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大頭寶珠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其它小說] 畫七 - 【重生之王妃溫涼】《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41
發表於 2019-4-5 09:47:52 |只看該作者
第40章  外室女

    顧溫涼在石亭之中坐下, 心底的煩亂之意倒是平息了下來,子悅臥在她的膝頭,兩只前爪被她逗弄著握在手裏。

    “你叫張子佑帶著喬氏向我請罪?”瞧著這一幕, 沈徹挑了挑眉問。

    顧溫涼擡眸, 眸光清淺, 她順了順子悅的後脊, 這才道:“嗯,可去了?”

    沈徹輕輕搖了搖頭,氣她如此漫不經心的態度。

    “去了,張子佑倒的確是個難得的將才之選, 只可惜心比天高, 難成大器。”

    顧溫涼訝然發問:“將才?”

    可這張子怡身為江南一帶十三公子首, 自然是文采過人之輩, 怎麼如今倒說有將才之風?

    沈徹挑眉, 許是看穿了她的疑惑,耐心解釋道:“他一心想跟著我上戰場,倒是有一腔熱血,只可惜心有軟肋,做不得一員無敵的大將。”

    顧溫涼偏頭, 望著他淺笑。

    “心有軟肋便上不得戰場?”

    這是個什麼理?

    柔柔的風拂過兩人的臉頰和發絲, 沈徹鳳眸裏升起沈沈的霧靄,他似是想到些什麼,神情落寞起來。

    “也不盡然。”

    他自己都心有軟肋,不照樣上了戰場, 染了一身的血腥嗎?只是他心底的軟肋,到底還是未曾欣悅於他。

    氣氛有些凝滯,兩只白狐似是察覺到了兩人間無聲的對峙,也互相瞅瞅不再鬧騰了。

    沈徹心底生出一股頹然之意,又暗嘲自己貪心不足,到底還是先開了口。

    “喬氏我已罰了,下回再遇著這樣的事,莫留情面。”暗沈的聲音裏還帶著一絲責怪之意,他最瞧不得的,便是顧溫涼受任何一點委屈。

    顧溫涼默了默,瞧他暗沈下去的面色,輕輕辯解道:“我原想著你在他們府裏住著,我若大發雷霆,到底對你有些影響,還不若交給你去。”

    末了,她又補充道:“也不是什麼大事兒。”

    沈徹險些被氣笑了,他為了她口中不是大事的事大發雷霆,險些控制不住就又沾染了幾條人命,她倒好,沒事人一樣,也不著惱。

    到底是該說她心大呢還是自己錙銖必較呢?

    心裏想是這樣想,卻也明白她的性子,從來與人為善不說,便是真的被人沖撞了也是事後便忘。

    他無奈地笑,揉了揉她柔順的長發。

    這樣的傻姑娘,自該由自己好生護著寵著,他哪裏舍得叫她受了一點委屈?

    他身著了一件深濃墨色的衣袍,如同一幅寫意的潑墨山水畫,又如同冬夜雪地裏的點點泥土。

    顧溫涼笑得溫軟,只是眼下的憔悴之意不減,沈徹溫熱的手掌覆上她澄澈的眼眸,感受她的睫毛在手心裏上下顫動,低低一笑,聲音醇厚如藏了數十年的老酒。

    顧溫涼心頭一顫。

    “你母親的事,心裏如何打算的?”她眼前一片黑暗,卻難得的無比安心。

    被問到心底的事,顧溫涼抿了抿嘴道:“我也不知曉該如何,他往日裏待我不錯的。”

    可這事若是得他親口承認了……

    顧溫涼默了默,才低了聲音開口:“若是真的,我以後,恐怕都不會再親近他了。”

    她這話裏多有顫意,被蒙了眼,自然瞧不見沈徹眼裏濃重的疼惜之意。

    她心底還抱了萬一的希望,若這信內心不屬實或是藏著別的誤會,自然是再好不過。

    可若是真的,顧奕懷於她而言,便再也不是那個頂天立地的父親了。

    她的這條命和養尊處優的生活,都是母親用生命搏來的。

    沈徹覺出手心裏的溫潤濕意,眉心揪成了一團,攬了她的肩頭,聲音裏滿是掩飾不住的心疼:“哭什麼?”

    “再過兩月,禹王府便是你的家,本王是你的依靠,若是你不想,咱們就再也不去將軍府找晦氣了。”

    沈徹心底也頗覺膈應,瞧著顧奕懷那廝每每在朝中朝外言辭義正拒不續弦的模樣,還真以為他是個真爺們。

    沒想到裏頭的心也忒黑。

    簡直叫人倒盡胃口!

    顧溫涼被他說得又羞又好笑,才一開口,眼淚便滑至唇邊,鹹苦的味兒叫人心底也泛出苦楚來。

    “今日本要去福緣寺求個靜心的,又被你給截住了。”

    沈徹拿下了手掌,掏出一條素凈的帕子一一將她臉上的淚痕逝去,動作笨拙又輕柔,神情認真而肅然。

    顧溫涼瞧著,心底泛起淡淡的漣漪。

    她第一次覺得,就這樣沈醉在江南的煙雨之中,也是一件妙不可言的事。

    事實上,她也將這話說了出來。

    軟糯的聲音帶著點點鼻音,和在風裏,顯得有些虛幻。

    但沈徹卻真真聽到了。

    他心頭一顫,望進顧溫涼清潤的眼眸裏。

    “只要你歡喜,去哪都可以。”沈徹的喉結上下滾動一圈,為她的話動容,眸子裏沈沈的癡迷之色濃到化不開。

    這樣就很好了,慢慢來,總有一天,她會全心全意信賴自己。

    他也等得起。

    子悅在顧溫涼的膝頭翻了個身,懶懶地朝著沈徹哼唧一聲,爬去了她的肩頭穩穩盤踞。

    沈徹霎時黑了臉,但見她眉眼彎彎,便也暗暗地忍了。

    媳婦兒還未真正到手,留著這兩只只知吃喝還不識好歹的東西還算是有些用。

    顧溫涼擡眸偷望他,開口問道:“你準備何日回京都?”

    “為何突然問這個?”

    沈徹不動聲色地接話,內地裏卻暗暗警惕了起來。他可才來江南不過幾日,在顧溫涼沒回去之前,都不打算動身。

    江南多才傑,她又長得貌美,免得哪些不長眼的瞧見了起了不該有的心思,他遠在京都得了消息只怕會慪出一口老血來。

    不回!堅決不回!

    顧溫涼不知自己一句話叫他想了那麼多,只是很認真地告誡他:“京都正是多事之時,你這時回去沈唯也能輕松些。”

    沈徹聽了默默不語,心底酸得直冒泡泡,自己千裏迢迢跑過來巴巴地陪著她不說,倒是關心起沈唯來了。

    顧溫涼瞧他一臉不虞的表情便知道自己又惹著他了,她哽了哽,還是解釋道:“我是怕江王殿下又……”

    又整出什麼么蛾子出來。

    沈徹冷哼一聲,拉著她素白的小手出了石亭,他步履沈穩,背影如松柏,周身又是一股子壓人的氣勢。

    顧溫涼一手輕輕提著下墜的裙邊,一面還要跟上他的步伐,不免輕輕皺了眉。

    “瞧瞧,可還歡喜?”

    顧溫涼素色的裙擺一漾,劃出一個淺淡的弧度。

    沈徹帶她進了園子裏的一個小樓閣,而她的面前正擺著一副古畫。

    “這……是?”

    她疑惑地望了沈徹一眼,才走進了那副畫。

    畫上只有一女子,長發及腰,眉目寒冰,手中執著一柄染著血的劍,隔著一層畫都能感受到那劍尖冒著的寒光。

    畫紙邊緣四角處有些泛了黃,瞧上去有了些年頭,顧溫涼只瞧了一眼,便愕然出聲。

    “這是敏雪長公主?!”

    實則心底已確認了,她圍著那副畫轉了又轉,笑得露出兩個溫軟的小梨渦。

    “這畫不是在聖上手中嗎?你怎麼會有?”

    “史書上記載長公主巾幗之資,今日一瞧,倒果真是這樣。”

    她難得這樣歡喜,自顧自地道,也不給沈徹答話的機會。

    沈徹倚在門檻口,含笑望著她,眉心完全舒展了開來。

    便是因為偷偷拿了這畫,被父皇滿大殿追著罵了許久也值。

    顧溫涼細細觀賞許久,才抱著畫卷走到他跟前。

    她生得裊娜,身姿修長,可在沈徹跟前就顯得格外的小鳥依人。

    “總算見了長公主的風姿,這畫你拿回去吧。”顧溫涼可是清楚地記得,聖上幾年前在宮宴上拿出來一次,言辭之間格外頗為歡喜。

    莫不是沈徹從哪裏聽得她一直在找尋這畫,便從聖上那拿了過來吧?

    一想起這樣的可能,顧溫涼的心肝都要顫抖一下。

    沈徹挑眉,視線從古舊的畫卷上落到她雪白的脖頸上,又移過她若凝脂的耳珠,再開口時已帶了難耐的沙啞:“拿著便是。”

    罵都被罵了,還要還回去不成?

    顧溫涼不解,清潤的眸子觸及他暗不見底的鳳眸,如同被蠱惑了一般。

    “阿徹。”

    她低低地喚他,聲音又嬌又糯,杏眸含水,精致的面龐上還透著一股子懵懂。

    沈徹聽了簡直瘋魔!原就在她身上沒有任何抵抗力,她低低啞啞一句阿徹,便能要了他的命。

    他喉結滾動幾圈,實在耐不過心中念想,對著那粉嫩的櫻唇深深吻下去。

    顧溫涼睜大了眼睛,唇上的溫軟帶著噬人的灼熱溫度印下,她只能瞧見他如打翻了硯池的眼底,和上下滾動的喉結。

    緩緩閉了眼睛,沈徹的身子陡然僵了,這樣柔順任君采擷的模樣,若是還能忍得住,便奇了。

    沈徹全無章法地在唇上輾轉噬咬,時不時磕得顧溫涼生疼,小半邊的身子已酥了。

    “唔……”她終是找回了些許神智,小手推在沈徹的胸膛上,隔著衣物都能感受到他火熱的溫度,推據的話被盡數封於唇齒間。

    沈徹紅了眼,將不斷亂哼的顧溫涼死死摁如懷中,恨不得能將她融入骨血裏才好。

    “溫涼,本王忍不了了。”他低低地覆在她的耳邊,聲音帶喘,卻仍是停了下來。

    顧溫涼唇上火辣辣地疼,眸中水霧彌漫惹人疼得緊,沈徹也不好受,身子裏的火燒得正旺卻不得不生生停下來,恨不能現在來一場大雨才好。

    “你……”

    顧溫涼臉上如火燒一般,她羞惱地跺了跺腳,將畫塞到沈徹的懷裏,就跑了出去。

    沈徹見狀,心頭一緊,以為她真的惱了,幾步將她攬入自己身側,啞著聲音問:“可是磕得疼了?”

    話才一說出來他就後了悔。

    方才不得章法,幾次磕到了她的嘴唇,疼得她眼淚水直打轉,可他停不下來。

    這樣一問,可不就將自己的老底掀了出去?

    顧溫涼沒瞧見他微妙的神色,只伸手撫了撫已變得紅腫的唇,第一次在他面前著了惱,再不復往日清淺的模樣。

    “沈徹,你這個……登徒子!”

    是夜,黑幕籠罩大地之時,威名赫赫的禹王爺坐在桌案之前撫著薄唇回味,眸光幽暗泛著粼粼的光亮。

    惱羞成怒的溫涼,依舊好看得要命。

    而這邊顧溫涼才下了馬車,便將面紗系在了面上,不然真不知將如何見人。

    晚間,她見著天上久違的星子,想起白日裏他孩子氣的話語,不免淺笑出聲。

    她知曉他的用意,也真因為他的陪伴而心緒寧靜不少。

    左不過便是狠狠掀了那塊蒙蔽了她兩世的黑幕,替枉死的母親討個公道罷了,沒甚麼好怕的。

    前世那樣的局面她也經歷了,如今還留著這表面上的太平做什麼呢?

    倒讓死者不得安息。

    顧溫涼突然想到那個外室,如今可還活著?顧奕懷可處置了她?

    夜漸漸深了,顧溫涼叫青桃提了燈去了老太太房裏。

    有些事情,她在回京都之前,一定要弄個清清楚楚。

    今夜的夜晚格外美,星子閃爍,顧溫涼手裏也提著一盞橘色的燈籠,襯得她面目越見柔和。

    老太太許是知曉她要來,守在門口的竟只有兩個婆子,見了顧溫涼默默行了一禮,低眉順眼的也不說話。

    “青桃,你在外間守著。”

    青桃低低應了一聲,站在了那婆子的身側位置。

    顧溫涼這才素手輕挑門簾入了進去。

    進去了才聞見裏頭濃重的檀香味兒,直入鼻腔,嗆得人怪不好受。

    老太太低著頭坐在太師椅上,顯然也是一夜未曾合眼,桌上的紅燭滴淚,一層層的燭蠟凝在桌面上,帶著一絲詭異的美感。

    顧溫涼斂了眉目,沖著老太太微微福身:“溫涼請外祖母安。”

    老太太一個哆嗦,才悠悠轉醒,見是她來了,微微點了點頭,幹枯的手指指了指身旁的座椅。

    顧溫涼明了,在凳子上輕輕落座,無不擔憂地道:“天氣才轉暖一些,外祖母若是倦了,可在床榻上臥著小憩,這般容易著涼。”

    江南濕氣較重,一個不留神就受了寒,老太太年紀大了,豈不更遭罪?

    “我無礙,左右也睡不下,在椅子上靠會心裏倒是舒坦許多。”

    老太太的聲音如同粗糲的石子與地面摩擦,聽著又嘶啞又難聽,顧溫涼擔憂地皺了眉。

    “瞧你眼下的烏青,昨兒個也沒睡好吧?”

    顧溫涼默然,隨後輕輕頷首。

    何止是沒睡好?根本就不能閉眼,一閉眼,就瞧見顧奕懷掛在墻上的那幅畫像上的人走了出來,行至她跟前,一聲聲柔柔地喚她溫涼。

    老太太了然,心中的悲戚之意不比顧溫涼的少。

    “外祖母,今日我來,便是想問問當年那個外室……”

    “如今過得如何?”

    老太太顫顫巍巍拄著拐杖在屋子裏來回走動,一步一步像是敲在顧溫涼的心頭上。

    良久,老太太悠長地嘆了口氣,也不瞧她,只徐徐地開口道:“當初,你大舅父氣不過曾找上了將軍府,那時你母親屍骨未寒,你還尚在繈褓之中。”

    顧溫涼眼也不錯地聽著,交疊在膝頭的雙手漸漸地握緊開來。

    “那個外室女早已不在將軍府,問顧奕懷準備如何處置,他卻避而不答。”

    “後來你大舅父使了許多銀子,終於誘得府中的大管事開口。”

    “顧奕懷那日原本大怒當頭,還未略作懲罰,那外室女就暈死在了他面前。醒來後便被好生的伺候著——她有喜了。”

    顧溫涼陡然站起身來,嘴裏反復咀嚼著吐出兩個字:“有喜?”

    老太太跌坐回了椅子上,神色沈暮。

    “那外室女已有孕五月,卻特意束了腰,單從外看,瞧不出絲毫的端倪。那個孩子一直是她捏在手心裏的保命符,你母親許是看出了什麼,才寧死也不叫她進將軍府的大門。”

    顧溫涼嘴裏苦澀,如同落入了三九天的冰湖裏,心涼得直泛寒氣。

    “那……那個孩子為何我從未聽過?”

    按老太太的說法,顧奕懷那般在意子嗣,為何沒帶進將軍府給個名分?

    哪怕只是個庶出……

    也比流落在外的好啊!

    老太太微微搖了搖頭,眼底閃過一絲略顯詭異的光亮來。

    “那孩子說來也是無辜,生下來不久便被土匪給擄走了,而你父親當時,還策劃著如何將那個外室女迎進將軍府呢。”

    “那孩子失蹤下落不明,那名外室女受不住打擊,變得瘋瘋癲癲,顧奕懷便遣人將她送回家鄉去了。”

    顧溫涼的手指提不上一絲力氣,顫抖得不成樣子,時至今日,她才被告知自己曾有過一個同父異母的弟弟。

    何其悲哀!林宿屍骨未寒,將軍府的主心骨卻在為別的女子奔前走後。

    若是……若是那個孩子並未出意外,只怕自己,過的決不是如今這樣的生活。

    老太太強忍著悲痛,繼續道:“你大舅父哪裏能忍得了?去找顧奕懷理論,卻被趕出了將軍府,連他的面也沒見著。”

    按理說,若是顧奕懷心中但凡有林宿的一點兒位置,就不可能做出將她娘家人拒之門外的事。

    這樣□□裸的不屑與羞辱讓林大爺咬牙又無奈,只好連夜回了江南,從此,府中的人再不提起將軍府。

    顧溫涼唇齒發寒,已分辨不了事情真假,老太太說了,她便聽著,身子僵硬得像是一塊雕塑。

    桌上的紅燭燒了大半,燭淚滴到了桌面上,引得燭火搖曳了一下,發出啪嗒的聲響。

    “這麼些年,我們擔憂的也只有你,千盼萬盼,才見著你一面,我老婆子這一生,倒也死而無憾了。”

    顧溫涼眨了眨眼睛,總算是扯回了一些理智,她勉強地笑笑,語不成調:“外祖母切莫這樣說,娘親在天之靈,定可護外祖母長命百歲的。”

    “這麼些年,那孩子下落不明,顧奕懷一直沒有放棄,時時都在找。”

    “真若叫他找著了,還得叫你一聲長姐呢。”

    老太太長長嘆了一口氣,又有些欣慰地握了她的手:“索性溫涼再過兩月便要出嫁,將軍府裏那些個糟心的人和事,大可不必管了。”

    顧溫涼眉目寒冰,杏眸裏燃起的火焰有若實質,連晚間陰冷的風都沒能吹散半分。

    “外祖母,溫涼五日後便要返京,此去經年,望外祖母多多保重身子。”

    老太太聽了這意料之中的話,神色也不由得一黯,卻也知曉京都才是她的家,再怎樣念想也不可阻了她的前程。

    卻不知顧溫涼回京,是別有打算。

    諸多事情,她必得回了京都才知真假,若事情皆數屬實,就該在出嫁之前,將諸多事情一樁樁了解。

    林宿不能白死!
一路好走,寶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42
發表於 2019-4-5 09:52:33 |只看該作者
第41章  罰姨娘

    返京前的最後一日, 夜幕十分。

    林府的人聚在一起,人數難得的齊整,想著陪顧溫涼好生說會子話。

    屋裏的燭火照得顧溫涼臉上柔和, 老太太慈愛地笑, 話還未出口, 眼淚就已先掉了下來。

    顧溫涼只得起身撫著老太太的後背柔聲安慰。

    倒不止是老太太, 便是金氏,眼裏也閃著淚,林大爺粗著聲音道:“有甚子好哭的溫涼是去京都享福,又不是受罪, 快都別哭了。”

    包氏昨日才同林二爺遊了雪蓮山, 心情十分不錯, 再加上她本就不是那般容易悲戚之人, 當即就笑著攬了顧溫涼道:“大哥說的極是, 且往後又不是見不到了,老祖宗和大嫂莫要感懷了。”

    金氏斜斜瞥了她一眼道:“我何時感懷了”

    包氏倒是笑得開心,一張圓潤的臉皺巴巴的煞是喜人。

    “你們只管想,若胥哥兒考中了當了官,咱們一大家子搬去京都都使得。”

    顧溫涼眼底一亮, 轉眸瞧了瞧默默不語的林胥。

    若叫她就此離了林府這家子人, 到底還是不舍,可上輩子林胥是真的出息了的。

    若是這般,殿試之後,便可著手叫外祖家舉家遷至京都, 她也好代母親盡孝。

    老太太這才破涕為笑,戳了戳包氏的腦門笑罵:“就你什麼話都能說出口來!”

    晚膳過後,老太太拉著顧溫涼的手不放,囑咐了又囑咐,各種放不下心來。

    顧溫涼心頭微暖,她被包氏勸著喝了些清酒,現在面上微醺,泛出些紅潤來。

    而包氏什麼也沒說,仍舊是笑盈盈的樣兒,攬了顧溫涼的肩膀叫她自個兒照顧好自個,才被林二爺拖著回了二房。

    好容易將老太太哄著歇息了,顧溫涼系了披風,青桃在前頭挑了門簾,顧溫涼這才瞧到靜靜站在外頭的金氏。

    金氏身子弱,又一向沈穩,方才卻也喝了些酒,在風中時不時便要瑟縮一下。

    顧溫涼默然,倒還是金氏淡笑著開了口:“溫涼,陪舅母走走吧。”

    自然是不好拒絕的。

    晚間的空氣寒冽,吸到肚裏,更是隱隱作痛。好在未曾下雨,腳下的石子路並不滑溜。

    金氏緊了緊身上的披風,邊走邊說:“十幾年前,我與你母親也是這般並排走著,一眨眼,你與胥哥兒,都這麼大了。”

    顧溫涼眸子裏帶了一絲迷離,也不說話,只靜靜地聽著她說。

    “明日你一走,也不知我們還能不能再見面,舅母只希望你能照顧好自個兒,如果有困難,就寫信告訴我們,能幫的我們自然不會袖手旁觀。”

    顧溫涼擡眸望向天上的漫漫星河,望久了,眼底都似有星子轉動。

    “舅母放心,溫涼一定會保重自個身子。”

    她低低行了一禮,聲音裏情緒莫辨,面上卻已帶了一絲寒霜。

    “若舅母所說屬實,溫涼定會替母親討回個公道來。”

    說罷,她便驀地回身,青桃手裏打著的燈籠一晃,朝著後院的廂房去了。

    夜裏,金氏的表情越發微妙,她身側的大丫鬟瞇了瞇眼,不確定地問:“夫人,表小姐這是什麼意思”

    金氏笑而不語,半晌,才低啞出聲:“溫涼是個極聰慧的丫頭。”

    一點兒也不像她的娘林宿。

    而顧溫涼這會腳下的步子才慢了下來,青桃氣息不穩,手裏的燈籠也隨著時不時晃動幾下。

    “小姐,您與大夫人可是鬧了不愉快”她絞盡腦汁試探地問,實在不知曉自家小姐面色如何變得這樣快。

    前頭有座石橋,顧溫涼提了裙擺拾級而上,周遭極靜,便是連丫鬟婆子,也沒見著幾個。除了河面上的粼粼水光,便只剩下嗚嗚咽咽的風嚎之聲。

    “未曾。”直到這時,顧溫涼才回了青桃先前的話。

    金氏哪是與她鬧得不愉快,分明是在逼迫她,時時提起娘親,就怕她輕饒了那外室女。

    第二日一早,天色蒙蒙青時,顧溫涼就起了來,東西早在幾日前便妥妥的備好了,除了來時的幾口大箱子,還有府中人贈的各樣玩意,其中最珍貴的,便是那口烏木盒子。

    府中的眾人都在大門口等著,老太太不忍瞧這場景,捂著胸口哭倒在了金氏的肩頭。

    便是包氏,嘴裏一直嘟囔著什麼,眼也已然紅了。

    最後還是林二爺捂了她的嘴,沖著顧溫涼點頭:“時辰不早了,你且去吧。”

    顧溫涼回身,朝著她們行了個大禮,才登上了矮幾,上了馬車。

    她在江南住了月余,臨走心中諸多不舍,忍不住與青桃道:“江南真真是個好去處。”

    若不是京都還有事等著她去了結,當真還想再住上一陣子。

    馬車行了小半天,停下歇息之際,青桃面色有些詭異地湊到顧溫涼的身側道:“小姐,聽近衛說,有幾輛馬車一直跟在咱們後頭。”

    “瞧著車上的標誌,似是禹王府的……”

    顧溫涼才喝了一口水,此時嗆了出來,只暗裏恨恨咬牙。

    到底還是沒有法子。

    一路順利得很,到了第三日,就已然可以瞧到京都的地界。

    這時,身後那幾輛馬車才與他們岔開,朝著另一條道駛去。

    馬車穩穩停在了將軍府門口,顧溫涼瞧著那閃著金光的牌匾,緊了緊手中的帕子。

    府裏的管事見了她,急急迎上來道:“小姐可算是回來了將軍日日裏念叨著呢,奴才這就去告知將軍一聲。”

    顧溫涼擡眸,聲音清淡:“不必了,我自去尋。”

    那管事心口一窒,訕訕地笑著擦了額頭上的冷汗,不知道怎麼回的是好。

    顧溫涼回了自己的溫涼閣,發現屋裏的窗側竟染了灰塵,一打開窗子,青桃都被嗆了幾口。

    “小姐息怒,奴婢這就將她們叫過來。”琴心也冷了臉道。

    不過片刻的功夫,那些丫鬟面色驚慌失措站成一排,瞧也不敢瞧她一眼。

    顧溫涼來了怒氣,面色含冰,語氣卻仍是極輕柔的。

    “說罷,你們這些時日在忙些什麼”

    那些丫鬟不成想她沒個信兒就回了來,一個個縮著脖子不敢吭聲,如同落了水的鵪鶉。

    顧溫涼面色更冷,她冷眼望著朝青桃道:“通通拉下去打十個板子,再發賣了出去,我溫涼閣不養心大的奴才。”

    很快便有婆子上前將她們一個個拖著出去,這時,一個丫鬟掙脫了開來,朝著顧溫涼直磕頭。

    “小姐,小姐開恩吶,奴婢們也是情非得已啊。”

    顧溫涼這才正眼瞧她,像是聽了什麼笑話一般道:“情非得已這麼些丫鬟連屋子都打掃不幹凈,我要了你們做什麼”

    那丫鬟心一橫,咬著牙露出兩條胳膊。

    嘶嘶的吸氣聲就響了一屋。

    兩條細白的胳膊上傷痕交錯,大片大片的青紫之色暴露在空氣中,還有血肉模糊的鞭痕。

    顧溫涼眸光一寒,意識到了什麼,一字一句地問:“是茉莉姨娘幹的”

    那丫鬟還沒說話,跪在她旁邊的那個丫鬟已落了淚大聲喊冤:“小姐在府裏時還好,您剛離了府沒多久,茉莉姨娘仗著有了身子,什麼活都要我們去做,將軍問起來就說她院裏的人不夠。”

    “天天裏如此,再加上她明裏暗裏的暗示,奴婢們什麼活也幹不好,天天提心吊膽的。”

    顧溫涼輕輕發笑,心肺都氣得生疼。

    “每人拉出去打十個板子。”

    她發了話,卻未再說要賣出府去了。

    “這十個板子就叫你們記著,誰才是你們的主子。”顧溫涼瞳孔泛著粼粼的光,卻是被氣的。

    ===

    顧溫涼換了身衣物,帶了守在外頭的護衛一路直奔茉莉院。

    青桃有些擔憂地道:“小姐,將軍說不得就在那兒,此時去,恐怕落不得什麼好。”

    顧溫涼轉了身,雅淡的眉心緊皺,清潤的瞳孔裏泛著火光,這個樣子倒是叫青桃瞧得一楞。

    “往日我懶得同她計較,倒是助長了她的囂張氣焰,這樣的人,便要叫她再翻不了身。”

    顧溫涼咬牙,青桃卻聽得笑了起來:“小姐,您終於想明白了。”

    “小姐性子素淡,處處與人為善,能忍則忍,實則不需如此。”

    “您原本就是府上的嫡女,如今更是身份尊貴,旁的人原就該畢恭畢敬的。”

    顧溫涼唇邊也現出幾分笑意,她瞧了瞧身後一片身著鎧甲的親衛,眼底森寒。

    若是顧奕懷果真在那,倒也正好。

    省得她來回跑兩趟。

    真正到了才看到,茉莉院如今已變了一番模樣,才進院子,便是一束一束的滴水百合和著嬌嫩的月季,甚至還搭建了一條廊子和秋千。

    這下,便是一向樂呵的琴心,也黑了臉。

    不過是一個無甚名頭的姨娘,院子如今都趕過嫡小姐了,傳出去豈不叫人白白看了笑話

    顧溫涼踱步去了裏間,才一進去,便叫一股子濃香熏得止了步。

    門簾裏頭的聲音便一字不落落入了她的耳裏。

    “將軍,可替孩子想好了名”

    過了半晌,顧奕懷才沈聲喝道:“離你生產之日還早,說這些做甚麼”

    顧溫涼聽了這聲音,恍若隔世。

    明明去之前,他還是一個嚴於律己,剛正不阿的好父親,不過月余,在她心裏,顧奕懷已是間接殺害自己娘親的兇手。

    不知為何,她突然想起前世裏顧奕懷曾對自己說過的一句話。

    他說:我這一輩子,手上沾過太多人的鮮血,最叫我悔恨不已的,便是你母親落在我懷裏,心口上的鮮血染了我一身。

    裏頭的人許是聽見了腳步聲,顧奕懷一喝:“是誰”

    顧溫涼才理了理自己的衣裙,淡淡開口:“四處去尋爹爹,卻萬萬料不到爹爹竟來了這。”

    屋裏落了一室的寂靜,隨後簾子被一雙大手掀開。

    顧奕懷見了她,緊繃的面上露出慈愛的笑意,他伸手準備揉顧溫涼的頭頂,卻被後者輕輕巧巧躲過。

    不免有些尷尬。

    顧溫涼皺眉,如何也再與他親近不起來,只冷聲發了話:“姨娘既不出來,是叫我親自去請嗎”

    茉莉姨娘這才動了身子,面上的笑容得意得很。

    她雖然只是個妾室,卻想得通透,肚子裏的孩子若是個哥兒,便是這府裏唯一的男丁,大將軍府的一切,日後都是自己的。

    若是個小姐,好生謀劃一番,做個皇子側妃庶妃,自己的處境也不會差到哪裏去。

    顧溫涼雖然身份比她高,卻即將出嫁,再加上她現在有孕在身,自然是有恃無恐。

    自己肚子裏這個孩子,便是一張萬能的護身符!

    茉莉姨娘在顧奕懷面前,好歹還是做一下樣子行了個禮,才膩著聲音道:“大小姐真是好心,才一回來就巴巴的趕著來瞧我。”

    顧溫涼輕輕嗤笑出聲,宛若在看一個跳梁小醜。

    “我的心自然是極好的,就怕姨娘的心是黑的。”

    她漫不經心地望向顧奕懷,朝後頭揮了揮手,也不客氣:“給我將姨娘請至祠堂好好跪著反省。”

    幾個力大的婆子也不敢看顧奕懷的面色,過來擰了茉莉姨娘的手就往外帶。

    “你們這是做什麼!將軍,將軍救救妾身!”茉莉姨娘不成想顧溫涼回來像是變了一個人般,一言不合便敢叫有孕的她跪祠堂,直到被人架著拖出去,才真的慌了神。

    顧奕懷虎目一睜,頗不贊同地皺了眉,望著顧溫涼異常冰涼的眉眼,又軟下聲音道:“這是做什麼她又何處惹了爹爹的溫涼”

    顧溫涼咬著下唇,死死壓抑住眸中的情緒,青桃才將事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顧奕懷撫掌,頗不在意地叫下了那兩個婆子,才對著顧溫涼道:“爹爹還以為是什麼事惹了你,原是這麼小的一件事,溫涼房裏的人若是不夠,只管再添就是了。”

    茉莉姨娘長長松了一口氣,如今捂著肚子假笑道:“不過是幾個婢子,小姐莫要如此大動幹戈,妾身日後有事再不麻煩溫涼閣裏的人便是了。”

    顧溫涼猛的轉過身來,聲音冷得如同三九天裏的冰棱子:“誰敢給我放開!”

    那兩個婆子何日裏見她發過這樣大的火,忙不疊將茉莉姨娘制住了捂了口鼻往外拖。

    茉莉姨娘嘴裏發出恐懼的嗚嗚之聲,眼淚鼻涕流了一臉,面上精致的妝也花了,掙紮中披頭散發形同潑婦。

    她眼睛睜得極大,先是死死地望著顧奕懷,心裏徹底的慌了。祠堂陰冷又冰涼,她這一跪下去,孩子能否保住還是個問題。

    孩子……若是沒了孩子,她豈不又要成為人人都可以踩上一腳的姨娘人老色衰又留不住顧奕懷,在這將軍府,說不得哪一天就被人害了,無聲無息的連個收屍的人也沒有。

    這樣一想著,茉莉姨娘根本不能接受,她死死地護著還未顯懷的肚子,嘴裏發出淒厲的嗚嗚之聲。

    顧溫涼一個冷眼,那個婆子嚇得死死地捂住了她的嘴,這才徹底清靜下來。

    顧奕懷這下也冷了臉色呵斥:“你這像是什麼樣子茉莉姨娘肚子裏還懷著孩子……”

    “爹爹無需擔心,溫涼會安排大夫時時瞧著,不會出什麼事的。”

    “還是爹爹覺得,溫涼活該叫一個姨娘生生踩在頭上”

    顧溫涼像是早就料到他會提那個孩子,不急不忙地堵了他的話。

    顧奕懷一哽,瞧著顧溫涼的面色驚疑不定,片刻後才道:“可是去你外祖家過得不順心”

    這才一回府就這樣大的火氣。

    至於茉莉姨娘,顧奕懷知曉會有大夫跟著,便也不擔心了,甚至覺著叫她吃些苦也好,免得整日裏整些么蛾子,把好好的將軍府鬧得烏煙瘴氣。

    顧溫涼淺淺搖頭,只覺得面前站著的人格外的陌生。既不是外頭口耳相傳剛正不阿的大將軍,也不是自己眼底深情不悔的爹爹。

    一時之間,情緒翻湧得厲害。

    顧奕懷也察覺到了她的不對,深深皺了眉頭,再開口時已帶了一絲不易叫人察覺的慌亂。

    “可是……可是你外祖家有人和你說了什麼”他虎目睜得死死的,眸子裏盡是刻骨的厭惡之意。

    一提起那家人,他就覺得渾身都要冒火。

    果然商戶之家,最為狡詐,處處工於心計,溫涼才去不到月余,性子轉變竟如此之快。

    顧溫涼偏頭,似是要直直望到他心坎上去,良久才收回了視線。

    “並未,女兒累了,這便先回了。”她微微一福身,疏離得很。

    顧奕懷深深皺眉,瞧著她的背影,心底不是滋味。

    顧溫涼到底還是止了步伐,偏過頭輕輕問了一句:“爹爹,這麼多年,你心裏有過愧疚嗎”

    逼死發妻,偏寵外室女,而後在自己面前裝得若無其事,如今一面對外悼念亡妻一面寵著茉莉姨娘。

    接受著外界的贊揚,掩蓋著自己手裏的齷蹉。

    顧奕懷被問得一滯,而後迅速恢復過來,依舊笑著道:“人活在世上,哪能沒有愧疚呢”

    顧溫涼輕輕一曬,失望至極。

    京都天氣不比江南,如今快五月有些熱了,顧溫涼走在小路上,不知想到了什麼,吩咐青桃道:“去找藥婆婆查一下茉莉院裏熏的什麼香。”

    青桃一驚,才道:“小姐是懷疑那香有問題”

    顧溫涼淺淺皺眉,心底也說不出來是個什麼感覺。

    “那日去宮裏與江王殿下擦肩而過,他身上好似就是這股子味兒。”

    顧溫涼有些不確定,眉心皺得緊緊的,只是目前也無法下什麼結論,一切只等藥婆婆看過才知曉。

    但願與江王沒什麼關系,若是茉莉姨娘是江王手裏的棋子,那便是怎麼也留不得了。
一路好走,寶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43
發表於 2019-4-5 09:52:45 |只看該作者
第42章  端倪

    回府的第二日, 顧溫涼在房裏好好休息了半日,又將帶回來的行禮箱攏放到小庫房裏。

    而與她一同回來的沈徹,則是熬夜瞧完了所有的折子, 第二日也不得清閑, 直直往宸王府裏去了。

    沈唯還在練武, 隔著不遠的距離, 便知是他來了,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一道劍光閃爍寒光一點,那軟劍便如蛇一般欲纏上沈徹的右臂。

    沈徹目光一冽, 單手就握了, 那軟劍在他手裏如同溫順的綿羊一般。

    晨光熹微, 沈唯冷哼, 斜斜望他。

    “我下江南這段時日, 沒出什麼岔子吧”沈徹笑得有些不自然,畢竟將一攬子事全部交給人家,的確不厚道。

    沈唯微一挑眉,狹長的鳳眸閃出些許玩味來:“岔子倒是沒出,只是不知你這千裏追佳人的戲碼可取得了成效”

    沈徹沒有理會他話中的不滿, 光是想到醉人的江南煙雨中, 她素手執傘莞爾一笑,再是陰沈的天空都放了亮,一步一步仿佛踏在了他的心尖上。

    沈唯瞧不得他這樣子,負著手去了書房。

    宸王府建的大氣, 又因沈唯性子陰沈忙於朝堂之事,後宅倒是幹凈,與胞弟沈徹一般,只一入宮必要因為這事被說上幾句。

    哪有成年的王爺後宅如此幹凈的連個通房都沒有!

    而偌大的王府,也就沒有什麼人氣兒,清清冷冷的瞧起來滲人。

    沈徹沈了眼眸,跟在了他的身後,瞧這樣子,怕是發生了什麼他不知曉的事兒。

    才一進書房,一面的竹簡便直直迎著面砸過來,帶出呼嘯的風,沈徹眼神一厲,瞧不出什麼動作,那竹簡便落在了手中。

    匆匆一瞥,將裏頭的內容盡收眼底,他不由驚疑不定出聲道:“皇祖母”

    沈唯冷冷哼了一聲,手重重地拍在了案桌上,神情陰鷙:“人都老了還不好生待在寺裏祈佛,非要摻和宮裏的這趟渾水。”

    沈徹眉心慢慢攏起,一股肅然的殺伐之氣隱隱而現,連沈唯的面皮都抖了抖。

    “江王自幼放她宮裏撫養,眼看著無緣太子之位,她哪裏安得下心”

    外頭出了太陽,透過窗子打在沈唯的面上,卻落下了一小塊的陰影,襯得他膚色透明極為陰柔。

    良久,才沈沈地笑道:“也是,那便叫她回宮吧。”

    沈徹微微頷首,卻聽沈唯陡然變了表情望向自己開口道:“這事,你用過午膳之後去母後宮裏走上一遭。”

    沈徹表情一垮,頗為頭疼。

    到底還是推脫不了,回了京都若不去問安,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

    沈唯似笑非笑地望著,手指敲著案桌,道:“山裏祈佛的那位若一回來,定是安生不下來,從我得的消息來看,她可是想著把自家的庶出侄女賜予你做側妃。”

    沈徹鳳眸驀地沈了下來。

    “竟還只惦念著我的側妃之位,怕是你的正妃人選,她也想插上一腳吧”

    沈唯攤了攤手倒是絲毫不以為意:“母後怎會放任她所為索性都撕破臉皮了,也不做這表面的功夫了。”

    沈徹一想是這個理,也不再說什麼,兩人都不是善言的主兒,閑閑聊了幾句便散了。

    ===

    許是這段時日看多了江南的小橋流水,再走在狹長整肅的宮道上,沈徹心底竟泛出了一股子不自在。

    才到了皇後的長春宮,沈徹便被皇後身邊的老嬤嬤滿面笑意地請了進去。

    內殿熏了淡淡的花香,間或夾雜著果子的香氣,皇後端坐在裏側的軟榻之上,連個正眼也沒給他。

    沈徹見狀,心裏有了底,微微躬身行了禮:“兒臣恭請母後金安。”

    皇後自鼻子裏冷冷哼了一聲,才總算擡起頭來,一向雍容華貴的人兒卸了妝竟如二八年華的少女一般,周身的氣勢卻叫人不敢靠近。

    “你還知曉回來”

    她心中不滿,話語中也未加掩飾,倒是叫沈徹摸了摸筆挺的鼻脊。

    “你堂堂王爺,也不嫌丟人,京城多少人拿了這事暗地裏笑話你呢!”

    瞧著面前龍章鳳姿的兒子,皇後氣得心癢癢。

    先前不近女色也就罷了,還不容易有了娶妻的意向,她還未來得及高興,便叫一小小貴女隔空打了一圈,連帶著她這個中宮皇後,都覺得臉上疼得慌。

    這也便罷了,瞧在他好歹開了竅的份上,給那丫頭點顏色瞧,叫她知曉利害便罷了。

    畢竟她也不想自己這個兒子一輩子形單影只的,那場景光是想想就滲人。

    不了前腳她才立了威後腳他就闖了進來好一頓甩臉色,氣得她食不下咽好幾天。

    好不容易想通了,氣兒也順了,下頭的人來稟報,卻是禹王追著那顧家姑娘去了江南!

    氣得她險些一個踉蹌順不過氣來!

    沈徹垂眸,想起顧溫涼乖順地伏在他胸口處,心跳如擂鼓。

    “母後息怒。”

    皇後明媚的眼角一掃,也不想再氣著自己了,便換了個話題:“聽老四說起,你皇祖母不日便要返京”

    沈徹眉心一蹙,對那個皇祖母實在是沒什麼好印象,卻也如實應了一聲。

    皇後頓時冷笑:“難怪你父皇這幾日日日宿在雲妃那裏,原是打了這樣的主意。”

    宮裏的人皆道皇後娘娘最是和善輕易不發怒,可底下那些個妃子卻都不敢觸其黴頭,只有宮裏的老人才知曉,這位輕易不發怒的皇後娘娘,生生將太後逼去了山上禮佛。

    至此,再無人敢肆意尋釁。

    其中原委,無人說得清楚,只道是太後撫養的江王將年幼的四皇子推入水中,險些救不過來。

    皇後震怒,太後也是個強勢的,說什麼也不叫人動江王一絲毫毛,最後自己卻不得不自請禮佛。

    如今,想來是瞧不得江王示弱,想回來整些么蛾子助他一臂之力吧。

    皇後冷澈的鳳眸含冰,才要說話,便聽得外頭一大群的腳步聲,眼瞼微垂。

    沈徹讓身,觸到明黃色的衣角,行了個大禮:“兒臣參見父皇,父皇萬安。”

    清朗的笑聲回蕩在殿內,長春宮裏的宮女和嬤嬤都垂下頭,不敢直視聖顏。

    皇後從軟榻上起身,略一福身便叫一身龍袍的皇帝給虛虛扶住了。

    “老七也在何時來的”崇晉帝生得硬朗,人到中年,風姿依舊不減,此刻望著沈徹笑道。

    沈徹斂了笑意,冷聲答了。

    皇後瞧了,聲音越發嬌懶:“皇上今日怎麼到臣妾宮裏來了”

    崇晉帝瞧著她玉顏上透著一股子慵懶的笑意,心裏一個咯噔。

    果不其然,皇後理了理繡銀線的手帕,掩唇而笑,險些迷了崇晉帝的眼。

    “老七才從江南回來,舟車勞頓,便先回去好生養著。”

    沈徹瞧著兩人神情,也是有些無奈。崇晉帝一世英名,遇著了自個兒的母後,卻怎麼著也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這大概便是所謂的,一物降一物吧

    想歸想,他卻樂得如此輕易脫身,該說的事也已說了,再不走只怕崇晉帝又要抓著他好一頓念叨。

    不動聲色出來,沈徹穩穩走在狹長的宮道上,兩側路過的宮女不跌的行禮,眼瞧著快到了宮門口,江王卻直直地往這邊過來。

    江王沈慎掩著唇低低地咳,身子劇烈的顫抖,他身邊的小廝急得出了汗,偏他自個卻一臉的雲淡風輕,早便習以為常了。

    沈徹鳳眸微微一瞇,神情陰鷙,漆黑的瞳孔裏落著簌簌的風雪。

    “皇兄。”江王見了他,停下來低低喚了一聲,臉上的神情微妙。

    沈徹卻沒有什麼好臉色,淡漠地應了一聲,與他錯身直直地往巷口去了。

    卑劣小人工於心計,他不屑與之說話。

    沈慎卻低低地發笑,面色蒼白得很,道:“皇兄的性子真是果決。”

    “二百四十五口人家,說燒便燒了,不愧是上過戰場的戰神王爺。”

    他語出清淡,卻仍是夾雜著一絲咬牙切齒的意味在裏頭。

    此番出動暗衛無數,全軍覆沒不說,連帶著言貴妃的嫡系族人,在一場來歷不明的大夥中喪失數百人,叫他如何不痛心

    偏生又找不著證據,差點沒被慪死!

    沈徹聞言,嘴角掀起了涼薄的弧度,他骨節分明的手拂過肩頭,如同行走在黑夜裏的無情修羅。

    “我這人,尤擅殺人,各種手段層出不窮,你若不信,便再來試試。”

    沈慎聽了這話,咳出些水霧的丹鳳眼暗沈不已,他挑眉,攏了攏身上的狐裘披風。

    “後日皇祖母便回了,皇兄切莫忘了來慈寧宮問安。”

    沈慎露出些得意的笑,心頭的劇痛也沒那麼難忍了。皇太後身子骨硬朗,雖去了山上幾年,到底心裏還是記掛著自己,她一回來江王心頭便可送一口氣,好歹後宮之中有了一座大靠山。

    沈徹哪裏不知曉他的心理這是拿那位在壓他呢,殊不知他原就沒什麼好怕的。

    “皇弟這回可得當心了,皇祖母也老了,再不能上山祈佛第二回了。”

    這話裏的意思簡單明了,上回你犯了錯有皇太後保著,若是再有第二次,同樣的戲碼可沒人會賣帳。

    沈慎手指關節漲得青白,一個怒氣上頭,便又開始咳了起來。

    沈徹瞧也未瞧他一眼,徑直出了宮,回到府上第一件事,便是找來了王福。

    “王爺,您交代查的事,暗衛已查出了些蛛絲馬跡來。”

    沈徹鳳眸暗沈,將王福手裏的一卷從信鴿上取下的紙條展了開來,眉心越蹙越死,直至最後,陷入了沈思中。

    依照林府眾人所說,再比照顧奕懷往日裏所表現出來的深情樣子,他總覺得哪裏不對勁,一查,便查出了端倪來。

    作者有話要說: 新文預收(小團子)今天加更

    另外推基友文 娘子掌中卦by官九

    嬌嬌軟軟內裏黑神棍女主X俊俏小心眼不要臉男主

    自從薛季知道,那個被他退了婚的表妹一手卦術可算盡天下事,他就成了安家墻頭的常客。

    安涼妱不受其煩,恨不得換個院子住。

    薛季:“表妹,大理寺裏的屍體被盜,你幫表哥算算那屍體現在身處何地罷,回頭我給你買糖吃。”

    事關重大,安涼妱不得不算。銅錢六爻,答案已了然於胸。

    她打開窗子,還沒來得及說卦象,後腦勺猝不及防被人按住,薛季隔著窗子親了她。

    他低喃道:“阿妱,甜嗎?”

    安涼妱捂著紅唇,面如桃花,心跳如鼓,啪的一下將窗子合上。

    “滾!”

    想吃回頭草?沒門!
一路好走,寶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44
發表於 2019-4-5 09:52:58 |只看該作者
第43章  崇晉帝

    沈徹瞧著紙條上的內容, 有些驚疑不定。

    當年顧奕懷四處征戰,而林氏則誕下顧溫涼,隨後回了一趟林府, 一切瞧起來倒是正常得很。

    可好似從林府回了京都, 林宿的精神便慢慢的差了, 不但疑神疑鬼不說, 身子迅速消瘦下去。甚至連顧奕懷回了將軍府,也往往沒個好臉色。

    而那個起著關鍵作用的外室女,卻是查無此人。

    沈徹在書房裏來回踱步,屋裏的熏香又柔又甜, 王福躬著身候著, 也不敢說話。

    “再去查查那個外室女, 順帶著將軍府的那個姨娘也好生查查。”

    “是!”

    沈徹負手, 書房的一面墻上掛上了長公主的那幅畫像, 倒是給這屋裏添了一絲柔光。

    待她嫁過來,便將這畫貼在正房裏,沈徹心想。

    難得她那樣喜歡。

    ==

    長春宮的內殿之中,崇晉帝有些無奈地撫了額角,而皇後則是烏發垂落, 身著一身富貴的宮裝, 對著他虛虛行禮,言辭中嬌懶之意越發明顯:“臣妾約了舒妃妹妹煮茶,陛下不若去言貴妃宮裏小坐”

    崇晉帝一個頭兩個大,偏生還舍不得發怒。

    若是旁人, 膽敢這樣說上一句,他自可拂袖就走,可若是皇後,觸及那雙盈盈帶水的鳳眸,真真要沈浸在那汪秋波之中。

    皇後也不欲拒還迎,帶了身後烏壓壓的一大群宮女就要出了內殿,禦前總管見狀習以為常,卻還是擔憂帝王勃然動怒,大氣也不敢喘。

    眼見著皇後前腳才出了內殿,崇晉帝就一把攬了她的腰肢,危險地瞇了瞇眼:“朕還在這,皇後要去哪”

    皇後斜斜瞥了他一眼,絲毫不慌,一個旋身,從崇晉帝的懷中掙脫出來。

    “本宮要去煮茶,陛下可聽著了”

    這聲音三分尋釁七分嬌媚,禦前總管一個手勢叫宮人悉數退下。

    皇後娘娘果真是個妙人兒,便是陛下連著幾日宿在了言貴妃那兒,也多是面無表情積威濃重的。

    不過也難怪,相比於只知死板獻媚的言貴妃和古靈精怪的皇後,是個男人都曉得怎麼選。

    真是說不得說不得……

    崇晉帝不滿地將她撈了回來,低低呵斥道:“胡鬧,平素裏鬧便也算了,如今舒妃也被你帶得越發沒了規矩。”

    皇後暗自咬牙,也不著惱,笑得越發明艷,倒叫崇晉帝酥了半邊的骨子。

    隨著衣衫漸褪,崇晉帝發了狂,美人玉體橫陳雲鬟斜墜,比之當年竟是越見韻味。

    皇後累極,一條細白的胳膊搭上了崇晉帝的腰間,小聲小氣地呢喃幾句。

    崇晉帝聲音沙啞,索性將她半攬在懷中,道:“行了,朕知曉你什麼心思,你瞧朕這些年還碰過誰”

    皇後眸中泛過一縷冷意,嬌氣地哼:“母後後日便回宮了,誰知沈慎還能幹出什麼事兒來”

    崇晉帝頓覺無奈,他沈吟片刻方道:“東宮之位,朕給老四留得好好兒的,怎麼在你這,就那樣不相信我”

    皇後垂眸,在白皙如玉的面龐上落下小小的一層陰影,相信

    曾經的相信早就泯滅在老四落水後你的反應之中了。在深宮中,依附帝王而活倒不如依附自己而活。

    皇後看得開,十年不變的嬌嫩面龐上媚眼如絲,她扯了崇晉帝的明黃裏衣道:“陛下,可替老四物色好了正妃人選”

    倒不是想著借正妃娘家的勢,皇後是真的有些著急,眼瞧著別的同年紀的郡王世子都要當父親了,老四卻還未開竅。

    她什麼時候才能當得上祖母

    崇晉帝說起這個,也有些發愁:“原是考慮忠勇侯府的大姑娘,誰知老四說什麼也瞧不上,還給朕甩臉色!”

    這麼一想,不由悲憤,他對這個優秀異常的嫡子十分滿意,雖然最疼的還是殺伐果決的老七,但應小時的事,一直對他有所虧欠。

    正妃自然想給他物色最好的,足以母儀天下的女子。

    可人家不領情!

    崇晉帝在遭遇了被皇七子盜畫和皇四子甩臉色之後,心情十分不美妙,且一直頗為怨念。

    皇後一滯,想起兩個兒子的德行,不由得咬牙。

    崇晉帝倒是對一件事感了興趣問:“朕聽言貴妃說起,你見過大將軍府那個姑娘了人瞧起來如何”

    話才問完,便皺起了眉頭道:“膽子倒是挺大,瞧著也是個不老實的。”

    “罷了,往後再給老七指個靠譜些的側妃便是了。”

    皇後瞧進他深邃的眸子裏,倒是笑得有些牽強:“那姑娘瞧起來安靜秀氣,倒是可鎮鎮老七的殺伐之氣,至於側妃之事,也先不著急。”

    皇後想起那日沈徹冷聲說的話,氣得心肺都疼,也還是不得不這樣說。

    崇晉帝詫異一笑,旋即了然,倒是笑呵呵地道:“還是老七隨了朕,癡情!”

    皇後不知怎麼說他,心底倒也沒什麼不滿。

    她已經不再年輕了,孩子都那樣大了,早就被這深宮磨掉了所有的少女心思。

    走到現在這一步,還能叫崇晉帝如此對待,其實已不能抱怨什麼了。

    崇晉帝雖沒有完全做到年輕時的誓言,但到底還是待她極好,平素裏與舒妃一起煮煮茶賞賞花,日子也就一天一天過去了。

    只是皇太後一回來,她就不得不打起精神應付,為老四奪取先機了。

    崇晉帝低下頭笑得溫潤,還帶著一絲不加掩飾的寵溺:“在想些什麼”

    皇後偏過頭去小聲地嘟囔:“想著後天兒母後還不知怎麼折騰我呢。”

    崇晉帝眸光深邃,旋即笑著捏了捏她如青蔥的玉手道:“在朕面前還要裝可憐”

    明明在外頭那般強勢,便是自己那慣來厲害的母後,也全然鬥不過她。

    這麼多年的枕邊夫妻,她對他的信任,怎麼就越來越少了

    沈慎一出生,便得了這樣一個名,闔宮都能揣度出他的用意,慎,謹小慎微,註定坐不上九五之尊的位置。

    偏偏她瞧不出,更因為老四兒時的事耿耿於懷到現在,到底叫一代帝王挫敗不已。

    ==

    而顧溫涼這邊,心底同樣不是十分好受。

    蓋因丫鬟來報,茉莉姨娘才跪了不到半柱香的時辰便吵著肚子疼,大夫一診斷,也沒什麼問題,誰知下一秒,竟當著那麼多人的面昏死過去了。

    那些個婆子不敢擅自做主,急急來稟了她。

    顧溫涼不免有些惱怒,她堂堂將軍府的嫡女,竟鎮不住一個姨娘,罰跪祠堂還給她來這一套。

    青桃快手快腳地替她換了身衣裳,顧溫涼這才帶了人去了祠堂。

    祠堂裏陰暗又幽深,長久沒有人氣兒,如今裏頭卻亂了陣腳,顧溫涼走進了一聽,各種聲音都有,不免皺了眉頭。

    青桃將祠堂的門打開,裏頭的聲音才戛然而止。

    顧溫涼冷著聲音問:“怎麼回事”

    人已走到了茉莉姨娘的身邊,她癱在地上,雙目緊閉,呼吸極其微弱。

    顧溫涼轉身問那個戰戰兢兢擦冷汗的大夫:“她這是什麼癥狀可有大礙”

    那大夫再三把脈,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心底暗自納悶,這姨娘的脈象平滑,倒也沒有暈厥之癥啊,而且自己還催著喝了一碗保胎藥,怎麼突然間就……

    他摸不著頭腦,顧溫涼卻是懂了,青桃乖順,叫幾個力大的婆子端來了椅子。

    顧溫涼坐在椅子上,神情冷漠,身形筆直,眸光裏是暗沈沈的黑夜,她瞧著地上披頭散發的姨娘,聲音輕柔得可怕。

    “是你自個兒識趣地爬起來繼續跪,還是要我親自動手”

    她居高臨下地望著茉莉姨娘,空氣中還彌散著一股子濃烈的香味,顧溫涼心頭不喜,瞧她動也不動,當下就沒了耐心。

    “大夫,茉莉姨娘醒不來唯恐爹爹怪罪下來,不若便用針灸吧”她唇角漾出一絲笑意來,卻使那大夫生生打了個哆嗦。

    都說將軍府的嫡小姐最是目下無塵、溫軟和善,不料也是個心腸狠的。

    可在那雙有若冰棱的眸子底下,他也只能弱聲應下了。

    左右這麼多人瞧著,出了事也不該怪在他頭上。

    直到這時,顧溫涼才瞧見茉莉姨娘的眼皮微微動了一下,當即就想笑出聲來。

    她是蠢得以為所有人都同她一般了嗎原想著叫她跪一個時辰就算了,怕得那肚子裏的真出了什麼事,解決起來也麻煩。

    如今一看,她的力氣還足得很,不想著好好靜思己過,竟想著轉些歪腦筋。

    既然如此,那也怨不得她做得出了!

    那大夫從藥箱裏拿出了一卷銀針,屏息凝神才紮了一針,茉莉姨娘就受不住低低哀嚎了一聲,幽幽轉醒。

    顧溫涼居高臨下笑得清淺,她俯下身子捏了她下巴,冰涼的玉手激得茉莉姨娘下顎上起了一層細疙瘩。

    “姨娘還是好好受罰,不要再跟我玩什麼花樣了。”顧溫涼在她耳邊低語,偏生面上還帶著一貫的笑意。

    茉莉姨娘才緩緩睜開眼睛,便望到她帶著笑意的杏眸,明明那樣精致水靈的眉眼,卻生生帶了一股子灰沈。

    “你……你!”肩上尖銳的刺痛叫她說不出話來,茉莉姨娘青蔥的指尖直指著顧溫涼,卻被她輕描淡寫著摁下。

    “大夫,若茉莉姨娘再暈了,便施針就是,出了事我擔待著。”

    那大夫壓根不敢瞧茉莉姨娘的臉色,只唯唯諾諾著應了,顧溫涼才理了理衣裳上的褶皺,表情依舊淺淡。

    她擡目望向四周的丫鬟婆子,沒一個敢觸上那雙溫潤的眸子,此時此刻,她們才知曉了一向不顯山露水的大小姐,才是後宅中正經的主子。

    便是有了喜的妾那終究也還是個妾罷了!
一路好走,寶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45
發表於 2019-4-5 09:53:10 |只看該作者
第44章  假孕

    這日一早, 院子裏邊的梔子花徐徐地開了幾朵,香氣飄進屋裏,瞧著開得嬌嫩, 顧溫涼便叫人剪了幾枝放在屋裏。

    才將將放下修剪的小剪子, 青桃便從外邊進了來, 她面上噙著溫潤的笑意, 身後還跟著一個瞧起來慈眉善目的老嬤嬤。

    顧溫涼見了,用帕子凈了手,才笑著起了身。

    “藥婆婆,您怎麼親自來了”

    那婆婆笑著沖她福了福身才道:“小姐, 事關重大, 老奴務必親自告知小姐。”

    顧溫涼凝了神色道:“是叫婆婆查的那香有問題”

    說起正事, 藥婆婆也嚴肅起來, 臉上的細紋堆成了褶子。

    “回小姐的話, 此香味濃烈,裏頭的香料被人加了一味,聞久了就有催情的效果,若是長年累月熏這香,再配以旁的食膳藥丸, 便有假孕之功效。”

    “假孕”顧溫涼失聲, 顯然有些不敢相信。

    “是極,若是男子聞了這香,長久便有調理身體的妙用,若是女子, 倒是弊大於利了。”

    顧溫涼揉著眉心坐了下來,許久才輕輕發問:“假孕是何意思”

    那藥婆婆不疾不徐地解釋:“假孕之人,往往在第三四月時流產見紅,有的自己都不知曉其中內情,只以為是真的失了個孩子。”

    言畢,她皺著眉頭添了幾句,道:“此香多用於大家貴族後宅的陰私之中,加之它極難調制,便鮮有人知曉。”

    “也有男子用它來調理身子。”

    顧溫涼面色微妙,唇齒發寒。

    這樣一來,倒是被她誤打誤撞猜了個正著,一個將軍府名不見傳的姨娘,竟真和京都出了名的病弱王爺扯上了幹系!

    顧溫涼不免頭疼。

    藥婆婆瞧她這樣子,也是有些心疼,她習慣性地揉了揉顧溫涼的長發道:“小姐,此香多為詭秘,今日老奴便是要小姐多加留意,切莫被人鉆了空子。”

    顧溫涼聰慧,一點就通,茉莉姨娘現有喜兩月有余,而三四月假孕消失之時……恰在她大婚當口。

    若那時出了事,不但將軍府名聲掃地,便是禹王府,也要跟著被言官參上幾本!

    真是好生歹毒的計謀!

    顧溫涼屏息凝神,而後不錯眼地望著藥婆婆,過了許久,才輕緩地問道:“婆婆可知,娘親到底因何而死”

    藥婆婆瞪大了雙目,不知她為何這樣問起。

    世人皆知大將軍夫人與大將軍伉儷情深,擋刀而死,顧溫涼這些年顧念著顧奕懷的情緒,漸漸的也不提了。

    怎麼如今……

    藥婆婆兀自驚疑不定,顧溫涼已看出了什麼端倪來,她緩緩走到藥婆婆跟前,雙目澄澈眉目溫和如畫,瞧著是再舒心不過的模樣。

    “可是有人和小姐說了什麼”

    藥婆婆是早前林宿的奶娘,也算是瞧著顧溫涼長大,自然有不一般的情分。

    “早先聽人說小姐去了江南林府,可是裏頭的人說了什麼叫小姐疑惑不安”

    顧溫涼輕輕頷首,也不將藥婆婆當外人。

    “婆婆只告訴溫涼,娘親的死是不是另有隱情”顧溫涼眼也不錯地望著藥婆婆布滿細紋的臉,想瞧出個一二三來。

    青桃會意,將門關得嚴實,並叫外頭的丫鬟守好,才又進了屋子。

    藥婆婆這才輕輕嘆了一口氣,頗為無奈地道:“小姐,老婆子我老了,當年的事記不起多少了。”

    “小姐若是非要弄個明白,老奴便說個一二。”

    顧溫涼精神一振,聲音帶了一絲緊張:“婆婆直說便是,溫涼聽著。”

    藥婆婆這才開了口。

    “當年夫人才將生下小姐,便回了一趟江南,原還好好的人,才一回京都便整日愁眉苦臉,以淚洗面,我等不明緣由,直到將軍回來。”

    “那時外界皆道將軍上戰場時來回了一個恩人,那女子不過才將及笄的年紀,生得水靈得很,你母親聽了,悲痛萬分。”

    “可將軍回來之時,我等並未見著那所謂的恩人,外頭的流言不止,可將軍對夫人還是不錯的。”

    “直到那檔子事發生……”

    那藥婆婆苦笑,倒是無奈得很:“便是老奴現在,也有些理不清這其中的緣由。”

    顧溫涼眸色暗沈下去,直到藥婆婆被青桃送走,都還未回過神來。

    依照藥婆婆所言,娘親之事便成了一個偌大的謎團,牽扯甚多。

    但方才她卻是一直在重復兩點的,一是江南林府,二是顧奕懷的那個所謂恩人。

    是不是那恩人就是外室女

    還未想明白裏頭的彎彎繞繞,門外便傳來了清脆的笑聲,顧溫涼一聽,面上也泛出了一股子笑。

    卻是秦衣竹來了。

    顧溫涼偏頭,親自挑了門簾,秦衣竹一身水粉色的長裙,格外嬌俏,雖不及往日沈穩有度,卻牢牢抓人眼球。

    “衣竹姐姐。”

    秦衣竹上來便挽了顧溫涼的手臂,朝她眨了眨眼睛。

    “不請自來,溫涼莫要生氣才好。”她也不與顧溫涼客氣,自個兒尋了軟凳坐下。

    顧溫涼瞧得發笑,聲音柔和許多:“今日顯國公府不忙了姐姐倒有空出來了。”

    說起這個秦衣竹就有些焦頭爛額,道:“哪裏就閑得下來府裏老太太沒事也要找些事給我做才好呢。”

    顧溫涼一時之間倒也和她聊得投機,心裏頭倒是好受了不少。

    待秦衣竹走後,顧溫涼才斂了臉上的笑意,吩咐青桃道:“挑幾個不打眼的小丫鬟進茉莉院,日日盯著一刻也不能放松。”

    青桃面色嚴肅地下去了,顧溫涼這才走到床榻邊,對著那幾片帷幕發呆。

    她現在心裏頭幾乎能確定下來,茉莉姨娘無論是被人利用還是自己整的,總歸是沖著她與沈徹的大婚而來的。

    所為將軍府名聲掃地,也為禹王府失了眾人的心。

    她幾乎能想象得出,大婚當日,她失手推了茉莉姨娘一下,後者當即落紅的畫面。

    一個個都在算計著她!

    外頭的風吹進來,明明帶著點柔意,刮在她身上卻沁得骨子裏生疼。

    正當她煩心林宿之事的時候,顧奕懷卻自己找上了門來。

    許是方才喝了些子酒,他面上現出些許酡紅,呼吸間也有淡淡的酒味兒,顧溫涼皺了眉。

    “爹爹怎麼喝了酒”青天白日的,也沒個陪著飲酒的人,瞧著才叫可憐。

    “溫涼,昨日我回去思來想去,你是不是聽了你外祖家的話”

    “哼!他們還真敢說!也不嫌一張老臉臊得慌!”

    顧溫涼從未見過他這樣的憤怒,一雙虎目裏除了紅血絲,還有兩束惹眼的火苗。

    她沈默,良久才垂眸問道:“娘親的死,究竟是怎麼回事”

    這是她這段時間來的心結,橫亙在心裏遲遲咽不下去,每每夢中也不得安寧。

    “他們一群人只知放屁!”顧奕懷瞧她表情便知自己猜對了,不免破口大罵。

    顧溫涼淺淺皺眉,清潤的眸子中透出一絲疑惑來。

    何以兩家人如同生死仇敵一般林宿的死到底牽扯到了什麼

    顧奕懷沈沈嘆了口氣,表情有些沈痛,卻還是開了口:“我在外征戰多年,和你娘聚少離多,如何不覺得虧欠她良多至於他們口中的外室,哼!”

    “那是外番俘虜來的公主,為了掩人耳目,不得不由我帶回來,便成了他們口中的外室!”

    “你娘親在我回來後整日疑心重重,原本生你就壞了身子,偏還要聽信外頭的讒言,我顧奕懷就是那樣的人!”

    最後那一句說得有些悲憤,顧溫涼聽得鼻頭一酸,而後才啞著聲音道:“那殺手不是爹爹找的”

    顧奕懷一聽,猛的一拍桌子,眼睛瞪得比什麼都大,他氣急而笑:“我找殺手來謀害自己的發妻你叫那老太太來當面與我對質,若是我做了半分對不起你娘親的事,便不得好死!”

    顧溫涼默默擡頭望進他眼裏,問:“那茉莉姨娘呢”

    縱使當年的事是一場誤會,林宿至死也心有不甘,但茉莉姨娘的事呢

    顧奕懷眉頭一挑,當即準備脫口而出,最後想到了什麼,生生將話咽了下去。

    他撫了撫顧溫涼的頭,感慨道:“你娘親是爹爹明媒正娶過門的女人,也是唯一一個被爹爹放在心上的人。”

    “當年的事涉及太多,我本不欲說與你聽,可你娘親都已經那樣子誤會我了,你是我們唯一的骨血,說什麼我也不希望你再繼續誤會著。”

    “至於茉莉姨娘,你離她遠著些,再過段時日,就沒有這麼個人了。”

    說罷,他負著手擡頭望天,望到眼角酸澀才罷休。

    顧溫涼站起了身,瞧他這副模樣,心頭一哽,也為他的話動容。

    原來茉莉姨娘身上有問題,顧奕懷全然知道,卻也想著配合著演一出戲。

    將軍府人丁雕敝,十幾年來卻屹立不倒,顧奕懷自然有其處事之道。

    顧溫涼再想起之前藥婆婆所說,心中已信了□□分,只留了一星半點的疑慮。

    “林胥表哥再過一月便要來京趕考,溫涼準備將城郊那處宅子收拾出來給林胥表哥住,爹爹意下如何”

    她偏頭露出些笑意,顧奕懷聽了卻眉心一皺,林府的人在他印象裏都是沒腦子的東西,若不是他們,林宿怎會那樣早便去了,那刀子本傷不了自己的。

    奈何他又偏生寵女兒得很,只好皺著眉幹應了一聲。

    左右那宅子離將軍府遠得很,眼不見心不煩,只要莫叫他瞧見,隨他怎麼折騰去。

    顧奕懷這才背著手走了,背影被拉得有些長,顯得格外孤寂淒清。

    顧溫涼瞧了不是滋味,她低低地開口:“爹爹,娘親若是知道了,也不會怪你的!”

    顧奕懷腳步一頓,自嘲地一笑,眼角有些發紅。

    哪能不怪啊,若不是自己,她只怕尚在人間笑顏如花,一如初見那日,陽光迷了他的眼,樹下的人入了他的心。

    終究還是一場錯過罷了,還惹得她至死都在傷懷!
一路好走,寶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46
發表於 2019-4-5 09:53:26 |只看該作者
第45章  有真有假

    日子過得有些快, 轉眼林胥便要上京趕考。林府對他抱了很大的希望,雖說嘴上都寬慰著說盡力便好,實則哪裏不想他能一舉考上做官呢

    單看商戶和官員之間的地位便知曉了, 林府家大業大, 再有錢也不過是粗鄙的商戶之家, 難登大雅之堂, 便是六七品的芝麻官,也能隨意欺壓到頭上來。

    這就是差別。

    這日一早,京都竟下起了小雨來,青桃從外間收了手裏的傘, 垂立在門口, 上邊的雨滴蜿蜒成了一小灘低窪。

    顧溫涼正在屋裏逗狐貍。

    子悅被沈徹叫人送了過來, 這小家夥養在沈徹那裏月余, 哪裏還記得她

    好在這幾日日日拿了好的餵著, 這才餵熟了一些,如以往一般掛在她的肩上,倒也不怕生了。

    子悅聽了門口的動靜,尖長的耳朵一動,從桌案上一躥, 就躥到了顧溫涼的肩上, 期間將案桌上的擺著的葡萄推了一地。

    顧溫涼清淺皺眉,穩穩地放下手中的筆,才在它雪白的額間彈了彈道:“盡知曉惹事。”

    青桃進來見著這一幕,手腳利索地將那水晶盤子端放起來, 那些葡萄皮薄多汁,已散了一地,是要不得的了。

    “這小東西倒是和成精了一般,做錯了事還知曉裝睡。”青桃望著自家小姐肩上盤踞的雪白一團,哭笑不得。

    顧溫涼伸手撫了撫子悅的後背,後者舒服地哼唧一聲,將胖了幾倍的狐貍腦袋纏上她的衣領,一雙靈動的眼如水晶般澄澈。

    瞧它這般模樣,哪裏還舍得和它計較

    顧溫涼清淺的目光停在青桃被淋濕的發髻上,頓時皺了眉,柔柔地抱怨:“叫你雨天莫要忙活,淋濕了一身若是明日得了風寒,人豈不遭罪”

    青桃倒是未覺,直到她說了,才靦腆地笑:“奴婢從小身子便好,淋些雨斷不會出什麼問題的。”

    說歸這樣說,心底卻是感動,哪家的丫鬟這般命好,主子還會擔憂她們的身子,若是落在了那等刻薄的主人手中,就是死了也是草席裹屍,死後連個哭喪的人也沒有。

    “琴心,叫廚房端一碗姜湯上來。”顧溫涼將手底下寫了字的宣紙揉成一團,才對著琴心吩咐道。

    青桃一面謝了恩一面與顧溫涼說起一早去辦的事兒。

    “小姐,林胥少爺已安排在了院子裏,還叫奴婢謝過小姐的用心。”

    顧溫涼微微一笑,外頭的雨落得細密,倒是與江南不同,自有一番獨特的韻味。

    “表哥還可曾說了什麼”

    青桃飲了端上來熱氣騰騰的姜湯,只覺得從胃裏暖到了心口,聽了顧溫涼的問話,又從懷中拿出了一塊溫玉遞到顧溫涼手裏頭。

    “這是林胥少爺叫交給您的。”

    顧溫涼接過一瞧,玉是難得的暖玉,觸手溫熱,水頭極好,背面刻著一個小小的林字,瞧起來渾然天成與玉本身融為一體。

    她細細翻看半晌,舒展了眉心問:“這玉”

    青桃遲疑著回:“林胥少爺只說這玉是林家的象征,旁的便什麼也沒說了。”

    顧溫涼手中的玉佩變得有些燙手,還有些灼人。

    這種標誌尋常大家族的嫡系子弟或者核心人物都會有那麼一塊,可代表家族。

    青桃瞧她的臉色,猶疑著道:“小姐到底是將軍府的人,林府將玉佩交到您手上,是個什麼意思”

    顧溫涼輕輕扯了幾下嘴角,默默地放下了手裏的玉佩。

    “這樣一瞧,林府裏的陰私也並不少啊。”

    “小姐是懷疑大夫人”青桃不確定地問。

    這些天跟在顧溫涼身邊,她自然也知曉了許多的事,最叫她疑惑的便是夫人死前的那一段時日,到底發生了什麼那是各說紛紜,哪個都敢起毒誓,這才叫人昏了頭。

    “非也,爹爹也並未完全與我說實話。”顧溫涼望著窗外的霏霏雨色,笑得有些牽強。

    那俘虜的外番公主,如今怕是早已香消玉殞,無處考證,她自然也不可能問到聖上跟前去。

    這變成了一個無可對證的死局。

    左右不過是眾說紛紜,誰都認為自己說出了真相,彼此間倒是越來越厭惡越想越瞧不上眼罷了。

    昨日顧溫涼叫人從調香館取來了藥婆婆所說的那味蘭芷,今日一早便叫琴心給熏上了。

    屋子裏充斥著一股子的成熟青杏與茉莉的淡香味,聞著既有果子的清香又有花朵的幽香,積郁在屋裏,光是聞著就叫人精神一振。

    顧溫涼擡眸望了望陰沈的天色,身子十分怠懶,實在是不想在這等天氣裏出門。

    但再是不願也還是輕啟櫻唇開了口:“青桃,等會子從後門備一頂馬車,去莊子上。”

    青桃原要開口勸阻的話在觸到顧溫涼眼底淡淡的烏青時咽了下去。

    她跟在顧溫涼身邊這麼多年,自然知曉她這是準備去幹什麼,若是一日不弄清楚夫人的事,小姐心裏就一日不安。

    她家小姐總是將什麼都抗在自己肩上。

    “是,奴婢這就去安排。”

    顧溫涼瞧著青桃執著傘走出了院門,眼前浮現了林胥那日始終素淡得幾乎冷漠的表情。

    往日她這位表哥最是溫潤和氣不過,對金氏和老太太極為孝順,幾乎可以說是百依百順,唯恐伺候不周的。

    那日在聽得她們同自己提起林宿時,他獨獨站在一旁不聲不語,冷眼望著她們二人。

    興許,那並不是一個巧合,林胥應是知曉了其中的什麼隱情,才會如此。

    顧溫涼吐出腹腔裏的一股子熱氣,再淺淺嘆了口氣,她現在唯一能確認的便是林宿的死與顧奕懷無關。

    至少這一點,他沒有騙自己。

    那麼,金氏和老太太究竟是受人蒙蔽還是故意這樣說,好叫她與顧奕懷暗生嫌隙,所為的又是什麼呢

    為了……拖將軍府下趟渾水!

    ==

    莊子並不大,勝在清凈無人擾,顧溫涼執傘走入回廊時林胥還在捧著一卷書翻閱,見她來了也不意外,輕輕將書交給身側的侍童。

    “表妹。”林胥擡眸,見她執著傘立於曲廊之中,傘面上的水順勢而下,落成一個好看的弧度,她亭亭而立宛若從畫中走出。

    林胥心底贊嘆一聲,隨即歇了那份子心思。

    顧溫涼收了傘,對林胥這個表哥始終是心有感激的。她淺淺而笑,挽了挽鬢發。

    “表哥住得可還習慣”她離著五六步的距離,顯得有些疏離卻不失禮節。

    林胥何等聰慧,一下子就領悟到了她來的目的,當即苦笑。

    “一切都習慣,多勞表妹費心了。”林胥虛虛行禮,一身青袍襯得人格外溫潤如玉。

    顧溫涼朝青桃使了個眼色,索性開門見山道:“溫涼有一事不解,還望表哥解惑。”

    林胥如何不知她想問的事,只是憶到林府中眾人的再三叮囑,也不好說什麼。

    “表哥聰穎過人,自然猜到我想問什麼,舅母與外祖母所說之話,可信否”

    林胥神色微妙,點了點頭隨後又苦笑著搖了頭,雨下得有些大了,有雨珠斜斜飛入曲廊,濺到他的衣袍上。

    顧溫涼皺眉不解,這是何意

    林胥見她眉心輕蹙,到底還是開了口:“有真有假,表妹,人死不能復生,再去追究前塵往事已沒了意義,過好當下才是姑母想看見的。”

    顧溫涼輕啟櫻唇,聲音清軟,與這霏霏雨色融為一體:“是與不是,總要給母親一個交代,也是給我自己一個交代。”

    若林宿真是受人算計而死,顧溫涼如何能心安理得地當沒事人一般

    既然追究沒有意義,那金氏與老太太卻為何拿此說事,叫自己與爹爹之間生了嫌隙這樣做對林府又有什麼好處

    林胥瞧她執拗的模樣,沈默良久,也只得咬牙道:“母親一心想著為姑母報仇,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一腔的憤恨盡數傾註在了顧將軍身上,卻殊不知顧將軍對林府也是恨之入骨。”

    顧溫涼眨了眨眼睛,這與她自己的想法一樣。

    “這是為何”其中總有緣由,不可能平白無故叫人相互恨之入骨。

    林胥張了張嘴,青秀的面龐上透出一股子頹然之色。

    便是他猜到了緣由,也只能任由著事態發展,一聲也說不得。

    那樣的人物,便是將軍府碰上也惹不起,何況他一小小林府不過是商戶之家。

    “江王的計謀。”一冷冽中帶了深深威嚴的男聲透過層層雨幕傳入顧溫涼的耳裏,她驀然回首,沈徹身著杏色錦袍,骨節分明的手指執著傘,眉眼深沈略帶怒氣。

    顧溫涼一楞,旋即眉目彎彎,眼裏閃出灼灼的亮光來。

    “過來。”沈徹聲音低沈,隔著二三十步的距離,朝著顧溫涼伸出了修長的左手,劍眉深蹙。

    顧溫涼清淺偏頭,而後走到沈徹身邊,才一靠近他,便被他狠狠攬了腰肢,頓時紅了臉。

    “沈徹,你做什麼!”顧溫涼甚至都不敢瞧林胥的面色,精致的臉上紅暈朵朵。

    這人怎麼總是這樣,神出鬼沒不說,還總大庭廣眾之下這般,叫她以後怎樣面對林胥

    到底是還沒成婚……

    一想到成婚,顧溫涼便晃神,一眨眼,她就要嫁予沈徹為妻了,可以光明正大站在他的沈徹,榮辱與共。

    林胥瞧著另一頭的一對璧人,覺得被風雨迷了眼。迎上那男人毫無溫度的眼眸,心底一沈,不由得緊了緊手中握著的書卷。

    能如此姿態將他那個清冷異常的表妹占為己有的,除了那個威名深重的禹王殿下,再無第二人可想。
一路好走,寶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47
發表於 2019-4-5 09:53:36 |只看該作者
第46章  小沒良心的

    因為沈徹的出現, 一行人移步到了小閣樓裏,外頭風雨交加,打得樹枝簌簌作響。

    沈徹獨獨坐在小桌一面, 手邊有一壺熱茶, 他濃眉淺蹙, 銳利如箭的目光在林胥身上四處遊移, 瞧得後者手心直冒汗。

    “王爺,請喝茶。”林胥收了手裏的書卷,笑得雲淡風輕,面上瞧不出任何一絲的慌張。

    他親自執了茶壺, 替沈徹斟滿了小小的茶杯, 澄清的茶水上浮著舒卷的葉片, 濃郁的茶香之氣格外惹人。

    顧溫涼站在一旁, 嗅了這股子味道, 不由得噙了笑意,道:“表哥遠來帝京,倒還不忘將江南的名茶帶過來。”

    林胥一楞,旋即淺笑著點頭回道:“左右帶的東西也不多,除了書便是這些了。”

    沈徹聽了他們間的對話, 心底怎麼著也不是滋味, 粗濃的劍眉一挑,再細細瞅了對面瞧起來弱不禁風的林胥,隨手接過了白玉一般的茶杯。

    先是一個衛彬,再來一個江南的表哥, 顧溫涼怎的就喜歡這等子酸腐書生手無縛雞之力不說,還心思狡詐,與人說話也要拐彎抹角,真叫人生厭。

    沈徹心底如是想,絕不承認自己心底的那股子酸味作祟。

    外頭豆大的雨珠打在窗子上,而後劃出一條條濕痕來,沈徹鳳眸微瞇,抿了一口茶水,笑得張狂:“茶水略澀苦,江南名茶不過如是。”

    說完,擡眸望向顧溫涼,面上的笑容盡數化為寵溺之意,聲音醇厚又帶著某種較勁之意:“江南的茶哪有京都好”

    心裏想的卻是江南的才子哪抵得上自己。

    顧溫涼一楞,先是不明其意,只覺他一反常態,在外人面前倒是冷漠得很,直觸到他不滿的眸子,才驀地反應過來。

    她神情微妙地望了望身子有些僵硬不知該如何作答的林胥,心頭覺得好笑。

    明明人前人後都積威深重的禹王殿下,實則心眼比黃豆還要小。

    林胥明顯聽出了這位話語裏的□□味,心底有些發怵。

    他斟酌著道:“江南必是比不上京都的,倒是叫王爺笑話了。”

    沈徹頷首,沈吟不語。

    顧溫涼瞧了眼才喝了一口便被他放下的茶杯,無奈地搖頭,而後拿了個描著寒梅的幹凈杯子,素手如玉,膚若白雪,替沈徹斟滿了一杯。

    茶還是原先的茶,單看沈徹接與不接,喝與不喝。

    沈徹鳳眸裏閃出幾道亮光,手指輕敲,最後還是不動聲色接了那素凈的茶杯,十分給面子的抿了幾口。

    這個小沒良心的,單向著外人,心都長偏了。

    自此以後,矜貴的禹王殿下再沒有說過江南的茶澀苦,因為以後王府裏的所有茶葉,皆出自江南。

    當然,這是後話。

    現下顧溫涼想不明白的問題,自然是林宿的死牽扯到了什麼。

    在場的另外兩位,都隱隱像是知曉真相的模樣,顧溫涼不由有些急了。

    “先前你說我娘親的死是江王殿下暗中籌劃”顧溫涼輕咬下唇問,不錯眼地瞧著沈徹的俊顏,姣美的面龐上現出些許糾結來。

    若說與江王有關,她心底是不大信的。

    林宿死時,江王不過才三四歲的年紀,能做出什麼事來

    因這事與林府也有幹系,林胥也是嚴肅了起來,他心底雖有所猜測,卻到底是拿不準真相,也不敢妄言。

    青桃替顧溫涼搬了一把軟椅過來,她坐下,便見沈徹左手執杯,身上濃重的殺伐之氣現出絲縷來,鳳眸狹長眸光深幽。

    “夫人的確是因為替顧奕懷擋刀而死,傳到林府眾人耳裏的流言,卻是太後同言貴妃的手筆。”

    沈徹皺眉道,同時有些擔憂地望了顧溫涼一眼,瞧她黛眉輕蹙,不由心疼,心底對江慎就更是厭惡了幾分。

    宵小之輩,只會使這些下作手段,還妄想太子之位,難成大器。

    顧溫涼卻提出了疑問:“若果真如此,那爹爹為何對林府也沒什麼好印象”

    沈徹說到這,也有些吃不準了。若說林府無人在朝為官,使些小手段便能叫他們信以為真,那麼大將軍府呢

    顧奕懷在朝中浸淫多年,若是隨意就叫一些小把戲給戲弄了,也不太可能,大將軍府早就落敗了。

    沈徹修長的手指輕敲桌面,眸光深幽不見底,心中瞬間有了計較。

    若不是叫人蒙蔽得狠了,恐怕就是在扮豬吃老虎,配合著那群人做戲呢。

    顧溫涼澄清的目光與沈徹的目光撞到了一處,重生了一回,她再不似前世那般癡傻,心底和明鏡一樣,將事情看得通透。

    如此看來,林府有明白人,將軍府亦在自保,如今沈徹查出了這些事,想必沈唯也知曉了。

    若真是這樣,她就只需靜待消息了,牽扯到朝堂之中的事,顧溫涼深感無力更有自知之明。

    只要林宿的死不若林府眾人所說是顧奕懷一手造成的,她心底就落下了一塊大石。

    至於那些特意誤人的流言,過不了許久,就會隨著江王的銷聲匿跡而一同消失。

    而等林胥在京都任職,大可以將林府搬至京都,兩府的人再將當年的誤會一一說清,也沒有什麼過不去的坎。

    她想得有些簡單,沈徹明顯瞧透了她的想法,嘴角的弧度大了幾分,襯得他氣質矜貴若夜裏朗朗清月,林胥的溫潤在他的身側就完全沒了可比性。

    顧溫涼偏頭,美目裏流動著亮光,輕輕笑出了聲來,澄澈的眼睛彎成一個小小的月牙形。

    既然事情已經說開,顧溫涼也不好多留,在沈徹越見不滿的眼神下同林胥打了個招呼,便執了傘走出了小樓閣裏。

    沈徹自然是在她左右的。

    因著是並排而行,顧溫涼的傘骨很容易蹭到他杏色的錦袍上,幾次下來就濕了一小團。

    顧溫涼有些不好意思地停下腳步,落後了他三五步的距離。

    沈徹的面色迅速黑了下去,他回頭不滿道:“離那樣遠做什麼”

    好容易見一次,推了許多事情,這抱也抱過了,親也親了,還離著那樣遠做什麼

    顧溫涼微楞,而後解釋道:“離著太近打濕了你衣裳啊。”

    她的聲音嬌軟,帶著一股子糯糯的意味,沈浸在這霏霏的雨色中,沈徹垂眸瞧瞧自己的胸口處,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一件衣裳罷了,哪值得這樣在意

    他聲音微啞,面上又似乎帶了一抹極淺淡的笑意,瞧不太真切,顧溫涼卻分明聽到了他的聲音響在耳邊。

    “過來。”

    她身子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識,還未反應過來人卻已到了他的身側。

    沈徹瞧她婷婷裊裊站在身側,一股子幽香縈繞在鼻間,雨絲飄到她的發上,純黑又嬌美。

    沈徹低低喟嘆了一聲,而後用素白的披風將她裹在了自己的懷中。

    “真是個小傻子。”

    顧溫涼一楞,旋即莞爾。她似乎越來越適應了身側有他的存在,再不會那樣失措與……迷惘。

    他們緊緊地靠在了一處,身後伺候的人見怪不怪,紛紛當做沒看見一般,互相望了一眼就低下了頭去。

    懷中的嬌軀慢慢熱了起來,沈徹咬牙,一股子熱力從下腹湧到全身,小心翼翼地遮蓋著不叫她瞧出自己的囧狀。

    這時候放開她是明智的選擇,沈徹卻覺得手卻如同一對鐵鉗,完全不由自己控制了。

    顧溫涼咬牙,眸中含水,念著他對自己的事如此上心,到底沒將他推了開來,一路走一路紅著臉,最後羞得連眼都紅了,惹人得很。

    只有林胥在小小的閣樓之上,眼睜睜望著兩人的身影交融成了小小的一團,目光亮得驚人。
一路好走,寶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48
發表於 2019-4-5 09:53:54 |只看該作者
第47章  太後

    自打林宿這事說開了, 顧溫涼心底才算落下了一塊大石,不再夜夜輾轉難眠,眼下的烏青才漸漸消了下去。

    這日顧溫涼斜斜臥軟榻上, 外頭起了風, 子悅被養得越發好了, 毛色十分純正摸起來如同絲綢, 長長的一條白綢掛在顧溫涼的肩頭,倒是給她又添了一份純然。

    她手裏拿著一捧書卷,以肘撐頭,許是屋裏溫度適宜, 她漸漸來了些困意, 再醒來時外頭已泛了黑, 掛著一些燈籠, 屋裏也點了燭火。

    顧溫涼幽幽轉醒, 不由揉了揉眼睛,而後瞧見青桃眼帶笑意走進來,問:“小姐難得睡得這樣安穩,可要用膳”

    顧溫涼無甚食欲,只輕輕擡眸道:“不必了, 叫廚房送碗清粥來便可。”

    青桃福了福身, 停下了步子,忍不住笑著道:“小姐您可不知道,林府老太太給的那幾間鋪子人氣好著呢。”

    顧溫涼聞言來了興趣,她面色仍帶著未消散的酡紅, 如同喝了些許小酒,倒是惹人憐愛得很。

    “哦?你如何知曉”顧溫涼問道。

    “今日奴婢去藥婆婆那為小姐拿藥調理身子,不經意間瞧到了小姐前日裏提過的那幾間鋪子,恰巧都在同一條街道上,排隊的人可多著呢!”

    顧溫涼美目放出光亮來,她緩緩坐起身來,青絲如瀑垂在肩背後,襯得她人若桃花,嬌柔不止。

    原以為林府遠在江南,京都的鋪子定是冷冷清清少有人問津的,如今瞧來倒不盡然。

    “改日去走一遭罷。”顧溫涼低低道。

    原就準備去鋪子裏交代一番,畢竟換了個主子,怕出什麼岔子來,只不過這幾日一直被瑣事纏身,一時之間倒是把這事給忘了,得虧青桃今日提起。

    堪堪喝了半碗的米粥,顧溫涼覺得胃裏泛暖,整個人都好受不少。

    “這粥裏可放了什麼”她擦了擦嘴角問青桃。

    青桃面色一驚,以為粥裏叫人放了什麼骯臟東西,肅著臉去問了做粥的廚子。

    不過片刻,又回了來稟道:“小姐,那廚子說這白粥裏放了五味藥材,可滋補五臟,調理身子正好。”

    她頓了頓,面上竟現出一絲揶揄來:“那廚子老實巴交,嚇得不行,直說是禹王殿下吩咐的,務必在小姐的食膳中加些調理身子的藥材。”

    顧溫涼面色一紅,貝齒輕咬,這些日子與他接觸多了,漸漸的也從心裏生出一絲歡喜與雀躍來。

    這個男人,身處權貴之巔,手握重兵,京都的人皆傳他冷漠異常,鐵血無情,實則心底也有這樣柔和的一面兒。

    當然她也知曉,沈徹的這點子柔情,盡數給了她。

    前世裏,她單只瞧見了他冷厲陰鷙的一面兒,對他避之不及,寧肯跟了一個花花心腸的衛彬,也不肯嫁給他。

    哪裏想到會叫他那麼傷心明明這樣的男子合該是沒心的。

    想著想著,顧溫涼露出一個純良的笑容來,外頭有些壓抑的黑夜都被這抹笑意擊散了不少。

    外邊夜深露重,屋裏的夜明珠散發出柔和的光暈來,照得屋裏敞亮。

    子悅才吃了東西又犯了困,趴在它的小窩裏身子蜷縮成了一個小白球,瞧得眾人發笑。

    琴心突然掀了簾子進來,一張清秀的面上滿是擔憂,顧溫涼瞧出了什麼,以為是茉莉姨娘那又出了什麼亂子,聲音也跟著冷了下來。

    “發生了何事”

    琴心福了福身,一臉慎重:“小姐,宮裏邊的宮女才來傳了信兒,皇後娘娘叫您明日進宮覲見皇太後。”

    顧溫涼一楞,瞳孔一縮,這話在她腦子裏盤旋數遍,才出了唇齒。

    “皇……皇太後”她無意識地呢喃,忍不住再確認了一遍。

    前世她不關心這些,自然是不知道皇太後何時回宮的,知道時皇太後涉及宮裏巫蠱之事,已被幽禁慈寧宮裏了。

    而如今,怎麼……

    皇後怎麼會傳她入宮覲見皇太後

    世人皆知皇太後撫養江王,情分不一般的深重,倒是對皇後所出的兩嫡子沒什麼好態度。

    自己不過是將軍府一個貴女,若說起資格,身上擔著一個未來禹王府正妃的名頭,想來就是因為這個,皇後才叫自己進宮的

    夜色深重,顧溫涼在榻上卻有些睡不著,腦子裏什麼想法都有,最後抗不過困意,才昏昏沈沈睡去。

    次日一早,不需青桃進來叫,顧溫涼自己就起了來。待得青桃與琴心挑了簾子帶著侍女進來,顧溫涼已將手中的書卷扣在了軟榻上,臉色有些蒼白。

    用了早膳後,顧溫涼穿了一身繡銀線的正裝,嬌嫩的桃粉色襯得她人比花嬌,腰間一條束帶更顯她面目純良眸中帶霧。

    青桃將她發絲綰上去,配著一套紅寶石頭面,再將眉線微微一描,顧溫涼瞧著銅鏡中的人兒瞬間就起了變化,原本嬌柔有余,現在變得端莊大氣,盡顯大家風範。

    才將將整好衣裳,宮裏已來了人,顧溫涼上了那頂小轎,顛簸許久才停了下來。

    還未撩了簾子,已有宮裏頭的小丫鬟擺上了小矮凳,顧溫涼被青桃扶著出了馬車,第一眼望見籠罩在晨曦中的皇宮,如同一位身披金甲的遠古守衛。

    顧溫涼站在皇宮的偏門,東方第一縷陽光泛出金黃色照在宮殿的屋檐上,她的目光仿佛透過那重重的宮門,望見後宮裏一個個紅粉佳人的命運軌跡。

    還沒等顧溫涼有所感嘆,皇後派來的一位老嬤嬤便尋了來,面色瞧起來極為嚴肅,顧溫涼走在她的身後,卻聽得這位老嬤嬤回頭對她說起了話。

    “顧家姑娘,此次還有一位貴女同您一同進宮了,且頗得皇太後的喜歡。”

    略蒼老的聲音傳來,成功叫顧溫涼偏頭回了神。

    “不知是哪家的”

    那老嬤嬤面色不變,唇飛快地蠕動著道:“江王殿下未來的正妃,舒家小姐。”

    顧溫涼了然,輕輕頷首。

    既然自己作為沈徹的準正妃尚要面見皇太後,就更不提深得太後愛重的江王了。

    自然是愛屋及烏的。

    想來這次,自己也討不了什麼好。皇太後在諸多後妃跟前立威,自然想殺雞儆猴。尋常的後妃沒甚可說,皇後又鬥不過,正好拿自己這個不受待見的準王妃開刀。

    想明白其中關鍵,顧溫涼便想苦笑一聲。皇後特意叫這嬤嬤給她提醒也沒甚作用,她還能頂撞皇太後不成

    那老嬤嬤瞧透了她的表情,不由得扯出一絲牽強的笑出來安慰道:“姑娘莫要擔心,皇後娘娘在慈寧宮裏,只要您會說話,自然不會當眾失了臉面。”

    顧溫涼愕然,旋即反應過來,朝那嬤嬤誠懇道:“多謝嬤嬤了,溫涼受教。”

    那老嬤嬤不動聲色觀她面色,半晌才收回了視線。

    瞧來皇後娘娘說得沒錯,這顧家姑娘性子軟和,正好配上七皇子呢!

    顧溫涼一路舉止從容,大方有余,卻不知前頭的老嬤嬤是隨著皇後一共入宮的,照顧完皇後還照顧了幾位皇子,在宮人裏極有威信。

    此番她親自出來迎接,何嘗不是想瞧瞧顧溫涼的模樣與性格是否同外界所說一般那樣不靠譜

    慈寧宮恢宏,皇太後回來之前更是被打掃了無數遍,殿上的琉璃瓦一片片泛著金色的光澤,給這座宮殿增添了一份尊貴之意。

    顧溫涼屏息凝神,饒是以兩世的定力,心裏也有些慌亂了。

    那老嬤嬤步履不亂,面上變戲法一樣掛著笑,一朵朵褶皺盛開。

    顧溫涼跟在她身後半步處,微垂眼瞼,余光瞧到了顏色一致的宮裝裙擺,手心裏都出了細汗。

    不過是百來步的距離,竟叫她生出一種走不到盡頭的感覺。實在是太安靜了,偌大的宮殿,那樣多的人站在兩旁,她卻聽不著一個人的聲音,哪怕是一聲輕輕的虛咳。

    直到前頭的嬤嬤停下來,朝著前頭行了個大禮道:“太後、皇後娘娘,老奴將顧家姑娘帶過來了。”

    顧溫涼這才擡眸,第一眼便瞧見了高高在上首坐著的太後以及笑得自然的皇後,跪著行了個大禮:“臣女參見太後娘娘、皇後娘娘。”

    太後慈眉善目,笑起來更是叫人覺得和藹可親,可顧溫涼還是從裏頭瞧出了一絲不以為意來。

    倒是皇後掩唇笑了起來,偏頭對太後道:“先前母後可不是才問起,這便是那顧家的姑娘了。”

    說罷,不等太後說話,便沖著顧溫涼道:“好孩子,快些起來,太後見了你怕是心裏歡喜得不行。”

    顧溫涼一默,明顯瞧到了太後一瞬間有些僵硬的臉,還是淺笑著起了身回:“勞太後記掛,溫涼該早些來請安的。”

    這明顯是上頭兩尊大佛的博弈,顧溫涼心底警惕,往身旁兩側站著的人瞥了瞥,卻與一雙怯怯的眸子對上。

    不由一楞。

    那人生得嬌小玲瓏,也是一身的正裝,一張小臉有些僵硬,卻依舊笑著,不由得叫人生出保護欲來,最叫人側目的卻是那雙眸子。

    那眸子裏仿佛註入了一小顆的蔚藍明珠,澄澈見底,隨時可以流淌出淚珠來。

    顧溫涼心底很快有了判斷,這怕就是工部侍郎之女舒渙吧

    被崇晉帝賜給江王做正妃的那個女子

    怎麼瞧這……倒是顯得有些怯生生模樣

    心中再多疑惑,顧溫涼的視線卻從她身上移了開來,與左側為首的一人目光對上。

    再熟悉不過的深幽眸子裏帶著淺淡的笑意,負手而立身姿挺括,明明周身散發著森森的寒意,眼底卻滿是寵溺。

    沈徹,他居然也在殿內!

    不知為何,顧溫涼心底的緊張之感悄悄消散,她眨了眨眼睛,根根睫毛分明,嘴角溫軟的笑意有了真實的溫度。
一路好走,寶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49
發表於 2019-4-5 09:54:06 |只看該作者
第48章  占便宜

    顧溫涼心底驀地就靜了下來, 上頭皇太後的聲音帶著某種威嚴傳到她的耳裏,惹得她手臂上起了一層的小疙瘩。

    “顧家的姑娘?擡頭叫哀家仔細瞧瞧。”

    顧溫涼上前幾步,微微擡首, 目光澄澈又純良, 如同林間不諳世事的小鹿。

    太後瞧得有瞬間的訝異, 據她所知這顧溫涼當是個心高氣傲的主, 便是連皇室也不放在眼底的不知天高地厚的那等女子。

    雖說她不喜沈徹,但同為皇室中人,對她的所作所為自然心存不滿。

    太後不動聲色地瞧了半晌,面上才露出一縷微不可見的笑意, 對著兩側在場的人道:“哀家早便想見見這顧家姑娘了。”

    顧溫涼心中一凜, 太後說得意味深長, 殿中的人又都是人精, 瞧顧溫涼的眼神瞬間變了個意味, 更有不少人幸災樂禍。

    但同在上首的皇後面色就慢慢冷了下來,她鳳目微挑,環視一圈,一時之間倒沒人敢開口符合太後。

    畢竟這後宮裏,真正掌大權的是皇後, 太後雖地位尊崇, 但到底不比皇後雷霆手段,不僅有兩個出色的嫡子,還頗受崇晉帝的寵愛。

    多年前,太後不就是被逼得離了京去了山上念佛嗎?

    沈默許久, 太後的面龐漸漸僵硬下來,還是言貴妃沖她使了個眼色,而後輕言輕語道:“太後說得在理呢,顧將軍教女有方,這姑娘自是不錯的。”

    這話才落,殿裏的一著百合宮裝女子就捂著嘴輕輕嗤笑了一聲,待眾人瞧過去,那女子才收斂了笑意,以帕掩唇道:“貴妃見諒,臣妾適才想起殿裏那學舌的鸚鵡,忍不住便笑了。”

    眾人皆不解,顧溫涼卻認出了這是那日裏同皇後一處的舒妃,那日瞧著清淡素雅,今日穿著嬌艷一些的顏色,如同變了一個人般,便是連言辭,也犀利了不少。

    那言貴妃聽得這話,臉上的笑意幾乎掛不住,才要說話,舒妃就虛虛行了一禮道:“那畜生學又學不像,偏生整日裏呱噪得很,叫得人心慌。”

    顧溫涼垂眸,舒妃這話裏擺明了說言貴妃就是那只學舌的鸚鵡,還拐著彎兒擺了太後一道,倒的確是個敢說的性子。

    殿中一時無人說話,皇後臉上笑意險些晃了太後的眼,她道:“母後,溫涼這姑娘我中意得緊,您可別嚇著人家了。”

    太後扯了扯嘴角,目光沈沈望著底下頭恍若未覺的舒妃,覺得自己顏面盡失。

    莫說給老七這正妃一個下馬威了,現在她還未開口說些什麼,這闔宮裏一個個都瞧到了她的窘態,當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

    如今連個小小的舒妃,如今都敢明裏暗裏拐著彎兒給自己掛落吃了。

    這樣一想,太後心底更不是個滋味,她離宮多年,將手中勢力分了一半給言貴妃,大家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都盼著江王的好。

    誰知如今她一回來,言貴妃竟無用到這般境地,對上皇後無勝算便也不說了,舒妃都敢在太歲頭上動土了,她還杵著一聲不吭。

    言貴妃姣美的臉上漲得青紫,也是無奈,這舒妃雖不得皇上的心,卻與皇後走得極靜,在嬪妃中的地位也是水漲船高。

    顧溫涼瞧著殿裏諸人的神色,輕輕偏頭,卻見沈徹一臉的冰霜,眉頭皺得死緊,嘴唇抿得死死的,黑瞳中的怒火毫不掩飾。

    這便是動怒了。

    顧溫涼聲音清脆,朝著面色不虞的太後道:“太後素來和善,能得太後的惦記是溫涼的福氣。”

    皇後淡笑著瞥了她一眼,撥弄著青蔥般的手指懶懶道:“行啦,你們都且下去吧,母後舟車勞頓,自當好好歇息。”

    那些個妃子不免有些意興闌珊,原以為會有一場好戲,結果卻這樣草草收場,不過也還是一個個掛著笑退下了。

    偌大的慈寧宮中便只剩下那麼幾個人,便是舒妃,也行了個禮施施然退下了。

    顧溫涼起身走到了一側,恰巧站在了那舒渙的身側,右手邊就是眉目稍斂的沈徹,她垂眸不敢發出聲音,余光瞥到他繡雲紋的軟靴和淺藍色的衣邊。

    太後在上頭冷哼一聲:“皇後真是好大的威風!”

    今日諸妃原就是來覲見她,結果還未說上幾句話便被皇後遣散了,倒像這慈寧宮是她的一般。

    皇後漫不經心地挑了挑眉,笑得有些燦爛道:“自是比不上母後的威風。”

    “宮中不比山中清凈,本宮擔憂母後鳳體,這才越俎代庖了一回。”

    才說完這話,就懶懶地福了個身敷衍不已:“不擾母後清凈了,兒媳告退。”

    顧溫涼早聽了外頭的風言風語,知曉皇後與太後之間不合已久,可還是未曾想到兩人見面居然是這樣的情形,一時之間不免愕然。

    皇後走了,她自然也不能多留,是人都能瞧出太後對自己的不歡喜,她更不會自取其辱,將臉送上去叫人家打。

    顧溫涼才要福身行禮,便被一只有力的手扯住了。

    她睫毛微顫,一擡眸,便聽得男人的聲音醇厚入耳,一字字都踩在了她的心尖兒上頭。

    “皇祖母,皇孫告退。”

    說是這樣說,卻一不行禮而不躬身,拉著顧溫涼就朝殿門走去。

    這樣烏煙瘴氣的宮殿,來一次糟心一次,若不是擔憂她笨言笨語的不會說話叫人欺了去,他才不願休了假巴巴地趕過來。

    顧溫涼被他拽到無人的宮道上,他步子急,她慢慢的有些跟不上,一邊走一邊問:“這是去哪兒啊?沈徹你停下呀!”

    沈徹這才停下了步子,顧溫涼一個猝不及防撞上了他堅實的後背,疼得眼裏直泛淚花。

    沈徹鳳眸帶火,劍眉斜斜入鬢,不似往日那般冰冷凜肅,倒像是一團熊熊燃燒的烈火。

    顧溫涼沒見過他這般模樣,被他盯得紅了臉,弱了聲音問:“宮裏這樣多的人,你莫再胡來!”

    沈徹低低啞啞地應了一聲,視線緊緊落在她紅潤的櫻唇上,從心底躥上一朵火苗。

    顧溫涼才說完便被他挑了下顎,他溫軟的唇急切地印下,帶著某種強硬和占有的意味,在她唇齒間輾轉。

    顧溫涼腦子裏炸開了一朵朵的煙花,又氣又羞,眼淚水立馬就在眼眶裏打轉。

    宮裏這樣多的人,隨意一個人瞧到了,她的名聲便全毀了,皇後本就不喜歡她,如今再知曉這檔子事……

    顧溫涼自己都未發現,她如今潛意識裏開始在意沈徹在意的人的想法。

    沈徹到底還是淺嘗輒止,停下動作撫了撫她嫣紅的唇,聲音帶著絲絲暗啞,惑人得很。

    “余下的,待到成親之日。”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卻叫顧溫涼眼波微轉,驀地紅了一張臉。

    “你,你簡直……”

    顧溫涼咬了銀牙,半天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沈徹見她真的氣了,走過來穩穩牽了她的手輕哄:“下次再不了,雖我去母後宮裏?”
一路好走,寶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50
發表於 2019-4-5 09:54:18 |只看該作者
第49章  質問

    待到了皇後的長春宮, 顧溫涼的臉一路紅著未消,沈徹渾不顧忌什麼,執著她的手未松開過。

    外殿的宮女看了一眼便都低下頭去, 被□□得極好。

    眼瞧著進了內殿, 顧溫涼真的著了惱, 她頓下步子, 平素裏再是清冷不過的眸子泛著粼粼的水霧。大家貴女的禮儀教養刻在了骨子裏頭,顧溫涼兩輩子沒這樣大膽過。

    她與沈徹雖已被賜了婚,可到底還未正式成婚,換句話來說, 便是成了婚, 在皇後的殿裏也不該如此放肆。

    沈徹倒沒什麼, 可叫皇後怎麼瞧自己更遑論自己本就沒留下個好印象。

    沈徹隨著她停了步子, 身姿修長挺括, 眉目深深一眼瞧穿她心底的想法。

    “可是怕母後怪罪”沈徹察覺到手中的小手沁出了些濡濕,又見她面帶薄怒,輕問道。

    他的聲音太過輕緩柔和,顧溫涼瞧他眼底毫不掩飾的占有與擔憂,輕輕點頭。

    沈徹早知她膽小, 當下又是好氣又是想笑, 伸出修長的手將她鬢邊一縷碎發別到耳後,聲音如清冷的月光流淌到人的心底。

    他說:“溫涼,你信我。”

    信他。

    顧溫涼自是信的,是以在沈徹再次拉她時, 身子竟似沒有意識一般,自顧自的跟著他走了。

    沈徹大步走在前頭,幽深莫測的鳳眸裏滿是饜足。所有人都勸他放棄一個壓根不將他放在心上的女人,可真正沈溺進去的人,哪裏是勸能勸回頭的

    那些道她清冷的人哪裏知曉,他的心頭寶如今也能站在他身側,有了破釜沈舟的力量。

    而皇後與舒妃眼睜睜瞧著兩人相攜而入,面面相覷。

    顧溫涼已經不敢再瞧她們的臉色,垂眸低低道:“臣女恭請皇後娘娘金安,請舒妃娘娘安。”

    皇後手保持著輕放茶盞的動作,面色變了又變,才欲發作呵斥幾句,便見沈徹虛虛扶起了顧溫涼道:“都是自家人,不用行這樣大的禮。”

    顧溫涼偏頭疑惑不解,沈徹自出了太後的慈寧宮後,就一直不太正常,如今這樣的感覺尤為明顯。

    像是與皇後生出了間隙一般。

    沈徹一向冷漠內斂,沈默居多,一旦動怒,便是雷霆萬鈞之勢,可今日與其說是對皇後的一種不滿,倒更像是一種維護。

    顧溫涼能想到地東西,皇後何嘗想不到她尊貴的鳳眸幾乎要噴出火來,重重地放下茶盞,她怒聲:“老七這是什麼意思”

    沈徹這才放開顧溫涼的手,沈沈低笑:“母後言重了。”

    “與顧溫涼的婚事,是兒臣親自去向父皇求娶而來的,既認定了一人,便當白首不離,還請母後勿要再提納側妃與妾室的事。”

    他話中雖帶著笑意,殿內的人卻都能感受到話裏那股子認真,顧溫涼低垂著眸,眼前慢慢被霧氣覆蓋。

    明明是她自己做錯了事,叫沈徹傷了心,皇後不過護子心切,他卻還要以最強硬的姿態來護著自己。

    她不蠢,自然知曉沈徹這樣做心底不好受得很。

    皇後似是被這一段話給傷到了,她氣得撫了撫胸口,而後指著沈徹說不出話來。

    舒妃急忙在她身側低低地勸著,旋即對著沈徹不滿道:“老七,怎可這樣同你母後說話”

    “為你相看側妃與侍妾,不也是為了你”

    舒妃幾乎日日在皇後宮裏,從小隨著皇後叫他老七,現下皺著眉反問。

    沈徹鳳眸暗了暗,他抿唇,道:“母後的心意,兒臣自是知曉的。”

    “兒臣當輔佐皇兄登東宮之位,做個閑散王爺便可。”

    皇後終於回過神來,瞧著自己風光霽月的小兒子,到底是頹然與無奈居多。

    沈徹執拗的性子,沒有誰比她更清楚。認準的人和事便是一條路走到黑也不改分毫。

    早晚要嘗盡苦頭!

    “不後悔”就在舒妃都以為皇後會大發雷霆的時候,後者卻這樣問沈徹。

    沒有絲毫的遲疑,沈徹偏頭望了一眼垂眸不語的顧溫涼,篤定應下。

    他沒有沈唯那樣好的耐性,一遍遍的想借口推辭,也再不想大婚當前出什麼狀況。

    有她一個,就夠了。

    皇後怒極反笑,她冷冷道:“顧家的姑娘,你擡起頭來!”

    顧溫涼心尖一顫,將眼中的水霧斂了,緩緩與皇後的眸光對視。

    一個淩厲,一個澄澈。

    皇後瞧著驀地皺了眉頭的小兒子,心頭的火氣簡直要噴薄欲發。

    這顧溫涼有什麼好的,除了一副好的皮囊,瞧著倒是乖順純良得緊,內地裏卻是一層黑!

    自己這個兒子,到底是個什麼眼光

    皇後總算可以體會到當初太後對自己那種莫名的針對與厭惡了,當真可以說是風水輪流轉。

    顧溫涼姿態恭和,眉目如畫,皇後瞧在眼裏,心底如同亙了一塊大石,若是再不說什麼,恐怕要活活氣死。

    “本宮不喜你,莫不是你還覺得冤了”

    “沈徹他親自求到他父皇頭上求賜婚,事先都未與本宮透露一句。”

    “這便也罷了,你非但不領他這份心意,還以死明誌,叫他淪為整個皇族的笑柄!”

    皇後的聲音並不大,卻如同一把尖銳異常的刀子,將顧溫涼的心活生生劃成了兩瓣。

    她站成了一座嬌小的石雕,目光有些呆滯,不復以往靈動。

    哪怕她曾心底想過無數遍,也沒有皇後將話活活挑明了叫人心痛。

    “你撞了墻,又是他四處找名廚和藥膳食方送到將軍府去,再難受也還惦念著你的身子。”

    “那日禦花園中本宮不過小說你幾句,第二日他便來找本宮理論。”

    “你擡眼望著他,告訴本宮,你覺著自己配得上嗎”

    配嗎這樣子深情不諱的沈徹,她何德何能想著獨占

    顧溫涼依言望向沈徹,他鳳眸微斂,觸及她眼神卻並未有絲毫的後悔與厭惡,有的只是滿滿的寵溺與笑意。

    她突然就找到了言語,良久對上了皇後余怒未消的眼眸,道:“回娘娘,臣女曾經愚昧,做過許多錯事,也寒了許多人的心。”

    “可哪怕是今日在殿前當著您的面,臣女也還是不敢保證禹王殿下能夠幸福。”

    她清淺蹙眉道:“可臣女知曉,殿下在一日,臣女便陪一日,不離不棄白首相隨。”

    這是她現如今能想到的最美的詞話。

    從皇後的長春宮出來,她便坐上了回府的馬車,沈徹自然也在的。

    他冷硬的面上笑意沒停過,到了後來,倒是叫顧溫涼瞧得有些心慌。

    “你一直笑做什麼”她手裏頭握著一卷書,輕輕將靠在肩頭的腦袋移開來問。

    沈徹心情好得很,鳳眸斜斜,其中的瀲灩光華足以惑人心智,他低低地哼了一聲,又將頭枕了上去。

    顧溫涼煩不勝煩,只好將書卷扣在一旁,認真道:“我馬上快到府裏了,你要不要下去呀”

    不然叫人瞧見多不好

    沈徹卻絲毫沒有動搖的意思,他笑得肆意,挑了她白嫩的下巴輕輕落下一個吻,成功叫顧溫涼閉了嘴。

    “聽說平陽亭風景甚好,可想同本王一遊”

    終於聽他開口說話,顧溫涼羞澀之余還是道:“不了,這幾日身子困乏得很,我想回府小憩一會子。”

    其實哪裏是身體困乏明明是不敢與他同處一處。

    想起在殿裏自己說的話,顧溫涼都恨不得捂臉。若不是沈徹一直沒有笑話她,只怕她自己早就落荒而逃了。

    平陽亭的風景再好,也比不上自己的臉面重要!

    沈徹似笑非笑,將車簾掀起一看,面上的笑意如同醇酒,胸膛震動幾下,將顧溫涼半抱在了懷裏。

    “怕是不能叫你如願了,已快到了平陽亭。”

    顧溫涼溫潤的杏眸睜大,跟著他望了簾外的景象,掙紮著道:“你怎麼問也不問我的我何時說要來了!”

    才經歷了那樣的事,她是無論如何都沒有面皮和他賞楓觀景的。

    沈徹將頭埋在她雪白的脖頸處,望著她白玉盈盈的耳珠口幹舌燥。

    “問什麼溫涼那樣心悅本王,自是求之不得的。”

    顧溫涼羞憤欲死,緊咬銀牙。

    論厚臉皮,她再重生十次也比不過他。
一路好走,寶珠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5-24 06:23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