「……臣妾知錯,臣妾願意學。」

    後來又遇見幾個鬧彆扭的,孟棋楠沒耐性一個個慢慢勸,索性學軍營裡練兵一樣,一人來一腳直接踢下水去,誰敢往岸邊爬,手裡的鞭子可不是吃素的。

    這廂她折騰得熱火朝天,那廂衛昇聽了趙剛的稟告,笑得連奏折也拿不穩了。

    「這隻小狐狸就是不安分。一群弱女子學游水?那得多亂!」

    趙剛把折子撿起來遞回去:「皇上,要不要屬下去給賢妃娘娘提個醒,別太嚴厲了……」

    衛昇邊笑邊搖頭:「由著她折騰,不讓她舒心,她說不准就來折騰朕了。」

    正巧安盛來請示晚上招誰侍寢,衛昇抿笑看著安總管,並不說話。

    安盛心領神會:「小人知道了,小人這就去通知含冰殿。」

    眾嬪妃在太液池裡泡了一天,除了極少數幾個本身就會游水的覺得還能支持,其餘的人都覺得生不如死。孟棋楠率先在水裡游了兩個來回,然後上岸舉著鞭子監督,又還喊了宮裡會游的宮女下去手把手教授。

    大早上來水邊,午膳叫人送來這裡吃,眾女方才得空上岸喘口氣。可吃完了東西孟棋楠又把人趕下池子,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架勢。

    悍將手下無孬兵。在孟棋楠的雷霆手段之下,還真有半數的人都學會了閉氣漂浮,偶爾幾個還能狗刨似地劃拉兩下子。孟棋楠見狀頗有成就感。

    眼看日頭漸漸西斜,眾女在水中奄奄一息,王修儀身上的嬌驕之氣已經被磨得蕩然無存,可憐巴巴哀求孟棋楠:「賢妃娘娘,臣妾實在沒力氣了,您能不能讓臣妾上岸歇一會兒?就一會兒……」話沒說完她就手腳一軟,沉下去喝了兩口池水。

    「娘娘,」這時青碧急匆匆跑來,耳語道:「安公公說今晚皇上駕幸含冰殿,奴婢已經都備好了,您趕緊回宮梳洗吧。」

    「但是她們都還沒學會呢……」

    孟棋楠看著池裡一群眼巴巴的女人,在去迎接寡人的意中人和留下訓練母雞當個賢內助二者之間糾結了一陣,終於選擇回宮。

    「好了,今兒就先到這裡,咱們明天繼續。」

    眾女如釋重負千恩萬謝,看著青碧的眼神彷彿像瞧見了救苦救難的觀音菩薩。

    回宮路上,孟棋楠總結了一下自己今天的表現,覺得堪當「賢」字。她決心把這個優點繼續發揚光大,於是問青碧:「青碧你說,喜歡一個人是不是要想他所想,思他所思?」

    青碧扶著她快步走:「嗯,奴婢想應該是吧,大概還要幫他完成心願。」

    表叔公的心願是什麼呢?

    孟棋楠陷入思索,忽然又問:「青碧你說皇上來含冰殿是想見誰?」

    「還能有誰,當然是娘娘你啊。」

    孟棋楠搖頭。不對不對,表叔公這個人一向難以捉摸,說不定是打著寡人的幌子看心上人哩!

    想通了這個層面,孟棋楠豁然開朗。既然寡人「真心實意」地喜歡表叔公,又下定決心要做個體貼的賢內助,那麼……

    「青碧啊,待會兒把紀婕妤送到我房裡去。」

    孟棋楠覺得自己不僅是當皇帝的料,做起嬪妃妻妾來也挺得心應手的,不禁眉開眼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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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每日一發小劇場。

    酒叔:窩猜寡人很快就要被就地正法了,東瀾哥哥你說呢?@表叔公

    表叔公冷笑:朕不像某些人腎虛,朕龍精虎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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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發表於 2016-2-3 08:55:41 |只看該作者
31、愛屋

    衛昇早早看完了折子,去興慶宮拜見了太后以後,直接駕臨含冰殿。

    孟棋楠已經布好膳等著他了。

    看得出來她今日還是特意打扮了一番的。玲瓏小巧的身子穿著白底水紅領繡蝴蝶對襟褙子,身下是同樣水紅色的百褶綢裙,上面點綴了成對兒的魚鳥,脖頸上還掛了串紅珊瑚珠子。白淨的小臉兒在水紅色的映襯下粉嘟嘟的,像鮮嫩多汁的可口蜜桃,讓人不禁想咬上一口。

    衛昇產生了這樣的念頭,便也毫不猶豫這樣做了。在孟棋楠雀躍迎過來的時候,他攬住她的後腦勺,當著滿屋子奴僕的面,在她臉頰咬了一口。

    「皇上您……哎呀你咬我幹嘛!」

    溫順可愛的小貓兒瞬間炸毛,化身張牙舞爪的野豹子。孟棋楠一天的好心情都被他咬人破壞了,推開衛昇怒目相對,罵道:「你屬狗的!」

    衛昇心情頗好地笑著點頭承認:「對,朕屬狗。」

    孟棋楠:「……」表叔公別是被瘋狗咬傻了吧!

    他看著她白嫩臉頰上的輕微牙痕,遂又俯身低頭在上面親吻一下:「朕輕輕兒咬的,應該是不疼的……你屬什麼?」

    孟棋楠叉腰瞪他:「老虎!山中之王,專門吃你!」

    衛昇哈哈笑,屈指去刮了刮她鼻尖:「什麼山中之王,頂多算是頑劣的小貓兒罷了。」

    掌燈了,燭光明媚照進他貫來陰霾的眸子,兩眼彎彎就像盛滿了太液池中的春水,又柔又亮,孟棋楠忽然覺得生病的感覺又來了,心口咚咚的,腮邊也發燙。

    不對,扶桑花兒說這不是生病,這叫情竇初開心如鹿撞。

    孟棋楠享受著新鮮的愛戀感覺,歡歡喜喜地挽上衛昇胳膊:「皇上您坐。」

    蓮子羹、荔枝肉、杏酪鵝、鱸魚膾、酒糟鵪子……紅絳呈上帶著楚國風味的菜餚,而且為了讓衛昇對孟棋楠印象更好,還美名其曰都是賢妃娘娘親自下廚侍弄的。

    安盛拈起薄得透明的魚膾放入碗中,衛昇見之挑挑眉:「都是愛妃做的?這刀法不賴,練了有十幾年吧?」

    孟棋楠瞧瞧自己十指纖纖的玉手,訕笑道:「雖然不全是臣妾做的,但臣妾也出了不少力呢。喏!蓮子是我剝的,差點把指甲都弄斷了。」

    衛昇對這句話很受用,沒有怪罪含冰殿的人糊弄他,反而還連喝了兩碗清熱降暑的蓮子羹。孟棋楠捧腮笑瞇瞇看他,都把他看得不自在起來。

    「看朕作甚麼,你自己快用。」

    孟棋楠看他吃得香,覺得自己體會到了紅絳所說的那種甜蜜,遂笑道:「我不餓。皇上,紀婕妤好像還沒用膳,我把她喊過來一起吃吧?」

    衛昇的臉立刻陰了幾分,把筷箸一扔表示吃好了,安盛見狀急忙送來漱口水。他含了一大口在嘴裡,須臾不悅吐掉,用絲帕擦淨嘴角,方才陰陽怪氣地開口:「這麼惦記她,你怎麼不親自送湯送飯過去?」

    沒有眼色的女人,盡會破壞氣氛!

    孟棋楠一怔。原來表叔公是怪寡人還不夠體貼周道?她想想也是,自己在溫柔體貼方面還真是不擅長,於是決心改正:「嗯,我馬上給她送過去。」

    ……

    衛昇差點沒被她氣死。

    青碧在食盒裡裝了滋補湯水和幾樣清淡小菜,孟棋楠臨走之前忽然想起什麼事,回頭對衛昇風情萬種地笑了笑:「皇上待會兒沐浴過後就請直接去臣妾房裡罷。」說完掩嘴羞澀,婷婷裊裊地走了。

    衛昇因為這句話,低落的心情瞬間高漲,才小坐了半炷香功夫就要去浴房。

    安盛勸道:「太醫叮囑飽腹時不宜洗浴,皇上您才用了膳,再坐著歇會兒吧,無聊的話小人給您找些樂子消磨時光,聽曲兒行麼?」

    衛昇沒想到自己做事還要被奴才阻撓,拍著桌子站起來:「哪兒那麼多廢話!去浴房!」

    「可是……」

    衛昇恨他不懂心意,拿眼狠狠剜他:「朕沒吃飽!」

    夜深人靜,白日的喧囂都已消失,靠近太液池的含冰殿愈發空寂,連奴僕們也三三兩兩各自休息,剩下的在門外廊下倚著打瞌睡。孟棋楠估摸著紀婕妤那裡已經水到渠成了,於是偷偷從偏殿裡鑽出來,去小廚房順了壺酒,溜到鞦韆架下對月獨飲。

    其實今晚天氣並不算好,月亮躲在雲後面沒出來,星星也稀稀拉拉的。不過太液池吹來的風吹散了暑熱,清涼水汽拂過嬌面,孟棋楠享受了難得的清靜一刻。

    「表叔公你得謝我,是我讓你和心上人成就好事呢。」

    她笑著坐上鞦韆,歪歪斜斜躺了下來,還蹬掉繡鞋把腳露出來吹風,白白的腳趾頭搭上系鞦韆的繩索。

    「月黑風高殺人夜……呸呸,是夜半無人私語時才對,真是幽會的好時機呀,花前月下郎情妾意,嘖嘖……」

    想起衛昇溫香暖玉在懷,自己卻孤零零躺在鞦韆上喝酒,孟棋楠心裡頭有些鬱結,覺得不公平。

    但是青碧說過女人喜歡男人就要賢惠,讓表叔公和心上人打著寡人的幌子幽會,算是賢惠吧?還有紅絳說過要愛屋及烏,寡人給他們當掩護,暗中保護好紀婕妤,這也算愛屋及烏吧?

    孟棋楠也不知偷了壺什麼酒,喝了幾口腦袋就有些暈了:「喜歡一個人要為他做這些事兒?真是好奇怪……看來寡人的侍君們都不是真心喜愛寡人,慣會爭風吃醋的……」

    天氣涼快酒意又上頭,沒一會兒孟棋楠迷迷糊糊睡過去,竟夢見了十五歲的時候。

    那個時候她和弟弟還在太學裡唸書,正好學到諸子百家之說,一日母皇突然過來,隨口叫他們分別說說所學心得。

    弟弟是個規規矩矩的少年,不像她從小就胡鬧,正經又恭敬地回話:「研夫孟荀所述,理懿而辭雅;管晏屬篇,事核而言練;列禦寇之書,氣偉而采奇;鄒子之說,心奢而辭壯;墨翟隨巢,意顯而語質;屍佼尉繚,術通而文鈍;鶡冠綿綿,亟發深言;鬼谷眇眇,每環奧義。情辨以澤,文子擅其能;辭約而精,尹文得其要。」

    母皇含笑輕輕點頭:「看來恆兒確實學到不少。棋楠你呢?」

    孟棋楠記得自己那個時候府裡新收了位俊美侍從,她正與之如膠似漆,恨極了太傅每天佈置功課佔用時間,所以沒好氣說了一通壞話:「儒家以禮害法以情誤國;法家國強而民弱,過猶不及反受其害;名家詭辯只逞口舌之強;墨家兼愛無視人性迥異,善惡不辨是非不分;道家無為實乃無膽作為!這些都是沒用的東西,兒臣學來幹什麼?母皇,我要回府,我不要在這兒浪費光陰。」

    太傅聽了她一席話被氣得吹鬍子瞪眼,儘管他的鬍子被燒了還沒長出來。

    母皇對著天生反骨的孟棋楠歎息搖頭:「你啊你……」算是默認了她不上課的請求。

    孟棋楠得意地向太傅做了個鬼臉。

    從此以後她再也沒進過太學的門,卻最終成了女帝。

    孟棋楠至今也不明白,為什麼退位的母皇要把玉璽傳給十六歲的自己。

    若是問她當皇帝好不好,她自然回答是好的。權力、財富、男人,什麼都是最好的。

    可若要問她是不是想當這個皇帝,她卻答不出來。她不知道。

    當了半輩子皇帝,孟棋楠依舊不知道自己的心意。

    砰!

    不知是孟棋楠睡覺太不安分還是風太大,她睡到半途忽然從鞦韆籐椅上摔了下來,頓時夢境破裂,她也跌得半醒。

    「唔……好痛……」

    孟棋楠迷迷糊糊睜開眼,看見鞦韆架下細茸茸的小草,夾雜了幾朵不知名的小花,平素站著幾乎都察覺不到小花的存在,此時柔軟多色的花瓣近在眼前,細看之下倒也不遜色於牡丹。她渾渾噩噩伸出手指,想撥弄一下這些匍匐在地面的小東西。

    「你們怎麼變這麼大呢?平時看都小小的……還是寡人變小了?」

    一聲極細的嗤笑聲從頭頂飄下來,孟棋楠帶著一臉迷惘抬頭,正好對上衛昇琥珀般的淺色瞳孔。

    衛昇收回踢鞦韆的腳,彎腰把她扶了起來,聞到她呼出的酒氣,有些釋懷:「原來是醉了。」

    想起他們第一次相遇在侯府花園,她也是飲了酒,用酒壺砸傷他的頭,還砌詞狡辯不肯認錯,甚至強吻了他……

    有仇不報非君子。衛昇勾勾唇,埋頭在她水潤的唇瓣兒上啃咬幾下,意猶未盡地放開,舔舔嘴角問道:「認得我麼?」

    孟棋楠在他懷裡醉成一灘爛泥,睜大眼睛費力把精神聚集到一點,半晌才吞吞吐吐說:「認、認得……表叔、叔公……」

    「很好,還沒糊塗。」衛昇的掌撫上她姣好的臉,兩指夾住腮邊軟肉微微用力,「你怎麼在這兒?」

    孟棋楠被揪了臉犯疼,皺著眉頭哼哼:「我當然在這兒啊,嘶!疼……你才、才是……為什麼在這裡啊?」

    你還敢問!你還有臉問!

    衛昇想起他剛才滿心歡喜地洗浴過後,進屋準備跟時而頑劣時而溫順的小狐狸好好溫存一番,哪曉得床上帳幔一掀開,裡面赫然坐著紀婉蘭!

    他真是肺都要氣爆了!

    「愛妃真是賢惠啊,主動把別的女人拱手送上,夠大方,呵!」這幾句話是從衛昇牙縫裡迸出來的,滿口銀牙險些咬碎。

    孟棋楠腦袋暈乎乎的還以為他在誇她,笑嘻嘻說:「小意思,誰叫我是賢妃嘛,當然要賢惠咯。」

    衛昇忍著滿肚子火氣,摟著她香軟的身子往偏殿拖去,一路冷嘲熱諷:「幸好朕封你的是賢妃,若是封成妒妃,你豈非要做天下第一的妒婦?」

    孟棋楠腳步踉蹌地跟著他挪,神智不清還知道辯解:「不會的,我喜歡你,所以會對你好……賢內助、愛屋及烏……嗯,我記得。」

    其餘的話衛昇都沒在意,獨獨那句「我喜歡你」就像一塊火烙,深深印在他胸口上,甚至燙入肺腑,刻在骨裡。

    從來鮮少流露情緒波動的眸子裡隱隱泛著波濤,一國之君的聲音都變調了:「你、你說什麼?再說一遍……再說一遍!」

    「什麼啊……」孟棋楠揚起素淨嬌美的小臉,不高興地伸手攬住衛昇脖子,撒嬌道:「表叔公抱緊點,我要掉下去了。」

    滿腔渾濁惡氣頓時散盡。

    衛昇索性打橫抱起孟棋楠,踢開偏殿的門就閃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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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3 08:55:52 |只看該作者
32、宿醉

    偏殿這間屋子是沒人住的,不過因著皇上常來含冰殿的緣故,這裡東西齊全桌椅乾淨,被褥什麼的也是一日一換。

    衛昇把孟棋楠放到床上,驚喜地坐下來搖著她肩頭問:「快點再說一次,快點!」

    孟棋楠腦袋挨上軟綿綿的棉枕,愈發暈了:「說什麼……」

    「就剛才那句!」衛昇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可又不好意思直接說出口,拐彎抹角提醒,「你對朕好是因為什麼?」

    「這個……因為你是表叔公啊。」

    衛昇:「……」

    真想掐死這隻小狐狸!

    別看孟棋楠動不動把「我喜歡你」掛在嘴邊,實則不過是覺得好玩新鮮罷了。想以前的那些侍君哪個她不喜歡?都是喜歡的,但是那種喜歡就像中意漂亮的衣裳首飾,愛則愛矣,卻沒有非他不可的堅持。如她所說,男人只是玩物。而現在身份不同,她變成了衛昇眼裡的玩物,玩物對著主人動心,她還沒試過,只覺格外新奇,也極有趣兒。

    衛昇哪裡知道她的反常是受了一位龍陽公子和兩個不靠譜丫頭的慫恿?聽到她說出「喜歡」二字的時候,腳底下彷彿踩著雲朵,早已飄飄然。

    「不說也罷,反正朕已經聽見了。」衛昇眉飛色舞,捧起她的臉親了一口,「孟棋楠,你居然也有羞於出口的時候?朕怎麼不知道你臉皮薄呢?」說完又湊過去狠狠地啃咬,簡直想把她吃了似的。

    孟棋楠被吻得七葷八素,暈乎乎的看不清眼前的臉龐,她推搡著他:「別動,別晃了……叫你別晃了!」

    啪——

    一記響亮耳光甩在衛昇俊俏的臉上,紅通通的五指印瞬間浮現,衛昇被打懵了。

    行兇的孟棋楠還氣呼呼坐在床頭,朦朧的眼睛圓圓瞪起,一副高高在上的口氣:「寡人叫你別動沒聽見啊!誰這般沒規矩?拖下去打五十大板!」

    衛昇冷不丁挨了一巴掌,氣得心肝脾肺都要裂了,可一聽她醉得連「寡人」兩個字也說出來了,又實在發不出火。一時間只好狠狠盯著她。

    天氣炎熱她穿得很少,廝纏的時候衣領鬆開,露出一抹兒藕色抹胸,底下圓鼓鼓的胸脯彷彿要把綢緞頂破似的,還有紗裙也弄得皺巴巴,一雙嬌小的嫩腳從裙邊探出來,指如齊貝。她紅著臉嘟著嘴瞪著眼,嬌中帶媚柔中帶甜,似怒似嗔的表情看得衛昇心癢難耐。

    這隻小狐狸恐怕已經修煉成精了……

    「還愣著幹嘛!伺候寡人更衣!笨頭笨腦的……」

    孟棋楠又忘了自己一喝酒就得意忘形,每次都會做出荒唐事。她昂起高傲的下巴,雙臂展開示意眼前的「奴僕」伺候。

    「你!」

    衛昇眼裡都能噴出火來,怒極想衝她咆哮一通,臨出口卻只吼出一個字,不過孟棋楠毫無反應,依舊不屈地挺著脖子,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欠揍表情。

    一滴酒水殘液沿著她小巧玲瓏的下頷滑到脖頸,再順著修長的頸子一點點挪到胸口,滲進兩座山峰之間的溝壑中,隱匿不見。衛昇的眼神就隨著酒液的走向而移挪,當酒液消失之後,他喉頭滾了一滾。

    他忽而笑了,伸出手去諂媚討好:「是,這就幫您更衣。」

    「哼。」孟棋楠白他一眼,算是勉強滿意的意思。

    衛昇低眉順眼忍辱負重。小狐狸你給朕等著!等著!!!

    費了一番力氣,孟棋楠終於被扒得精光,衛昇扔掉手中的汗巾抹胸,衝著床上如剝殼雞蛋般光潔瑩白的女人,不動聲色地勾了勾嘴角。

    「被子呢……毛手毛腳的壞東西……」

    孟棋楠趴在輕軟錦衾上面,覺得背脊涼颼颼的不舒服,扒拉著要去扯被子,同時還不忘抱怨這個伺候的奴僕不合格。

    她往床裡面爬,小手還沒夠到被角,就被人拽住腳腕拖了回去。像煎魚時被拎住尾巴,順溜的翻了個面,然後被溫暖厚實的軀體壓住。

    衛昇從前面兒摟著她,瞇著眼去啄了她一口,音色輕佻:「往哪兒跑呀,小狐狸。」

    孟棋楠眨眨眼。寡人這是遇上採花賊了麼?這賊長得怪俊的咧!

    她目不轉睛又有些迷糊的樣子像極了掉入獵人陷進的小狐狸,衛昇越看越愛,手指在她臉頰摩挲兩下,便滑到胸前擒住一雙嫩乳,徐徐把玩弄耍。

    他傾身過去要吻她,調笑道:「小狐狸看著不怎麼樣,細皮嫩肉的倒是討喜。」

    「不給你摸。」孟棋楠雙手環胸把肩一扭,莫名其妙說道:「柿子。」

    「世子?」衛昇一愣,隨即想起左虓,登時大怒,「左虓王八蛋,敢動朕的女人!」

    左虓那個混賬東西!朕就不該留他個禍害在世上,還給朕戴綠帽子!

    「不許罵他!」孟棋楠一聽他罵自個兒外公就不樂意了,又是一巴掌招呼上去,「再罵寡人砍了你腦袋。」她轉眼瞥見不算澎湃的胸懷,癟癟嘴挺委屈的,自言自語,「還是小柿子……什麼時候變西瓜……」

    衛昇被她柿子西瓜的都弄暈了,又想起她以前說過的風流荒唐事,頓時沒了憐香惜玉的心情,把她翻過身去按著,分開了兩條玉筍般的腿兒。

    孟棋楠掙扎得厲害:「我不我不我不……」

    衛昇一邊寬衣解帶一邊冷笑:「由不得你!」

    孟棋楠反手想打他:「放肆!寡人從來不在下面!」

    衛昇任她折騰叫罵,脫了褲子扶著自己那賁張的物件兒,就往那處桃源細縫刺去。

    孟棋楠這下真的鬼哭狼嚎了:「痛痛痛——!!!」

    太緊了。衛昇剛入了個頭就發覺不對,垂眸一看孟棋楠疼得十指緊抓被褥,指節青白青白的。他微微退出來一瞧,怒龍頂部竟然沾了淡淡血絲。

    這哪兒是身經百戰的老手,分明還是沒破|身的小姑娘。

    憐香惜玉的情感頓時又回來了,衛昇俯身下去貼著孟棋楠背脊,親吻著她耳垂慢慢哄她:「嘴硬的小狐狸,非要吃了苦頭才知道厲害,早些說明白的話朕能不愛惜你麼?非要跟朕慪氣,這下自食其果了罷……乖了乖了,朕以後輕輕兒的,不弄疼你……」

    他只當孟棋楠從前說的都是混話胡話,想她嘴硬心軟的表現一時間又歡喜得不行,恨不得把她當糖似的含在嘴裡,慢慢抿化了才好。於是使出渾身解數,一點點舔著她的背挑逗,手指在桃源外細挑慢捻,徐徐試探著她的容納能力。

    儘管孟棋楠的豪言壯語都是真的,不過她忘了件最關鍵的事兒——真正的孟棋楠閱盡男風不假,但這具肉身還是清清白白的小雛兒一個。

    於是她悲劇了……

    孟棋楠醉得厲害已經認不出人了,同時身體又被衛昇這個老手侍弄得舒舒服服,她享受的哼哼一會兒,回頭軟糯糯嗔道:「你磨磨蹭蹭的在幹什麼……」

    要做就快點!寡人沒時間和你耗!

    衛昇低低地笑:「沒良心的小傢伙,還不是怕你受不住。」

    指尖摸到一縷滑潤,衛昇其實也早已忍耐到極限,頂著少女未開墾的密地入口,緩緩推了進去。

    孟棋楠吃痛蹙眉,仍是對這個屈辱的姿勢不滿:「你不准在上面!不准不准!」

    衛昇喉頭發出一聲饜足的低吼,按著纖細腰肢的手掌倏然抓緊,埋頭下去報復性的咬住孟棋楠肩頭:「太久沒做,差點忍不住……」

    孟棋楠又因痛哼哼兩聲,出口卻化作唇邊蠱惑人心的嬌吟媚呻。

    衛昇看她素淨細膩的小臉就在跟前,掌下的身體又十分窈窕婉約,是越看越歡喜,拿鼻尖拱了拱她臉頰:「不許朕在上面,那下一遭換你來。」

    衛昇顧及到孟棋楠初次承歡,原本也打算輕輕弄慢慢來,可一沾到這具又香又軟的身子,就像餓狼出閘一般拉也拉不住。他發起狠來變著花樣地折騰孟棋楠,直把她弄得嚶嚶哭了起來。

    「討厭討厭!」她捏起小粉拳拚命捶他,淚珠子掛在眼角,委委屈屈抽噎,「疼、疼……不要你伺候了,不喜歡……」

    女人難纏,吃醉酒的人鬧騰起來更難纏,而世上最難纏的莫過於吃醉酒的女人。衛昇深諳此理,想到她痛總歸是自己的責任,只好低聲下氣地好好哄:「好了好了,都是朕的錯,且先忍著,朕……」

    他本來想許諾只做一次的,轉念又把話吞回肚子裡,只是含笑去親了親她額頭,接著腰腹加快律|動,最後身子一挺噴洩出來。

    他終於不動了,孟棋楠如釋重負,氣鼓鼓把壓著自己沉重身軀推開,轉身縮進床的內側,裹緊被子生悶氣。衛昇拿汗巾隨便揩了揩自身的污膩,正說給孟棋楠也擦拭一下,卻見她整個人都窩在了被子裡面,喊也喊不答應。

    他哭笑不得:「怎麼弄的好像被強了似的,好了別鬧脾氣了,快出來。棋楠?」

    喊了一會兒孟棋楠不搭理他,衛昇無奈只好湊過去看,誰知掀開一邊被角,他赫然發現她竟已呼呼大睡過去。

    衛昇搖著頭歎氣:「沒心沒肺的小狐狸啊……」

    連月積攢的火氣雖發了一遭,可剩下的憋在身體裡更加難受,衛昇看著夢中都緊鎖眉頭的孟棋楠,終是打消了再折騰她一回的念頭,小心翼翼攬過她摟進臂彎,舒心地闔上眸子。

    痛!

    痛死了!

    痛死寡人了!

    翌日孟棋楠緩緩甦醒,首先感受到的是四肢的無力酸軟,還有那股子鑽心的疼。她好不容易撐著坐了起來,視線漸漸清明,沉沉的腦袋也慢慢恢復清醒。

    打量四周,她發覺這不是她的寢殿,而且青碧紅絳也沒在。

    「我怎麼睡在這兒?昨晚上……」

    她歪著頭想半天,卻想不起來前一晚發生過什麼,這時被褥滑落,她瞥見自己身上的紅紫印痕,嚇得跳了起來。

    這一跳,雙腿之間也撕裂了一般的痛。她趕緊閉攏腿又坐下,同時發現了床鋪上的猩紅點點,混著男人濁白的液體。

    她很清楚這些是什麼,所以腦中地動山搖,簡直天翻地覆。

    完了,寡人被強、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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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發表於 2016-2-3 08:56:07 |只看該作者
33、避子

    孟棋楠用了好一會兒才消化了這個慘痛的事實。

    寡人被強、暴了,而且完完全全認不出施暴者。

    她使勁往被褥裡捶拳頭,咬牙切齒:「倒霉倒霉倒霉!哪個混球膽大包天,讓寡人逮著非廢了你傢伙不可!」

    孟棋楠也不是沒有懷疑過衛昇。但是表叔公昨晚和心上人翻來滾去都來不及,肯定沒時間搭理寡人對吧?還有,看表叔公的樣子也不像龍精虎猛能一夜來上幾次的。

    怪只怪寡人貪杯,明知道每次喝多了都要壞事,偏偏好了傷疤忘了痛,得意忘形又犯了老毛病。

    悔!悔死了!

    孟棋楠兀自悲哀了一會兒,忍著一身難受把衣裳撿起來穿好,做賊似的打開房門左右望望,趁著沒人發現就一溜兒煙跑回自己寢殿去了。

    她前腳剛走,後腳安盛就帶著八個宮女過來,準備伺候孟棋楠梳洗。他挺胸抬頭的頗為得意,因為早間的時候衛昇心情大好,甫一起身,開口就給了值守的太監宮女賞賜,還特別賞了他一錠黃金,誇他辦事得力。

    儘管安盛有些擔心皇上臉頰的指印有礙觀瞻,不過見衛昇眉眼都掛著滿足歡喜,提醒的話到嘴邊又變作討好奉承:「小的謝主隆恩!皇上,小人這就叫青碧來服侍賢妃娘娘起身。」

    「等她睡。」衛昇穿好安盛遞來的朝服,「朕瞧她宮裡來來去去就那麼兩個人,你再去挑幾個伶俐的過來伺候。」說完又往帳子裡望了眼,一個勁兒抿著唇笑。

    含冰殿離宣政殿遠,安盛害怕衛昇誤了上朝的時辰,遂委婉催道:「皇上,轎輦已經在外邊兒候著了。」

    「嗯。」衛昇表示知道了,大步朗朗正要出門,臨到垮門檻又折了回去,掀開帷帳鑽到床邊。

    「小狐狸賞你的。」

    安盛悄悄抬眼偷看,模糊看見英明神武的皇上彎腰下去,在熟睡不醒的妙人兒臉上親了一口,發出響亮的吻聲。

    很快衛昇出來,這次沒再停留,聲音輕快愉悅:「走了。」

    安盛把衛昇送到了宣政殿之後,趕緊去宮闈局挑了宮女,急匆匆趕回含冰殿,卻不備孟棋楠早醒一刻,已經溜了。

    孟棋楠一路躲著人,好不容易才走到寢殿門口,冷不丁撞上端著洗臉水的青碧。青碧一臉愕然:「娘娘您已經起來了?這是打哪兒回來?」

    昨夜孟棋楠是趁眾人睡下才溜出來的,這回闖了大禍也不敢聲張,只得訕訕望著天上說:「本宮起來看日出。」

    青碧錯愕抬頭,只見天邊兩顆晨星。

    ……娘娘您撒謊有點水平好嗎?

    「咳……」孟棋楠有些不自在,低眸瞥見青碧手裡的清水,頓時一把搶著端了過來,「我自己洗就好了,你忙你的!去給紅絳說我想吃糖棗羹,快去快去!」

    三言兩語把青碧攆走,孟棋楠端著沉甸甸的銅盆,進房自個兒清洗身子。

    「好痛!一定腫了……」

    洗完了不知名野男人留下的東西,孟棋楠覺得腿根兒那裡都不像自己了似的,火辣辣地疼。她坐立不是,只好軟噠噠躺上了床,把換下來的髒衣裳一股腦兒塞進了床底下,尋思著找個機會毀屍滅跡。

    一想起天殺的淫賊把自己吃干抹淨後就溜之大吉,她恨得直砸床板:「寡人要把你碎屍萬段凌遲至死!混蛋混蛋混蛋!嘶嘶——」動作太猛扯著傷處,她又疼得嗷嗷叫。

    青碧去小廚房的路上遇見安盛,兩人見面一說,青碧立馬知道了孟棋楠大早上衣衫不整的是為哪般。

    安盛翹著蘭花指說道:「皇上心疼娘娘,特意讓我送來東珠九十九顆,取長長久久之意,還有上等伽南香所制的如意一柄,祝賢妃娘娘事事如意。」

    青碧喜出望外,急忙道謝:「奴婢代咱們娘娘叩謝皇上隆恩。安總管您辛苦了,請往偏殿喝口茶歇一下罷。」

    安盛擺手:「不了,待會兒我還要回宣政殿。青碧姑娘,娘娘還沒梳洗好嗎?小人可不是催娘娘,不過皇上那兒還等著回話呢。」

    青碧想起孟棋楠早晨的彆扭勁兒,掩嘴一笑,招手示意安盛跟她走到一旁,不動聲色地往他手裡塞了顆珍珠:「咱們娘娘臉皮薄,昨兒出去了今早才回,偏偏被奴婢撞見了,登時鬧了個大紅臉,這會子正躲在裡面害羞呢!安總管請多擔待,娘娘見了這些東西自然感激著皇上的好,不過現下您還是別進去露面了,免得娘娘臉上掛不住。」

    安盛一想也是。英明神武的皇上何曾對哪個女子這麼上心過?這位賢妃娘娘一看就與眾不同,不是盞省油的燈!反正東西送了他任務也完成了,於是道:「青碧姑娘說的是,那小人就不打擾娘娘休息了,告辭。」

    安盛走了以後,青碧把他留下的宮女都分配了差事,經過上次黛紫的事情,她再也不敢隨便讓人近孟棋楠的身,只讓來的幾個在外院做些旁雜使喚,內殿的事還是親力親為。處理完這些,太陽也升起來了,紅絳做好了早膳端到屋前。

    青碧敲門:「娘娘,該用早膳了。」

    半晌,裡面才傳來孟棋楠死氣沉沉的聲音。

    「……不想吃。」

    紅絳一怔,眼睛裡含著淚又要哭了:「娘娘是不是嫌棄奴婢了……」

    「交給我吧。」青碧安撫地拍拍紅絳肩頭,接過方木徑直推門而入,「娘娘,奴婢進來了。」

    孟棋楠要死不活地趴在床上,就像霜打過的茄子一樣沒精神,懨懨抬起眼皮掃了青碧一眼:「是你啊。」

    青碧微笑著把糖棗羹端起,走到床邊要喂孟棋楠:「娘娘您要的糖棗羹,熬得軟糯,您嘗一口。」

    白瓷勺送到唇邊,早就飢腸轆轆的孟棋楠聞著香甜的味道,決定不跟自己過不去,坐起來端過碗:「我自己吃。」

    青碧見她不鬧彆扭了,遂也彎起眉毛:「娘娘,剛才安公公送了好些東西來,說是皇上賞賜的。」

    「匡當」一下瓷勺落碗脆響,孟棋楠張嘴愣愣:「賞賜?賞的什麼?」

    難道表叔公知道寡人昨晚的遭遇了?他這麼小肚雞腸的男人肯定氣自己給他戴綠帽子,八成是毒酒白綾要賜死寡人!

    不過說起綠帽子,這三個字怎麼這麼耳熟呢?好像聽誰說過來著……

    「賞的東珠還有伽南香,奴婢看過了都是上好的。」青碧是典型的主子好她就好的那種奴婢,滿心滿懷都為孟棋楠打算,「雖然皇上對娘娘用心,但奴婢以為咱們還是謹慎些好,得了什麼賞賜最好別往外說,省得招惹了某些眼紅您的人……」

    孟棋楠莫名其妙:「他幹嘛賞我東西?」

    青碧抿笑,委婉道:「想是對娘娘您昨晚……總之皇上是很喜歡吧。」

    敢情是睡紀婕妤睡滿意了,給寡人送來謝媒禮!

    孟棋楠愈發憎恨衛昇。表叔公你倒好,為了跟心上人卿卿我我,連累寡人住在這種鳥不拉屎的破地方,而且被哪個不要臉的野男人睡了都不知道!

    一轉身她扔了碗,抱著軟枕使勁撞頭:「給他人作嫁衣裳,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我……雷公你劈死寡人算了算了!」

    青碧聽不懂她咕咕呶呶說什麼,繼續盤算憧憬:「如今皇上膝下無子,若是娘娘您能盡快懷上龍裔誕下龍子,將來的日子便不用發愁了……」

    卡擦!雷公沒下雷,倒是青碧的話如晴天霹靂轟隆一下劈醒了孟棋楠。

    她蹭的爬了起來,緊張地抓著青碧胳膊,差點掐進肉裡去:「快去請蘇太醫,我有急事找他!一定要是蘇太醫!快去!」

    今天在宣政殿,安盛刻意熄掉龍椅旁的兩盞燈,免得照出衛昇臉上的巴掌印。可下朝之後謝安平還是瞅見了,衝著一國之君挑挑眉毛,出口就沒大沒小地揶揄。

    「喲,陛下,看樣子昨晚上您跟微臣一起捉賊了?」

    傳聞謝小侯的父親謝老侯爺是皇室私生子,貌似跟先帝還是同輩兒兄弟,所以身份特殊的謝小侯從來行事肆無忌憚,反正衛昇也不跟他計較。

    衛昇有些尷尬,咳了一聲板起臉:「安平,這陣子橫行上京的盜賊捉到了嗎?」

    謝安平嚴肅起來:「捉到了,但是從賊身上搜出些東西……」他湊過去低聲對衛昇耳語兩句。

    只見衛昇的臉立即就沉了下來。

    「這老東西……進來說話。」

    衛昇皺著眉頭罵了一句,眸子裡閃過不快的殺意,吸了口氣稍微按捺下去,轉身欲進紫宸殿的時候瞥見穿著官服的蘇扶桑好像走來。果然,衛昇進了紫宸殿剛剛坐下,安盛已經進來稟告蘇太醫求見。

    「宣。」

    蘇扶桑進殿下跪行禮,衛昇跟他自幼相識,也沒那麼多規矩,直截了當發問:「你有什麼事?」

    蘇扶桑是個溫柔恭謹的性子,答道:「回皇上的話,有一事微臣不敢擅做主張,特來請示聖意。」

    衛昇納悶了:「說吧。」

    「賢妃娘娘向微臣要一副避子湯,微臣不知當給不當給。」

    鏗鏘清亮的聲音出口,如珠玉般落在地上,清晰異常。謝安平聞言眉心一跳,有些愕然地看向衛昇,把視線落在他交握的雙手上。

    別人不知道,可聽力優於常人的謝小侯知道,皇上已經把翡翠扳指捏斷了。

------------

    作者有話要說:

    女主:到底是誰睡了寡人啊啊啊啊!@作者親媽

    酒叔:有一個人知道真相……@表叔公

    表叔公:誰睡了你都不知道!朕掐死你!!!

    (酒叔:誰叫表叔公吃肉還用強的?就是虐你不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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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3 08:56:19 |只看該作者
34、算賬

  偌大的紫宸殿寂靜得像沒有人煙的荒野,只有類似狂風肆虐的逼迫感源源不斷從衛昇身上散發出來。這種時候眾人都屏氣不語,連謝安平也適時地收斂了刁鑽,一本正經站著保持緘默。

    須臾,衛昇拋出一句話:“給就是了,這種事還要問朕,難道你以為一個楚國失勢的郡主也配懷上龍種?”

    他眉峰如雪山般冷冷凝凍,表示了極度的不悅,還有生氣。

    事先蘇扶桑就知道這次會觸到衛昇的逆鱗,卻也還是硬著頭皮問了,此番也只能受了這番牽連,諾諾道:“是,微臣知道了。”

    衛昇不動聲色把斷掉的扳指收進掌中,揮手示意蘇扶桑退下,然後沉聲喚謝安平:“朕有幾句話問你。”

    活魔王謝安平欲哭無淚:今天這個出氣筒是當定了!

    衛昇問道:“黃閣老那裡你還查出些什麼?”

    原來近日上京城中出現一夥來無影去無蹤的飛賊,專門洗劫朝堂顯貴和豪商富戶,作案手法高明,竟從未失手被擒重生農家三姑娘。弄得京城怨聲載道,甚至連御史大夫家也被竊,禦史一怒之下上書告到衛昇這裡,指責上京府衙捕快白食俸祿,懇求革了府尹的職。這樣此事才驚動了天子,於是衛昇便調了金吾衛去捉賊,謝安平辦事效率高,昨夜就在黃閣老家外面逮住了得手的飛賊。

    可是一搜飛賊的包袱,謝安平就暗道不妙。因為裡面的東西確實金貴,但不是一個閣老該有的。

    玉香鼎、玉璧環、玉素鐘子、商文彝、周舉罍……謝安平怎麼看怎麼眼熟,這些不是送進宮的貢品嗎?怎麼在黃閣老手上?

    他知曉事關重大,遂按下此事不發,先叫手下人先把飛賊收監,自己入宮稟告衛昇實情,請旨定奪。衛昇似乎不怎麼驚訝,只是表情實在猙獰,就像隨時手起刀落的劊子手,看見一顆鮮活可砍的腦袋。

    謝安平一陣偷樂,活該姓黃的倒楣!誰叫你不長眼睛正巧撞上皇上和娘娘吵架!

    “那賊說這些東西都是從黃閣老書房的暗閣裡偷的,彼時黃府正在宴客,所以無人察覺。另外,那賊還說看見黃公子跟小廝在假山後面做些見不得人的事,嘖嘖,好一場活春|宮。”謝安平說著說著差點笑出來。

    衛昇若有所思:“你們捉賊驚動了黃府嗎?”

    謝安平吊兒郎當地說:“哪兒能讓他們察覺,微臣是在外面拿的人,保證連蚊子也不曉得。”

    “那就好。”衛昇站起來踱了幾步,從葵花犀角奩裡面又拿出一隻白玉扳指,套在指上,“你叫那賊把東西還回去,務必要神不知鬼不覺。”

    啊?謝安平愣了愣,很快明白了衛昇的意思:“是!”

    “不知好歹的東西……”

    衛昇摸著斷掉的翡翠扳指吐出幾個字,也不知是在罵誰。

    安盛懷疑自己是不是老了,因著他越來越捉摸不透衛昇的心思。皇上清早還是言笑晏晏的模樣,見過蘇太醫之後怎麼臉面陰得都能擰出水來?還有阿淳遞上去的茶明明正好,卻被聖上一句“太涼”砸到地上,於是阿淳平白無故挨了十板子。

    大熱的天兒,皇上你想喝燙茶?安盛真是覺得英明神武的衛昇太高深莫測了。

    “安盛!”

    安盛正在發神,忽然聽見衛昇喊他,趕緊小跑上前:“皇上有何吩咐?”

    衛昇手裡的奏摺被捏得皺巴巴的,他就像吃了炮仗一般說話沖得很:“三日之後起駕去行宮,叫宮闈局趕快收拾!辦不好就拖出去斬了!”

    安盛唯唯諾諾:“是是,皇上,這次隨侍的嬪妃名單您看……”是小人擬一個還是您欽定?

    “芝麻大的破事也要煩朕!你脖子上那玩意兒是擺設!”衛昇把氣全撒在安盛身上,罵道:“隨便選幾個采女,滾出去!”

    安盛連滾帶爬出了殿門,嚇得滿頭冷汗。阿淳見狀捂著屁股一瘸一拐走來:“師傅您怎麼了?”

    安盛眉梢眼角吊著活像只苦瓜:“唉……皇上心裡頭憋著氣,可又捨不得拿讓他生氣的人出氣,只好讓咱們擔了……沒事沒事,阿淳你快去上點藥,待會兒隨我去宮闈局。”

    孟棋楠“身負重傷”,在含冰殿養了三日才覺好,而衛昇竟然又開始獨宿了,一連在紫宸殿批了三天的摺子,連睡覺都在那裡。太后知道了心疼得不行,居然大老遠擺駕從興慶宮出來,要去看兒子。

    含冰殿這廂,青碧不知從哪兒聽說了皇上即日起駕前往行宮,火急火燎地回去告知孟棋楠。

    “娘娘!皇上要去行宮,明兒早上就動身!”

    孟棋楠連日沉浸在“寡人被睡了但是兇手找不到”的悲憤當中,懨懨的沒精神,青碧的話都當成耳旁風:“他的事與我何干……”

    下一瞬,她驟然一個激靈反應過來,鬥雞似的跳起來:“你說真的!皇上要去行宮了?!”

    青碧點頭:“真的,只不過……”

    話還沒說完,孟棋楠“病中垂死驚坐起”,迴光返照一樣又恢復了神采:“總算能出宮了,我早想離開這破地方。你們快收拾東西,明早出發!”

    青碧站著沒動,糾結地咬咬唇,決心告訴孟棋楠實情:“不用收拾了,娘娘,因為皇上根本沒讓您同行……”她聲音越說越小,最後像小石子投進深潭,咕隆一下就沒聲兒了。

    孟棋楠都傻了:“什麼意思?他不讓我去?上次明明答應了的!”

    “娘娘您別氣,也許皇上是怕您舟車勞頓辛苦罷。”青碧急忙安撫,想想又道,“不單單是您,淑妃德妃也沒能跟著去,還有紀婕妤也是,安公公說皇上只點了幾個采女作陪。”

    孟棋楠一聽,憤然拍案而起,擼起袖子就沖了出去。

    青碧忙不迭拔腿就追:“娘娘您去哪兒?”

    “找言而無信的昏君算帳!”

    半途上,太后和孟棋楠狹路相逢了。

    “那是誰?怎麼毛毛躁躁的?”太後坐在高高的輦上瞧見冒失的身影,便隨口一問。

    流芳姑姑道:“回太后娘娘的話,是賢妃。”

    太后微微一笑:“叫她過來。”

    孟棋楠正在氣頭上,走到半路又被揪到太后跟前,身上殺氣還沒散,不高興地向太后行了個馬虎的禮:“臣妾見過太后。”

    太后問她:“哀家瞧你走的這方向,是要去見皇帝吧?”

    孟棋楠也不瞞她:“是,臣妾要去找皇上,向他討個說法!”

    “哦?”太后起了興趣,“什麼說法?”

    “他明明答應了帶我去行宮的,現在又不帶我去了,說話不算話!”

    孟棋楠氣得跺腳,轉眼一想面前的可是表叔公的老娘誒,宮裡面唯一能壓住表叔公的人,這麼大的靠山不好好利用一下簡直太便宜陰險的表叔公了!

    於是她臉色一變,裝出楚楚可憐的樣子,嘟著嘴就開始告狀了:“臣妾生氣是有理由的五殿傳說鳳殿獨寵妻。太后娘娘您說,一國之君是不是該一言九鼎?其實臣妾去不去行宮倒無所謂,但若是皇上答應過了又出爾反爾,這種食言的事傳了出去,天下人都會恥笑皇上的!事關皇家體面,臣妾怎能不氣不急?”

    太后點頭,覺得她很識大體:“賢妃所言不差。既然皇帝答允過你,你就隨著一同去吧,也好在旁時刻提醒皇上不要犯錯。”

    孟棋楠喜上眉梢,跪下磕頭道謝:“臣妾謹遵太后懿旨!”

    “起來吧,這天兒怪熱的,哀家懶得動了。流芳,把冰鎮雪梨拿給賢妃,讓她給皇帝送去。”太后讓人把自己要送衛昇的糖水端給孟棋楠,笑吟吟道:“皇帝都已經在紫宸殿住了三日了,你替哀家去勸勸他。”

    孟棋楠端著冰涼涼的糖水,目送太后儀仗離去,然後歡天喜地打開瓷盅喝了一大口雪梨湯,清涼入腑身心舒暢。

    青碧大驚:“娘娘喝不得!這是給皇上的!”

    孟棋楠滿意咂咂嘴,毫不在乎:“我就愛喝怎麼著,沒吐口水進去算對得起他了,哼。”

    青碧一陣頭疼,趕緊把瓷盅搶過來護在懷裡,催道:“娘娘咱們快走吧,別辦砸了太后交待的差事。”

    於是孟棋楠不情不願被拽著去了紫宸殿。

    太后慢悠悠又回了興慶宮,流芳趕緊送上擦汗的帕子,有些抱不平:“其實都快到紫宸殿了,太后娘娘您去瞧一眼皇上也好,白白浪費了那盞雪梨湯,倒給賢妃做了人情。”

    太后接過帕子笑道:“兒子是哀家生的,哀家還能不知道他鬧彆扭是為了誰?解鈴還須系鈴人,這個人情哀家願意白送給她。”

    流芳道:“就怕賢妃也是那恃寵而驕的。”

    “比起另外兩個,哀家還是中意賢妃。”後宮之中每人都有自己的盤算,太后也不例外,“鐘家高家的女兒若成了皇后,一定會有外戚之禍,所以哀家寧願扶持無依無靠的賢妃,她驕矜一些也無妨,但願不會忘了哀家的恩德。”

    流芳還是擔憂:“皇后母儀天下,也不知賢妃擔不擔得起這重任。”

    太后含笑:“入宮才一個多月就把淑妃德妃都打壓下去,你當她真是繡花枕頭不成?”

    紫宸殿,衛昇還在埋頭批閱奏摺,安盛輕輕鑽進來稟告,小心翼翼的。

    “皇上,賢妃娘娘求見。”

    御筆一頓,一滴朱砂從筆尖掉下來,濃稠沾在紙上,破壞了遒勁有力的批字。衛昇默了片刻,重新蘸筆書寫,頭也不抬貌似漫不經心:“她來幹什麼。”

    安盛有意幫忙說好話:“娘娘專程送解暑的冰鎮雪梨湯過來呢。”

    聽到這句話,衛昇的嘴角不留痕跡地往上揚了揚,仿佛多日來壓在身上的石頭都消失了,渾身輕鬆舒坦。

    “讓她在外面候著,朕看完摺子再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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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3 08:56:34 |只看該作者
35、吃醋

    衛昇有意擺臉色給孟棋楠看,打算看足兩三個時辰的折子再見她。可是他手裡拿著奏折,心思卻早已飛到殿外去了,愣是一個字也看不進去。

    這個時辰殿門剛剛被太陽曬著吧?

    那麼熱的天兒她站不站得住?

    瞧那細皮嫩肉的小身板,應該很容易中暑吧?

    要不乾脆還是先把人叫進來再慢慢收拾……

    左思右想,百轉千回,衛昇索性把筆扔了,扯著領子抱怨:「熱,取些冰來!」

    阿淳跟另一個小太監很快又抬進來滿滿一桶冰磚。衛昇問:「安盛呢?」

    阿淳老老實實答道:「賢妃娘娘說熱,安公公去取扇子了。」

    小狐狸真是不禁熱……

    衛昇有些心疼孟棋楠,可她一副避子湯又實在氣得他肝疼,關懷的話難以出口,他只好裝作不經意道:「哦,賢妃也在外面啊。」

    阿淳:「……」

    皇上您別裝了行嗎?

    「賢妃娘娘已經候了老半天了,這會子日頭正毒剛巧曬在臉上,所以娘娘便叫安公公拿把扇子來擋一擋。」阿淳記著上回的十板子,現在屁股還疼著呢,巴不得皇上趕快跟賢妃和好,免得累及無辜又害他再吃上二十板子,所以一個勁兒說著孟棋楠的可憐,「小人方才進來的時候,看見娘娘倚在青碧姑娘肩上閉目休息,臉色蒼白,似乎是熱暈了……」

    「都這樣兒了還不把人扶進來歇著,你們都是木頭麼!」衛昇瞪了阿淳一眼,不知是真惱他不識趣兒還是怨他多舌多事。

    阿淳連連說是,趕緊出去請孟棋楠進殿。

    「唔——」

    孟棋楠伸了個懶腰,從青碧肩上挪開腦袋,揉著眼咕噥:「真煩……人家睡得正香呢。」

    「奴婢給您醒醒瞌睡。」青碧手絹包了冰給她敷眼,又把湯盅放入她手裡,「明早就能去行宮了,您說話客氣些,千萬別惹了皇上。好了娘娘快進去罷,記著要溫柔些。」

    「知道知道。」孟棋楠不耐煩抱著雪梨湯,趾高氣昂地面聖去了。

    她進來的時候衛昇趕緊裝模作樣看奏折,眼角不住地瞅她。只見孟棋楠如入無人之境,根本不把他這個皇上放在眼裡,進來放下了湯盅扭頭就走,一絲目光也不屑施捨給他。

    「站住!」衛昇滿腔火氣,把手裡的折子扔過去,「誰准你走的!」

    孟棋楠停下回眸,鼻腔哼了聲:「你管我。」

    衛昇大步過去:「孟棋楠你吃了熊心豹子膽是不是?你當這兒什麼地方,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你在楚國也是這樣對待君上的嗎?!」

    「當然不是。」孟棋楠刁鑽古怪地翻他白眼,「我國女帝言而有信說一不二,不像某些人朝三暮四出爾反爾,對著君子我當然君子了,對著小人我還君子那就是傻子!哼!」

    衛昇被她氣得火冒三丈:「朕平素是不是太寵你了,以至於你敢說這些大逆不道的話!你知不知道這話要從別人口中說出來,朕早就二話不說喊人拖出去砍了!」

    孟棋楠才不怕威脅,氣勢十足地叉腰,咄咄逼人:「有本事你砍你砍!還九五之尊呢,朝令夕改的混蛋,不想帶我去行宮就早說嘛,許了諾又不遵,害我空歡喜一場……有本事你以後別來找我,讓那幾個什麼采女御女的陪你好了!」

    她鬧脾氣的原因就是不能去行宮,而且一想起衛昇不帶她去反而要帶連名字也喊不出的采女去,她就更是忿忿不平。

    幫你管母雞掃雞圈演大戲的是寡人,憑什麼帶其他母雞去?她們頂多能給你下兩個蛋,哪兒像寡人這般任勞任怨盡職盡責!表叔公你到底懂不懂什麼是為君之道賞罰分明?

    你這個昏君!

    衛昇聽了愣了愣,越看孟棋楠的表情越覺得有貓膩。

    小狐狸好像是吃醋了……哎呀呀,她吃醋了!

    一會兒天上一會兒地下,衛昇見孟棋楠「醋意大發」,心中豁然開朗,嘴角抖了抖想笑,他憋住笑意,說話語氣緩了下來:「朕什麼時候說不讓你去了?嗯?」

    孟棋楠鼓著腮幫子:「那你也沒說讓我去!別人都在收拾行李了我還乾坐著,你就是不想帶我去,呸,表叔公是騙人的癩皮狗!」說罷她一甩袖子坐到半邊,捧著臉生悶氣,不肯再理衛昇。

    衛昇這頓罵挨得舒坦,雖然很想服軟但又拉不下面子,於是清清嗓子,故意給孟棋楠一個台階下:「朕渴了。」

    「自己倒茶喝,有手有腳的我又沒攔著你。」哪知孟棋楠不解風情,就是不給他好臉色。

    ……

    衛昇恨她不給面子,咬咬牙又道:「你不是來給朕送冰水嗎?」

    孟棋楠齜牙:「你以為我想來,是太后喊我來的,不然八抬大轎請我我都不來。」

    衛昇的臉又青了。給你桿子都不知道順著爬,孟棋楠你白長了個狐狸樣!

    軟硬不吃也罷,朕就不信捏不著你的軟肋!

    「既然愛妃這麼不想見朕,看來也不必隨駕去行宮了?」

    衛昇不鹹不淡地威脅了一句,孟棋楠卻不怕:「哎,臣妾還真是不想當人的跟屁蟲。無奈太后之命難違,她老人家親口下旨讓臣妾跟著您去,臣妾不得不從啊……」

    你還有臉覺得委屈?以為把太后搬出來朕就怕你不成!

    衛昇冷冷嗤道:「朕自會稟明太后,讓她收回成命,愛妃就不必左右為難了。」

    孟棋楠死撐:「說出的話潑出的水,莫非你也想太后學某人食言不成?」

    「這有什麼不行的。」衛昇輕扯嘴角,斜睨著孟棋楠,「她是太后,不是天子。」

    他的言下之意是:朕給太后幾分面子,只因她是朕的母親。但朕才是天子,才擁有殺伐天下的權力。愛妃你想找靠山沒錯,可是在這宮裡,靠誰也不如靠君王,沒朕的旨意別說太后,就算是如來佛祖也別想插手!小狐狸你懂了麼?

    果然,剛才還囂張得不可一世的孟棋楠頓時沒了氣焰,絞著袖子咬住紅唇,黑溜溜的眼睛斜斜瞅他,一副深閨小怨婦的模樣。

    知道怕就好。衛昇勾勾唇角,在榻上懶懶地坐下來,含笑望著孟棋楠。

    狡詐陰險的表叔公,賤人賤人!

    孟棋楠背地裡把他祖宗十八代都罵了一遍,心領神會地去端來瓷盅,撅嘴遞給衛昇:「給。」

    衛昇緩緩挑眉:「嗯?」

    表叔公您老人家耳朵聾了嗎!

    孟棋楠雙手奉上,低眉順眼扮乖:「皇上請用。」

    衛昇甩甩手腕:「哎呀批了半天折子手都抬不起來了……」

    算你狠!孟棋楠咬牙,打開瓷盅親自喂到他唇邊,柔情綿綿地說:「皇上趁熱,哦不,趁涼喝。」

    衛昇拿喬就是要看她做低伏小,比起張牙舞爪的凶悍性情,他還是更愛她溫順聽話的模樣。儘管明知道這樣的順從都是裝出來的。

    他準備賞臉喝口冰水,一低頭卻見……空的?只有零星幾點雪梨渣子站在瓷盅底部。

    「怎的沒東西?」衛昇錯愕抬眸,孟棋楠狡黠又羞赧地吐吐舌頭:「剛才在外面等得口渴,我喝了……」

    朕掐死你算了!

    衛昇氣得捧住她的臉使勁揉,恨鐵不成鋼:「你除了跟朕置氣跟朕吵架說話氣朕大吃大喝大睡,你還會什麼?!」

    「表叔公輕點輕點!臉要壞了……好痛的……」孟棋楠嗷嗷直叫,又不敢反抗,只得任由衛昇把自己當麵團兒般搓來弄去。她有些不服氣:「誰說我不會其他的了,你後院的母雞是誰幫你管?我還能給你出主意,至少也算半個軍師吧?」

    衛昇捏著她小巧的耳垂玩兒:「就你還軍師呢,胡鬧又任性!孟棋楠,朕平心而論說一句,你是有點小聰明,但頂多也就是當管家婆子的水準。」

    「呸呸,我是當皇……嘶!」

    孟棋楠不喜歡被他捏耳朵,蹭起身要躲開卻不慎扯著了腿根未散的淤腫,疼得她眉眼皺成一團。衛昇隨著她的動作看去,見她雙腿緊閉手掌按著小腹,便知道她是那裡疼,登時臉也有些紅。

    小狐狸也太嬌貴了,這都兩三天了怎麼還沒好……

    衛昇有些不自在:「咳……你不舒服?」

    糟糕!不能讓表叔公發現!

    孟棋楠趕緊站直硬撐:「沒事!我好得很!」

    ……孟棋楠你也只有這時臉皮才不厚了。

    衛昇這般想,好言勸道:「還是喊個太醫來診一診脈吧,瞧你這樣兒……朕怪過意不去的。」其實也很擔心呀!

    孟棋楠如談虎色變,使勁擺手:「不用不用,我不看太醫,真的不看!」

    衛昇一想也是,他堂堂晉皇居然像未經人事的毛頭小伙一般弄傷了妃嬪,傳出去的話面子往哪兒擱?但小狐狸難受成這樣他真是很心疼啊……

    他又開始憐惜起孟棋楠來,雙臂環著她抱進懷裡,貼著她臉輕輕哄道:「以後要愛惜自個兒身子知道嗎?讓你難受是朕不好,朕……給你賠不是。」

    孟棋楠蜷在他懷中,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但是臉頰漸漸發燙,心跳噗通噗通。

    完了完了完了,寡人又犯病了!

    「棋楠,」這樣美好的氣氛持續了一小會兒,衛昇突然出聲喚孟棋楠,聲音有些猶豫不決,「你……你為什麼找蘇扶桑要避子湯?」

    後宮裡的女人都想懷上龍種,他偏偏不准。唯獨孟棋楠,他沒有賜她避子湯,她卻主動開口求藥,真是讓他挫敗之餘又失望,也有些難過。

    他賜予她孕育子嗣的權力,她卻不稀罕?那她稀罕什麼?

    孟棋楠身子一僵,彷彿聽見了什麼聳人聽聞的噩耗,許久,她才僵著脖子轉過頭來,臉色蒼白:「你都知道了?」

    衛昇嚴肅地點點頭。朕都知道了,你不想懷上朕的子嗣,朕很生氣。

    「表叔公你別生氣,我也不是故意的……」孟棋楠哭喪著一張臉,「我那晚喝多了酒什麼也不記得,被淫賊得了手,我不是故意給你戴綠帽子,可是我真的記不起那人長什麼樣了。後來我想既然事情都發生了,我再悔也沒用,當務之急是不能留下淫賊的種,不然你這頂綠帽子就戴大了……」

    她什麼也不記得……

    她什麼也不記得!!!

    衛昇一拍桌子:「孟棋楠!你被誰睡了都不知道?!」

    朕、朕、朕……掐死自己算了!

    孟棋楠很懂得眼淚汪汪裝可憐:「我喝多了嘛,我又不是故意不記得那淫賊……表叔公我也是為你名聲著想,所以才沒有給別人說,只是偷偷找蘇扶桑要了避子湯,他也給我了,你放心我都喝了!」

    深呼吸幾口還是不能壓下怒氣,衛昇乾脆抓起幾塊冰,塞進嘴裡咯崩咯崩咬碎吞下,這才覺得好受了些:「你當真記不起一點點?」

    孟棋楠緊鎖眉頭,搖搖腦袋:「記不起……不過我有懷疑的人!」

    咦?看來也不是全忘了嘛。衛昇故作嚴肅:「誰?」

    「就是經常跟著你的那個瘦子,叫趙剛是不是?」孟棋楠壓低聲音,「我想過了,能在含冰殿自由出入的就那幾個人,安盛是公公不能人道,生人又不能輕易進我院子,那就只有趙剛了!看他賊眉鼠眼為虎作倀的就曉得不是好人!」

    衛昇眼角抖了抖:「他啊……你怎麼不懷疑朕?」

    孟棋楠理所當然:「你不是跟紀婕妤過夜麼?怎麼還有時間顧及我嘛。」

    ……小狐狸你的腦子還可以再好使一點!

    「其實……」真相呼之欲出,但衛昇看孟棋楠睜大眼無聲地說著「我被採花賊採了表叔公你要為我做主啊」的可憐神情,又覺得特別想笑。於是他板著臉道:「言之有理。朕待會兒就把趙剛喊來問話,就算不是他,朕也一定竭盡全力幫你捉到此人。」

    孟棋楠感激不已,一頭栽進懷裡:「表叔公你真是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

    衛昇在她看不見的地方笑得合不攏嘴,聲音還努力維持平穩:「知道朕對你好就行了。愛妃,如果被你捉到了他,會怎麼對他?」

    孟棋楠輕描淡寫:「不剮不殺,叫他給安盛當徒弟就是了。」

    衛昇忽然覺得兩腿之間涼風灌過,冷颼颼的。

    兩人又膩歪了一會兒才分開,孟棋楠開開心心回了含冰殿,安盛在她走後進殿去伺候衛昇。

    殿內靜悄悄的,衛昇也沒坐在桌子後批折子,倒是一旁的榻上傳出窸窸窣窣的聲音。安盛大膽扭過頭去一看,哎喲皇上怎麼縮在那兒呢?

    「皇上您沒事吧?」

    衛昇笑得都抽抽了,一手捂著腹部一手搖擺:「沒事沒事……就是肚子疼。」

    安盛嚇得不輕:「難道是吃壞東西了!小人馬上去喊太醫!」

    「回……回來……」衛昇好不容易才坐起來,出言制止,「都是被那小狐狸鬧得,笑得朕肚子疼。」

    他笑夠了長長舒了一口氣,道:「你吩咐下去,那晚在含冰殿的事誰也不許往外說,特別是賢妃問起,更要守口如瓶。」

    安盛不解。皇上跟娘娘睡個覺也這麼神秘?

    衛昇揉著胸口笑疼的肌肉,覺得從沒這麼開心過,自言自語:「呵,要是再睡你一次,小狐狸你認不認得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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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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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荔枝

    翌日,孟棋楠終於如願以償登上馬車,去往心儀已久的行宮。

    行宮坐落在京城以外八十里的山腳,依山而建。先帝賜名翠寒園,取自「誰憐翠色兼寒影」這一詠竹詩,因為後山長有一大片綠竹,且山中自出一股溫泉水,能隨著四季更替而變換溫度,夏天溫涼冬季熱燙,名為「寒湯」。以往每年暑熱或者寒冬,先帝都要來園子住上小一月,有時還要召近臣和皇親伴駕。衛昇當皇子時就常常陪伴先帝入住翠寒園,是故登基以後也保留了這個傳統。

    孟棋楠作為此次出行位份最高的嬪妃,單獨乘了一輛飛簷馬車,夾在隊伍中間,就跟在帝王金輅的後面。青碧有幸在車廂中伺候,守著一盞銅炭爐煮了壺滾燙的熱糖水,餵給懨懨趴在榻上的孟棋楠吃。

    咱們活蹦亂跳的賢妃娘娘,來葵水了。

    「難受難受……」

    天氣炎熱,孟棋楠卻四肢冰涼,青碧在她小腹上搭了毯子,又餵了紅糖水,可還是沒能緩解她的疼痛。

    這時安盛來輕輕叩了叩窗:「賢妃娘娘,皇上請您過去。」

    表叔公你專門折磨寡人是不!

    孟棋楠沒力氣說話,躺著搖了搖頭。青碧推開小窗,道:「安總管見諒,麻煩您跟皇上說一聲,咱們娘娘身上不好,這會子正疼得厲害,怕是不能走動。您看這樣行不行,待會兒等咱們娘娘好些了,再過去向皇上問安。」

    若是其他嬪妃這樣嬌氣搪塞,安盛肯定不樂意幫忙。但賢妃娘娘對於皇上來說絕對是與眾不同的女子,是被放在心尖尖的人,所以安盛願意賣個人情給她,於是應了聲就去衛昇那裡回話了。

    「身上不好?哪兒不好?」

    衛昇想找孟棋楠說說話,哪曉得小狐狸還不願來,擺明了過河拆橋就不認賬了!他陰著臉,陰陽怪氣地問了一句。

    安盛有些不好意思:「好像是月信來了,疼得下不了地。青碧姑娘還問小人有沒有湯婆子呢。」

    「大熱的天誰用那玩意兒。」衛昇這才釋然,輕輕嗤了一聲,「原地歇息一刻鐘,朕要下去透透氣。」

    隊伍停了,步行的侍衛宮人們都坐下歇息,而後面馬車裡的幾個采女也紛紛出來,想趁機早些抓住皇上的眼球。

    哪曉得衛昇從金輅裡下來,眼角也沒往幾個花枝招展的女人身上瞟一瞟,只是問:「賢妃怎麼不下來?」不等人回答,他就一下鑽進了賢妃的車裡。

    青碧乍見衛昇出現,惶恐跪下:「奴婢叩見皇上。」

    衛昇揮揮手示意她下去,很明確地衝著半昏半睡的孟棋楠過去,見她臉白若雪雙唇失色,額角還掛著冷汗,他的心就像被誰狠狠揪了一把。

    衛昇在她身旁坐下,把她扶起來靠進自己懷裡,然後拉攏毯子把人緊緊捂著,刮了刮她的小鼻尖:「小傢伙怎麼弱成這樣兒……」

    孟棋楠冰涼的身軀頓時陷入溫暖,她舒服地蹭了蹭,像隻貓兒一般往身後人的胸懷裡鑽去,想汲取更多的暖意,閉著眼懶懶說:「青碧抱緊些。」

    「哈!」衛昇一聲嗤笑,靠著她耳朵道:「怎麼又認不出人了?誰抱你你也不知道?」

    言畢,他的唇瓣含住了她的耳垂。

    「癢……」孟棋楠縮縮脖子,這才有氣無力地張開眼皮,一瞥間衛昇更加沒精神:「表叔公是你啊,我現在沒力氣跟你玩兒,你找別人吧。」

    「朕就要找你。」衛昇有時候也挺像小孩兒脾氣的,故意使壞把手往她衣襟裡摸,「愛妃你好像有陣子沒侍寢了哦?讓朕瞧瞧是胖了還是瘦了……」

    ……表叔公你大白天的淫|蟲上頭!

    孟棋楠抓著他手就想咬:「你是不是人!我都這樣了還不放過我,沒人性沒人性!」

    衛昇的手徑直探入,在她胸前撩撥兩下,卻轉而去按住她涼冰冰的小腹。男人的手掌寬大厚實,掌心像燃著一團火焰,溫暖甚至炙熱。孟棋楠舒服地長長哼了一聲,就不再提讓他拿開手的事。

    「嗯……」

    衛昇親親她臉頰,貼著說悄悄話:「朕給你捂肚子,乖乖的一會兒就不難受了。」

    「一隻手不夠熱,那隻手也拿進來。」孟棋楠向來是以自己的感受為最先,覺得表叔公的手熱乎乎還挺舒服的,於是大方解開衣裳把他另一隻手也按在小腹上,「好好捂著,還要輕輕揉。」

    「是,朕都聽你的。」衛昇無奈地歎氣,整個人坐在她背後充當人肉墊子,前伸雙臂環住她的腰肢,雙手老老實實擱在她平坦的肚子上,「小狐狸朕怎麼發現你慣會使喚人呢?你不來服侍朕反倒要朕伺候你,真是反了天了。」

    孟棋楠現在覺得不怎麼痛了,低眉看見衛昇袖子上的繡金龍,便拿青蔥般的手指頭去摳著玩兒:「你是男的我是女的,你又比我大,當然要照顧小輩了。」說完抬頭看見衛昇馬著臉瞪她,便嘻嘻笑著湊上去在他唇邊親了一口,「笑一個嘛,一大把年紀還那麼愛生氣,老得很快的。」

    衛昇就喜歡她主動討好,心中甜滋滋的但面上還要擺臉色:「反正朕是你表叔公,已經夠老的了。」

    話雖如此,他還是稍微有些擔心,朕只是比她大了五六歲,不會真的嫌朕老吧?

    孟棋楠心中想的卻是:表叔公你比寡人大了五六十歲,是真的很老啊。

    之後衛昇就留在了孟棋楠的馬車裡,隊伍又緩緩前行,到了晌午該用膳的時候,安盛把吃食送到這廂來,其中有個格外精巧的食盒,酸枝木的,上面繪有花鳥。

    青碧幫著呈上熱騰騰的湯羹,便聽衛昇問道:「那裡面是什麼。」

    安盛回道:「啟稟皇上,是黃閣老送給賢妃娘娘的鮮荔枝。」

    他打開食盒,只見裡面顆顆荔枝都有嬰孩拳頭大小,圓潤飽滿沾著水霧,皮紅色鮮,連枝葉都還是綠色的。不僅如此,為了給荔枝保鮮,食盒裡還放了冰磚,甚至別出心裁雕成了鳳的形狀。

    衛昇笑得有些寒:「難為他想得如此周道。」

    孟棋楠敏銳嗅到他的口氣不對,抬頭衝他眨眨眼。衛昇瞥見輕描淡寫地說:「朕招了幾個臣子伴駕,他們的車乘應該就跟在後頭。黃閣老在先帝時就是中書舍人,如今年事已高準備告老還鄉,朕便封了他個金紫光祿大夫,這次應是最後一回隨駕去翠寒園。想必他感恩戴德,這才送來荔枝討好朕最寵愛的你。」

    表叔公你睜著眼說瞎話!你哪裡最寵愛寡人了!

    孟棋楠白他一眼,伸手想拿荔枝:「上京的水土種不活荔枝,這是從嶺南送來的吧?嘖嘖,還真是新鮮呢……」

    「肚子疼還碰冰的,想痛死是不是!」衛昇一巴掌扇開她的手,收緊雙臂把她牢牢捆住,「黃閣老是嶺南人,做了幾十年官要回鄉養老了,在當地置辦幾處產業也不是稀罕事兒,但是,」他看著荔枝的眼聚起陰雲,「這東西新鮮得過頭了。」

    嶺南距上京將近千里,荔枝摘下快馬加鞭送來最快也要十二個時辰,而且還不知半道上會累死多少人馬。歷代宮裡素有嘗新吃鮮的傳統,但這樣勞民傷財的事卻實在讓百姓不滿,前朝就有詩人云「何為出戰輒披靡?傳置荔枝馬多死」,諷刺宮廷的奢靡之風。衛昇是位勵精圖治的君王,自然希望王公大臣都崇尚簡樸,但眼皮子底下還是時不時鑽出皇親臣子窮極奢侈的作派,讓他大為惱火。

    比如黃閣老,衛昇明知他的家底來歷有些不乾淨,念他是兩朝元老的份上,已准了他的告老還鄉,讓他安穩過完這輩子。可他就是三番兩次往槍頭上撞,私藏貢品不說,還把一盒價值千金的荔枝送到他面前來。你區區臣子一月俸祿才多少?!這是故意要打皇帝的臉還是怎麼!

    「表叔公啊,再怎麼說人家也是一番好意,咱們收下就是了。」孟棋楠趁他不注意已經剝了一個吃進嘴裡,「反正來日方長,不愁沒機會收拾他。」

    衛昇瞅她,捏住她的嘴硬要她把荔枝吐出來:「孟棋楠你成心找不痛快是不?仔細待會兒疼死你!」

    「反正我肚子疼你也會給我捂得嘛。」孟棋楠恢復元氣又開始向衛昇撒嬌,爬起來摟著他脖子笑盈盈,「表叔公你是不是準備殺豬了?」

    衛昇一聽,挑挑眉毛,彷彿聽不懂她說什麼。

    「你把黃閣老養了這麼久,早已是膘肥體壯腦滿腸肥,是時候一刀宰了,把肉拿去充自家的庫房。」孟棋楠很老道地說,「其實朝廷裡有貪官也挺好的,先放任他幾年,等他吃飽了喝足了再把他做掉,這樣你就能得到他千辛萬苦聚集起來的民脂民膏,這可比增收賦稅強多了吧?到時候再拿出一些分給百姓,興水利砌城牆什麼的,讓百姓都記住你的恩德,這樣一來你既得了民心,國庫也充實了銀子,簡直皆大歡喜。黃閣老對你來說,便是這麼個用處罷?」

    衛昇愣了愣,隨即笑著揉她腦袋:「孟棋楠,朕發現你這小腦瓜子有時也挺有用的。」

    「去,別摸我頭。」孟棋楠不高興他摸小狗小貓的動作,推開他的手,「我猜這是先帝在世時就布下的局吧?他故意把黃閣老留給你收拾,除了讓你盡快樹立威望坐穩皇位而外,也算額外贈送你一大筆銀子。表叔公你給我說說,接下來咱們要怎麼對付他?」

    都用上「咱們」了。她就是個幸災樂禍的性子,最喜歡看別人倒霉,特別是讓壞人吃癟,更會衝上去幫一把手。

    衛昇勾起唇角,胸有成竹的樣子:「晚上有人要捉姦,你想不想看?」

    作者有話要說:狼狽為奸的寡人和表叔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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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捉姦

    因著賢妃娘娘貴體抱恙的緣故,隊伍一路走走停停,八十里的路居然一天才走了一半不到,反正是趕不到行宮了,於是天剛擦黑眾人就在郊外紮營露宿。

    下午的時候衛昇喊了隨侍的太醫來給孟棋楠看病,孟棋楠以為是太醫署之首,那個山羊鬍的老頭子,打死不願意讓他瞧。誰知人來了一看,竟是蘇扶桑。

    哎呀呀表叔公,你怎麼那麼善解人意呢?

    蘇扶桑替孟棋楠把了脈,未曾用藥,只是取出金針刺穴,漂亮的手指輕輕捻搓細長針身,如此便緩解了疼痛。孟棋楠一直目不轉睛盯著他花兒一般的面龐看,灼熱得彷彿能燒出個洞來。

    就算不能摘,看看總是好的吧?美人如花賞心悅目啊……

    她完全不察衛昇的臉已經黑成了墨。

    「扶桑,」衛昇忽然喊他,眉梢掛著「長這麼好看簡直是找死」的不滿,有意當著孟棋楠戳他痛處,「你家那個小奴,腿摔斷的那個,聽說想考科舉?」

    蘇扶桑淡然從容:「回皇上的話,子淵已經贖身,再也不是微臣的家奴了。如今他落腳在一處書塾,日夜苦讀,想來確是有意報效朝廷。請恕微臣斗膽一問,不知皇上怎麼想起他來了?」

    「朕哪兒想得起他。是前兩天溫侍郎上了個折子,問奴籍之人可不可以考科舉,說是有一男子報名參考,一查之下卻是奴籍,本朝尚未開過此等先例,他便不敢擅拿主意。朕覺得小小奴才有這等壯志倒也罕見,再仔細一問,才發現是你蘇家的小奴。」衛昇玩著手上的扳指,似笑非笑道,「你說他贖身出了蘇家,可是官府那裡怎麼有蘇府家奴潛逃的記載?還是你父親親自上報的案子?」

    只見蘇扶桑臉色陡然一變:「臣、臣……」

    衛昇看他難過自己就相當高興:「該不會是你幫著他逃跑的吧,偷了賣身契給他?扶桑,嗯?」

    「臣……不敢。」蘇扶桑跪著低低伏身,磕頭求道:「請皇上念在子淵一片赤忱之心,寬恕其罪,恩准他參加科舉。」

    衛昇顯得為難:「朕與你也算從小有交情,倒是很想幫你這個忙,不過扶桑你知道,朝廷裡的事沒這麼簡單啊……」

    朕幫你的忙,你又拿什麼感謝朕?賠本買賣你瞧朕做過嗎?

    蘇扶桑豈會不懂他的暗示:「皇上的恩德微臣與子淵自當銘記於心!我等願為陛下效犬馬之勞,肝腦塗地在所不辭!」他磕頭磕得咚咚響,額頭都青了。

    孟棋楠實在看不下去了,暗中狠狠拽了下衛昇的袖子,拿眼瞪他。

    別欺負人家扶桑花兒!

    衛昇視若無睹,笑笑抬手:「明早等朕旨意。你去先找謝安平。」

    蘇扶桑終於鬆了口氣:「多謝皇上,微臣告退。」

    等他一走,孟棋楠頓時出言諷刺衛昇:「表叔公,你知不知道什麼叫仗勢欺人?」

    衛昇瞟她,也陰陽怪氣的:「怎麼,心痛了?」

    朕還沒死呢!小狐狸你竟敢當著朕的面對別的男人有意思,朕滅了你!

    「沒人性的傢伙!」孟棋楠當面就敢罵衛昇,「別人蘇太醫已經夠可憐了,你還要在他傷口上撒鹽,表叔公你心腸是石頭做的吧!」

    衛昇道:「是,朕是石頭心腸,哪兒像有的人對著誰都能柔情似水,朕真是甘拜下風啊。」

    表叔公這口氣怎麼聽起來怪怪的?透著股陳年老醋的餿酸味呢?

    孟棋楠覺得他大概是心頭不高興,凝眉苦苦想了一番,試探問道:「表叔公你……是不是吃醋了啊?」

    衛昇臉色一僵,急忙矢口否認:「沒有!朕堂堂一國之君,吃哪門子飛醋……簡直貽笑大方。」

    他越不承認孟棋楠越覺得古怪,她把剛才的事又梳理了一遍,突然靈光一閃,發現了其中奧妙。

    「哈哈哈,表叔公看不出來啊,我差點被你騙了!」孟棋楠大笑著撲到衛昇身上,揪著他死纏爛打,「你喜歡蘇太醫對不對?所以看他那麼維護子淵才會不高興,你吃醋了!哎喲不要覺得不好意思嘛,蘇太醫那麼好看誰都會喜歡的,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

    孟棋楠!朕白睡了你了!

    衛昇扶額,不想再搭理她,免得又給自己找氣受。

    蘇扶桑下了馬車,聽話地去找謝安平。謝小侯看見他默默地拍了拍他肩頭,一副「您請節哀順變」的表情。

    蘇扶桑不解:「小侯爺,您有話但說無妨。」

    謝安平悲悲慼戚地歎息:「你也是個苦命的,哎。」說罷附耳悄言。

    蘇扶桑聽著聽著臉色漲紅,彷彿大怒,但隨即又鎮定下來,很凝重地點頭。

    「好了,去吧蘇太醫。」

    謝安平說完又不懷好意地笑,露出一口森森白牙。目送蘇扶桑離開,他摸著下巴自言自語:「一副避子湯招來這麼大攤破事兒,活該啊活該。」

    誰不知道咱們陛下的心眼兒比針尖還細,是吧?

    深夜寂寂,月朗星疏。孟棋楠陪衛昇一同睡在寬敞的金輅裡,烙餅似的翻來覆去睡不著。

    她豎起耳朵聽外頭的動靜,什麼特殊的響動也沒有,更磨得她心肝脾肺都難受。折騰了一會兒,她終是再不能忍受這樣的沉默無趣,於是去碰衛昇的胳膊:「表叔公,表叔公?」

    其實衛昇也一直在闔眸假寐,不過裝作被她擾了眠很不高興的樣子:「幹什麼!」

    「唉,你不是說今晚會有好戲看嗎?怎麼還不開場啊,再等就天亮了。」孟棋楠蹭起來趴著,眼神既迫切又無辜。

    衛昇轉過頭,藉著稀疏的月光看見她像只寵物依偎在自己身旁,衣領滑落露出一小塊圓潤的肩頭,眼中便閃了閃光。他伸手去幫她攏好衣襟,道:「當心著涼,朕可不喜歡當你的湯婆子。」話雖如此,安寢的時候卻是他先進被窩裡捂熱了,才把她拉了進來。

    孟棋楠絲毫不懂他的用心良苦,爬起來抓著他前襟胡攪蠻纏:「帶我去看捉姦,快點快點……人家很好奇嘛表叔公。」

    衛昇被她搖得頭昏腦脹,又不能動粗,耐著心道:「好好好,且再等等,應該快了。」

    孟棋楠無奈只好勉強忍耐著好奇心,小嘴兒嘟得老高。衛昇見了伸手去捏:「瞧瞧,都能掛上茶壺了。」

    正說著,外面一陣哄鬧,似乎是隊伍的末端有人起了爭執,仔細一聽還有哭鬧叫罵聲,男女交雜。

    孟棋楠眼睛一亮:「來了!」她急匆匆就想衝出去一窺究竟,衛昇趕緊拉住她:「著急什麼,跑這麼快別人便會看出我們早有準備,難免懷疑。先耐著性子,待會兒來人請了再過去。」

    兩人又在車廂裡大眼瞪小眼等了一會兒,衛昇方才裝著被喧鬧聲吵醒的樣子,不悅地問:「安盛!發生何事了?」

    在外守夜的安盛誠惶誠恐:「哎呦皇上吵醒您了?小人也不清楚發生了什麼,好像是哪位大人的營帳裡遭了賊,謝大人已經趕過去了,制住了那賊人。」

    「賊?」衛昇故作驚訝,臉色很憤怒,「敢偷到朕的行隊裡來,此賊膽大包天。伺候朕更衣,朕要親自審他!」

    賊?孟棋楠糊塗了,不是說捉姦麼?怎麼又變成捉賊了?

    一國之君的發話了,隊伍裡發生了什麼事也不能私了。沒多久謝安平就押著一名被捆綁著的男子過來,一腳踢在此人腳後窩,把他踹翻在地上跪著。

    空地上生了一堆火,安盛搬來椅子,衛昇和孟棋楠雙雙坐下,只顧打量此「賊」。孟棋楠發現他雖蓬頭亂髮的看不清臉,但身上衣料卻十分好,剪裁也極合身,脖頸上似乎還掛著什麼玉墜兒。卻不像潦倒的飛賊,倒好似哪個大戶人家的公子。

    「所跪何人?」

    衛昇發話,沉聲不怒而威。而那賊只是把頭埋得更低,不肯開口說話。謝安平又是一腳招呼上去:「說!」

    這一腳力道極大,孟棋楠彷彿聽見了肋骨斷掉的聲音,嘴角一扯都為那小賊吃痛。可這賊只是極痛苦的悶哼了一聲,還是不肯開口說話。

    衛昇冷冷嗤道:「好硬的骨頭,且看能撐多久。他偷了誰的東西?」

    「啟稟陛下,是微臣。」人群中一道清亮的聲音,孟棋楠定睛一看,竟是蘇扶桑抬頭回話。「微臣夜宿帳中,察覺耳畔有窸窣之聲,睜眼一看便是一道模糊人影,正在微臣枕邊翻著什麼。微臣驚恐,故而高聲呼喊,謝大人也很快趕來拿住了此賊。」

    衛昇問:「蘇卿家可丟了什麼貴重之物?」

    蘇扶桑卻搖頭:「沒有。微臣枕畔只放了藥箱,裡面金針齊全,並無丟失。」

    「那此包袱從何而來?」衛昇不解,示意謝安平,「打開。」

    包袱一打開,引得圍觀眾人驚歎唏噓,竟是一頂有些年份的冠冕,赤金打造鑲嵌明珠,稍微有些斑駁,看樣子約是前朝遺物。要知道這種代表了權力身份的敏感東西絕無人敢私藏,都是上貢給宮裡,只因一個弄不好便會被人說心懷不軌覬覦皇位。

    「好大的膽子,竟敢偷竊貢品!」謝安平厲聲怒吼,拽住此賊的頭髮,強迫他抬起頭來。

    這一看不打緊,好些人都大驚失色,連衛昇也一臉震撼。

    誰能給寡人說說這是誰?唯獨孟棋楠迷迷糊糊,還認不清人。

    這時,黃閣老突然從人群裡撲了出來,直接撲向「小賊」:「兒啊——」

    孟棋楠恍然大悟,瞇起眼覷衛昇。

    敢情表叔公您是唱了出賊喊捉賊呀。

----------------------

    作者有話要說:

    扶桑公子哭泣:拿人家當誘餌,黃桑好狠心嗚嗚嗚……~~o(>_<)o ~~

    寡人心痛:咱們表理那個腹黑狡詐的東西!來寡人的懷抱中,寡人安慰你!╭(╯3╰)╮

    表叔公冷笑:蒼蠅不叮無縫的蛋,誰叫蘇卿家是人見人愛的龍陽花兒呢?當然要被人採了╭(╯^╰)╮

    (小狐狸你給朕滾回來!不然今晚上輪你一百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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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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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夜審

    衛昇招臣子伴駕,其家眷也能隨行,屆時住在翠寒園外院,不入內殿。黃閣老愛惜膝下獨子眾所周知,不然怎麼會向皇上求親事?衛昇算準了他會帶黃公子同行,這才有了今日算計。

    黃閣老心痛兒子,匍匐在御前求道:「皇上明察!犬子不會做這樣糊塗事,老臣願以性命擔保!皇上明察啊——」

    衛昇也覺得迷惑又為難:「那黃公子又怎麼會在蘇卿家帳中呢?」

    「這……」黃閣老一噎,想想道:「許是犬子起夜走錯了地方,誤入蘇大人營帳,這才驚擾了蘇大人。」

    蘇扶桑冷冷道:「黃大人此言差矣,營帳相聚數丈,其中還橫插了溫大人等數位大人帳篷,敢問黃公子是有多糊塗,才能誤入到下官帳中。」

    黃閣老被他噎得一時無言,秀氣黃公子卻抬眼驚愕地望著蘇扶桑,目中似有駭然,還流露出些許難以置信。

    很快,黃閣老又繼續為兒子開脫:「犬子自幼就有不認路毛病,今晚他在帳中飲了幾杯酒,想是酒後犯了渾,以至於衝撞了蘇大人。但是此物絕對不是犬子!皇上,既然東西從蘇大人帳中搜到,蘇大人不是也有嫌疑嗎?」

    孟棋楠睜大眼看好戲,聞言眉毛一挑。喲呵老東西不錯嘛,還懂得倒打一耙!表叔公呀表叔公,接下來又怎麼出招呢?

    她偷偷沖衛昇擠了擠眼。

    衛昇沒說話,卻聽謝安平冷笑,俊秀臉掛著嗜血神情:「閣老大人,您意思是在下眼花看錯了?」

    黃閣老早就看不慣這位心狠手辣小侯爺,也挺直腰桿叫板道:「不敢。不過若說有人設計陷害,倒也不無可能。」他算是摸出點頭緒,今晚這事蹊蹺,他們應是中了別人圈套。看來看去,素來邪佞狂妄謝小侯嫌疑最大!

    「是嗎?」謝安平一副「老子才不怕撕破臉」囂張樣子,勾勾唇道:「黃公子到底是多久離開帳中,手上有沒有拿東西,有個人是最清楚。來人!請黃府少夫人來此!」

    不一會兒隊伍末端走來一名婦人,姿容出色窈窕清麗,一襲碧綠裙子襯得她愈發亭亭玉立,在夜色中走來如一朵盛放芙蓉。人如其名,這便是那日被衛昇隨便賜給黃家當媳婦兒薛菡萏。

    薛菡萏恭敬下跪磕頭:「臣婦薛氏叩見聖上,吾皇萬歲萬萬歲。」

    衛昇道:「起來回話。」

    薛菡萏起身之後站在了離黃公子較遠地方,看著自己丈夫眼神連絲憐憫也沒有,甚至充滿厭惡。謝安平不懷好意地沖黃閣老一笑,問薛菡萏:「少夫人,請把對說過話當著皇上面兒再講一次。」

    黃公子一聽,頓時有些慌張,張了嘴想辯解,卻是喉嚨齁齁發出幾個簡單音節。衛昇立馬瞥他一眼,皺著眉頭不悅。謝安平捕捉到聖意,過去捏著他下巴道:「皇上沒問,問再說!」

    下頷被人大力捏著,黃公子一張臉都痛得扭曲了,黃閣老見狀心痛萬分,可礙於衛昇在場不敢上前阻止,只是心裡面又更加憎恨了謝安平幾分。

    「是。」薛菡萏冷眼掃過黃家父子,忽然聚起一股戾氣,指著他們就罵,「欺世盜名混蛋,害得好苦!什麼書香門第,什麼青年才俊……呸!黃文軒喜好男色狎玩小倌,連府中小廝也盡數是孌童相好!道這上京城為什麼沒人家願意把女兒嫁?嫁給就是守活寡,還噁心!」

    看著剛才還低眉順眼女人瞬間變作母老虎,威風凜凜,孟棋楠簡直想拍大腿叫好,這奸捉得真是太精彩了!

    薛菡萏一氣罵完,轉眼掃過蘇扶桑漂亮臉龐,面上攜著幾分瞭然,便冷笑道:「道半夜溜出去是為何,原是佳人有約。啟稟皇上,臣婦偶有失眠,今夜換了地方睡不著,夜半時候見到黃文軒偷偷摸摸出了營帳,心生好奇就尾隨在後,竟看見他鑽進蘇大人住處。黃文軒好男風人盡皆知,蘇大人嘛……呵呵。」

    旁人儘管不知蘇扶桑和子淵事,但見他這般年紀也不娶妻納妾,或多或少都有猜疑。蘇扶桑聞言咬了咬唇,並不否認薛菡萏話。

    「只看到黃文軒進帳,卻沒看到蘇公子出來迎接對吧?」孟棋楠最見不得美人受罪,出言幫腔,「依本宮看只是黃文軒一廂情願罷了,蘇公子怎麼會與他這種人同流合污呢?況且半夜三更是個人都睡著了,黃文軒八成想趁人之危行齷齪之事,委實下作!皇上您說是吧?」

    衛昇臉上不自在了。小狐狸真沒有指桑罵槐麼?朕是在醉酒後睡了,可朕哪兒知道連人也認不出!

    「如此一來倒也解釋得通了。」衛昇還是不想讓蘇扶桑太好過,便問他,「薛氏說與黃文軒苟且私會,此言當真?」

    蘇扶桑搖頭:「不真。微臣與黃公子素不相識,今天是頭一回見。」

    謝安平也幫著添亂:「不是吧,怎麼記得下午倆就在一起了呢?好像還一起喝了酒。」

    衛昇不動聲色遞給唯恐天下不亂謝小侯一個讚許眼神。做得好!幫朕打壓情敵,待會兒朕重重有賞!

    孟棋楠則是狠狠剜了他一眼,恨不得把他肉都剔下二兩。

    蘇扶桑抬起眼冷靜地看著謝安平,一字一句道:「下官是幫黃公子看病,黃公子暑熱腹痛,微臣便開了一張酒散方子為其祛暑,並非與之對飲。下官記得當時還給謝大人說過,謝大人莫非忘了?」

    謝安平嘴角抖了抖:「哦……記起來了,哈哈,差點忘了。」

    這邊唱戲兩人各懷心思,衛昇擔心生出什麼變故,咳嗽一聲道:「咳!行了,朕已經知道了,這些小事日後再細究。現在問題是這頂冠冕從何而來?到底是誰?」

    黃閣老面子已經丟盡了,但現下要緊是獨子性命。他也顧不得老臉,跪下哀求衛昇:「就算犬子一時糊塗對蘇大人起了覬覦之心,可這頂冠冕絕不是他,黃氏一族對陛下您是忠心耿耿,怎麼敢私藏貢品?皇上您念在老臣效忠先帝多年份上,請饒了這混帳兒子吧!皇上——」

    他一把年紀痛哭流涕樣子倒是有幾分慈父風範,可惜衛昇已經鐵了心要收拾他,只道:「朕可以不追究他驚駕之過,但這頂冠冕來歷必須徹查!朕要看看是誰那麼大膽,揣著前朝玩意兒,是想復辟還是想把朕取而代之!」

    「這頂冠冕……」這時,怨婦似薛菡萏忽然怯怯出聲,含著幾分膽顫和不確定。衛昇很心領神會地問:「薛氏,見過此物?」

    「皇上,請容臣婦細觀。」薛菡萏婀娜走上前,打量了金冠一番,斬釘截鐵道:「見過,臣婦在黃府書房裡面見過此物。」

    黃閣老大驚失色,喝道:「毒婦!血口噴人!老夫書房何曾有過這種東西!」

    薛菡萏面無懼色:「臣婦所言句句屬實,黃府書房裡有一處暗格,裡面放了珍寶無數。臣婦雖然粗鄙,卻也識得多數乃是貢品,這頂金冠就在其中,皇上不信話,派人一看便知。書架第三層紫玉花瓶便是機關所在。」

    黃閣老這次才是真驚嚇到了:「胡……胡說!何時進過老夫書房?老夫哪裡有這些東西!」

    薛菡萏冷笑:「自然不會讓這個老傢伙知道,不然還不殺滅口。今日聖上在此自會為臣婦做主,小女子不敢欺君,是故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黃閣老一時技窮:「皇上、皇上!老臣冤枉……」

    衛昇臉一直沉著,半晌才道:「閣老莫急,孰真孰假,一查便知。安平,查!」

    一聲令下,謝安平帶著一部分人馬折回京城,他跨上馬背還不忘回頭在戳黃閣老一刀:「閣老大人,下官定會竭盡全力還您一個清白。駕!」

    黃閣老癱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於是,謝小侯夜襲黃府,果然搜出不少東西。黃家父子當夜就被下了大獄,荒郊野外連吱個聲機會都沒有,更遑論找人說情幫忙了。黃府被抄沒所有家產,包括街鋪田地莊園宅子,一律都充公了,連根頭髮絲兒都沒留下。

    天濛濛亮時候,這一切已經塵埃落定了,孟棋楠知道衛昇費盡安排這麼一場,只是為了有個抄家借口,至於證據之流,肯定是表叔公事先安排好唄。

    經此一事,她跟他都無心再睡,於是在馬車外面等到天邊泛青。太陽就快出來了。

    衛昇半宿都很沉默,這時忽然問:「想不想看日出?」

    啊?孟棋楠還在想這個局一環一扣,乍聽他問還沒反應過來,片刻後才笑道:「好啊。」

    他們牽著手走下官道,走向一片碧野。夏季綠油油小麥已經開始結穗,晨風掠過麥尖,發出碎碎聲響。他們踩著田埂走到麥田中央,面對著東邊高山,安盛他們只是遠遠跟在了後面。

    孟棋楠扯下一縷麥穗:「表叔公這是什麼?稻子?」

    「麥子。」衛昇嗤鼻,「四體不勤五穀不分,說便是。」

    「不認得有什麼奇怪,們楚國都是種水稻。還跟著農夫在田里玩兒過耕牛呢,不過都是小時候事了。」

    衛昇看她蹲下來仔細觀察麥子模樣很是天真爛漫,也笑了:「就是個野丫頭。」孟棋楠不滿地瞪他一眼,不稀罕搭理他。

    「今年收成應該很好罷,一國之君期冀也就是如此了……」衛昇看著這片田園美景,不由得發出希冀感歎,聲音卻略有惆悵。

    「孟棋楠,會不會看不起?」

    孟棋楠正在數手心裡穗子,聞聲登時一怔,愣愣地看向衛昇。

    衛昇笑了笑,有些苦澀:「無事不算計,無人不利用……不敢承諾不敢動情,這樣懦弱……很讓人失望罷?」

------------------

    作者有話要說:

    酒叔在努力推進兩人的心靈交融,以達到靈肉結合的高深境界……(這麼有內涵的話不給窩鼓掌麼!)

    女主:想看寡人被輪一百次的童鞋,難道你們不知道誰攻誰受嗎?要輪也是寡人輪表叔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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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3 08:57:21 |只看該作者
39、表白

    風吹起一波波碧綠麥浪,孟棋楠的心也隨之生起漣漪。

    她從來不知道,那個驕傲又高貴的衛昇,竟也有自卑怯懦的時候。他的眉掛著憂,他的眼含著愁,他微微垂首,彆扭地吐露了心聲,卻又害怕被人窺視得太徹底,從而喪失了威嚴。他是如此矛盾,渴望被人理解又羞於展現真正的自己,所以他只敢悄悄問:

    「孟棋楠,你會不會看不起我?」

    不是朕,不是那個手握生殺大權的皇帝。只是我,每說一句話都要想上三遍、每做一件事都要步步為營的我。謹慎的我,算計的我,薄情的我,狠毒的我……天地浩渺,也是區區一粒身不由己的塵埃的我。

    孟棋楠彎起了眸子,衝他笑:「誰敢看不起你?您是皇上是天之驕子,生來就注定要被萬人景仰,沒人會看不起你,只會不敢看你。」

    「天之驕子?哈!」衛昇就像聽見什麼笑話似的,哈了一聲,卻極為心酸無奈。他負手在背緊緊捏起拳頭,雙目沉毅望向遠山,忽然間眸底一片冷漠,問道:「你知不知道朕的皇位怎麼來的?」

    孟棋楠不解:「不是先帝傳給你的嗎?」

    衛昇勾了勾唇:「他是別無選擇,才傳位於朕。朕是嬪妃所生,且在先帝諸子中排行第四,嫡庶有別長幼有序,朕原是不可能繼承大統的。」他緩緩轉過了臉,眼中跳過一抹血腥,「除非,其他人都死了。」

    「他們……怎麼死的?」孟棋楠眉心微蹙,抬眼問了他一句。

    「二哥生下不久便夭折了,三哥在七歲那年偷騎御馬,摔下來被馬蹄踩到,不治身亡。至於先帝的嫡長子……」衛昇說著說著露出一絲冷笑,「前太子德行不端被先帝廢黜,因此心懷怨恨起兵謀反,死於戰亂之中。」

    孟棋楠聳聳肩:「那又如何?他們是命不好自己倒霉,這個皇位注定是你的就只能是你的,你依舊是天之驕子。」

    「別裝糊塗了,朕不信你猜不到。」衛昇對她的安慰毫不領情,固執撕開了陳年往事的血腥難堪,「那匹大宛良駒是獻貢給先帝的壽禮,性情極烈,我對三哥說如果誰馴服了馬兒,父皇一定很高興……呵,我只是那麼隨口一說……知不知道朕當時多大?五歲,僅有五歲!五歲的孩子便有如此心機,大概是個怪物罷。」

    他的拳頭越攥越緊:「還有廢太子,先帝有意留其性命,朕便給陣前將軍遞了句話——沙場無情,刀劍無眼……」

    如今光鮮亮麗的天子,說是最狠毒的惡鬼也不為過。他的腳踩著兄弟的白骨,他的掌沾滿手足的鮮血,是纍纍冤魂疊起形成踏腳石,讓他登上王座。這一切多麼理所當然,可是孟棋楠只看見他故作無謂的哀慟。

    「表叔公,」她走上去抱住他,安撫嬰孩般拍著他的背脊,「別難過。」

    衛昇沒有回應她的擁抱,定定站著:「朕不難過,出生如此,便注定了要走這樣你死我亡的路。只是一個人走太久有些寂寞,大概……」他頓了頓,這才抬手撫上她的後腦,「朕會希望有個人能陪著。」

    這個位置太危險,這個朝堂的局勢瞬息萬變,所以他不能承認自己動情,也不能堂而皇之給出一個天長地久的承諾。這般隱晦而含蓄的剖白,是他唯一能給她的東西。

    同樣是當皇帝,寡人怎麼覺得表叔公格外命苦呢?每天提防著死對頭,跟大臣們明槍暗箭,和嬪妃們鬥智鬥勇……連心上人也不敢經常睡!太悲催了!

    在這本該心跳噗通小臉通紅的時刻,孟棋楠卻神遊天外,想著無關緊要的事。她沒有深究衛昇話裡的含意,隨口就安慰他:「不是有我陪你嘛。」

    這句話被衛昇視作她的回應與承諾。他微微地笑:「朕出生在黎明時分,所以朕名為昇。東陽躍海引清瀾,便又取字東瀾。孟棋楠,朕准你在私下喊朕的名字。」

    誒?孟棋楠連忙拒絕:「不不不,我不能直呼您的名字,這樣太沒有禮貌了。」

    您是寡人的表叔公啊,是爺爺輩兒的老人家!

    衛昇立即把臉一沉:「朕叫你喊你就喊!」

    孟棋楠打了個顫,訕訕道:「東瀾……好彆扭啊,我還是最喜歡叫你表叔公怎麼辦?」揚起臉一副無辜狀。

    衛昇想想還是妥協了:「……算了,你喜歡怎麼就怎麼罷,調皮的小狐狸。」他伸手在她鼻尖上一刮,眼裡盛滿了朝陽的光彩,「看,太陽出來了。」

    不知是陽光太刺眼還是他的眼神太灼人,孟棋楠只覺得目眩頭暈。

    「微臣求見皇上。」

    這樣美好的時刻被一道不識時務的聲音打斷,衛昇和孟棋楠紛紛轉過頭,看見麥田中央一抹身影,漂亮得扎眼。

    孟棋楠高興地衝他招手:「蘇公子,過來呀。」

    蘇扶桑這才靠近二人,下跪問安。衛昇剛才得到孟棋楠一句陪著的承諾,心情還算不錯,也就沒找他的茬,只是問:「扶桑來此何事?」

    蘇扶桑恭謹道:「微臣等候陛下旨意。」

    「什麼?」衛昇下意識就問。

    蘇扶桑看著他一副明顯不記得的樣子,微微一歎,出言提醒:「就是子淵……」

    孟棋楠真是替衛昇羞愧。表叔公您不能這樣兒啊,用完了別人就棄之如履,扶桑花兒昨夜差點失身了好嗎?

    她一拍腦門恍然大悟:「哦臣妾記起來了!皇上答應了破格讓子淵參加考試的,還說今早就下旨呢。」

    你們倆一唱一和,當朕是死的嗎!

    衛昇瞪了兩人一眼,卻還是賣給孟棋楠幾分顏面,終於金口一開,允了蘇扶桑:「自己去找溫澄海,就說朕答應了。不過你記著,那小奴若是落榜,朕不會再幫下一次。」

    蘇扶桑感恩戴德:「微臣謝主隆恩!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起吧,回去了。」

    衛昇臭著一張臉,牽起孟棋楠的手就往回走。蘇扶桑站起來,規規矩矩跟在兩人身後。孟棋楠回頭看他,只見他曼妙的丹鳳眼噙著淺淺的笑,格外迷人。蘇扶桑也看見她在盯著自己,遂張嘴比著口型,悄然道謝。

    孟棋楠心裡美滋滋的。原來助人為樂感覺這麼好呀。

    「愛妃,」衛昇突然出聲,只因瞥見了二人的眉來眼去,又開始氣得肝疼,「你猜猜昨日黃文軒是不是真的對蘇卿家意圖不軌?」

    表叔公您又在人傷口上撒鹽了,男人大丈夫不能老這麼卑鄙呀!雖然孟棋楠想是這麼想,但還是很好奇昨夜的設局,思忖片刻便道:「昨天蘇太醫不是給黃文軒看病嘛,他長得這麼美……美好,黃文軒見色起意了,於是晚上去營帳偷襲。正好被守株待兔的謝小侯逮個正著。」

    衛昇諷道:「你以為黃文軒是某人,見到好看的就會撲上去?」說完瞪著蘇扶桑,意思要他主動坦白自毀形象。

    蘇扶桑臉上掛著羞澀,一五一十道出:「其實是微臣在他的酒散藥方中動了手腳,他用藥之後便會心神躁動,欲|火難消……加之微臣言語上再稍作暗示,他便入局了。」

    衛昇適時地出言打擊:「沒想到精通醫道還有這層用處啊。」給男人下媋藥的人,朕看你孟棋楠小狐狸還喜不喜歡!

    「蘇太醫不必自責,反正你也不是頭一個給黃文軒下藥的人。」孟棋楠瞇起眼笑,「你不想想好端端的他怎麼就腹痛呢?不早不晚的,剛要去行宮就犯病了,若說不是人為誰信啊。皇上您看呢?」

    朕就知道你是只小狐狸,高興了就裝糊塗,不高興了就專門掃朕的面子!

    衛昇氣她處處維護蘇扶桑,可又不好意思說出來,乾脆把所有東西往謝小侯身上一推:「朕把事情交給謝安平,朕只要結果,他怎麼做的就管不著了。」

    蘇扶桑也幫衛昇說好話:「正是謝大人讓微臣動的手腳,他才是計劃之人。」

    敢欺負寡人家的扶桑花,人面獸心的小侯爺,看寡人怎麼整死你!

    說著說著,幾人已經走回隊伍當中,孟棋楠正要轉身回自己的飛簷馬車,頓時瞥見一名女子等候在金輅旁邊。定睛一看,不正是黃府少奶奶薛菡萏嗎?

    「表叔公,人家向你討賞來了。」孟棋楠湊到衛昇耳畔悄悄說了一句,「為了你居然連公爹夫君也能出賣,可真是情深意長啊。」

    衛昇低眉笑道:「不想多管一隻母雞的話,就趁早把她打發走。愛妃,交給你了。」言罷他就喊人叫來幾位臣子,以商量國事為由,把孟棋楠和薛菡萏晾在一旁,走了。

    見識過昨晚薛菡萏發飆的樣子,孟棋楠覺得這是只綜合了淑妃戰鬥力和德妃心機的威猛母雞。雖然不知道衛昇許諾過她什麼,但一想起她若是進宮,自己這個紀婕妤的擋箭牌不知又會中多少暗箭。

    雖然表叔公這個人說話不中聽,但他還真沒說錯,此女不能留。

    「臣婦拜見賢妃娘娘,娘娘萬福。」孟棋楠神思恍惚中,薛菡萏已經過來行禮,一舉一動頗有大家閨秀的風範。孟棋楠趕緊笑呵呵虛扶一把:「薛姑娘不必多禮,快快請起。」

    正巧這時謝安平才從京城大獄回來,欲向衛昇回話,剛好撞見兩個女人在一起。謝小侯眉毛挑挑:喲呵,姑娘都喊上了,賢妃這是想幹嘛?

    謝安平都看見了孟棋楠,孟棋楠豈會沒瞅見他?只見她眼珠一轉,忽然大聲喚道:「謝大人回來啦!」

    謝安平只好過去向她問安,孟棋楠笑盈盈看他,目光灼灼的就像在打量一件什麼貨物。謝安平心裡頭有些慌,看蘇太醫那倒霉樣子,娘娘您可千萬別對微臣太好!

    「謝大人,娶妻沒有啊?」孟棋楠問得不懷好意。

    謝安平硬著頭皮老實回答:「尚未娶妻,只是納了妾。」娘娘,微臣雖然不是龍陽,但也已名花有主了啊!

    「有幾房妾室沒關係,最重要是沒有娶妻就好啊!」孟棋楠眉開眼笑,趕緊拉過薛菡萏,「本宮想為你保個媒,薛姑娘才貌上佳智勇雙全,跟風流倜儻的謝大人真是再般配不過了。本宮做主把她許給你如何?」

    謝安平腦中一轟,被炸得神魂魄散,半晌沒有反應過來。

    「謝大人?謝大人?」

    謝安平趕緊回神,婉拒道:「娘娘的好意微臣心領了,不過微臣似乎與薛姑娘不太合適……」

    「有什麼不合適的!」孟棋楠打斷他的話,柳眉橫豎,「雖然薛姑娘曾是黃府少奶奶,但大家都知道那是有名無實的!人家還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家,論身份門第樣貌哪樣配不上你?!」

    謝安平總算體會到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為什麼經常受內傷了,他哭喪著臉:「微臣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微臣家中已有美妾……」

    「你難道嫌薛姑娘不夠漂亮!」

    「沒有沒有,薛姑娘號稱上京第一美人,怎麼會不夠漂亮呢……」

    「那就行了,謝大人回府準備親事吧,本宮立即去求皇上下旨賜婚。小侯爺甭客氣,你幫陛下做這麼多事,本宮關心你的終身大事也是應該的。」

    孟棋楠把薛菡萏的手交在謝安平手中,笑吟吟道:「你二人以後一定要舉案齊眉,白頭偕老。」相互禍害,整死對方,別辜負了寡人的一片心意。

    橫行上京二十餘年的活魔王謝安平,終於碰上一個比自己還渾還橫還不講理的。他只得耷拉著眼角眉梢,口是心非道:「……微臣謝過娘娘。」

    孟棋楠帶著一身輕鬆愉悅,翩翩然走了。

    俗話說請神容易送神難,寡人就送你小侯爺一尊瘟神!

    誰叫你老幫著表叔公做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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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6-8 15: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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