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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丁墨 -【你和我的傾城時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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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0 17:45:23 |只看該作者
第60章 你退我進

    林淺做了個夢。

    夢里,厲致誠正坐在書房里加班。她泡了杯熱茶給他送過去,他一伸手,就將她拉進懷里。這場景如此熟悉,在過去的一年多里發生過無數次,以至於令她在沉睡中都忍不住微笑。

    然後忽然就到了床上,厲致誠的身體壓上來,她的眼前只剩下他的身形輪廓。而他在她耳邊低喃︰「林淺……這輩子都不會讓你離開我。」

    ……

    林淺睜開眼,看著竹藤交錯的天花板。依舊是在台灣的度假屋里,外頭陽光明亮。

    還是大白天呢。奇怪,她怎麼會做這樣的夢。「這輩子都不會讓你離開我」這種肉麻又煽情的話,可不是厲致誠會說出口的。哪怕是同一種意思,他講出來也是氣勢逼人的︰拿心換來的人,我無論如何不會放手。

    她微微一笑,從床上爬起來,一眼就看到厲致誠坐在屋外門廊的躺椅上。

    林淺不禁感嘆︰嘖嘖……真的如顧延之所說,他們現在是坐在家里收錢啊。以往兩人多忙啊,現在居然一個在睡午覺,一個在曬太陽。

    她胡亂穿了雙拖鞋,走到他身後,低頭就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厲致誠抬眸看著她︰「夢到我了?」

    林淺一愣︰「你怎麼會知道?」

    厲致誠笑笑,將她拉進懷里,一起坐在躺椅上,緩緩搖晃著。藤椅有些年頭了,木質光滑、透亮圓潤。摸著十分舒服。

    其實呢,厲致誠是聽到了林淺講夢話,淺語低喃︰「致誠……致誠……」夢里她的嘴角還是彎的。

    不過他開口答︰「直覺。」

    林淺頓時瞪大眼,想了想,最後點頭︰「心有靈犀呀。」其實她腦海里冒出的詞,是「身心相通」。不過對厲致誠講這種話,無異於勾引和邀約。所以打住。

    沒有女人不會被「心有靈犀」這種事感動,林淺眨眨眼,勾住他的脖子,問︰「咱倆怎麼這麼有默契呢?」

    厲致誠盯著她近在咫尺的臉︰「因為身心相通?」

    林淺︰「…....…」抬頭就把他的唇給堵住了。

    結束這個沉默而熱烈的吻後,林淺坐在他懷里,一起看著遠方的田園、公路和廠區。

    有默契啊有默契,他倆現在真是天生一對。不像一年前,剛在一起那會兒,還是有過蠻多矛盾的。時光就這麼蹉跎,慢慢地就把矛盾給消滅掉了。

    ——

    林淺腦海中印象最深的一次矛盾,不是她因為aito棄子的事,跟他鬧情緒。

    而是在那之後的三個月,兩人還有過一次很大的矛盾。

    那時,愛達開始秘密研發新的休閒包,為來年翻身做準備。林淺的市場團隊,依舊負責市場策劃方案。

    但再有默契的人,也不會每次都想到一起去。這一次,林淺他們做的方案,就被厲致誠否了,而且否得很厲害。他秉承一如既往的簡練風格,只簡單敲定四個字︰「不行。重做。」

    其實那部分的方案,不是林淺主做的,而是她手下一個很能幹的心腹,加班加點,熬了許多個通宵帶人做出來的。又是個挺年輕的女孩,聽大Boss在大型會議上這麼一批評,當即眼圈就紅了。而顧延之、劉同這種級別的領導,是不會去照顧這種級別的員工的情緒的。看了方案,也是一頓批評。

    林淺看著下屬們全都灰頭土臉的樣子,心疼啊。她本來就覺得這個方案做得很好。服從上級命令沒問題,但她也要把自己的觀念充分表達出來。於是她直接站了起來,開始陳述。

    要知道林淺的性格,的確如厲致誠所說——有的時候,比男人還有氣魄。據理力爭的時候,更是如此。當場就擺出一二三四五六七八條觀點,條條針鋒相對,證明這個方案其實不錯。

    她講完之後,其他人的確是被鎮住了,現場鴉雀無聲。倒不是原先反對的人,都被說服。而是林淺猛然間爆發的雄辯之才,一整套環環相扣,讓人一時想不出如何反駁。

    而這時,厲致誠跟她遙遙一個對視,眼中竟然閃過極淺的笑意。然後神色平靜地說︰「有道理。但這個產品的定位,不符合我們起初制定的戰略,也不是我要的。重做。」

    他一針見血,旁人頻頻點頭。也有人站在林淺這一邊,沉默不語。而林淺笑不出來,繃著臉坐下來,淡淡地答︰「好。」

    ……

    回家後,林淺就不理厲致誠了。當然後來她明白了,這種做法很不成熟。但當時一股氣憋在心頭。不光是意見本身的不一致,她心里也會想,雖說兩人都是公私分明的人,但她到底是他的女人,在人前好歹要給她留點面子吧。於是吃飯、洗澡、看電視、直至躺上床,都不看他不理他。

    而厲致誠呢?他其實壓根兒就沒把這種事放在心上。但一回家,看到女人生氣了,也不急,開始不動聲色地撩她。

    她訂外賣,只訂自己那份。他就拿起外賣單,打電話叫來一份跟她一模一樣的,然後坐在她身邊吃。她悶不吭聲地躲,他就一把將她拉進懷里,讓她動彈不得。最後只能坐在他大腿上,把這頓飯吃完;

    她氣沖沖地去洗澡,還打兩道反鎖,還把椅子推過來抵住門。他就照例用鑰匙打開門,再輕而易舉搬開一切障礙,走進浴室。也不做什麼,就站在浴缸旁,盯著她看。她要拿毛巾,他先一步拿過來;她要拿洗面乳,他錯誤地將面膜膏拿了過來。林淺想笑,但是努力忍住了;

    然後就是上床睡覺。

    林淺依舊背對著他不理他,他就淡淡地問︰「我是否應該再次表達忠誠?」林淺的臉刷的一燙︰「不用!」

    「你確定?」

    「確定!」

    「那轉過來。」他提出了交換條件。

    林淺只好轉身面向他,閉著眼楮不看他。

    「床頭吵架床尾和,這句話沒聽過嗎?」他低聲問。

    林淺︰「……」

    後來被他親著親著,摸著摸著,身體就軟了,意志仿佛也跟著軟了……

    後來氣徹底消了,她就想出了一個匪夷所思的招兒,化解今後的類似矛盾。

    她說︰「我知道要公私分明,但是!我是女人!女人總是要面子的,女人是感性的,不可能做到你這麼冷靜理智。所以我有個建議——今後但凡我在會上提出的方案,如果你要全盤否定,不許這麼直接。我們定個暗號,你就摸一下左邊眉毛,然後說「這個方案還不錯,但是我還希望看到更好的。」這樣我就明白了,你真正的意思其實是︰「這個方案太差勁了,重做吧女人!」」

    她眨眨眼楮看著他︰「你看這樣行嗎?」

    厲致誠將她抱在懷里,眼中升起沉沉的笑意。

    「遵命。」

    不過在那之後,讓他摸左邊眉毛的情況,倒一次也沒出現過。有一次他在會上的確這麼說了︰「這個方案還不錯,但是我還希望看到更好的。」搞得林淺一陣惴惴,一回家就問他︰「你……忘了摸眉毛?」

    他淡笑︰「沒有。」

    林淺這才反應過來,心情徹底一松,知道他是在逗自己,太可惡了!

    ……

    但林淺其實慢慢也在轉變。

    她漸漸意識到,有時候的矛盾,是她做得不成熟。兩人既是上下級關系,又是情侶關系。如果把工作上的矛盾帶回家,就會影響戀愛關系。譬如上次的aito事件,譬如這次的會議矛盾。所以後來她主動提出,今後回家後,誰也不討論工作。厲致誠欣然應允。

    ……

    「在想什麼?」溫涼低沉的男聲,在耳邊響起。林淺瞬間拉回思緒,轉頭看著他︰「沒什麼,想你以前怎麼欺負我。」

    厲致誠已經習慣了女人的口是心非。雖然她臉故意板著,眼中卻有狡猾的笑意。

    他點點頭——既然自己的女人,在懷念被「欺負」的時光,他當然不介意與她更有默契。

    「今晚想在這把椅子上欺負你。」他低聲說。

    林淺倏地臉上一熱,低聲罵道︰「混蛋啊你!」

    ——

    落日的餘暉,遍灑小鎮的街道。路旁的年輕人,閒散嬉笑,看到厲致誠和林淺的車,還不忘吹了個口哨。

    今晚的安排是去汪泰識家做客。林淺坐在副駕里,路上沒事,就給哥哥打電話。

    接通後,依舊是優雅而機械的英文女聲。

    她掛掉電話,看著正開車的厲致誠︰「我哥不知道在忙什麼,最近打電話都接語音信箱。不過他一有大項目就這樣,六親不認。」

    厲致誠只是淡笑。

    林淺托著下巴盯著他︰「其實你也這樣。」有股六親不認的狠勁兒。

    厲致誠卻答︰「我跟他不一樣。」

    這話頗有深意,林淺有點發愣。哥哥的過往,她有跟厲致誠講過。他這話的意思是……

    厲致誠看她一眼,說︰「我絕不會讓自己失去心愛的女人。」

    林淺一怔,沒說話。

    其實想一想,人生和人性,真是令人感嘆。厲致誠和林莫臣,在商場上的手段如出一轍。可哥哥因為經歷了抽筋剝骨之痛,所以才認識到自己的真心。

    厲致誠卻先把真心擱在她面前。這些日子的點滴相處看得出來,他把她握得很牢,越來越牢。

    「那可不一定。」不過,她還是傲嬌地給予他回應,「要看你以後的表現了。」

    ——

    汪泰識的家就在路旁的一幢二層小樓里。路燈已經亮起,泱泱照射著屋前的綠樹和台階,顯得分外靜謐溫馨。厲致誠拿著帶來的兩瓶茅台,林淺挽著他的胳膊,上前摁門鈴。

    開門的是汪泰識的兒子,也正是上次故暴其短,引寧惟愷上當的那位金融才俊。他長得比父親好看多了,白皙斯文,戴著金框眼鏡,含笑請他們進屋,同時抬頭對樓上喊︰「爸,厲先生和林小姐來了。請進!」

    林淺忍不住看一眼身邊,身姿挺拔、面容俊朗的厲致誠。

    厲致誠和汪泰識平輩相交,所以汪家這些子女,雖然與厲致誠年齡相仿,卻待他格外客氣。每每厲致誠跟汪泰識坐在一起,品茶交談,其他年輕人都會恭敬陪坐。

    而林淺身為他的女人,每每看到他超乎同齡人的沉穩老練、從容氣度,心跳依舊會為他暗暗加速。

    ——

    汪泰識的妻子也是位退休的大學教授,但比起丈夫的孤僻高傲,汪太太則顯得可愛很多。個頭小小的、打扮講究,臉上時時掛著笑。許是一輩子待在象牙塔里,又被丈夫寵得厲害,談吐間甚至還有些天真爛漫。

    譬如此刻,一桌人圍著香噴噴的火鍋,剛喝了沒幾杯,她就問林淺︰「小林,你們打算什麼時候結婚呢?」

    林淺正拿著瓶果汁在喝,聞言「啊?」了一聲,笑而不語。

    一旁的汪泰識就來拆夫人的台︰「現在的年輕人,結婚就是個形式。你自己兒子還沒結婚呢,居然操心別人。」說完就不著痕跡地轉移話題,看向兒子︰「什麼時候交個女朋友帶回來?」

    汪公子于是也打哈哈,含糊點頭︰「嗯,爸爸,我在努力。」

    林淺明白汪泰識為什麼要轉移話題——大概在座的只有汪太太不明白。倒不是這種話題不能談,而是太過干涉了一些,畢竟不知道當事人到底怎麼想的。其實諸如汪泰識啊、厲致誠啊、林莫臣這樣的男人,在人際交往的一些細節上,反而很注意分寸。

    林淺也沒多想,以為這個話題已經過去了。其他人也這麼認為。誰知一直沉默的厲致誠,端起酒杯敬汪太太,同時開口︰「結婚的時候,一定送喜帖給您。」

    周圍人全笑了。汪太太更是一拍手,端起酒杯跟厲致誠一踫,還轉頭瞪了自己老公一眼,那意思是︰看吧,這個話題多好,就你多事!

    汪泰識只是笑。

    林淺卻是被厲致誠這句話,擾得心頭一跳,抬頭望向他。

    他今天穿的是件白襯衣,沒系領帶,領口微敞,手上還拿著個瓷白玉潤的小酒杯,那模樣斯文又俊毅。

    察覺到她的目光,他也抬眸看著她。

    許是火鍋的熱氣太蒸騰氤氳,他的眼看起來波光暗斂。頭頂水晶燈的光芒,仿佛都落入了他那幽黑的眼楮里。

    林淺突然沒頭沒腦想起他最初追求她時,就這麼盯著她說︰這是我第一次,想要得到一個女人。

    如今許多日子過去了,他卻依然用同樣的眼神看著她。

    無聲地告訴她,他想要得到她。

    林淺轉頭,微笑著繼續喝果汁。

    就在這時,厲致誠的手機響了。他看了一眼說︰「你們慢吃,我接個電話」。說完就起身,走到了陽台上。

    林淺的目光不由自主追隨著他,而大家似乎也感覺到什麼,交談沒那麼熱烈了。汪泰識拿著筷子,慢慢夾著面前的一盤花生米,耐心,又安靜。

    厲致誠很快掛了電話,重新拉開陽台的門,抬眸一眼就看向了林淺,朝她使了個眼色。

    林淺於是笑笑,起身走了過去。汪泰識大約也跟他是「心有靈犀」的,同樣起身走了過來。一老二少站在陽台上,汪泰識先笑了︰「有好消息?」

    厲致誠臉上也噙著淡淡的笑,整個人在夜色里顯得格外高大俊朗︰「您料事如神。」看一眼他倆,說︰「祝氏下達了新的董事會決議——寧惟愷不再分管新寶瑞,調任新成立的互聯網子公司任ceo。不過沙鷹的相當一部分股權,還是在他手里。新寶瑞現在由祝氏二少兼管。」

    他一講完,林淺和汪泰識都靜下來。

    盡管這一年,新寶瑞的休閒包市場萎縮。但愛達即使發動正面大規模進攻,他們也預備著是一場硬仗——因為新寶瑞有寧惟愷,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可現在新寶瑞失去了寧惟愷,猶如雄鷹斬斷翅膀。祝氏二少雖也是商場才俊,但比起寧惟愷,卻還是差了好幾個段數。更何況他剛接手,必然有一番整頓適應。等他渡過這個時期,愛達早已一飛沖天!

    厲致誠怎麼想不到個中厲害?他看向汪泰識,淡笑著說︰「汪老,我們aito品牌下的休閒系列包,可以馬上生產上市了。」

    ——

    從汪泰識家,回到度假屋,已經夜里九點多了。

    厲致誠喝了不少酒,是林淺開車回來的。但他雖面頰緋紅,眼神卻很清明,沒有半點醉意。一進屋,就在躺椅靠下來,輕揉額頭。

    這種時候,林淺還是非常女人非常賢惠的。先給他泡了杯醒酒茶,又拿來熱毛巾。

    厲致誠端著茶,慢慢喝著。林淺一邊給他擦臉,一邊問︰「喝了多少啊?」

    「七、八兩。」

    林淺點點頭,又替他解開襯衫的扣子,替他擦脖子。

    剛剛在汪泰識家,大概是因為有好消息,男人們的酒性更濃。眼見他和汪氏父子一杯一杯又一杯,汪太太偶爾還插進來敬幾杯。林淺並不擔心,也不勸誡。

    怎麼說呢,倒不是他的酒量多麼驚人,而是自制力太強了,根本不需要人在邊上盯著。有的男人喝著酒,不知不覺就過了頭。但他絕對不會。如果感覺喝得差不多,他就會自己停下,任別人再怎麼勸,一杯都不會多喝。

    林淺從未見他喝醉過,頂多臉有些上色,人有些倦乏,但絕不會醉倒。在這一點上,林莫臣竟然跟他一模一樣。也許這個類型的男人,習慣性要求自己,時時刻刻保持清醒的頭腦。

    臉和手都擦完了,見他閉著眼靠在躺椅里,林淺低聲問︰「上床去睡?」

    「嗯。」他低低應了聲。

    林淺就伸手扶他,他站起來,半個身體的重量都壓在她身上。林淺剛把他扶到床上,誰知他手一拉,就將她也拽上了床。

    「幹嘛呀?」她笑,「我還要洗澡呢!」

    厲致誠卻一個翻身,將她壓在身下。

    淡淡的酒氣噴在她臉上,他的眼楮黑亮異常,定定地望著她。

    「林淺。」他說,「告訴你哥哥——厲致誠即將站上行業頂峰。今後你徹徹底底屬於我,婚嫁自由,旁人不得干涉。」

    林淺一愣,倏地笑了。

    到底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啊。連向來沉斂淡定的厲致誠,都難得地露出了幾分張狂和肆意。

    她伸手摟住他的脖子,低聲重復他的話︰「好,今後我徹徹底底、心甘情願屬於你厲致誠。」頓了頓又說︰「只做你的女人,陪你一輩子。我們永遠在一起,每天都這麼開心,每天都這麼親密,好不好?」

    厲致誠深深地看著她。

    「好。」他緩緩地說,「一言為定。」

    林淺心頭陣陣悸動,厲致誠已埋首吻下來。而不知怎的,也許是因為今晚之後,未來已一馬平川,令人不由自主意氣風發;也許是因為他身上的酒氣太醉人太撩人……她的身體和心,仿佛也變得格外激動。兩人沉默而熱烈的交纏著,一室月光中,只剩她輾轉如綢緞般的喘息。

    ——

    同一個夜晚,有很多人開心著,譬如厲致誠、林淺、汪泰識、顧延之,以及愛達的所有幹部和員工……

    也有很多人不開心,很多人心懷鬼胎。

    此刻,林莫臣就坐在華爾街的辦公室里。他剛開完了一個重要的投資項目會議,有些疲憊,看著窗外的喧囂城市,揉了揉自己的額頭。

    拿出手機,就看到了林淺的未接來電。他抬頭看了看牆上的鐘,大陸那邊正是子夜。於是將手機往桌上一丟,拿起桌上的報紙,長腿輕輕交疊,不緊不慢地看了起來。

    與此同時,剛剛卸任的寧惟愷,已經離開了新寶瑞大廈,明天會是他在這里上班的最後一天,交接完畢,他就要調任新的管理崗位。

    而與他同在霖市的陳錚,此刻還逗留在自己的辦公室里,沉思。寧惟愷被「流放」的消息,同樣傳到他耳朵里。這一年,沙鷹擊穿的不僅僅是新寶瑞的市場,是整個市場。司美琪的休閒包市場,尤其折損嚴重。現在,這一位在過去一年中,事事不順的總裁,終於露出了笑容。他覺得自己翻身的機會終於來了。

     ——————————

    小劇場之醉酒記

    厲致誠三十歲之前,唯一一次醉酒,是在跟林淺的新婚之夜。

    那晚賓客滿座,頻頻鬥酒。厲致誠來者不拒,讓所有挑釁者敗下陣來。林淺從未見他喝過這麼凶,有點擔憂。可見他雖面色緋紅,眼神卻越喝越清明。也就不擔心了。

    後來,就進入了洞房。

    他倒在床上,林淺就給他脫鞋。剛脫了一隻,忽然腰一緊,就被他摟進懷里親。林淺失笑推他︰「鬆開!」

    厲致誠淡淡看著她︰「怎麼?不願意?」

    林淺詫異地瞪大了眼。

    噯?這唱的是那一齣?平時他可沒這麼咄咄逼人啊。

    看到他眼中似有似無的笑意,林淺立刻明白了——逗她呢!

    於是微微一笑︰「哪有?我哪有不願意!你的鞋還沒……」話沒說完,他突然坐起來,抬頭看著她︰「既然願意,就坐到我身上來。」

    淺愣愣地看著他。

    忽然……有點明白過來。

    他不會是……醉了吧?

    「你喝了多少杯?」她問。

    厲致誠沒答。

    他直接將她的手一拽,倏地打橫抱起,她整個人就躺在了他懷里。

    他在柔和迷魅的燈光下下,低頭看著她。那模樣一如既往的英俊強勢,可眉眼間,似乎又多了幾分慵懶而散漫。

    有點像當初,在火車上初遇那個他。少了幾分老成,多了一些桀驁不馴。

    林淺忽然笑了,伸手勾住他的脖子︰「醉了?」

    他依舊盯著她︰「尚未。」

    尚未?林淺覺得這句話哪里有點不對。啊,是了,怎麼文縐縐的。誰知她剛意識到這一點,厲致誠又開口了︰「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糾兮,勞心悄兮。」

    林淺︰「…......…」沒聽懂。

    好吧,他醉了。

    對於boss喝醉這件事,林淺的反應起初是震驚——他居然也有管不住自己的時候啊!

    然後是釋然——想必是跟她在一起,跟相識已久的老朋友在一起,所以不設防,才會飲多。

    最後……她心里就剩下興奮和竊喜了。

    靠,boss喝醉了。

    還有比今晚更適合調戲他、騎到他頭上的時機嗎?

    正竊喜著,他卻一個翻身,將她壓在床上,同時盯著她,淡淡地說︰「對壘牙床起戰戈,兩身合一暗推磨。菜花戲蝶吮花蕊,戀蜜狂蝶隱蜜巢。」

    林淺︰「……」又沒聽懂,但感覺有點不對。

    廝磨了一會兒,等他把她折騰得低喘連連,又開始念第二首時,她終於懂了。

    「暗芳驅迫興難禁,洞口陽春淺復深。綠樹帶風翻翠浪,紅花冒雨透芳心。」

    boss喝醉酒,居、然、念、淫、詩!

    ……

    盡管厲致誠醉酒事件只發生一次,但是林淺明白了︰他自小的國學修養實在太深厚了。雖然醉酒期間,他整個人表現得依然沉穩強勢,淡然自若。但那些艷詞簡直是信手拈來,一句一句往外跳。他醉的是哪門子的酒嘛!她這個頭腦清醒的人,一點便宜都沒佔到,反而被他用這種古老、含蓄而赤裸的方式,挑逗得面紅耳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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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譬如朝露

    次日一早。

    這大概是多年來,寧惟愷第一次在工作日,穿著休閒裝,坐在辦公室里。

    他的神色很平靜,手邊一杯咖啡,一份電影雜誌,正在看。而原浚指揮著兩名秘書,正在將他的文件和物品裝箱。一個一個方方正正的紙箱,堆在門口。統共也不過十來個,就是這位曾經坐擁數十億資產、行業冠軍企業的總裁,全部的家當。

    原浚也很平靜,溫溫和和地給秘書們下達指令。倒是兩名女秘書,大氣也不敢出。辦公室里的氣氛這麼寧靜,她們卻緊繃著臉,生怕行差踏錯。

    很快就收拾完了。

    兩名秘書風一樣的退了出去。原浚清咳兩聲,開口︰「寧總,收拾完了。」

    「嗯。」寧惟愷淡淡應了聲,依舊拿著那雜志,似乎看得極為專注。

    原浚就不吭聲了,側立在一旁靜候。

    收拾完了卻不走,總裁還有何打算,他不需要揣摩,只需要聽命。

    盛夏的陽光這樣的好,透過深色玻璃,灑在大理石地面上,折射出淺金色的光芒。這對上下級,就這麼安安靜靜待著,任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終於,十點剛過,有人來敲門了。門外同時有腳步聲,聲音很響、很密集、也很雜亂,聽起來像是有很多人。

    原浚走過去,打開門。領頭進來的是新寶瑞的一名副總裁、然後是沙鷹子品牌的負責人、然後是采購部經理、人力資源部經理、市場部經理、信息技術部經理……

    他們全都面色凝重,而寧惟愷始終低頭看畫報,像是對大家的到來渾然未覺。

    於是原浚就將所有人都放進來,然後朝門外的秘書遞了個眼色。秘書打了個手勢,示意沒有別人過來。原浚就把門緊緊關上了。

    這時,寧惟愷終於抬頭了。在所有人的視線里,這位前任ceo即使穿著運動休閒外套和長褲,也顯得器宇軒昂、神采風流。

   「怎麼?都來送我?」寧惟愷含笑道,「現在是上班時間,怎麼都擅離職守了?」

    大伙兒面面相覷,偌大的總裁辦公室里,氣氛沉靜得詭異。

    領頭的副總裁先開口了︰「寧總,您今後有什麼打算?」眾人附和︰「是啊!我們想知道。」「您不能就這麼不聲不響地走了啊。」

    寧惟愷笑笑,站起來,雙手插褲兜里,緩緩踱到眾人面前。

    「暫時沒考慮這個問題。」

    他答得輕巧,眾人卻再一次不知如何接話。這時,沙鷹子品牌的總經理開口了。他是寧惟愷一手提拔起來的人,剛三十出頭,名校畢業,戴著副眼鏡,為人精明果斷,是新寶瑞新生代領導幹部中,最突出的一個。

    「寧總,我這里有封辭職信。是我本人的。」他從口袋里掏出個信封,遞給寧惟愷,然後笑了笑,「寧總,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寧惟愷看了一眼,沒接,也沒說話。

    其他人雖沒做到像沙鷹總經理這樣決絕,但見寧惟愷的態度模擬兩可,眾人就七嘴八舌,紛紛開口。

    「是啊寧總,我們跟了您這麼多年,不能說走就走。」

    「就不能跟董事會再提議嗎?全體新寶瑞的員工,都可以集體請願!」

    「寧總,那個新成立的互聯網公司,幾十號人,幾千萬的資產,有什麼好去的!您幹嘛不自己單幹!」

    當這個想法終於從其中一人嘴里講出來時,其他人都是一靜。

    然後再無顧忌,紛紛說開。

    「是啊,技術、供應商關系、大客戶關系,全掌握在我們手里。再做一個品牌好了!」

    「人也不是問題。全公司的員工,誰不服寧總?只要您說一聲,至少我采購部,所有人、所有關系,都給您帶過去!」

    「寧總,其實我早就想勸你單幹了。以您在行業的地位,說句不該說的,是新寶瑞靠著您,不是您靠著新寶瑞。」

    ……

    在這個過程中,寧惟愷始終沉默著。

    但大家都很期待。

    因為這是他一貫的決策風格——讓下屬們各抒己見,無論對錯,他都絕不會記恨,絕不會讓你有半點難堪。他會在深思熟慮後,告訴你他的最終決定。

    而這個決定,總是將他們這批人,甚至新寶瑞的全體員工,帶往一個正確的方向。哪怕沙鷹的成功,擠壓了其他品牌的利潤。但明眼人都知道,這已經是這位祝氏女婿,在內外交困的環境里,圖謀到的最好結果。

    而連寧惟愷自己都不知道的是——幾天前,當高層變動的決議下發後,有多少員工,內心感到難過、憤恨和不平!一個成功的領導者,在一個企業樹立的威信,有的時候是無處不在、潤物無聲的。每天,員工們遠遠仰望著他,聽聞著他的才華和魄力。他們最直觀的感受,就是每年的紅包越來越厚、他們在行業的地位越來越高。對他們而言,寧惟愷是個符號。

    他就代表著,始終創新、始終進取、始終雄霸行業冠軍的新寶瑞。

    而當某一天,這位領導者突然要被貶離。普通員工們、哪怕是沒跟他接觸過的員工,竟然也會生生感覺到,心里空落落的。突然會感到彷徨,突然會覺得,今後的新寶瑞,將不再是曾經的那個新寶瑞。

    ……

    寧惟愷抬頭,看著他們。

    他在心里默數了一下人頭。全公司二十四個部門的負責人,今天來了十六個。關鍵部門幾乎都來了。很好。

    他露出了一個微笑。

    這微笑看得所有人心生希望,助手原浚更是內心一陣激蕩——難道老板早有這個打算?太好了!

    誰知他的回答,卻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我很感激,你們今天來送我。也感謝你們對我寧惟愷,這麼信任。」他拍了拍沙鷹總經理的肩膀,又看了眼那副總裁,「大家的心意我領了,也一定記在心里。不過這幾天我一直在想,我寧惟愷要的是什麼。錢嗎?名利嗎?權力嗎?」

    眾人寂靜無聲,卻見他緩緩搖頭︰「不,都不是。這些我要,到哪里拿不到?」他轉頭,看著窗外悠遠的藍天,以及藍天下廣闊的新寶瑞園區,淡淡一笑︰「新寶瑞是我多年來的心血。尤其沙鷹,剛剛成立一年,是現在公司最主要的利潤源,今後還有很大的發展空間。」

    他轉頭看著他們,嗓音緩而有力︰「所以我現在唯一希望的,是你們留在新寶瑞,好好幹,比以前幹得更出色,穩住公司的市場地位。而不是為了我一個人的去留,毀了大家多年來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退一萬步講,我還是沙鷹的大股東,你們幹好了,我也能賺更多的錢。

    至於我的打算……如果將來真的另起爐灶,那也一定是一片更廣闊更好的領域,才能讓你們跟過去,才不辜負你們對我的信任和期望。」

    ——

    去那個破互聯網子公司就任前,寧惟愷向總部請了一個月的假。上頭很乾脆的答應了。所以這天辭別了新寶瑞的心腹們後,他無事可做,就讓原浚驅車,在市區轉了一整天,到了傍晚時分,才回到家中。

    寧惟愷的家在本市最貴的別墅區。環境非常優美奢華,連路燈都瓖著水晶,光線迷迷蒙蒙,將他的家籠罩得好像夢中才有的世外桃源。

    他推開門走進去,一室燈光柔和,不見人影,只聞到裊裊鮮香。寧惟愷這才發覺肚中饑餓無比。

    祝晗妤聽到了動靜,馬上從廚房跑出來。照舊赤著足,穿著條酒紅的吊帶裙,整個人看起來聘婷而柔弱——依舊是那個美麗而不知道照顧自己的公主。

    「把鞋穿上。」寧惟愷低聲說。

    祝晗妤「哦」了一聲,彎腰在沙發旁找丟失的鞋。可盡管她低著頭,依然不妨礙寧惟愷眼尖地看到,她的眼眶紅通通的,看樣子白天沒少哭過。

    寧惟愷心中,忽然涌起一陣前所未有的、深深的疲憊。

    白天在新寶瑞時,他即使要從下屬們的視線中離開,都是風度翩翩、冷靜自若的。他對他們講的那一番慷慨正直的話,是他現在的真實想法,但也不是他完全的想法。

    他更深層的想法是,他將來當然要動,當然要單幹,當然不會再為祝氏賣命。

    但不是現在。現在他剛剛被祝氏落井下石,元氣大傷。

    他不急,他要等待更好的復出時機。

    可這樣的冷靜理智、步步為營,卻在回到家,看到妻子的這一秒鐘,突然就煙消雲散。

    只餘滿身的疲憊和無力。

    往日這個時候,如果看到她有哭過的跡象,寧惟愷一定會上前,將她摟進懷里,聞言細語的哄一番,抑或是抱上床溫存一番。

    她不是他的公主麼?

    可今天,他實在不想講話了。

    「我進去睡會兒。」他丟下這麼一句,就轉身回房。

    身後的祝晗妤詫異的抬頭︰「你……你不吃晚飯嗎?」

   「不吃。吃過了。」

    寧惟愷說睡,就真的是睡。拉上窗簾、躺到床上,一室昏暗。然後他閉上眼,意識就變得模模糊糊。

    的確,很久沒這麼毫無牽掛地睡過覺了。

    誰知剛迷糊了一會兒,突然感覺有人趴上了他的胸口。

    是祝晗妤。白玉一樣的身子柔若無骨,小鹿一樣水汪汪的眼楮正看著他,委屈、又擔憂。

    寧惟愷伸手,將她摟進懷里。他實在不想說話,只用這個動作,表達自己的歉意和疲頓,希望她能理解。

    然後祝晗妤卻開口了。帶著幾分試探,幾分悲傷︰「惟愷,你……你會跟爸和哥他們鬥嗎?」

    寧惟愷倏地睜開眼看著她。

    看著近在咫尺的她。

    他突然就覺得受不了。

    推開她,起身,穿上外套。他闊步就朝外走去。祝晗妤的聲音在背後傳來︰「惟愷你……」

    他已經帶上門,離開了家。

    ——

    接到寧惟愷的電話時,原浚很是驚訝。因為多少年了,酒吧、夜總會這樣的地方,寧惟愷從來都不沾。哪怕是談業務需要推脫不了,一到晚上九點,他必然會起身告辭。也有人在背後拿這個事說他。說果然是上門女婿,出來玩都不敢,當男人當成這樣,也蠻憋屈。

    但原浚知道不是這樣。以寧總的手段,真要在外面胡天胡地,未必瞞不住祝晗妤那位嬌小姐。所以他將寧惟愷不亂搞的原因,歸結於他們夫妻鶼鰈情深。

    可今天,寧惟愷卻讓他陪自己去酒吧。

    不過原浚想想就明白了,事業上這麼大這麼憋屈的挫折,哪個男人受得了?老板想放松甚至發泄一下,無可厚非。

    兩人很快在一家酒吧坐了下來。

    此刻在原浚眼里,寧惟愷看起來,依舊是平時溫文儒雅、風流倜儻的樣子。所以原浚暫時放下心,點了打啤酒,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喝著。

    這家酒吧是本市最知名的,也的確名不虛傳。舞池里、酒吧各處,四處是隨著音樂搖擺著身體的男男女女。這種軀體的互動,在寧惟愷眼里,並不帶太多情色氣息,而是顯得又壓抑、又放縱。

    他微微一笑︰「我已經很多年沒來酒吧了。上一次來,還在念大學。」

    原浚笑答︰「噢,是因為後來工作太忙了吧?」

    寧惟愷喝酒的動作一頓,失笑搖頭︰「不,是因為曾經在酒吧玩得太凶,犯了我不想犯的錯誤。那時候年輕,一沖動就發誓,再也不進酒吧。不知不覺,守了這麼多年吶。」

    原浚從不知道他還有這樣的過往,也不敢深問,只點點頭。兩人繼續沉默地看著舞池。

    只不過酒吧向來是獵艷尋歡之地,寧惟愷的外表氣度又太出色。明眼人單看他一身衣裝,還有放在桌上的奔馳車鑰匙,就知道他非富即貴。加之他身邊沒有女伴,又一直目光深邃地看著舞池,所以很快就有女人過來搭訕了。

    敢跟他搭訕的,自然也有幾分底氣。眼前這個,就是個二十出頭的漂亮女孩,像是個大學生,穿一身花花綠綠的吊帶長裙,很有些脫俗的風情。唇上色彩艷麗,一雙眼卻是清澈乾淨,往他身邊一坐︰「喂,你在看什麼?」

    原浚皺眉,伸手就要趕她走。寧惟愷卻遞給他個阻止的眼色,原浚只好疑惑地坐回遠處。

    「沒看什麼。」寧惟愷語氣溫和地答。

    女孩眼珠一轉,朝他伸手︰「我叫lydia」

    寧惟愷將她的手輕輕一握︰「名字不重要。」

    lydia「噗嗤」笑了︰「你真沒風度。」忽然湊到他耳邊,低聲說︰「哥哥,別以為我跟你搭訕呢。我是看你這麼難過,給你個艷遇的機會。心情好點了麼?」說完突然起身,娉娉婷婷、頭也不回的走了。

    原浚狐疑的看著她的若即若離,而寧惟愷看著女孩苗條年輕的身段,忽然笑了。

    為什麼笑呢?因為他突然覺得自己可笑。

    三十歲的男人了,竟然把落魄掛在臉上。這麼小的小姑娘,居然都能看出來,然後送他一場所謂的「艷遇」。

    可他的老婆卻看不出,看不到。

    曾幾何時,也曾有過這麼冰雪剔透的姑娘,愛過他呢?

    他的野心她知道,他的艱難她也知道;他一講話就能令她發笑,他為工作發愁時,她也捧著臉蹲在邊上想辦法;而當他勾勒那飄忽不定的未來時,小姑娘一點也不嫌棄,興致勃勃地說︰「成啊,咱倆都這麼牛,要是能一直這麼好下去的話,在霖市聯手打下一份基業,也不是不可能的嘛!」

    比他還有志氣,比他還意氣風發。

    而現在,青春已經褪去。曾經他自以為的愛情,也不過在心中剩下個模糊的倒影。林淺對他而言,也不過是那段青澀年華的一個見證,激不起半點波瀾。他很清楚,他深愛著自己的妻子。愛她的美麗、愛她的單純、愛她的柔弱,也愛她的財富。

    可他到底失去了什麼呢?

    他現在坐擁數億財富,即使被祝氏排擠,東山再起也不過是舉手之勞。可他為什麼會在這個再平凡不過的夜晚,悵然若失,像個毛頭小伙子一樣,突然就看不清自己的人生了呢?

    ——

    寧惟愷暗自消沉時,整個霖市、整個箱包行業,最躊躇滿志的人,不是愛達眾人,而是蟄伏已久的陳錚。

    這個夜晚,他正站在自家司美琪的生產車間里,望著忙碌的工人,望著一批批剛剛生產下線的新的休閒包,面色深沉難辨。

    他身後,跟的是司美琪各部門的經理們。對於這次,太子爺總裁的背水一戰,大家既忐忑不安,又充滿信心。在他們看來,愛達去年因為aito折翼,一直不慍不火;新寶瑞自相矛盾,丟失了休閒包的大片市場。現在市場對沙鷹的購買熱情已經趨於穩定,的確是收復休閒包失地的大好時機。

    當然,他們這樣認為的前提是,根本不知道,愛達就是明德面料的背後老板。他們甚至還從明德進購過面料,質量真的很不錯,采購部打算提出建立長期戰略合作關系。

    而此刻,陳錚站在眾人前頭,心緒翻滾如潮。

    這一年,看著愛達和新寶瑞你來我往,殺得整個市場一片血腥。而在vinda、aito和沙鷹的先後打壓下,司美琪作為曾經的市場第二名,竟連連遭受無妄之災——他的中檔皮具包、休閒包和戶外包市場逐步萎縮,成為三家中折損最嚴重的企業。

    現在,他已押上了所有資金和銀行貸款,打這一仗。他暗自下定決心︰不成功便成仁!一定要徹底翻身,將司美琪從逐步下滑的谷底拖出來,向新寶瑞和愛達還以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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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0 17:47:46 |只看該作者
第62章 城市星光

    這一則廣告,幾乎是無聲的。

    畫面出現的,是一個溫馨寧靜的三口之家。房子的裝修風格現代簡約,年輕的男女主人都穿著看起來很舒服的家居服,陪一個六七歲的小男孩,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這時,如果觀看廣告的人有印象,會意外發覺,這個男孩如此面熟。

    正是一年多前,aito廣告的小男主角。一年過去了,他長高了不少,但依舊粉雕玉琢、俊秀可愛。

    「噢!明天去春游嘍!」小男孩高喊了一句,就跳下沙發,跑進了自己的房間。年輕的父母則相視一笑。這也是整個廣告,唯一一句台詞。

    畫面一轉,男人來到了臥室,從衣櫃中拿出了個黑色的背包,開始往里面裝東西。那背包設計得十分簡單大氣,面料和背帶看起來柔韌厚實。

    畫面下方出現一行字︰「男人,只需要一款。」

    畫面又跳到了衣帽間,這次是女人踮著腳站立,手指輕點嘴唇,一雙大眼楮四處看。而她面前的架子上,擺著一排超過七八個背包。每一個顏色各異、風格各異,有黑色皮質的,有碎花厚布的……但都是中等大小,看起來精致漂亮。

    字幕再次浮現︰「女人,值得擁有許多款。」

    然後,畫面來到了孩子的房間。小小的書桌上,有台兒童風格的筆記本電腦,他人雖小,鼠標鍵盤操作卻很伶俐。很快進入了一個頁面,琳瑯滿目全是兒童背包的照片。而他的操作一起呵成︰挑選背包顏色、卡通動物圖案(熊、獵犬、老虎……)、外置口袋的位置、拉鏈的顏色……這一系列畫面閃得非常快,最後他在方框里輸入了自己的名字——小豆子。

    最後,畫面上已經天亮了,是一個快遞員來到家里,雙手將一個小背包送給小豆子。父母站在他身後微笑。

    畫面出現字幕︰「寶貝,專屬定制,獨一無二。」

    隨著音樂響起,一家人驅車駛在郊區的公路上。周圍是綠樹花草,陽光宜人。而三個背包,並排放在後座上。

    畫面消失了,字幕閃現︰

    愛爾背包生活如此繽紛而簡單

    右下角有字幕快速彈出又消失︰aito公司旗下休閒包子品牌

    ……

    當這則廣告,在各級電視台、網絡媒體上輪番播出時;當愛爾(aier)這個新品牌,一個月之內紅遍大江南北時——寧惟愷已經坐到了新辦公室里,暫時告別了他叱 風雲數年的箱包行業。

    新接手的是互聯網公司,雖然小得可憐,但好歹是高科技公司,所以辦公地點,租住的是本市最繁華最昂貴的寫字樓。

    而此刻,他就望著對面樓宇上的巨幅液晶顯示屏。上面播放的,正是愛爾這一則奪目的廣告。

    他看了一會兒,最終淡淡一笑,低頭繼續看手邊的工作資料。

    這時,手機卻響了,有短信進來。他打開一看,是幅照片。應該是女孩自拍的,穿著淺綠色的長裙,抱著個同樣翠綠的愛爾背包,沖著鏡頭得意地在笑,那模樣十分嬌俏可愛。

    下面是她打的一行字︰不要被打倒!這個送給你,隨你拳打腳踢泄恨!——lydia。

    寧惟愷倏地失笑,給她回復︰「在哪兒?下了班來接你。」

    ——

    與此同時,陳錚坐在他那依舊豪華的辦公室里,手中握著的,是前幾天剛剛制定的休閒包新品全國推廣計劃。

    數名部門經理和高層站在他對面,面面相覷,卻都無奈而壓抑,說不出什麼實質性的意見出來。

    「你們先出去。」陳錚冷淡地說。

    眾人默默地全走了。

    陳錚抓起桌上的茶杯,就砸在地上。

    然後是台歷,然後是名片盒,然後是手中那份泱泱數萬字的圖文並茂的銷售計劃!

    如果說曾經,林淺看到新寶瑞新推出的沙鷹,再對比自己的aito,有多麼震撼多麼絕望多麼難過。那麼此刻,同樣的情景,再一次發生在陳錚身上。

    怒火中燒,卻已窮途末路。

    就在這時,桌上的手機響了。陳錚抓起來,看一眼號碼,平緩了一下呼吸,接起︰「爸。」

    劈頭蓋臉而來的,是父親從未有過的暴跳如雷的聲音︰「媽的蠢材!老子一輩子的心血,就敗在你手里了!」

    ——

    夜幕緩緩降臨,滿城燈火如珠光點綴。

    林淺拿著手機,正在落地鏡前換上紫色短裙和黑色高跟鞋。

    電話那頭的獵頭經理,講了有一會兒了,依舊不死心︰「林總,您真的不考慮一下?愛達雖然是國內箱包行業巨頭,但我們集團是跨國企業,世界五百強、全球箱包行業冠軍。您過來做大中國區的市場總監,薪酬至少翻倍,工作地點香港、新加坡、北京隨你挑。我真的認為,這家公司更適合您的個人職業發展。」

    林淺無奈地笑︰「謝謝你。但我目前真的不打算換工作。」

    獵頭經理又感嘆了幾句,但也知道強扭的瓜不甜,只好讓林淺答應,如果要換工作,一定要第一時間聯系她。林淺應承下來,她又恭維了幾句︰「不管是aito,還是現在的愛爾,聽說都是您親自執刀完成的。林總您的創意實在太好了,這也是打動我們高層的地方。總之,祝您事業順利,有機會再合作!」

    掛了電話,林淺唇畔掛著笑,對著鏡子把頭髮綁起來。好了,收拾完畢。

    她這才轉身,看著坐在椅子里的厲致誠。他今天也是西裝革履,襯衣領帶都是她挑的,顏色略亮一點,襯得眉目格外烏黑醒目。

    「過來。」他朝她伸手。

    林淺走到他跟前,把手放在他掌心,就被他拉進了懷里。

    「原來我不僅要防著別的男人。」他輕聲說,「還要防著別的公司。」

    林淺噗嗤笑了,故作大度地拍拍他的肩膀︰「理解你。女朋友太優秀了,你有危機感也正常,自己克服一下。」

    厲致誠看著懷中的女人。紫色短裙勾勒出她的藕臂和縴腰,腰臀挺翹的線條縴毫畢現。略施粉黛的臉,像是光澤柔軟的羊脂玉。一雙黑白分明的眼,宛如秋泓般望著他。

    他也在商場浸淫了快兩個年頭,她也跟在他身邊快兩年。

    他很少帶她出去應酬。而其他男人,高官也好,顯貴也好,身邊的女人換了又換。

    擁有權力和財富的男人,得到一切太輕易。再美麗再年輕的女人,興趣沒了,丟棄也毫不惋惜。

    那是因為他們沒有遇到,像她這樣始終意氣風發、光芒綻放的女人。

    這樣的女人,越是城府世故的男人遇到了,就越不會放手。

    ——

    今晚的安排,是在市中心的北海盛庭酒店,舉辦慶功晚宴。

    厲致誠乘司機的車先走了,林淺自己開車過去,這是她堅持的。一年過去了,他倆的關系並未正式公開,這也是林淺的堅持。

    大局未定,她不希望他們的私事惹人眼球。這樣對厲致誠領導整個公司也更好。

    一個公司的文化氛圍不是喊出來的,而是做出來的。厲致誠顯然深諳這個道理。雖然公司各種用度一向厲行節約,今晚卻稱得上鋪張,包下了酒店整整一層宴會廳,布置得燈火輝煌奢華驚人,還請了外面的文化公司,來表演娛樂節目。

    開場是一支熱烈的鬥牛舞。數名身著火一樣紅裙的姑娘,踏著激情的音樂,在前方舞台上舞姿翩轉,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也成功將晚宴的氣氛點燃。

    林淺坐在第四排的一張圓桌里。身旁兩三桌,都是她分管部門的員工。菜色已經上齊了︰龍蝦、石斑、梭子蟹、雪花牛肉……但暫時沒人動筷,因為要等總裁敬祝酒詞。林淺啜著杯果汁,眼神時不時飄到第一排正中那桌。厲致誠就背對著她,坐在正中的位置。西裝脫了,只穿著雪白的襯衣,在她看來,十分十分醒目。

    很快,開場舞結束了。燈光暗下來,一束亮光聚焦到舞台上。而台下,整個大廳里滿滿登登的人,一時全靜下來。只有零碎的腳步聲,和杯子輕踫桌面的聲音。

    主持人是行政部的一位漂亮主管,穿一襲嫣紅長裙,拿著話筒,在燈光的追隨下,娉婷走上台。

    「各位領導、各位同事,大家晚上好!」

    大家本就興致高漲春風得意,此時更是掌聲如雷。主持人先說了段祝福的話語,又簡要回顧了vinda、aier上市以來的輝煌業績。她每報一個數字,掌聲就沸騰一次。林淺坐在黑壓壓的人群里,在此氛圍中,也是滿心激蕩。

    愛達。他的愛達,她的愛達,所有人的愛達。曾經何時,當他們跌落谷底,一次次失望甚至痛哭時,何曾想過會有今天!前一年,他們所有賬面資金加起來不到千萬;現在,他們包下全市最好的酒店慶功。如今,行業里那些競爭對手,誰提起愛達不膽戰心驚?誰遇到愛達不三思而後行?

    而這一切,全靠一個人,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主持人略顯激動的聲音響起︰「下面,有請總裁厲致誠先生講話,並做祝酒詞!」

    現場的掌聲到達了一個巔峰。甚至有不少人站了起來,熱烈鼓掌。

    最後,所有的人都情不自禁地站了起來,看著坐在全場主位那個男人緩緩起身,手持個瓷白的酒杯,步上了舞台。

    前一秒,滿場還是一片沸騰。

    下一秒,當他在燈光下抬頭,靜靜環視一周,瞬間鴉雀無聲。

    只余萬眾矚目的仰視和期盼。

    林淺看著他的容顏,看著他沾染著微光的黑色短髮。只見他單手持著酒杯,另一隻手插在褲兜里,簡單的襯衫西褲,卻勾勒出男人最英挺流暢的輪廓。

    林淺的心跳,忽然撲通通加速。

    「我曾經以為,這一生永遠不會與商業有所交集。」他的嗓音緩而沉,卻又帶著旁人沒有的一種溫涼,像是能浸入你的心里去。

    「因為我的兄長,他領導著愛達,創造著一個又一個的輝煌。」他說。

    這時,台下許多老員工才想起,曾經那位同樣優秀的年輕總裁,他的戰略才華也許不像厲致誠這樣突出,但也帶領著企業,在激烈競爭的市場里,穩定高速發展了很多年。

    他們也意識到,眼前這位不到三十的總裁,還有個身份,是子承父業、同時寄托著兄長遺志的男人。這令在他們眼里一向冷漠深沉、高高在上的總裁,突然變得鮮活真實起來。

    而林淺,雖然沒跟厲致誠的亡兄見過面,但她大概是現場最了解他的人。

    這個男人並不喜歡過多表露自己的感情,他將一切都隱藏在不動聲色的外表下。

    但他真正珍視的人,卻被他深深放在心里。

    此刻他提及哥哥,是否因為在他終於站上巔峰、傲視整個行業的這一刻,想起了哥哥的囑托呢?

    怎麼這樣的他,令她覺得好心疼呢?

    滿場寂靜中,厲致誠繼續淡淡地說道︰「當然,我曾經身為軍人,剛接手愛達時,也鬧過笑話。被人誤認為保安經理,被人差遣著去搬東西……」

    台下哄堂大笑,有人大著膽子揚聲問︰「厲總,誰啊,扣他獎金!」

    林淺盯著台上的他,心中很甜,臉頰發燙。他故意的!

    果不其然,就見他目光灼灼朝這個方向看過來。只是範圍太大,無人感覺異樣。唯有林淺的目光與他輕輕交錯,心動無聲。

    「去年這個時候,所有人都說愛達救不活。今年,我們站上了行業冠軍的位置;

    去年,vinda推出市場時,網站被黑,賠掉兩千萬。信息技術部的同事們在辦公室里哭;今年,vinda成為行業銷量前五的單品,信息技術部人人領了大紅包……」

    台下又是一陣笑聲。

    厲致誠俊臉沉靜,眼楮里映著燈光,像一片深不見底的海,令所有人的心都變得更加寂靜、更加澎湃。

    「vinda、aito……」他緩緩地說,「前路永無止境。既然已經佔盡了這個行業里最輝煌的成功,那就跟著我,繼續走下去。」

    台下一片深深的沉寂。

    轉瞬間,爆發出震天動地的掌聲。每個人的臉色,仿佛都因為激動而泛出紅暈;每個人的眼中,都閃現出驕傲無比的光芒。

    林淺看著他幽沉的眼眸,看著他眼中泛起的淺淺的笑,看著他舉起酒杯,朝眾人示意,最後仰起頭一飲而盡……她只感覺到心跳「咚咚咚」,前所未有的沖動。

    在潮水般的歡呼聲中,在經久不息的掌聲中,她卻只看到那一個人。

    她忽然意識到一個事實。原來她不僅深愛著他,她其實一直崇拜著他,跟周圍其他人並無不同。

    盡管曾經因他的強大而膽寒卻步,可她何嘗不是深深崇拜著他的強大?

    是他令她看到,商業的戰爭,還可以這樣天馬行空、大氣磅礡;是他激發了她所有的熱血和潛力;是他帶領著她,感受到戰勝一個又一個對手的痛快淋灕。

    原來他對她的意義,不僅僅是戀人而已。

    原來在她心里,他早已無與倫比。

    ——

    晚宴結束,林淺再應酬完公司里關系較好的一些朋友,已經是夜里十點多了。

    今晚愛達也包下了酒店大部分房間,很多員工都直接在酒店過夜,晚上找一些娛樂活動放松。林淺偷偷摸摸到了厲致誠所在的頂層商務套房,輕敲了兩下門,就被人拉了進去。

    厲致誠已摘掉了領帶,襯衫領口微敞著,身上有淡淡的酒氣。那雙眼卻清亮如水,直接將她抵在門上,無聲深吻。

    林淺低笑著招架,同時踢掉自己的高跟鞋。厲致誠手一托,就將她雙腿分開抱了起來,走到床邊坐下。

    「喝酒了?」他低聲問。

    林淺吐吐舌頭。糟糕!忘了這一茬了!

    林淺並不喜歡喝酒,而厲致誠這樣的男人,更加不喜歡自己的女人喝酒。兩人一拍即合,就說好了今後在酒桌上,她滴酒不沾。如果他在,就他來保駕護航;如果他不在場……

    「我自己搞定!」當初林淺興沖沖地說,「放心,我的自控能力也很強的,口才又好,誰能強迫我喝酒?」當時她還在制定同居守則,體現自己當家做主的地位,但也要顯得大公無私。於是對於這一條,她還主動寫上︰如果林淺私自飲酒,喝一杯,罰打掃一周的衛生,無限疊加。

    ……

    林淺眨眨眼,可憐兮兮地看著他。

    可厲致誠不買賬,手還撩開她的裙子往里探,語氣卻淡淡地︰「喝了幾杯?」

    「……三杯。可今天的情況特殊嘛,我都是給你捧場……」好吧,其實也有很多女員工喝果汁,她就是聽了他的祝酒詞後,一時激動啊!

    「懲罰措施是什麼?」厲致誠繼續問。

    想到要打掃三周衛生,林淺就一陣頭疼——他的房子那麼大啊!她眼珠一轉,臉往前一送,就跟他鼻尖相抵、呼吸糾纏。

    也許是房間里的燈光太迷暗,也許是體內的酒精發揮了作用;又或者是眼前男人太英俊動人……她聽到自己的聲音,輕輕地說︰「我們……換一種懲罰方式好不好?」

    厲致誠眸色微怔。

    她已從他身上爬下來,趴在了他雙腿間。然後伸出縴白如玉的手,緩緩解開了他的皮帶。

    厲致誠倏地伸手,按住了她腦後的長髮,眼神深不見底。林淺抬眸看了他一眼,然後俯首下去……

    林淺說不清,她這樣的舉動,是被怎樣一種心理驅使著。

    曾經,厲致誠也曾暗示過她,但她因為羞澀,又或者是別的心理,裝傻充愣。他就沒再提了。

    可今晚,她滿腦子里都是他站在宴會廳的舞台上時,那冷峻又奪目的模樣。想到這是自己愛的男人,也是自己崇拜的男人,她就有一種想對他付出所有的沖動。

    所以願意這樣俯首帖耳在他的面前,讓他得到想要的快樂。

    「我崇拜你……」她在吮吸套弄時,低聲說,「今天才知道我這麼崇拜你,厲致誠。」

    沒有男人,不會被女人這樣的話語擊中肺腑。

    尤其是向來驕傲的她,此刻正心甘情願跪在他的雙腿間,為他做著最親密的事。

    厲致誠握著她長髮的手,收緊再收緊。另一隻手無聲下移,有力地揉捏著她胸口的飽滿,令她也情不自禁呻吟出聲…

    終於,一室寂靜里,他在她的唇舌中釋放出來。他突然伸手,將她的頭按得很緊很緊。而林淺亦被他揉弄得滿臉嬌羞,抱著他的腰,如同孩子般蜷縮在他的身體上。

    ……

    過了好一會兒,他平復下來,將她翻身壓在床上。林淺滿臉通紅,眼楮卻亮如星辰。而他的臉頰也有淺淺的紅,漆黑的眼卻比任何時候都要深沉懾人。

    四目凝視間,林淺開口︰「感受到我的忠誠了嗎?」

    厲致誠陡然笑了。那笑便像是繽紛的色彩,盛放在他從來波瀾不驚的眼中。

    「感激涕零,無以為報。」他的手輕撫她的臉頰,「只能讓你看到我加倍的忠誠。」

    林淺起初還聽得甜滋滋的,忽然反應過來︰「喂喂,你不用以忠誠回報!真的!」

    晚了。厲致誠已經緩緩下移,埋首到她的裙子里。林淺的抗議聲很快銷聲匿跡,最後只低低哼了句︰「壞死了你……」

    ……

    激情褪去時,夜色已經很深很深。

    也許是今夜太美好,盡管耗費了很多體力,兩人卻了無睡意。厲致誠摟著林淺靠在床上,一起看著窗外璀璨的城市夜景。

    林淺的手在他腹肌上劃圈圈︰「我們什麼時候公開?」

    厲致誠低頭看著她︰「願意讓我見光了?」

    林淺忍著笑點點頭。

    因為年後,她的工作重點就完全轉往明德面料,跟集團本部的業務雖有交集,但也算涇渭分明。所以她感覺是個好時機。

    「你打算用什麼方式,把這件事公開?」她又問。想到今後會迎來所有人不一樣的目光,她還有點小緊張。

    厲致誠看了她一眼,沒答。他的眼神有點奇怪,幽沉、若有所思,還帶著幾分她看不懂的暗涌。

    然後他說︰「我上衣口袋里有樣東西,拿出來。」

    「哦。」林淺也沒多想,直接轉身。他的西裝就搭在床邊的椅子上,她伸手在口袋里掏啊掏。做這動作時,她能明顯感覺厲致誠的目光,灼灼停在她身上。

    觸手感覺是個小盒子,她直接拿了出來。

    一個黑絲絨的圓盒。

    林淺的心突地一跳。

    厲致誠的手已經從背後伸了過來,將她環在懷里的同時,就著她的手,打開了那個盒子。

    一枚銀色的鑽戒,靜靜躺在里面。

   「就用這個方式,好嗎?」他輕聲在她耳邊問。

    ——

    當太陽緩緩升起,大地又是新的一天。

    有人還在幸福的相擁而眠;有人庸庸碌碌開始了重復的一天;有人躺在溫香軟玉的懷里,內心卻一片空曠。

    還有人懷著十分復雜的心情,迎來了命運的轉折,前路也許是更深的墜落,也許是重生。

    一大早,陳錚就領著一幫司美琪的經理們,站在機場那擁擠的接機出口。

    翹首以盼。

    下屬們有的神情興奮,有的面色凝重。而陳錚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很快,他們等的人就到了。

    那是一幫西裝革履的男人。四五個亞洲面孔,還有一個黑人,一個金髮碧眼的白種人。他們全穿著做工考究的西裝,手拉的箱子不是lv、hermes就是armani。還有幾個人戴著墨鏡,看起來金貴又時尚。

    所以說陳錚最煩這些外企的人,裝逼。大熱天西裝襯衣整整齊齊,自以為是地透著種高人一等的氣勢。

    這群人很快就走近了。陳錚立刻帶人迎了上去,笑容燦爛。他的目光在他們身上一掃,最後自然而然落在正中那人身上。

    那是個非常高挑的男人,輪廓深邃,額頭飽滿。偏偏生著雙狹長的眼,鼻梁挺拔,令原本英氣的五官,帶出幾分咄咄逼人的味道。這種男人給人的感覺,天生就該穿西裝。雪白的襯衣,緊扣在脖子上。黑色西裝完全勾勒出他身材的曲線,既有西洋人的高大挺拔,舉手投足,卻又有東方人的儒雅俊朗。

    而此刻,他那雙眼楮,也打量著這邊的人。那目光是溫涼透徹的,隱隱帶著笑意,叫人有點捉摸不定。

    陳錚之前已經看過他的資料。

    jasonlin,mk投資公司副總裁,華爾街赫赫有名的人物,據說也在北美華人商圈,極有影響力。

    身旁的翻譯已經用英文開口,歡迎對方一行人的到來,同時給雙方做介紹。首先介紹的,自然是這邊的司美琪總裁陳錚,以及對方的jasonlin副總裁。

    陳錚朝他伸出手,用英文說︰「副總裁,你好!很高興見到你。」

    那人微微一笑,開口的嗓音也是低沉動人,講的卻是中文︰「陳總,大家都是中國人,不必見外。你叫我jason或者林莫臣都行。」

    ……

    最後,兩方的人頻頻互相握手。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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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卷

第63章 螳螂捕蟬

    林淺面前放著的,是一份愛達集團組織架構重組方案。

    自從厲致誠接手愛達以來,其內部的股權分布、組織架構,在外人看來,大概是混亂的。可林淺心里卻門兒清,這男人大刀闊斧,早已令愛達脫胎換骨。現在的愛達,早已不是曾經的愛達。

    但她還從來沒像此刻一樣,從這份方案里,看到厲致誠對未來的清晰布局。

    幾個月後,他掌控的這一攤子公司,就會整體更名為「新愛達集團」。下設vinda、aito、mind和愛達(姑且稱為「老愛達」)四個子機構。目前,前三家他個人絕對控股,只有老愛達佔較少的股份。不過林淺估計,在架構調整前,他就會逐步買進股份實現控股。

    昨晚,他在酒店向她求婚時,就把這份絕密的方案拿給了她。

   「願意做它的女主人嗎?」他問。

    ……

    林淺放下方案,舉起手指,看著無名指上的鑽戒。

    真是,男人把自己的商業帝國,擺在女人面前求婚這種方式,太擊中她死穴了好不好!她這小半輩子就在等一個強大的、能折服她的男人。

    突然想到一句詩︰花開堪折直須折。

    以前她從沒感覺到,這種情懷,原來這樣美好。情深意重,又蕩氣回腸。

    正毫不矜持地浮想聯翩著,有人敲門。林淺將那方案放進抽屜,端正坐姿︰「進來。」

    是她手下的一名骨幹,市場策劃經驗十分豐富的小伙子。他臉色有些凝重地坐下,似乎斟酌了一下才開口︰「林總,我個人有些想法想跟您說一下。」

    這種語氣,一般不是好事。林淺心里咯噔一下,微笑說︰「好,你說。」

    小伙子是來辭職的。只說有了別的職業發展考慮,所以想離開。不得不說,林淺的心情瞬間跌落,優秀人才的流失,是任何管理者都不想看到的事。但她很清楚,這個職員是個非常成熟的職場人,既然提出辭職,那肯定經過深思熟慮。

    她不會為難他,但還是盡量做挽留,想要問他是對公司哪里不滿意,試圖找到問題,留住他——畢竟最近愛達發展得很好,人員流失率也一直很低。

    小伙子對她也服,聊了幾句後,坦言︰「林總,您別誤會,愛達很好,厲總很好,您也對我們很好。我想離開,真的是基於職業發展考慮,去一家更適合我的企業。至於去哪家,現在的確不方便透露,希望您能理解。」

    林淺點點頭,心里有譜了——小伙子還是跳槽了。

    樹大招風。一個優秀企業的崛起,必然引來競爭對手對其人才隊伍的垂涎。有人才流動也是合理的。

    她只能安慰自己︰是愛達最近風頭太盛了,勝利者也會有勝利者的苦惱啊!如今業務一帆風順,今後她需要應對的,可能更多也是這樣的管理問題吧?

    既然對方心意已決,林淺就點點頭︰「好,我明白你的想法。這樣,離職前把手上工作妥善交接,有什麼需要盡管跟我提。當然,什麼時候想回來,我這里隨時歡迎。有時間多跟我和同事們聯系,吃個飯喝個茶什麼的。」頓了頓,直視著他柔聲說︰「也祝你在新的企業,能發展得順順利利。」

    他明顯有些動容,連連道謝,又重重點了頭,最後看著她說︰「林總……也祝你跟厲總順順利利,白頭到老。」目光落在她手指的戒指上。

    林淺︰「……謝謝。」

    這員工走了之後,林淺轉動椅子,望著窗外林立的高樓,有些訕訕。

    古話說得對,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她其實隱隱也知道,和厲致誠雖然沒公開,可公司里不知多少人知道了。畢竟是男上司和女下屬,還不定傳成什麼樣呢。

    這麼看來,厲致誠給她套上戒指,的確是最簡單省事的方法,也護住了她身為女人的臉面。

    女人有時候失了臉面,都是因為男人不能承擔。

    她再次舉起手,在陽光下看著戒指。

    噗……最近他和她,還是真是順風順水,商場得意,情場也得意,羨煞旁人哪!

    ——

    下班後,林淺開車去市區的一間茶社。

    厲致誠約了寧惟愷在那里見面。

    晚高峰車流擁擠,林淺本不是墨守成規的人,就繞了條小路,往目的地進發。說來也是冤家路窄,竟然在經過一個偏僻的岔路口時,看到寧惟愷的車,停在間商廈門口。

    一個年輕的陌生的女孩,從副駕下來,走向商廈。

    而寧惟愷也下了車,依舊是那副瀟灑又欠扁的模樣,好像一時的失意,並沒給他帶來什麼影響。他靠在車門上,似笑非笑看著女孩離開。女孩走出兩步,又轉頭看著他,那神態親昵又熟絡。

    寧惟愷又說了句什麼,女孩突然佯怒揚起包,打了他一下,只是眉梢眼角都是笑意。

    寧惟愷也在笑,笑容淡淡的。

    林淺立刻減緩車速停下,把自己隱藏在巷子里,沒有跟他正面撞上。等他送別了女孩,上車開遠了,她才再次發動車子,遠遠尾隨而上。

    ——

    厲致誠當然不會帶林淺跟寧惟愷見面,她是自己跟過來的,純粹是因為好奇。

    等她上了茶樓,迎面就見蔣垣迎了上來。

    「他們已經在談了。」他笑笑地說,「我先帶你去包廂休息?」

    林淺點點頭。雖然堂而皇之地跟過來了,厲致誠也知道。但直接參與他們的對話是不可能的,她也覺得沒必要。就在一邊待著,等他好了。

    茶館二樓環境更雅致,一間間包廂的門緊閉著,只聞茶香陣陣、音樂飄渺。蔣垣把林淺帶到其中一間包廂,都退了出去,繼續為那兩位大佬打點其他事。林淺看厲致誠的西裝外套就放在榻榻米上,微微一笑。一邊喝著茶,一邊望著茶館院子里的鬱鬱蔥蔥,忽然又想起剛才看到的那一幕。

    心情頓時有點復雜。

    ——

    時至今日,也許厲致誠和寧惟愷,是這個行業里,最了解彼此心性手段的男人。

    但今天,卻是他們第一次,近距離坐在一起,觀察這個與自己齊名的對手。

    今天是厲致誠做東,所以讓蔣垣添了茶之後,就淡笑舉杯︰「寧總,聞名不如見面,我以茶代酒。」說完就乾脆地仰頭,先喝了一杯。

    說實話,寧惟愷看著眼前這個男人,感覺竟然是很對胃口的。姿態坦蕩、氣場沉斂。既不盛氣凌人,也不刻意籠絡。

    這樣的男人,才是真正的深不可測。

    寧惟愷也舉杯,一飲而盡,開門見山︰「其實沙鷹現在的股權,我有不少,但控制權還是在祝氏手里。不知道厲總找我,到底是為了什麼?如果是為了沙鷹跟明德的合作,實在沒必要。」

    厲致誠點點頭,不答反問︰「對於這個行業的將來,你怎麼看?」

    寧惟愷微怔,笑了,答︰「傳統實業,一向發展平穩,起不了太大波瀾。不過……」他看他一眼︰「現在有你厲總幾進幾出,攪亂原有格局,各家都受了刺激。今後怎麼樣,還真說不準。」

    他這話像諷刺又像是有感而發,厲致誠聽了卻不生氣,手往椅子扶手上一搭,不急不緩地又問︰「那你認為,箱包企業進入上游面料生產,是否是明智之舉?」

    寧惟愷沉吟片刻。

    ……

    林淺大概不會想到,兩個男人的見面,沒有預料中的針鋒相對,也沒有不可預測的劍拔弩張。兩人就傍晚昏黃時分,就著一壺清茶、幾盤糕點,聊了一個多小時。

    不聊過往恩怨,只聊這個行業的起伏興衰。

    直至最後兩人推門出來時,也沒有就未來,彼此到底是合作還是繼續敵對,討論過一句話。

    然而聰明人之間的交流,有時候是不需要說透的。寧惟凱已經很清楚厲致誠這一番漫談的用意。

    他不為具體合作而來,只為表明主動求和的態度——

    你強,我也不弱。你是行業里我唯一看得起的對手。我們今後如果繼續鬥得你死我活,大家元氣大傷,都沒好處。

    如果有機會能成為盟友,長遠來看,一定是對彼此最好的,也對整個行業的發展更好。

    達成這個共識,今天的見面已經很有價值了。至於具體合作,還要看今後的緣分。

    不得不說,厲致誠比他想象的更聰明。

    也更有野心。

    ——

    厲致誠送寧惟愷出了包廂門,待他走遠,就推門進了旁邊的包廂。

    林淺正坐在窗邊,單手托著下巴,不知在想什麼。看他進來,目光一閃,笑眯眯地問︰「聊得怎麼樣?」

    厲致誠在她對面坐下,目光掠過她指間的戒指。

    「還不錯。」他微笑。

    林淺有點意外,但又好像不是那麼意外。

    能讓厲致誠感覺「聊得不錯」的人,除了明盛康總、汪泰識、林莫臣……現在又多了個死對頭寧惟愷啊。

    林淺理解他將來也許會與寧惟愷強強聯手,實現共贏。但還是忍不住背後講人壞話︰「寧惟愷可不是省油的燈!」

    厲致誠看她一眼,答得很平淡︰「難道我又是省油的燈?」

    林淺「噗嗤」笑了,盯著他英俊逼人的眉目,再想起同樣優秀的寧惟愷,忽然有點感嘆。

    「喂,別人變心,你不許變心。」她伸手捧住他的臉,「你要是變心了,我就……」

    厲致誠一把抓住她的手,握在掌心,頗有興趣地問︰「你就怎樣?」

    林淺眼珠一轉,答︰「我就把手上明德的股份,一塊錢一股賣出去,讓你看得到吃不到,氣死你。而且誰上網發個帖子,罵你拋棄髮妻、罵那個女人小三狐狸精,我就白送一股給他!」

    這話說得刁蠻任性豪氣萬千,厲致誠不動聲色地看著她。

    「這個假設不可能成立。」他說。

    林淺心頭一甜,結果又聽他說道︰「不過你提醒了我——如果將來你眼里有了別人,我一定會讓那個男人傾家蕩產,永世不得翻身。言出必行、絕不手軟。」

    林淺︰「……我才不會變心呢!」

    ——

    寧惟愷走到茶社二樓的轉角,沒有直接下樓,而是去了趟洗手間。

    等他推門出來,剛走了幾步,突然聽到身後隱隱傳來熟悉的人聲。

    他稍一駐足,轉身回望,遠遠就見林淺挽著厲致誠的手,從走廊盡頭走了過來。走了兩步,林淺忽然停步,說了句什麼,又抬頭親了厲致誠一口。然後厲致誠乾脆一把將她拉進懷里,扣著她的腰,站在燈下無聲擁吻起來。

    長長的走廊里寂靜無人,唯有那兩個人吻得極為熱烈,根本都沒發現遠處的他。

    寧惟愷笑了笑,收回目光,不急不緩地下了樓。

    等他上了車,習慣性地拿出手機一看︰幾個未接來電,有助手原浚,也有祝晗妤和lydia。未讀短信有兩條︰

    一條是祝晗妤。

    「老公,今晚回家吃飯嗎?我做了白酒燻鮭魚和海鮮湯。想你。」

    一條是lydia︰「哥哥,我shop完畢,你還在附近談事情麼?有沒有時間過來當司機,送我回家呀?ps︰才不告訴你,給你也買了禮物,猜猜是什麼^_^。」

    寧惟愷將手機丟到副駕上,發動車子,面無表情的行駛。

    一直行駛到前方岔路口,他慢慢打方向盤,轉向了家的方向,同時給lydia打電話。還沒開口,清潤的嗓音就含了笑意︰「小姐,晚上我還有事,請你自便。」

    lydia「切」了一聲,爽脆地說︰「那我自己打車。」頓了頓,又得意洋洋地說︰「晚上我自制超香辣炸醬麵,你沒口福了。」

    寧惟愷微愣,笑笑,掛了電話。

    ——

    一切變故,總是在最平靜的時刻發生。

    而聚散離合,總是在不經意間到來。

    這晚林淺回到家,趁厲致誠去洗澡的時候,一個人進了書房。

    低頭看了看手上的戒指,該來的總會來。她得讓哥哥知道,妹妹已經訂婚這個事實了。

    噗……想起來怎麼覺得蠻興奮呢。

    電話打過去,足足響了七八聲,他才接起︰「喂。」

    林淺笑眯眯︰「哥,你起床了沒?」美國那邊,應該是大早上吧。

    然後出乎她的意料,他高深莫測地笑了笑,然後說︰「你是指晚上九點?抱歉,我不在這個時間起床。」

    林淺一愣,抬頭看向牆上的鐘,正好指向九點。

    噯?!

    「我也在霖市。」他淡淡地丟下了個重磅炸彈。

    林淺倏地睜大眼。

    這時,卻聽他慢悠悠地說︰「林淺,鑒於我們是親兄妹,現在雙方的身份和利益關系又比較敏感,短期內,請不要再跟我聯絡。再見。」

    「嗒」一聲輕響,就把電話給掛斷了。

    林淺目瞪口呆地看著手里的電話。

    然而知兄莫如妹,林淺很快冷靜下來。

    林莫臣每分鐘都金貴得很,現在來到霖市,必然事出有因。

    還不跟她聯絡?還說雙方身份敏感?

    林淺細細琢磨著他的話。

    他所在的投資公司,既做股票基金債券投資;也會做天使投資人,注資給一些創業者。另外還會替一些跨國公司做並購收購。

    愛達沒有上市,又不是創業企業,那就只剩下一種可能。

    林淺的心倏地一沉。

    她有點無法相信這個事實,可事實就擺在眼前,哥哥他竟然……他怎麼能……

    這時,書房的門被推開,厲致誠洗完澡走了進來,看到她緊咬的下唇,微怔。走過來坐下,將她直接抱到大腿上,低頭一吻,雋黑的眸靜靜盯著她︰「在想什麼?」

    林淺還有點晃神,怔怔抬頭望著他。

    「我哥來霖市了。」

    厲致誠也有點意外。

    林淺把剛才電話的內容,一字不漏告訴了他。

    他的目光也變得深沉難辨。

    而林淺看著他的眼楮,緩緩地說︰「他的電話是在向我暗示——某個跨國公司已經委托了他所在的公司,即將對我們發起惡意收購。」

    她頓了頓又說︰「不光是我們。按照他們以前跨國收購的案例規模,很可能是對中國行業前幾名的企業,全部……發起收購。」

    -----------------

   *關於新愛達的股權結構:其實中國很多民營企業在上市或者規範治理結構之前,股權、管理責權是很混亂的。現實不是書本,上市之前,真正規範董事會股東會管理層的責權的沒多少。因為都是同一幫人……經常是開個會老闆拍板就定了,不會說什麼規範決策流程。所以儘管老愛達控股權不在厲致誠手裡,但還是在他的家族、以及一些老臣子手裡,大家沒有異議,他就依然承擔管理權,大家意會就好。

    *惡意收購其實更多用在上市企業股份收購,不過我覺得這裡用這個詞更帶感,所以就用吧。

    *跨國公司頻頻收購中國公司,一舉滅掉整個中國的行業,目前在國內很敏感,是不可說的因素。本文寫的是箱包行業,但是純屬虛構,如有雷同,純屬巧合,請勿將中外企業代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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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0 17:48:53 |只看該作者
第64章 哥哥你好

    跨國企業為什麼要收購中國企業?

    因為中國這片市場太誘人。

    此外,也是給林淺準備的——無論任何時候任何情況,都讓這丫頭,至少有這個地方可以住。

    他的公寓在高樓頂層,一推開門,就見滿室燈火明亮。玄關放著雙女士高跟鞋。

    他也不急,邁開長腿,慢悠悠地走進去。先四處打量了一番︰地板和家具都擦乾淨了,一塵不染。看來那丫頭找人來清潔過了。但看到養在陽台上的兩盆蘭花,他皺了眉——花全死了,死得很徹底,枯黑得像兩把細細的骨頭。

    顯然平時林淺根本沒替他照料這里,只不過這次他來了,才臨時抱佛腳打掃一下。

    客廳沒有人,臥室的燈開著,可以看到林淺的身影在里頭晃來晃去,明明聽到他來了,卻沒出來。

    林莫臣感覺出不對勁了,立刻快步走過去——

    她竟然在翻箱倒櫃。

    抽屜、櫃子,全被打開。多日不見的妹妹顯然是剛下班就趕過來,西裝脫了,穿著件白襯衣和職業短裙,袖子挽得老高,正埋頭在櫃子里翻。

    聽到他走到門口了,只轉頭飛快地看一眼,那眼神分明在賭氣。

    然後轉頭不看他,繼續翻。

    林莫臣的臉色立刻沉下來︰「你就是這麼迎接我的——不經允許,私自翻我的東西?」而且還是當面?

    這種事從來沒發生過。即使她之前頻頻飛去美國探望他,也從不進他的書房,從不動他的私人物品。

    林淺卻「哼」了一聲,答︰「對於帝國主義的侵略,我們中國人是不需要講什麼禮義廉恥的!」

    林莫臣明白了——她是在找這次收購的資料。

    他靜默片刻,走過去,直接將她的胳膊一拉,強行拖到客廳,推到沙發上。

    「胡鬧。」他蹙眉。

    其實一開始知道,哥哥居然代表外資來收購愛達,林淺的感情是有點接受不了。

    難道他真的六親不認,不管她的死活?要知道如果真的是他親自操刀收購,厲致誠能否應付得了,都是未知數。如果他們真的打起來,她跟厲致誠怎麼辦?感情勢必被影響,然後因他這「黑心哥哥」苦情的分開嗎?

    ……怎麼可能?!

    她甚至想過,難道林莫臣接這個案子,是為了踐行諾言,讓厲致誠經歷抽筋剝骨之痛?但想想都覺得荒謬,林莫臣絕不是這種公私不分的人。而且他即使強勢,也不可能違背她的意願,強行「教訓」厲致誠。

    她總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

    而且在她心里,有一條信念,始終是高於一切的——哥哥盡管對旁人心狠手辣,但絕不會棄她的幸福不顧,只為利益對愛達下手。

    所以她今天來,就是要把他的用意和立場弄清楚。同時麼,也是做她剛才做的事——翻看資料探聽風聲。

    「哥,你為什麼要這樣?」她直接開口,目光灼灼。

    林莫臣盡管很不喜歡她這樣咄咄逼人,但也不希望兄妹間有誤會。他在她對面坐下,先慢條斯理地給自己倒了杯茶,晾了她一會兒。

    只晾得她兩眼都快冒火了,他才不急不緩地開口︰「公司的合伙人不止我一個,難道要因為我妹妹在其中一家公司,他們就放棄一項金額達數億美元的收購業務?林淺,成熟一點。」

    林淺就知道這是其中一個原因!心里舒服了不少,但語氣還是嗔怪的︰「那你也應該早點通知我,我們早作打算。」

    對於這種不合理的要求,林莫臣直接無視,沒理她。

    「可是你真的要對厲致誠發起收購?」她問,「雖然公是公,私是私,但我和他的感情怎麼辦?你沒考慮過嗎?」

    林莫臣看了她一眼。那眼神有點意味深長。

    「林淺。」他沒有直接回答她的質疑,而是話鋒一轉說,「你要明白一個事實。這次的收購,我不做,也會有別人來做;我們公司不接,也會有別的公司接。即使今天dg不收購你們,將來也會有別的公司來收購。」

    林淺一怔。

    這話咋一聽特別冷酷無情,但……他的意思是不是,既然早晚都要挨刀,由她的哥哥來掌刀,總好過別人來?

    他是在暗示,會給她和厲致誠留餘地,放水嗎?

    這要是換平時,林淺大概猜出了這個意思,就不會再追問。因為林莫臣是個很有職業操守的人,有些話他對親妹妹,可能都不會說得太透,彼此心知肚明就好。她也會一如既往的聰明識趣。

    可畢竟事關厲致誠和愛達,有道是關心則亂,對於林莫臣這模擬兩可的話,林淺還是覺得不滿意。

    萬一呢?萬一她理解錯了,他真的是字面意思︰愛達早晚逃不過這一劫,與其錢被別人賺走,不如讓他賺呢?以他的鐵石心腸,真的有可能如此。

    她正思緒起伏,林莫臣卻再度開口︰「還有事嗎?沒有事你就請回吧。」

    林淺當然不理他裝模作樣的逐客令。她決定直接對他下一劑猛藥。

    她將右手從口袋里拿出來,直接伸到他面前,無名指上的戒指閃閃發光。

    林莫臣眸色一斂。

    「哥,我和厲致誠已經訂婚了。」她說,「你把話說清楚,到底幫不幫我們?要是不幫,害我夾在你們倆之間為難,那就別怪我認他不認你。我說得出做得到。」

    這話說得實在太狠了。盡管林淺面色沉靜,迎著他冷冽幽黑的眼楮,心情也有些打鼓。

    而林莫臣看到戒指的第一眼,直觀感覺就是不悅。

    唯一親近的妹妹,居然不跟他打聲招呼,就成了另一個男人的未婚妻。

    現在,還用這種方式來威脅他?聲稱認厲致誠,不認他?

    呵……

    「ok。」林莫臣面無表情地站起來,「那就讓他等死吧。」

    轉身就進了臥室。

    林淺︰「……」

    ——

    其實林淺講那些話,一方面,是要讓林莫臣清楚事情的嚴重性。畢竟人心都是肉長的,就算這話會惹他生氣,但他那麼心思通透的人,肯定也會聽進去,將來如果真的對付厲致誠,顧忌到她,也會留一手——好吧,她這麼想,的確是很偏袒厲致誠。

    另一方面,她也是想逼出林莫臣的真心話——到底幫不幫他們?怎麼幫?

    可現在看來,效果適得其反,她把哥哥給弄發火了,甚至還說出了「讓他等死吧」這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狠話……

    林淺在客廳磨蹭了一陣,終究還是覺得自己剛才的話太冒失,傷了哥哥的心。於是默不作聲地也跟進了臥室。

    林莫臣坐在一張椅子里,低頭在看手機上的美國股市大盤圖,沒理她。

    林淺在他邊上的床沿坐下,小聲喊︰「哥。」

    他繼續不搭理她。

    林淺伸手勾住他的胳膊︰「哥……我說錯了還不行嗎?其實我知道的,你接這個案子,肯定是想照看我們。我就是不太確定嘛……」

    林莫臣抬眸看她一眼︰「晚了,你請回。我改變主意了,過幾天就會親自發起收購。他接受也就算了;不接受更好,我主動請纓,聯手dg集團,用司美琪的殼兒,直接跟你們市場相見。明年這個時候,市場上如果看不到愛達品牌,林小姐請不要太意外。再見。」

    林淺哭笑不得,還「主動請纓」呢!

    「……哥!我錯了我錯了!我們千萬不要自相殘殺!」她一把緊緊抱住他的胳膊︰「未婚夫重要,哥哥更重要。你要真的這麼對我,你想天堂的爸爸他能高興麼?咱倆遠隔重洋,分開了那麼多年,你十六歲才回國找到我這個妹妹,你忍心又丟掉麼?」

    這話十足的煽情,也十足的服軟。而因為提及了往事,林淺雖然本意是哄他,目光也有些真情流露。

    她的話和神態,顯然也觸及了林莫臣的心,看她一眼,哼了一聲,卻沒再丟狠話。

    林淺多了解他啊,順著桿子就往上爬,又哄了一陣,終於令他眼中閃過笑意。

    「因為你和我的關系,所以對愛達的收購,我全程都不會插手,由我的同事來負責——這是一開始就跟其他合伙人談好的。」他終於如了林淺的願,透露了更多的訊息,「我只負責新寶瑞和司美琪。」

    林淺聽到這番話,第一個反應就是——太好了,哥哥回避愛達,她和厲致誠就不會因此有矛盾;

    第二個想法就是——新寶瑞和司美琪落在哥哥手里,一定會死得很慘啊……

    心總算落回了原處,她又抬頭看著他︰「哥,既然是你的同事操刀,那事情就好說了。厲致誠可是很厲害的,如果真的打起來,你的同事、下級和客戶吃了虧,你別心疼。」

    林莫臣淡淡一笑︰「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還來替我操這份心?先回去搞清楚,厲致誠到底想不想賣。給愛達的收購條件肯定是三家中最好的,他是個比你冷酷現實得多的商人,你確定他不心動?」

    林淺愣住了。

    ——

    對於厲致誠想不想賣愛達這件事,林淺還真沒跟他深談過。

    那天從林莫臣的話里,琢磨出蛛絲馬跡,她就自告奮勇地說︰「我去我哥那里把情況弄清楚。」

    厲致誠點頭說︰「如果不方便,不必勉強。」

    林淺只是直覺覺得,他一定不會賣,這是他的家族企業。她根本沒細想過分析過其中利害。現在哥哥這麼說,倒是令她有點不確定了。

    畢竟,他曾經眉也不皺的丟掉aito。失去的利益,是為了換取更大的利益——這是他親口說的。

    說不定他真的會考慮賣掉愛達。

    林淺的心情突然變得有些復雜起來。失望嗎?談不上。就是忽然有點茫然了。

    想到這里,她拿出手機,給他打電話。

    「我從我哥這里出來了。你在哪里啊?」

    厲致誠的嗓音聽起來一如既往地低沉淡定︰「剛從公司出來。你在哪兒,我過來接你。」

    自從她昨天從哥哥的電話里琢磨出收購這回事,厲致誠一直表現得不急不躁,亦不慌亂。所以此刻聽到他的聲音,林淺也心安了幾分。

    「不用了。」她說,「我直接開車回家,很快的。」

    「好。」他低聲說,「到家再說。」

    林淺心頭沒來由一暖。

    掛了電話,林淺走到停車場,遠遠就看見個眼熟的身影,迎面走過來。

    靠。林淺在心里罵了句︰冤家路窄。

    陳錚乍一看到林淺,並沒有太意外。前幾天他已從投資公司其他人口里得知,林總還有個妹妹,也在霖市,叫林淺……當時他的心情很復雜也很震撼。

    他首先想起的,是自己扇林淺那個巴掌;

    然後想起的是最初跟厲致誠爭奪明盛項目時,聽人隱約提起,是林淺托人幫厲致誠牽了線。當時他還想,林淺居然還有些人脈關系。

    沒想到竟然是她哥哥——如今代表資方來收購司美琪的投資人。

    呵……如果他當初追到了林淺,現在的情況又會怎樣?也許司美琪根本不用失去那麼多股份,就能絕地重生吧?

    「林淺。」他神色很自然地叫住她,「來找你哥哥?」他是從林莫臣的同事口里,知道了這個住址,所以找過來。

    無他,只為跟這位影響力頗大的投資人,聯絡感情。

    林淺大概也能猜出他是幹嘛來的。她毫不掩飾地嫌惡地看他一眼,轉身就走。

    陳錚伸手一攔,笑了︰「躲什麼?我跟林先生也認識了,今後是合作伙伴。咱們就不能一笑泯恩仇麼?」

    林淺︰「神經病。」

    「林淺!」陳錚看起來很無奈,「那巴掌不是我的本意!我追你追得那麼久,你轉身就投入厲致誠的懷抱,換哪個男人不憋氣?我只是讓他們嚇唬嚇唬你,誰知道他們會動手?」

    林淺可不是那麼容易被哄住的,直勾勾地盯著他,不吭聲。

    陳錚臉皮也厚,低下頭,把臉往她跟前一湊︰「你也扇我一個耳光,就算扯平了,成嗎?你以為我願意把司美琪賣給你哥哥?如果不是你們和新寶瑞打得你死我活,攪亂整個市場,司美琪何至於落到今天這個地步?你在司美琪待了三年,我待你也算不薄,如果還念舊情,就給我一個巴掌,今後也就不計前嫌。大家都是中國品牌,今後在你哥面前,能幫我一點是一點,我陳錚感激你一輩子。」

    他這番話講得擲地有聲,眼神也十分誠懇坦蕩地看著她,可謂是從未有過的逢低做小。

    林淺咬著下唇,直覺上,她依然很反感這個人。但想到他剛才說的「你以為我願意賣司美琪」,再想到愛達將來可能也面臨同樣的處境,的確也有點兔死狐悲的感嘆。

    「扇耳光就不必了,我沒這個愛好。」她淡淡地說,「我哥那里,抱歉,我跟他公是公私是私,從來不互相干涉。幫不了你。」說完也不看他臉色,轉身走了。

    陳錚站在原地,看著她開車離開,臉色慢慢沉下來。

    他並不知道,由始至終,林淺都沒跟林莫臣提過,跟他的私人恩怨,包括那個巴掌。

    此刻,他想起林莫臣在收購時提出的各種苛刻條件,對司美琪施加的各種壓力……心頭一股火起。

    一定是因為那個巴掌。林莫臣對司美琪那麼狠,就是趁機公報私仇吧!

    他媽的,林淺、林莫臣,將來別讓我逮著機會,此仇不報非君子。

    他冷哼一聲,轉身上樓。在步出電梯、抵達林莫臣家門口時,臉上已帶了風度翩翩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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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心比天高

    夜色幽靜。

    林淺走進別墅前院,首先穿過的,就是那盞葡萄架。

    月光之下,去年那幾株幼苗,已經長到快齊她腰高。大大的葉子,在夜風中輕輕搖曳。

    明年,應該就能爬上高高的葡萄架了吧?

    也許是心情有些凝重和茫然,她沒有馬上進屋,而是拿出手機,給它們拍了幾張照做紀念。然後輕嘆了口氣,推門進屋。

    厲致誠就坐在沙發里,穿著簡單的淺灰色t恤和黑色運動短褲,那模樣利落又結實。他抬起深邃的眼楮看著她,手在沙發靠背上輕輕一拍,示意她坐過去。

    林淺跟他並肩坐下,注意力立刻就被電視畫面吸引了。

    正在播放的,是有關美國dg集團斥巨資收購司美琪的新聞。

    當然,新聞里並沒有太多有價值的信息。因為合作雙方似乎都在保持低調,媒體獲得的,大多也是些捕風捉影的消息。

    大概外資收購這種話題,本身就有些說不清的敏感吧。

    但僅僅是看這一段新聞,再回想起今天陳錚的話,林淺有了唇亡齒寒的感覺。

    她轉頭看著厲致誠,開門見山︰「你會不會賣掉愛達?」

    厲致誠拿起遙控器關掉電視。

    「你認為呢?」他不答反問。

    林淺實話實說︰「我不知道。」

    「今天跟你哥哥聊了什麼?」他又問。

    林淺將林莫臣的話一字不漏的重復。當然,掠過了讓厲致誠「等死」這種話……厲致誠聽完後,點點頭,話鋒一轉卻問︰「跟他說我們訂婚了嗎?」

    林淺想起哥哥當時的反應,自然不會說實話,答︰「說了,他開始有點不高興,因為我沒有第一時間告訴他。不過本質上還是挺高興的,還祝福了我們。」

    厲致誠眼中緩緩浮現笑意,低聲問︰「真的?」

    林淺有點心虛,但還是正色道︰「當然是真的,不然他還能怎樣?」心中卻想,這樣你都能聽出不對勁?好吧,物以類聚,你果然才是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

    幸好啊,這兩個家伙不用打架。

    厲致誠也沒糾纏這個話題,而是看著她說︰「等收購的事情了結,我和我父親,再正式登門拜訪他。」

    林淺的臉微微一燙︰「隨你。」

    提及這個話題,屋內的氣氛仿佛都曖昧了幾分。兩人凝視著彼此,厲致誠伸手將她拉進懷里,手沿著她的臉頰輕輕撫摸。

    「幹什麼?」林淺立馬被他摸得有點心浮氣躁。

    「你叫我什麼?」他緩緩地問。

    林淺一怔,聽懂了。到底是第一次,居然有點叫不出口。而且對著他這樣氣場深沉的人,叫這種親昵的稱呼,感覺怎麼好詭異?

    「你先叫。」她把問題踢還給他。

    厲致誠低頭在她唇上一啄,嗓音說不出的溫涼動人。

    「老婆。」

    林淺的心,就像被什麼突然撞了一下。

    她完全沒想到,這麼普通的、人人都在叫的稱呼,從他嘴里跳出來,居然這麼令她……

    怦然心動。

    她伸手勾住他的脖子,輕聲喊道︰「老公。」

    他的臉近在咫尺,黑眸幽沉地盯著她。一時間兩人都沒說話,空氣的熱度,仿佛又升了幾分,叫她的心陣陣悸動。

    過了一會兒,她才開口︰「你還沒說呢,到底賣不賣愛達?」

    厲致誠的手沿著她的腰緩緩摩挲著,英俊的臉透出幾分冷峻,也透出凝重。他伸手將茶幾一角的棋盤連同棋子拿了過來。

    林淺來了興趣︰「又要布棋局?」

    厲致誠不答,而是拈起四顆黑子,從上而下,一一在棋盤落下。

    「如果拒絕dg集團的收購,愛達會面臨四個主要威脅。」他的手輕扣在棋盤上,「一、財力。dg的財力遠比我們雄厚,如果將來在在市場展開爭奪,這一點,我們會非常吃虧。」

    林淺點點頭。這也是她憂心的。如果說之前攻擊實力比自己更強大的新寶瑞,愛達已傾盡全力才佔到上風,dg是全球第一的箱包集團,財力何止數倍於新寶瑞?

    「二。」他嗓音低沉地說道,「司美琪的殼。之前dg在中國的銷售一直未能打開局面,就是因為水土不服,沒有成功建立起自己的銷售隊伍、市場網絡。但現在,這個致命缺陷,已經用司美琪補足了。」

    林淺默然點點頭,最後忍不住恨恨罵道︰「陳錚這個蠢貨。」

    「三、消費者的心態。」他的目光顯出了幾分淡漠。林淺接口︰「的確,不少國人的心態,國外品牌就是比國內品牌好。這簡直成了他們的先天優勢。」

    不過話說回來,她似乎也更加偏愛國外品牌……囧。

    厲致誠顯然也想到了她那一堆護膚品、衣服、皮鞋……眸光淡淡地瞧了她一眼,林淺頓時惱羞成怒,嚷道︰「你不也有很多……」

    厲致誠答得很快︰「只有戶外裝備。」

    林淺一怔,再想想,還真的是。除了戶外的鞋帽、衣物、帳篷什麼的,他的其他東西,好像還真的是用國內品牌。

    「路虎!」她想到了。

    「車是公司的。」

    也對……林淺擰著眉毛繼續想,忽的眼楮一亮,但又有點訕訕地說︰「……還有套套!」

    厲致誠微怔,大概也沒想到她居然把這個都算上了。

    他眼中閃過淡淡笑意︰「好,這個我認。」

    林淺︰「……」扭頭看向一邊——他可真討厭。

    「第四個威脅呢?」她問。

    厲致誠伸手在她微紅的臉頰上輕輕一捏,答︰「人心。」

    林淺一愣,聽他繼續說道︰「dg要收購我們,必然會開出非常優厚的條件,會令很多人動心。天下熙熙,皆為利來,愛達的人心會動搖,這是我們阻止不了的。」

    林淺沒出聲。

    厲致誠卻又拈起一顆白子,落在黑子對面。

    「這是什麼?」

    「同意收購的好處。」

    林淺倏地睜大眼,看著他冷峻的輪廓。

    所以……他也在考慮同意收購的可能性了?

    「上面的四個威脅,無論哪一個,都有可能讓愛達一敗塗地。」他緩緩地說,「但如果同意收購,結果就非常簡單——我們會得到一筆龐大的資金。箱包行業是傳統制造業,總體利益微薄。如果我們拿這筆錢進入房地產、金融投資……我想輕而易舉就能賺回比箱包行業高數倍的利潤。」

    林淺默然無語。

    厲致誠說這話,她是信的。以他的眼光和能力,幹哪一行不能掙錢?可一想到要賣掉愛達,她的心情怎麼就是高興不起來呢?

    莫名的沉重,莫名的茫然若失。

    她再次低頭,看向棋盤上的五顆棋子,最後怔怔抬頭望向他。

    所以他的決定是?

    「我的確考慮過賣掉愛達。」他看著她的眼楮,肯定了她的猜測。

    林淺卻心頭一動︰考慮過?這話的意思是……

    厲致誠往沙發上一靠,靜靜望著她。她原本就側坐在他懷里,此刻也轉身,跟他面對面。厲致誠的雙手扶在她的腰間,眼神也變得悠沉。

    「今天中午,我上網搜索了外資並購中國企業的資料。」他盯著她說。

    林淺預感他要說的,是很重要的話,不由得點點頭︰「嗯,然後呢?」

   「原來中國的很多行業的著名品牌,都已經被收購。」他淡淡地說,「面對外企收購,他們的選擇和結局,基本沒有懸念。」

    「嗯。」她林淺不是愛國狂熱分子,但每次看到這種新聞,還是會有點不是滋味。就算說外資會帶來更好的技術和人才,但那個品牌,終究已經不是中國的啊。而且被雪藏的民族品牌,真的不少。

    厲致誠卻話鋒一轉,說︰「唯獨有一個行業,集體抵制外資收購。」

    林淺的心怦地一跳,接口︰「家電行業!」這方面的新聞,她是看過的。

    厲致誠看著她點頭︰「新聞說——為此,中國企業跟國際家電巨頭,血戰了很多年,付出慘痛的代價,才把外企擊退。而現在的結果是……」他定定地看著她︰「在這種激烈的競爭中,中國企業的技術和實力反而不斷提高,現在很多產品,都做到了全球第一。外企看到中國家電就怕。」

    林淺不知道說什麼好,只覺得全身的熱血仿佛因他的話,慢慢變得沸騰起來。他卻伸手,將棋盤上散布的棋子一掃,一把抓起丟回棋罐里。

    然後他抬頭看著她,一字一句地問︰「難道我厲致誠的企業,就贏不了外企?做不到全球第一?」

    ……

    夜色已深。

    林淺躺在床上,腦子里已裝不下其他,唯獨厲致誠剛剛的一番話,在她心中反復激蕩。

    愛達現在雖然是中國第一,但要成為世界領先,還有很大差距。

    可聽到他神色平淡地講出那麼高遠的目標,卻一點不令她覺得飄渺。

    只覺得充滿鬥志,熱血沸騰。

    浴室的門打開,厲致誠洗完澡走了出來。獵豹一樣的身材,濕漉漉的短髮,看起來就是幅英挺性感的畫。林淺現在怎麼看他怎麼喜歡,不等他走近,就跳下床沖過去,伸手抱他。

    厲致誠乍見自己的女人突然如此熱情地投懷送抱,腳步一頓,反應也很快,一把就將她接住、托起,林淺整個人騰空而起、纏住了他。

    他眸色深沉地望著她。

    林淺也看著他,柔聲但是堅定地說︰「我還要做你的副官。鞠躬盡瘁、赴湯蹈火!」

    「好。」他輕聲答,「夫人想做什麼都可以。」

    林淺忍不住笑了,「切」了一聲說︰“我就要做副官語氣軟了幾分,嬌嗔道︰「長官大人,請把你的錦囊妙計都告訴我吧。」

    厲致誠將她丟到床上,低頭重重親了幾口,才摟著她一起躺著︰「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我需要更深入了解他們的情況。」

    林淺點點頭,這個她知道。那些軍事將領們打仗前,都要對對方的兵力啊、糧草啊、將領風格了解透徹,才能百戰百勝。厲致誠之前之所有兩戰全勝,也是深深掌握了陳錚和寧惟愷的人性。

    她想了想說︰「我哥公司那幾個人,之前有過接觸。dg公司的資料,我以前也專門做過收集。我跟你講啊。」

    「好。多謝林副官。」

    林淺微微一笑,靠在他懷里,開始回憶那些重要的信息。

    「我哥那幾個合伙人,還有他手上那幫下屬,用兩個詞概括就是︰狡猾、心狠。他們會在收購條款里,提很多限制性條件。乍一看,你覺得沒什麼;等到真的有什麼事發生,譬如企業經營不善,譬如外部條件發生變化,這些不起眼的條款就發揮作用了,他們就有理由,一口口把你的企業吃下去。偏偏這些條款還是合法的或者是打擦邊球的。不得不說,國內企業在金融收購方面的經驗,跟國際企業還差得很遠。」

    厲致誠點點頭。林淺也感嘆道︰「我估計吧,陳錚肯定著了他的道。」

    提起陳錚,厲致誠沒有半點心軟,淡淡說︰「咎由自取。」林淺眨眨眼看著他。其實陳錚講得沒錯,這回司美琪走投無路,真的是被他們拖下水的。

    新寶瑞的休閒包銷量萎縮,出現大片市場空白,司美琪就理所當然地跳進來,然後被愛達的品牌殺得體無完膚……厲致誠的「一箭三雕」,指的不就是面料市場、休閑包市場,以及幹掉司美琪。

    她又忍不住盯著厲致誠。

    當初她被陳錚的人扇耳光時,他就說,他會記住她的這些淚水。

    但她萬萬沒想到,他會繞這麼大個圈,在這麼長時間後,給予司美琪致命一擊,也為她報了這個仇。

    呵……陳錚的一個巴掌,還真是貴啊。

    「dg集團亞太區的幾位高層,以及做市場的幾個人,也很有特點她繼續說道,「有的很擅長電商銷售,所以他們的業務在台灣香港地區做得很好。我們要特別小心他們發動大規模網絡營銷策劃;

    他們的廣告團隊,是全球最好的。說實話,我們遠遠不如。我每次看到他們做出的廣告,都覺得震撼;

    另外,他們的運營流程非常高效、非常快。按照他們之前在其他國家的做法,很可能在準備充分後,就會發動「閃電戰」,襲擊市場。」

    夜色靜深,兩人就這麼低語著討論著,不知不覺就到了後半夜。

    林淺既覺得躊躇滿志,也深深的明白,前路只怕一片坎坷。因為他們即將遭遇從未有過的強勁對手,能否以少勝多、以弱勝強,真的還是未知數。

    ——

    與此同時,林莫臣的收購計劃,正在有條不紊地推進。

    他的第二個目標,是新寶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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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決勝之策

    當寧惟愷聽說,dg集團已經成為新寶瑞的大股東之一時,還是挺意外的。

    因為祝老爺子早就聲明過,新寶瑞的股份不會賣。誰知還沒過多少時間,就轉了風向。

    他沒花多少精力,就探聽清楚了原委——原來對方先從中小股東下手,陸續收購。而這些股東,大多是祝氏的一些旁支或者老臣。當初跟著祝老打江山,擁有部分新寶瑞的股份。現在?早已不能進入祝氏的核心利益層。所以他們面對dg的高額收購,很難不心動。

    但真正令新寶瑞陷入股權危機的,竟然是祝氏的兩個兒子。

    原來dg集團的收購代表,一個叫林莫臣的人,先後秘密約見了兩位祝公子。過了幾天後,居然從兩人手中一共收購到10%的股份。這樣dg的股權總佔比,竟然達到了45%,距離絕對控股,只有一步之遙。

    對於這個事實,寧惟愷只想罵一句︰我操。

    到底不是親生的孩子,所以不心疼。對於這兩位公子哥為什麼會出售股份,寧惟愷想到的原因有很多——

    一方面,他執掌新寶瑞多年,影響太根深蒂固。估計兩位公子對著這樣一個企業和一大幫難辨忠心歹心的人,其實是非常鬧心的;

    第二,祝大祝二都只管過房地產和金融行業,對於箱包這種傳統又利薄的行業,只怕提不起太多興趣。而賣掉了手里的部分股份,就能獲得大筆資金,變廢為寶,去支持他們手頭其他企業的發展。同時,當然也能提高他們在祝氏內部的影響力——畢竟他寧惟愷沒落後,那個位置的爭奪者,就剩下這兩兄弟了。

    更何況,賣掉新寶瑞,今後他寧惟愷想要東山再起,就會難上加難。等於是徹底再給了他落井下石的一擊。

    ……

    寧惟愷不得不承認,如果他站在他們的位置,也會賣掉新寶瑞。

    現在,情況就非常微妙了。祝老手里還有20%股份,兩兄弟各賣掉了5%,手里都還剩10%——不排除他們會繼續賣股份的可能,祝晗妤手里的15%原封不動。此外就是dg的45%。誰能最後得到新寶瑞的控股權,還是未知數。

    而對於祝晗妤,寧惟愷很理解她為什麼不賣。據說林莫臣也找過她,但她拒絕見面。

    她雖然懵懂無知,但這份懵懂也是固執的。她大約想不到手里這份股權,如今有多麼重要。她或許只是單純地不想賣掉原本屬於祝氏的東西。

    ……

    寧惟愷望著窗外的藍天和樓宇,無聲地嘆了口氣。

    然而想曹操,曹操就到。原浚敲門走了進來,面色有點古怪,在朝他打眼色︰「寧總,您太太來了。」

    寧惟愷微怔,就見一身寶藍色短裙、帶著白色禮帽的祝晗妤,從他身後走了出去。

    四目凝視,寧惟愷臉色不變,祝晗妤的眼中卻蘊藏了很多情緒。她的雙手緊緊扣在手袋上,站在原地望著他。

    寧惟愷︰「原浚,你出去吧。」從大班桌後起身,微笑走近她︰「晗妤,你怎麼來了?」

    這是她嫁給他以來,第一次踏出家門,踏進他工作的地方。

    祝晗妤不知怎麼的,就垂下了目光,避開他的直視。

    「你三天沒回家了,我來看看你。」

    寧惟愷看著她微垂的脖子,幼滑膩白,就像上好的羊脂玉。他從沒見過別的女人,僅僅是脖子,就精致這個樣子。而今天這身裝扮,只不過是她最普通的穿著,可站在他的辦公室里,舉手投足間,哪怕只是一個衣角,都是優雅動人的名媛氣質。

    她是天生的名媛,天生的公主。

    一直活在夢幻般的的象牙塔里,曾經令他夢寐以求的公主。

    寧惟愷拉著她的手,走回大班桌旁。祝晗妤怔怔跟隨著他,沒有說話。

    寧惟愷重新坐下,將她拉到自己腿上。這下祝晗妤有點不自在了︰「這是辦公室……」

    「沒事……」寧惟愷在她那細膩的脖子上,印下輕輕一吻,「他們不會進來。」同時解釋道︰「這幾天外面的收購鬧得沸沸揚揚,你也聽說了。我在忙這個事,所以沒空回家。」

    可有的時候,解釋本身就令人感覺空白。以前再忙的時候,他只要人在霖市,都會回家陪她。

    可祝晗妤只是點點頭,從手袋里拿出張折疊好的紙,遞給他︰「我來……給你送這個。」

    寧惟愷接過一看,愣住︰「這是……」

    這是一份股權委托書。上面寫著,祝晗妤全權委托寧惟愷,代理手中15%的新寶瑞股份,代為行使一切股東權利。最下方是她的簽名和印鑒,一如她本人,縴細柔弱。

    寧惟愷抬眸,靜靜看著她︰「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意味著祝氏家族,抑或是dg,誰能最終控股新寶瑞,決定權卻落在了他寧惟愷手上。

    祝晗妤的眼楮有模糊的情緒閃過,她看著他答︰「意味著……你手上沙鷹的股份,加上這一部分,至少可以保住沙鷹,以及其他一些品牌。對嗎?」

    寧惟愷低頭就吻住了她︰「對。謝謝你晗妤。」

    祝晗妤眼里突然就涌出了淚水,終於也放下了這些天脆弱的自尊,摟著他的脖子哽咽道︰「惟愷,我不是要站在爸和哥那邊,我只是不希望你們反目,我想一切都好好的……」

    寧惟愷心頭像是被撞了一下,摟緊她說︰「我明白,傻啊你……」

    話音未落,辦公室的門卻被人輕敲了兩下,然後推開。

    「寧總,我完成任務來匯報了!」清脆得像栗子一樣的女聲,以及站在門口的聘婷身影。

    寧惟愷和祝晗妤同時轉頭,朝那人望去。

    一個看著很年輕很清秀的姑娘,穿著白襯衫和一字裙,推著門站在那里,看到他倆相擁而坐的身影,眨了眨眼。原浚一臉正色站在她身後,已經喝斥出聲︰「lydia,寧總和太太在說事情,先出來。」說完不等她有任何反應,已經關上了門。

    室內重新恢復了寧靜。

    寧惟愷和祝晗妤重新看向彼此。他低頭要吻,她卻推開他站了起來,勉強笑了笑︰「你還要忙吧,我不打擾了。」頓了頓,又抬眸看著他︰「你今晚回……」

    「我回來。」寧惟愷搶在她前面回答,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髮,低聲哄道,「等我。」

    祝晗妤點點頭,又看他一眼,轉身走了。

    寧惟愷一直把她送出辦公室,送下樓。而在經過外間的秘書辦公桌時,祝晗妤的目光不經意間掠過正低頭坐在桌前的女孩。

    她沒有看她,她也沒有再看她。

    一直到坐上了私家車,揮別了寧惟愷;直至車輛徐徐轉彎,他從車後再看不到她,祝晗妤才用手捂住嘴,全身發抖著,哭了起來。

    ——

    寧惟愷獲得新寶瑞15%股權這件事,成不了秘密,很快就在行業圈子里傳開了。一時間,很多人找上門,也有很多人觀望著他的舉動。而他誰也沒見,其中包括已經在箱包行業里聲名赫赫的林莫臣。

    他只在幾天後,約見了厲致誠。

    這次會面,雙方可以說都有非常明確的目的。對於寧惟愷來說,他能完全控制的,只有沙鷹一個品牌。在如今內外交困的情況下,既是他翻身的契機,也可能是丟掉最後一張底牌的深淵。

    所以他需要暫時找一個大的靠山。

    而厲致誠很清楚寧惟愷的處境,同時,他也需要他這個助力。

    陽光燦爛的下午,兩人在上次的茶館見面。不過這一次,寧惟愷車上沒帶lydia,厲致誠也沒帶林淺。

    這一次,是寧惟愷給厲致誠斟茶,淡笑問︰「聽說dg也對愛達表明了收購意向,不知道進展得怎麼樣?」

    厲致誠言簡意賅地答︰「過幾天會給他們正式回復。」

    寧惟愷點點頭,也不多問。端起白瓷茶杯,在手指里慢慢轉動著,忽然笑了︰「腥風血雨啊!我以為你是行業最大的攪局者,沒想到我們都成了外資的盤中餐。」

    「那也不一定。」厲致誠的手指輕敲桌面,俊臉始終不動聲色,「如果中國企業都抵制收購,將來的局面如何,你怎麼看?」

    寧惟愷何嘗不是琢磨過其中利弊,輕笑答︰「照常理判斷︰短期,可以慘勝。長期,必敗。」

    厲致誠眉目不動,端起茶輕抿一口說︰「你看過中國家電企業的報道嗎?」

    寧惟愷怎麼會沒看過,笑笑答︰「我們跟他們不一樣。在與外資對抗這一點上,有利也有弊。」

    「洗耳恭聽。」

   「呵……利是,箱包業雖然也有點技術含量,但畢竟不像家電,各家的質量和技術差別不會很大。所以我們不用像家電行業一樣,苦哈哈地去不斷鑽研、不斷提高,利潤被壓得很薄很薄。」他掃厲致誠一眼,繼續說道,「弊是,家電更注重功能性,只要牌子還可以,消費者看的就是性價比;可箱包是個人日常消費品,說白了,箱包會體現個人品味和地位。一旦dg利用司美琪的現有銷售網絡,大舉進入中國;消費者一旦認識和接受了這個國際名牌,我們再做什麼,都會無濟於事。拼價格、提高質量,都沒用。誰會為了幾十塊甚至上百塊的價格差,不去買國際第一的品牌,買本土品牌?更何況價格戰我們都不一定打得過人家。到時候大勢已去,你和我關門掃地,淪落為dg之後的二線品牌,真是指日可待!」

    這番話雖然秉承了他一向輕佻涼薄的風格,但何嘗不是句句真知灼見、直指利害?講完後,他就手搭在膝蓋上,打量著厲致誠。

    而厲致誠也靜靜地望著他,黑眸深不見底,令他也看不清晰。

    這麼安靜對峙片刻後,厲致誠開口了。

    他端起茶盞,往桌子正中輕輕一放︰「所以,我們如果要戰勝dg、保住市場,關鍵決勝點只有一個——切斷消費者認識和接受這個品牌的過程。」

    寧惟愷微挑了一下眉頭。

    說實在的,跟厲致誠交談,是一種前所未有的舒服的感覺。他心底埋藏最深的想法;面對如今龐雜的行業局面,他縱觀全局、扒開一切表象後,憑借他的戰略天分,得到的最大膽也最離經叛道的結論,看到的最準確的、也是唯一一個戰略決勝點,竟被厲致誠一語道破。

    這就是棋逢對手的感覺麼?

    他在心中嗤笑一聲,有病。

    「你想怎麼做?」他開始直入主題。

    厲致誠顯然早就胸有成竹,端起另外兩只茶盞,一一放到他面前︰「分兩步他抬眸沉沉地望著他︰「第一步,你為主、我配合,從外圍對他們施加壓力。令他們全面進入中國市場時,就承擔比較大的壓力。」

    這話他一說,寧惟愷就明白。所謂外圍,指的自然是全國的銷售渠道、供應商、經銷商、物流商等等。他現在依然是箱包行業協會會長,在行業里人脈關系很廣。當初,他就想過用這招,從旁打壓新崛起的aito。如今厲致誠卻讓他把這招用在外資身上,想想還真是可笑。

    見寧惟愷靜默不語,厲致誠繼續說道︰「這一點上,愛達的全部資源,都會支持你。」

    這可謂是非常大的支持了。等於是把兩家企業的資源,全都整合在他手里,聽他差遣。那麼兩家面臨的競爭壓力、以及可能承擔的損失,也是一樣的。同時,也能為他東山再起,積累更多人脈和聲譽。寧惟愷在心中權衡了一下,也沒馬上答復,而是問道︰「第二步呢?」

    厲致誠看著他,往椅子里一靠,答︰「第一步會令dg元氣有所損傷,但也是佯攻。第二步——我來負責在消費者心中,建起一堵擋住外資品牌的牆。」

    ——

    厲致誠回到愛達,已經是傍晚時分。

    大廈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蔣垣還坐在隔間里,看到他就站起來︰「林經理來了。」

    厲致誠點點頭︰「你先回去。」

    推開門,就見林淺站在光線昏黃的書架前,正在看他那本《孫子兵法》。她轉頭朝他一笑,將里面夾著的、他剛剛寫就不久的第三張計策拿了出來。

    「這個讓我保存好不好?」她問。

    厲致誠當然沒有異議。就見她慎重的將那張紙疊好,放進隨身的錢包里。還故意緊張兮兮的望他一眼︰「我要特別小心,被別人撿去就糟了。當然,我也絕不會讓我哥看到。」

    厲致誠微微一笑,走過去摟著她坐下。

    「下周安排你過去長沙?」他盯著她問。

    林淺有些意外地抬眸看著他︰「不是計劃下個月初,我再過去嗎?」

    他們說的是前期就定好的,林淺前往明德在長沙的分公司,同時今後接手明德在大陸的事務,不再介入愛達集團這邊的工作。

    「很快就會打起來。」厲致誠抱著她,眸光幽沉,「你去那邊待著,完事我來接你。」

    林淺沒出聲。

    厲致誠的意思很明白,她也理解——就像林莫臣回避了愛達,她其實回避這次收購戰,也更穩妥。幾天前她雖然信誓旦旦要當他的副官,但也只是意氣的話,這次也做好了旁觀的準備。

    不過她之前沒覺得要走得這麼快。

    「好吧。」既然他這麼認為,肯定有他的考慮。林淺勾著他的脖子,「你要多久?」

    「三到五個月。」

    林淺瞪大眼︰「三到五個月?」不見面?

    看她急了,厲致誠眼中泛起沉沉的笑,伸手扣住她的後腦,低頭親下來。

    「我每周都過來。風雨無阻。」

    ——

    幾天後,林淺就乘上了飛往長沙的航班。

    對於這一次的外派,她是興奮大於不捨的。雖然剛才厲致誠在機場送她時,她看著他在人群中挺拔的身影,眼眶還是濕潤了。

    不過兩人同居久了,一個人再生活,倒也覺得輕松新鮮。加上他又承諾了每周見面,就一定會做到。

    坐在候機廳時,林淺給林莫臣打了個電話道別。林莫臣稍稍有點意外︰「不是下個月嗎?」

    林淺嘆氣︰「你回避了,我不也得回避嗎?」

    林莫臣卻來了句︰「也好。你是厲致誠唯一的弱點,收起來比較放心。」

    林淺當即就愣住了——什麼叫做她是厲致誠唯一的弱點?她明明一直是他麾下的一員猛將,什麼時候變成弱點了?

    哥哥這麼想,厲致誠難道也是這麼想的?

    直至坐上飛機,她心里還有點不舒服。但隨著飛機攀入雲層,旭日光芒萬丈,生性豁達開朗的她,又將這碼子事兒暫時丟到腦後。

    她一邊看著窗外磅礡的美景,一邊將錢包里那張錦囊妙計再次拿出來觀賞。

    這是前幾天,她和厲致誠在家討論後面的計劃時,他手把著手,跟她一起寫下的。字跡照例有點歪斜,但不影響觀瞻。

    第一計就是︰誘敵深入。

    林淺看了一會兒,將它疊好,又放進包里。因為這是她第一次熟知他的全部計劃,此刻,她就閉上眼楮想——這一次,一定會順順利利,不會有任何問題。

    他們一定會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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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0 17:49:34 |只看該作者
第67章轉身之後

    早晨第一縷陽光照射進來時,林淺睜開眼,看著近在咫尺的男人。

    短短的黑髮遮住額頭,眼窩很深;飽滿的鼻梁和顴骨,勾勒出極具男性氣息的輪廓。

    還有她最喜歡的下巴,簡潔乾淨。

    她心中一軟,手輕抵他的胸口,抬頭親上去。

    嘴唇剛觸到他的皮膚,就被他伸手抱住,翻身壓住了。

    林淺望著他清亮的眼。他也低頭凝視著她。

    然後她讀懂了他的眼神,也感覺出他身體某處的變化。

    「你又想要?」她低聲問。

    「嗯。」他輕輕頂了她一下。

    「哦……」

    酒店高層的房間里,從窗戶可以眺望整條湘江。這是長沙最好的季節,初秋的風還帶著夏的暖意,從江心、樹林間掠過,像一隻溫柔的手輕拂而過,最後只餘下陽光斑駁,寂靜蔥絨。

    林淺和厲致誠相擁交纏著,從昨晚他抵達,到今早睡意朦朧。時光好像被遺忘在這幽暗的、遠離塵囂的房間里,只有幾日不見的他的輪廓他的眼,更加深沉動人,無聲地佔據她的身體她的心。

    律動了有一會兒後,他抽身而出,從床頭櫃上拿來個避孕套。

    林淺就躺在被窩里,把自己包成了個粽子,笑眯眯地望著他︰「還在用日本貨啊,嘖嘖嘖。厲總千萬不要讓外人知道這一點,否則怎麼號召整個行業抵制外資……」

    顯然,對厲致誠發起任何挑釁,都應該三思——這條定律終身適用。因為他看她一眼,忽然將避孕套利落地一丟,重新插了進來︰「不戴了。」

    林淺︰「……」

    眼見他真的這樣繼續運動起來,林淺連忙說︰「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嗎,趕緊戴上。」

    誰知他眸色深深地望著她,用雙手捧住了她的臉︰「不戴好嗎?」

    他的嗓音低沉而溫涼,聽得林淺的心「咯撘」一下。

    他是認真的。

    懷孩子啊。

    雖說兩人的婚禮已確定在四個月後,之前也的確聊過想生女孩還是男孩。

    他說過想要女孩。

    可是他這樣一個男人,站在行業頂端萬眾矚目的男人,才二十七歲,剛訂婚,就動了想要孩子的念頭,比周圍那些成功的職場男人都早。寧惟愷都三十了,還沒孩子呢。

    果然,他始終是二十幾歲的皮相,四十歲男人的心啊。

    想到自己這個英明的結論,林淺忍不住笑了。

    「笑什麼?」他盯著她。

    林淺當然不會說了。不過要孩子這種事,她覺得順其自然就行。點點頭︰「那就不戴吧。」

    厲致誠的眼神頓時有了點變化。具體是什麼變化,林淺也說不上來。

    大概是……激動。

    在他眼里看到激動的神色,還真是難呢。連激動都是暗沉的、克制的,不易察覺的。要不是她已熟悉他的每一根眉毛,還真的看不出來。

    這讓林淺莫名的也有點激動起來。

    最後一起抵達時,厲致誠用沉沉的身體壓住她,她就在他的胸膛下,低低地喘著,像嗚咽又像興奮。她這才發現,原來兩個人間沒有任何隔閡,他將陣陣熱液留在她身體里時,那感覺跟平時做完全不同。

    她居然覺得很感動。以前看書常用到「澆灌」這個直白的詞,她覺得很黃很暴力。可真的到了此刻,原來真的只有「澆灌」二字,可以概括她身體的感覺,心潮的澎湃。

    他澆灌了她,用男女間最親密最美好的方式。

    林淺的臉頰陣陣發燙,這樣的神色變化怎麼逃得過厲致誠的眼楮?他的額頭還有細細的汗,讓她躺在他的臂彎里,低聲問︰「又在胡思亂想什麼?」

    林淺忍不住笑了,把有關「澆灌」的理論跟他說了一遍。

    厲致誠聽完後,唇畔也浮起笑容,可望向她的眼神,卻更深沉。然後身體某處,再次抵住了她。

    林淺瞪大了眼︰「你又……」

    「是你先撩撥我。」他低聲說。

    「我哪有!」

    厲致誠靜靜地望著她。當然有。

    「你澆灌了我」,這樣露骨至極的話,卻偏偏被她說得一派天真坦蕩。

    哪個男人聽到了,能忍住不抬頭?

    最後,到底還是離他的航班起飛時間太短,她又太累,只能匆匆在她手里釋放了一回。而林淺送他下樓,乘車去機場時,身體感覺還有些異樣——他殘留在她體內的東西,像是無時無刻不提醒著她,眼前這個在晨色中形色匆匆的冷峻男人,已經是這個世界上,跟她最親密的人。

    「注意安全,不許太累了。」她抬頭親吻他。

    厲致誠將她的身體緊緊一摟,低聲說︰「上去再睡會兒。」

    「嗯。」

    他終於松開了她上車。轎車很快開出酒店,消失在視野盡頭。

    這已經是他們小別又重聚的第四個周末,林淺每次送他離開,依舊會感到一陣失落。裹緊風衣,抱著自己的胳膊,轉身上樓。

    沒有了他的酒店房間,瞬間仿佛也恢復了陌生。她將自己的隨身東西整理好,又拿起了桌上的一本婚紗介紹冊。

    這是她昨晚拿來給他看的——挑選婚紗、酒店和蜜月地點,本就是他下達給她的任務。他太忙了,這些事只能她做。

    可林淺也知道,厲致誠是不想讓她為他擔心,所以才丟這些事給她。

    還真是讓她待在這里,等他解決了一切,就來接她。

    林淺嘆了口氣,翻開婚紗冊,目光最後落到其中一款上。裸肩、抹胸。腰身很細,層層疊疊不規則的紗,像是奔放的繚亂的花朵,簇擁著新娘。

    這是他中意的款式。

    因為他喜歡,所以變得這麼動人。

    ——

    今天是周一,林淺到辦公室剛九點。

    因為大陸明德的幾個分廠都是新建,一切整齊有序,所以她的管理工作也很順利,甚至還挺清閒。

    看了一會兒新聞,果然鋪天蓋地都是dg旗下的幾個全球主力品牌,進駐全國各大商場,同時在司美琪的專營店開始銷售的消息。

    這個勢頭無可避免,不過現在業內的人都知道,以寧惟愷為首的行業協會會長,不斷在給dg施加壓力。經銷商和合作商們夾在中間兩頭為難,所以dg在中國每前進一步,都不是輕松就能辦到的。

    這個寧惟愷,關鍵時刻還是有大義的嘛。林淺看到頁面上他的新聞報道——現在已經有媒體標榜他為愛國商人。

    他可真是翻身了。

    不過林淺很清楚,這只是第一步。只能適當阻止dg進入市場的節奏,真正的正面戰鬥,還沒開始。

    腦海中又浮現厲致誠的樣子。高高的個頭,純黑利落的西裝,沉穩的舉手投足。

    他的正面戰場。

    又看了一會兒,秘書送來張碟片︰「林總,上周戰略會的視頻資料已經制作好,可以存檔了。」

    「好的,我看看。」

    林淺將碟片放入電腦。

    這是上一周,愛達全體管理層參加的一次戰略會議。目的,就是討論如何應對dg的收購。甚至連久違露面的董事長、厲致誠的父親徐庸也來了,對全體人員做了訓勉講話。林淺身在外地,通過視頻連線參加。

    話說,這位未來公公,林淺見過兩次。跟厲致誠同居之後,他帶她去了療養院。徐庸待她挺和藹可親,彼此印象不錯。不過也沒有更深入的接觸。

    林淺按下播放鍵,畫面上出現了很多人︰厲致誠、顧延之、劉同、薛明濤……以及坐在正中,頭髮花白、精神矍鑠的徐庸。父子倆長得還挺像,都有冷硬的輪廓、帥氣的五官和白皙的皮膚。

    徐庸很快就發言了。到底是位高權重,曾經是所有愛達人心中的權威和信仰,他緩緩地回顧了自己的一段創業史,而所有人也都屏氣凝神聽著。如今的掌權人厲致誠則靜坐在他身側,聽得也十分專注。

    而後,他話鋒一轉,說︰「聽說,現在美國dg集團,對我們提出了收購。條件很優厚,也暗中聯絡了小股東。」

    會議現場的氣氛,仿佛變得更加凝重起來。

    「dg我去過,年輕的時候我就去美國、去歐洲都考察過。」他語氣很輕松地說,「這個企業的確很不錯,全球五百強,號稱箱包行業第一。可是,他們在中國市場做了三年,還是沒做起來,所以現在才想出收購這麼簡單粗暴的方法。」

    這話一出,下面的人全笑了。厲致誠眼中也浮現極淡的笑。

    徐庸又說︰「那麼愛達要不要賣給他們呢?」他環顧一周,全場一片寂靜。

    「不賣!」他斬釘截鐵地說,「再高的價格,都不賣!我的一個兒子,為愛達奮鬥了短暫的一生,最後車禍死在出差的路上。我的另一個兒子……」他看向厲致誠︰「從他待了很多年的部隊回來,不去當首長,來管理愛達。愛達凝聚了我們這幾個男人,全部的心血;也凝聚了在座的各位、幾千愛達人的心血和情感。所以,我永遠都不會賣掉愛達。」

    台下響起一片如潮的掌聲,氣氛也瞬間變得熱烈起來。尤其是以劉同為首的一些老臣,一臉欣慰和振奮。

    待掌聲褪去後,徐庸用那鷹一樣的眼神掃視全場,最後說道︰「今天我來,一是要表明立場,而也是統一大家的想法。我不賣,你們也不要賣。因為愛達是大家的。如果真的有人,把手里的股份賣掉了,我只能說,今後,你就不是我徐庸的朋友,不是我的員工,也不是愛達的人。你站到了整個愛達的對面去。甚至可以說,你背叛了民族品牌。這樣的人,我徐庸永遠都不會原諒。」

    ……

    會議在長久不息的掌聲中結束了。時隔幾日,林淺再看到這段會議視頻,還是會被徐庸鏗鏘有力的話語感動。

    果然是虎父無犬子麼?

    不過她腦海里又冒出另一個念頭——徐庸應該不知道她哥哥的身份︰代表美方收購箱包企業的投資人。否則以徐庸如此決絕的態度,知道了,總是會心生間隙吧。

    厲致誠肯定會瞞著他的。

    然而此刻的林淺沒有想到,數日之後,她以為不會發生的事,竟然一件件發生了。

    甚至連厲致誠,都猝不及防。

    --------------------------

    聯合小劇場之mini記

    《他來了,請閉眼》版本   

    春暖花開的日子,簡瑤突然想去買車了。

    她相中了mini cooper,小巧又強悍。

    可薄靳言花十分鐘看完了厚厚的產品手冊後,嚴肅表示:「這車配不上你。」

    簡瑤:「……」

     買個車,還有什麼配不配得上的?再說這車也不便宜啊。

    「你覺得什麼車配得上我?」簡瑤有些無奈的看著自己家的這位「大孩子」。

    薄靳言微微一笑,牽著她的手,一連走過七八家4S店,最終來到保時捷的專賣店裡。

    簡瑤再次:「……」

     站在最新款的、極具流線感和力量感的、黑色獵豹一樣的跑車前,薄靳言雙手抱胸,滿意地點頭:「就這款吧。」

     旁邊的銷售經理滿臉堆笑地問:「先生太有眼力了,這款車非常適合您。」

     「No。」薄靳言淡淡看他一眼,「是給我的妻子開。」

    銷售經理:「 ……」

    簡瑤:「……」

     「為什麼?」簡瑤一頭黑線。她天天去公安部上班好不好,再不濟也是去市公安廳,誰要開著這麼騷包這麼男性化的跑車,去查案啊!

    薄靳言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噢……保時捷,跑車之王,精緻優雅,舉世無雙。你不覺得這輛車,跟你眼前的某個人,氣質非常相似嗎?」

     簡瑤一口水差點噴出來。

    所以……他的終極目的,就是想讓她開著一輛「很像他」的車,每天招搖過市嗎?

    「堅、決、不、買!」簡瑤直接把他拖走了。

    最後,還是買了她中意的mini。只不過長手長腳的薄靳言,坐在這小小的車裡,別提多麼傲慢不屑了。

    ————————

    《你和我的傾城時光》版本

    春暖花開的日子,林淺突然想去買車了。

    那時候她剛剛跟厲致誠同居不久,手頭還不寬裕,相中的是一輛10萬出頭的福克斯兩廂。

    厲致誠開車帶她去4S店,看完福克斯之後,也不出聲。出來後,直接帶她又去了寶馬專賣店。

    在店裡轉了一圈,他相中了mini cooper,小巧強悍,很適合林淺。

    林淺卻擺手:「還是福克斯吧。」

     厲致誠挑眉看著她:「不喜歡?」

     林淺無奈。喜歡當然是喜歡,但是太貴了啊!他挑的還是新款頂配,四十多萬呢!

    「我買不起。」她坦言。

    厲致誠看她一眼,直接叫來銷售經理:「下午我派人來提車。」

     林淺急了:「你幹嘛呀!我不要花你的錢!」

     厲致誠:「你連人都是我的,開我的車,有什麼問題?」

    林淺:「……」這是什麼邏輯!

    旁邊的銷售經理忍著笑跑走了,林淺還想抗議,已經被厲致誠牽著手走出了店門。

    上了車,見她悶悶的不做聲。厲致誠直接將她拉進懷裡,低頭盯著她:「我換個說法?」

     「哼?」

     「我連人都是你的,錢當然也是你的。」

     林淺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

    ——————

    《如果蝸牛有愛情》版本

    春暖花開的日子,許詡突然想去買車了。

    在挑選東西的品味上,她跟季白一向是南轅北轍、絕無默契的。

    譬如此刻,季白看著店里新來的一款白色Mini cooper,愛不釋手。

    「女人就該開這樣的車。」他說。

    許詡鄙夷地看他一眼:「我為什麼要開這麼嬌柔幼小的車?」

     季白看著她嬌柔幼小的身材:「……」

     最後,轉了幾家4S店後,許詡終於在一輛體積極為龐大、外形十足彪悍的越野車前停步了。

    「就這輛!」她頤指氣使地抬了抬下巴,「我一眼就看上了。」

     汽車銷售經理:「您確定?這輛車一般都是男性開,您先生正合適。」

     許詡怪異地看他一眼:「你做銷售這一行的,難道最基本的原則——不要以貌取人,都不知道嗎?」

     汽車銷售經理:「哈哈、哈哈。」

     她 ​​一向有主意,季白也不急著反駁,而是拿起汽車產品手冊,大概瀏覽一遍,心裡有數了。

    「要不要試駕一下?」他假裝若無其事地問。

    於是許詡就興致勃勃地去了。

    十分鐘後,她灰頭土臉地下了車。

    「力氣不夠……方向盤轉得很累,剎車一腳踩不到底……算了,的確不適合我。」

     一直陪著她試駕的季白和銷售經理都快忍不住要笑了。

    明明就是手短腳短,根本開不了這個大車好不好!

    最後,許詡還是坐上了mini,試駕之後,決定買下。

    季白略有點得色地點頭:「要相信你老公的目光,還是這種小巧的車適合你。」

     許詡沒買到心儀的車,十分憤憤。神差鬼使就來了句:「是啊,適合我的東西,都是小的。」

     季白感覺這句話有點怪異,但是也聽不出具體怪異在哪裡。許詡的臉卻兀自紅了。

    都怪最近交的那個損友林淺,發了一個經典的笑話網站給她。可她一向博覽群書、每個網站都喜歡刨根究底……結果,看了大量的黃段子。

    真不該看的,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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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0 17:49:50 |只看該作者
第68章 幾家歡喜

     陽光熾烈,陳錚正帶著DG亞太區總裁一行人,巡視司美琪在霖市東郊的生產基地。

    正是下午,工廠裡機器轟鳴,穿著藍色制服的工人們埋頭苦幹,一派熱火朝天的景象。於是那幫洋人們看到後,紛紛點頭,表示滿意。

    陳錚對於現在的司美琪,也是比較滿意的。要知這世上從來沒有雪中送炭,只有錦上添花。司美琪被DG收購的消息傳出後,原本關係已經趨於僵化的供應商、合作商們,紛紛改變了態度。不說殷勤備至,畢竟大家都還在觀望。但至少是不敢得罪他了。

    而消費者顯然也有很強的崇洋媚外心理。自從司美琪搖身一變為外資品牌,門店的銷量也有所提升。而得到了DG的資金注入後,他的工廠又重新運轉起來。

    多麼好的良性循環。沒有這些人模人樣,實則貪婪又傲慢的外國人,還真辦不到。

    可有道是請神難,送神更難。陳錚以為今天的視察圓滿結束,徹底將這些洋人糊弄過去了。誰知步出工廠時,走在最前面的DG亞太總裁卻發話了。

    而且態度很嚴厲,直接向陳錚開砲。

    「Ben!能否解釋一下——擺放在五號倉庫的貨物,是怎麼回事?」

     Ben是陳錚前幾天給自己起的英文名,便於跟他們溝通。此刻,他心裡咯噔一下,但嘴上還是沒承認,說:「查理斯先生,那是我們的一個休閒包產品系列。」

     查理斯是一位四十餘歲、又高又狀的澳洲人。他有一雙非常大的藍眼睛,鼻樑很高,皮膚非常光滑,這令他的長相看起來有幾分憨憨的孩子氣。

    此刻,他就搖了搖頭,說:「Ben,你沒有說實話。我看過那批貨物的檢驗報告,產品不合格率非常高。不少貨物的面料存在色差,內部縫紉也不整齊。甚至還有一部分採用了與產品說明不符的、質量較劣等的材料。我猜……這批貨物是趕製出來的,對嗎?」

    他一說完,所有人都靜下來。陳錚這邊的人,更是面面相覷。

    陳錚陣陣心虛。

    這批貨,的確是趕製出來的。

    半年前,當新寶瑞的休閒包市場萎縮時,陳錚從銀行舉債,打造了這個新的休閒包產品系列。當時,因為司美琪已經跌入了最低谷,人員流失十分嚴重、資金周轉也有困難,產品質量當然打了折扣。

    但這批包,大部分還是採用非常好的材料製作,投入非常大。至少從單個包的外觀,消費者絕對看不出明顯問題。

    今天查理斯一行來視察,他還專門囑咐倉庫的人,擺放了些質量較好的在上面。

   公司轉交給外資方的資料,堆了滿滿幾屋子。陳錚以為查理斯這種大老闆,肯定不會細看。誰知道他從哪裡看到了檢驗報告?

    陳錚在心中有些懊惱,還是大意了。

    這時,其他幾個外國人,也七嘴八舌議論起來。他們來自不同國家,帶著各種口音的英文,吵得陳錚的腦袋有點發疼。

    「嗨,諸位。」他皮笑肉不笑地打斷了他們,「我能不能解釋一下?」

     他們全安靜下來。

    陳錚笑了笑,說:「這批貨的確存在一定的質量問題,所以我們沒準備放在一線城市銷售,而是打算調低價格,投放到二三線市場……」

     他的話還沒說完,查理斯已經再次開始搖頭:「Ben!你怎麼可以這樣想?優質,永遠是DG追求的第一目標。即使是價格低廉的產品線,也應該保持水準。不行,我不同意。」

     陳錚忍了忍,繼續保持笑容說:「查理斯,你能不能聽我講完?」

     查理斯瞪大眼看著他。

    陳錚:「合作之初,你們之所以對司美琪感興趣,一方面,是因為我們是全中國銷售網絡分佈最廣、影響最大的企業。在愛達、新寶瑞都沒有涉足到的三線城市、甚至鄉鎮,我們都有代理商。這對DG將來在中國做到市場第一,是至關重要的;

    另一方面,因為我們本土企業,對中國國情,的確比你們更了解。中國跟美國、澳大利亞不一樣。我們的城市發展非常不均衡。富裕地區,有富裕地區的需求;貧困地區,有貧困地區的消費方式。根據我的經驗,這些你們覺得質量一般的產品,銷售到二三線城鎮,完全沒有問題。它們甚至會賣得很好,帶來豐厚的利潤。而這與我們銷售中高端產品,完全不衝突。」

     他說得信誓旦旦,可以查理斯為首的外資方們,還是皺著眉頭。

    「噢,不,Ben!」查理斯說,「你說得有道理,但這些產品,跟我們DG奉行了一百多年的企業宗旨是違背的。如果這樣的產品出現在DG旗下,我們根本無法向美國總部解釋,也會嚴重有損企業形象。所以我認為,這批產品應該立刻退出市場。我們絕不能為了一時的利潤,就放棄了原則。這件事沒有商量的餘地,請……」他說了句生硬的中文:「馬上去辦。」

     這還是DG入主司美琪以來,雙方第一次在經營管理問題上出現大的分歧。

    當然,這種情況,在之後還出現了很多次。這幾乎是每一家「賣身」外資的中國民營企業,都會面臨的陣痛。

    而此刻,陳錚就深深感覺到了這種陣痛。

    眼前,幾個外國人還在交頭接耳、低聲議論著,還有的直接用不贊同的目光看著他——外國人有時候就是這麼不會做人,直白得讓人想要吐血。

    而他身後,幾個中方下屬全沉默著。因為老闆的面子被掃,他們也不敢出聲。

    陳錚靜默片刻,笑了:「好,這個觀點我同意,我會立刻派人去辦。」

    查理斯聽完他的表態,立刻綻放笑容,高高興興地將他的肩膀一摟。

    「Ben,謝謝你的理解和果斷!」查理斯熱情洋溢地說,「我相信我們會合作得很好的!」

     陳錚大笑出聲:「當然!這還用說嗎?」

    他們這麼一笑,周圍人全笑了。陳錚跟他一起,被眾人簇擁著繼續往前走,心中卻狠狠罵了句「操」!

    ——  

    陽奉陰違,從來就是陳錚的性格中,不可獲取的組成部分。

    這天下午,在把外資方送出工廠大門後,他表示要「馬上解決問題」,轉身回了工廠裡。

    幾個小時後,他和幾個心腹,站在工廠門口,看著那些在外國人眼裡「不合格」的貨物,一車車地往外運。

    心腹們也有點心疼了。其中一個開口:「陳總,這批貨挑一挑,至少還有六七成可以賣的啊!」

     另一個說:「這塊兒庫存是我們之前投入的,損失了也是我們自己的。而且將來到了年底,公司賬面不好看,按照投資協議,陳總你的管理權限就會被削弱。那幾個澳大利亞人,打的不會就是這個主意吧?」

     陳錚臉色也非常差。

    他想起了幾個月前,自己是如何躊躇滿志地站在這批剛下線的貨物前。那時候在他看來,休閒包市場就是塊從別人嘴裡吐出來的新鮮肥肉,誰先下手,誰就能叼走。

    可事實就是這麼殘酷。

    厲致誠的休閒包系列Aier,沒有早推出,也沒有晚推出。偏偏在他的產品全部生產下線、剛剛要投入市場的前幾天,重磅推出市場。如果早一點,他還可以不用壓這麼多的庫存;如果晚一點,說不定他已經佔領了市場。

    ……

    往事已成追憶,此刻,他看著血色夕陽,冷冷地答道:「我難道不知道查理斯打的什麼主意嗎?別理他們,這批貨今天就轉運出去,照樣放在偏遠的門店賣。派人盯緊他們幾個,如果有動作,就讓門店先把貨品下架,應付過去就是!」

    ——

    次日上午,在得知陳錚已經「開始全面清理次等貨品」後,查理斯很高興。同時,他也召集了陳錚在內的所有高層,召開下一步的戰略工作會議。

    諾大的會議室裡座無虛席。查理斯坐在首位,興致勃勃地開口:「中國人有句話,叫做「唯馬首是瞻」。現在,厲致誠就是中國本土箱包企業的馬首。」

     會議室裡靜悄悄的,大家都知道他這個比喻的確很恰當。

    愛達拒絕了收購,新寶瑞態度曖昧不明。因此DG在中國的收購業務,全面受阻。大家都很清楚,新寶瑞正觀望著行業老大愛達。不光是他們,其他箱包企業更是如此。

    DG想要完成全面收購的宏圖,就必須先搞定愛達。

    而按照國際商業巨頭跨國收購的慣例,如果直接收購不成,就要在市場展開直接打擊了。

    利用自身的絕對優勢,把中國企業打趴下,最後,以更低廉的價格收購其股權。

    「中國還有句話,叫做「軟的不行來硬的」。」查理斯又講了句俚語,並且還沾沾自喜,似乎自以為講得很不錯。而台下坐著陳錚為首的中方代表,全都沒什麼表情。

    「鑑於司美琪現在的銷售渠道,以及中國的消費現狀,我和Ben商量過了,想先將DG旗下的二三線品牌,推入中國市場。」查理斯講到專業部分,儼然變得嚴肅和冷靜起來,「這幾個品牌,也是DG旗下利潤貢獻最大的部分。我相信一定會被中國消費者廣泛接受。」

     眾人嘩嘩嘩鼓掌,陳錚也笑了。的確,那幾個品牌無論質量、外觀都非常好。你不得不承認,國際巨頭就是國際巨頭,東西就是不一樣。一旦推出,一定能把厲致誠、寧惟愷之流打死。而他的司美琪,也可以搭順風車,趁機奪回市場地位。

    這時,查理斯卻轉頭,看向身旁的林莫臣——作為投資方代表,他今天也被邀請參加了公司戰略會議。只不過一直沒有發言。

    「Jason!」查理斯跟他講話的語氣非常親暱,「你認為我們這個想法可行嗎?」

     林莫臣笑了笑,雙手交疊搭在腿上,抬頭環顧一周,說:「我是做投資的,對經營不發表意見。」

     「Come on!」查理斯笑了,「Jason,誰不知道你在做投資前,自己的企業已經在納斯達克上市,現在委託了職業經理人打理而已。給我一點意見,好嗎?」

     這時,包括陳錚在內的中方代表們,又一次對這位同為華人的投資人,刮目相看了。

    林莫臣也不推脫,點了點頭,說:「我對這個行業了解不深,不能發表更具體的意見。不過你鎖定的二三線品牌,的確在中國,這一塊利潤更大。用中國話說,是「兵家常爭之地」。」

     翻譯將這句古話告訴了查理斯,他眼睛一亮,說:「你說中了我心中所想。Jason,為什麼你負責了司美琪和新寶瑞的收購,卻不負責愛達?如果由你去做,我相信效果會更好。」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看向林莫臣,陳錚更是不動聲色地打量著他。

    誰知這時,林莫臣就像察覺到他窺探的目光,倏地抬眸,瞟了他一眼。

    這一眼看得陳錚心頭一震,像是洞悉,像是漠視,更像是……警告。

    轉瞬間,林莫臣已經移開目光,含笑對查理斯說:「個人原因。而且我一個人精力有限,讓我的同事去做更合適。」

     ——

    又到了周五傍晚。

    林淺穿著藍色工作服,站在一條流水線前,身旁是四五個工人師傅,正在給她展示一款款面料。

    林淺看一款,就搖一次頭:

    「不行。這個太厚;

    這個耐磨指數太低;

    這個面料……真不好看啊。」

     四五種面料看下來,為首的工長有點無奈:「林總,你到底想要什麼樣的面料?」

     林淺想了想說:「我想要做出現在市面上,最輕、耐磨性好,並且最漂亮,女人一看就會喜歡的面料。」

     工長:「……」

     林淺噗嗤笑了,說:「是我講得太籠統了。這樣,我來選定幾個顏色和材質類型,你們再改良試試。這是我私人的委託,獎金我來發給你們,保證讓你們滿意。但是記得保密。」

     工人們全笑了,說林總哪裡的話,有事招呼一聲就行。但大家都知道,林總接管明德大陸公司以來,管理風格一向幹練親和,言出必行。她說獎金會讓大家滿意,那就一定非常豐厚。這種委託,又廢不了多少功夫,普通人求都求不來呢!

    跟工人們又聊了一會兒後,林淺才離開車間。剛走了幾步,手機響了。

    每週的這個時間,毫無疑問是厲致誠。

    林淺的心彷彿也隨之雀躍起來。

    「你到長沙了?」

     誰知這一次,厲致誠卻讓她失望了。

    「我還在霖市,馬上要出差。」

     「……哦。」林淺答,「好的,那下週再見。」

     雖說他承諾每週見面,可真忙起來。他的諾言,也有無法踐行的時候啊。

    電話那頭,他卻笑了。

    「不。」低沉的嗓音,彷彿帶著淡淡的蠱惑,「你過來。」

     林淺:「噯?」

     「已經給你買了今晚飛北京的機票,如果現在動身去機場,還來得及。」他淡定地說。

    林淺卻不淡定了:「現在?!我連行李都沒收拾。」

     「家裡都有。」他簡明扼要地說,「我已經替你收拾了。」

     林淺的心怦怦地跳。怎麼搞得像私奔相會似的?

    「來嗎?」他問。

    怎麼可能不來?

    ——

    抵達北京的時候,夜色已經很深了。

    林淺就拎了個手袋,白襯衣西裝裙高跟鞋,走在拖著行李的人群中,顯得格外另類。她一眼就看到厲致誠站在接機口。

    他倒好,換下了西裝,一身休閒,雙手插褲兜里,淡定自若地望著她。

    林淺走過去:「怎麼這麼急啊?」

     厲致誠伸手就摟住她的腰:「春宵苦短。」

     林淺忍不住笑了。抬頭看著他在燈下澄亮的眼睛——看來他最近進展很順利,心情很好啊。居然會說這麼放肆的話。

    定的酒店就在機場附近,林淺有點意外:「怎麼不住市裡?」

     厲致誠答:「明天還要飛去其他地方。」

     林淺就了然了。

    凌晨時分,繾綣過後。「飽餐」了一頓的厲致誠,將她壓在身下,手沿著她光裸的背,緩緩撫摸著。而林淺正趴在床上,低頭在看手機上的面料資料。

    過了一會兒,她轉頭看著他,眼睛亮閃閃地:「老公,我有一個想法。」

     「嗯?」

   「我要自己做一個品牌。」

     厲致誠抬眸看著她。

    四目凝視,林淺有點訕訕地笑了:「你是不是覺得我太好高騖遠了?我知道現在的市場很成熟,做一個新品牌出來很難。但……」她瞧他一眼:「我雖然不是你,但我還是想嘗試,憑我自己的力量,做一個全新的、屬於我的品牌出來……」

     「好。」他乾脆地打斷了她。

    林淺眨眨眼,望著他沒出聲。

    「你可以做到。」他將她翻了個身,手撐在她身側,低頭撫摸她的臉,「我的女人,也想從市場,分一杯羹嗎?那麼我作為市場領導者,對這個新品牌,是封殺,還是不封殺?」

     這句情話,夠「狠」也夠強勢,林淺被撩撥得心弦一顫。

    「你敢!」她瞪他一眼,「今後林淺品牌到的地方,請厲致誠速速退避三丈之外,不許冒犯!」

     厲致誠低頭就吻住了她:「讓我控股。」

     林淺伸手就推開了他:「不要!這是我自己做的品牌,跟你沒關係。而且今後我做起來了,你也不許發表任何意見——我要完全依靠自己的力量,做一個品牌出來。失敗了,我也認了;成功了……」她得意地瞟他一眼:「你也不要眼紅我這塊兒利潤,到時候我可以讓你參股。」

     林淺沒說出口的是,自從那天哥哥一句「你是他唯一的弱點」,就一直令她蠻不舒服的。誠然,她的才華無法與厲致誠這樣橫空出世的鬼才相比。但她也不差啊。

    的確,她一直崇拜著厲致誠,站在他身邊,也從不覺得自卑。但哥哥這句話,卻像勾起了她心中刻意忽略很久的某種情緒——其實在一個人的光環下站久了,她也會疲憊,她也會自卑,她也會茫然,害怕將來失去自我。

    所以,做一個屬於自己的的品牌這個想法,慢慢就在她心中醞釀成型了。

    不為賺錢,只為找到更清晰的自我。

    這個過程,與厲致誠無關。

    ……

    自己的女人野心勃勃要去創業,還只肯許諾給他參股的權利。厲致誠的感覺就像是從來沉寂平穩的心臟,被她的手輕輕捏了一下。

    有點不適。因為她從此不完全在他的掌控中。

    但又似乎看到了更鮮活更自由的她。

    然後勾起了他內心深處,更強烈的佔有慾。

    「好。」他低頭親了親她的紅唇,「拭目以待。但我不保證將來不強行收購。」

     林淺:「……混蛋!」

     ——

    次日一大早,林淺就被厲致誠從床上抱了起來。

    「這麼早的飛機?」她有點困惑,還以為要在北京逗留一天,晚上才走呢。

    厲致誠淡淡一笑,拿著兩人的行李,牽著她的手出門。

    待辦理乘機手續時,林淺傻眼了:「去歐洲?」

     好吧,簽證辦下來她可以理解。她的護照一直放在家裡,之前又有幾次申根,不需要本人面簽就可以代辦。她也知道,他最近有去歐洲出差的計劃——這是他錦囊妙計中的一個重要步驟。

    可是居然不聲不響把她也拐來,陪他去。

    當然,兩個人去歐洲,哪怕是辦公事,也會變得一路甜蜜。不過……

     林淺斜瞥他看似冷峻的側臉。

    還是挺黏人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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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0 17:50:09 |只看該作者
第69章 渾水摸魚

     酒店臨街,一側是條陰雨綿綿的小巷,另一側則是濕漉漉的廣場。廣場周圍是灰白厚重的教堂、鐘樓。遠處,則是渾濁的阿諾河,河上一座古老的廊橋,煙雨飄搖。

    林淺以前沒有來過佛羅倫薩,但是聞名已久。如今大戰在即,兩人卻跑到天涯海角的這一處小鎮,彷彿與世隔絕,心情格外寧靜。

    她坐在酒店房間的床上,正在整理箱子中的衣物。厲致誠則坐在邊上看著。

    東西都是他從霖市帶過來的。她很快發現了不對勁。

    將箱子裡一疊裙子抱出來,送到他跟前:「怎麼你給我帶的全是裙子?」

     厲致誠掃一眼那疊裙子,抬眸直視著她,淡淡答:「因為你的腿漂亮。」

     林淺「切」了一聲,可又忍不住笑了。出門在外,光有裙子多不方便啊。可她只能認命了。

    一邊把裙子往櫃子裡放,她一邊想:平時他從未給她收拾過衣物。今天才知道,原來他的偏好這麼明顯這麼單調。

    但她很快發現,自己這個結論錯了。因為她接下來發現了一疊五顏六色的小內褲和胸罩。而他的內褲,則全是黑的,整整齊齊疊在邊上。

    林淺一數:紅、黑、紫、藍、綠、白、褐……她扭頭看著他——要從她那一整抽屜內衣裡,找全這麼多顏色,也不容易。

    「這是幹什麼?」她指著那疊花式內衣,「七個顏色,你當你是在集龍珠啊?」

     厲致誠雙手枕著後腦,往床邊一靠,答:「隨手拿的。」

     切!誰信啊,隨手就拿齊了七色光?

    林淺看著眼前襯衫筆挺、皮鞋埕亮、容顏俊毅的他,看著這個身為行業巨頭的男人,腦海中卻浮現一個很不和諧的畫面:昨天,他獨自在家,將未婚妻的小內內和胸罩,仔細挑選一番後,再一件件仔細折疊,放進箱子裡。

    好吧,她承認她突然爽到了。

    下樓時,林淺看著他挺拔的身形,忽的冒出個念頭:他這個人看著腹黑老練、不動聲色,其實吧,在床上很追求情趣,也很能折騰花樣……想到這裡,她的臉頰微微一燙。

    她以後也要追求更多情趣!

    這時,厲致誠正駐足在門廊下,低頭在打電話。烏黑的短髮、棱角分明的側臉、薄薄的大衣,站在濛濛細雨裡,英俊得像這小鎮上沉寂多年的雕塑。

    林淺凝視著他,就有點出了神。

    「OK,see you later.( ​​好,一會兒見。)」他掛了電話,轉頭看著林淺,「對方的車馬上就到,接我們過去。」

     林淺點點頭。

    忽然反應過來,瞪大眼睛看著他:「你的英文!」

     她有沒有聽錯?這麼流利這麼快,根本跟她沒差別!

    厲致誠雙手往衣兜里一插,答得淡然:「練的。」

     去!上次在美國,誰說自己連點單都不行?這兩年從來沒見他看過英文書,練哪門子英文啊?

    又扮豬吃老虎!當初為了追她,果然是無所不用其極麼!

    林淺恨恨地看著他,他卻微微一笑,摟著她上車。

    ——

    事實上,厲致誠的英文豈止是流利。接下來的兩天,他連談了兩家製作皮具和休閒包的公司,根本不需要翻譯在場,更不需要林淺幫忙,就拿下了這兩家在亞洲地區的銷售代理權。

    這兩家都是當地企業,規模不大。一家的產品並未銷售到意大利之外,另一家則乾脆只在意大利中南部發展。所以有厲致誠這樣的中國巨頭來談合作,他們是很高興的。代理的費用也不貴,厲致誠一口氣就拿下了五年的代理權,同時下了兩張對他們來說巨額的訂單。

    步出對方的辦公小樓時,正是黃昏,小鎮燈光璀璨,眼前的長街兩側商舖林立,全是全球知名的奢侈品牌,就像一條通往未知的星光大道。

    林淺挽著厲致誠的胳膊,看一眼他裝著文件的黑色背包,有點得意:「咱們也土豪了一把,跑到歐洲來下訂單了。」

    厲致誠淡淡一笑,眼睛看著前方:「總有一天,將愛達的旗艦店也開到這裡來。」

     他很少說這麼直抒胸臆的話,林淺聽得心頭陣陣激盪,「嗯」了一聲,豪情萬丈地往前方那些奢華的商舖一指:「將來我的品牌,也要開到這裡來!跟你的開在隔壁。」

     厲致誠忽的停步,手臂一收,將她扣進懷裡,低頭就吻下來。

    異國他鄉街頭,四處都是不同膚色的陌生人。他擁著她,站在細雨飄渺的街道中央,無聲親吻,也無人打擾。

    ——

     晚餐就在街頭的一家小店用的。紅酒加牛排,簡單的搭配,味道卻出乎意料的好。林淺喝得有些微醺,拿出他包裡的資料,一邊看一邊問:「一共拿到幾家了?」

     「加上從國內企業手裡轉賣的代理權,一共五家。」厲致誠答。

    林淺仔細翻看五家企業的資料,有營業額上億歐元的德國大公司,也有剛才那樣、佛羅倫薩的當地企業;有皮具,也有休閒包。不過大多定價適中,還有的以非常低廉的價格供貨給厲致誠。質量也有一定差別,有的可以媲美DG的二三線產品,有的很有意大利風情,但是作工卻很粗獷。

    不過他們都有個共同特點——年代久遠,至少都有五十年或者上百年的歷史。

    這一點,倒是跟DG很相似。林淺有點壞壞地想。

    吃完飯,厲致誠將她的手一牽:「去拿最後一家的代理權。」

     林淺有點意外:「這麼晚?」

     ——

    小鎮的夜生活已經開始,巷子裡的酒吧音樂轟鳴,街頭藝人戴著寬檐帽,靠在牆腳優雅地吹著薩克斯。

    厲致誠帶著林淺,一直拐了好幾道彎,才在當地居民聚居的一條巷中,找到了個小小的門臉。灰褐色的石牆,方方正正一扇門,門口居然還掛著盞中國燈籠,紅通通的朦朧動人。

    一個高大的金髮青年站在門口,看到厲致誠,熱情地迎上來:「嗨!厲!」

     厲致誠也笑了:「嗨,大衛。」

     林淺站在一旁,看著兩個男人擁抱在一起。很意外,也很有趣。

    厲致誠什麼時候交了外國朋友了?她居然不知道。

    兩人又低聲打趣了彼此兩句,這才同時看向林淺。

    「我的未婚妻,林。」厲致誠說。

    大衛那碧藍的眼中綻放熱情的光芒:「多麼漂亮的女孩!林,我是大衛。很高興見到你。」

     ——

    三人走進小店裡,短暫交談後,林淺才知道,原來上次厲致誠跑遍全球尋找適合「長弓」的面料時,才結識了大衛,機緣巧合下成為了朋友。

    而這次厲致誠來,就是要買下他家祖傳手工皮具包的中國代理權。

    進了店,才發現裡面很大,又窄又深。別看外頭看起來很普通,裡面卻裝修得十分精緻靠近。兩側全是玻璃櫃,一個個漂亮的皮包,躺在裡頭。林淺也是行家,一看就知道作工非常精緻,是難得的上等品。

    「這麼大的店,就你一個人?」林淺問。

    「不。」大衛笑呵呵地答,「還有五個女孩做服務員,十八個工人。我只負責設計。」

     林淺欽佩地點頭:「太棒了。這些包是我這次來佛羅倫薩,見到的最出色的的產品。」

     大衛非常高興,直接從櫃子裡拿出個漂亮的手袋,遞給她:「送給你!為了你的讚美。」

     林淺連忙擺手:「太貴重了!」

     大衛就看向厲致誠——別看他看著直爽簡單,倒也很有眼力價。

    厲致誠就笑了,看她一眼:「沒事,拿著。」

     林淺只好收下,愛不釋手。

    原來這大衛自從從父親手裡接過這家祖傳小店後,一直非常隨性自由。想開張就開張,想出去旅遊就直接把店關了,讓工人放假,自己徒步不知跑到哪個國家去了。不過他的手藝、作工和設計幾乎是整個佛羅倫薩知名的,所以一年就算只做一個月生意,也足以養活自己。

    也有國際奢侈品牌,想將他和他的品牌收入囊中。結果呢?被他嚴詞拒絕。因為他不喜歡太累的生活。

    而這次厲致誠來,一方面是拿下他在亞洲的代理權,合資建廠生產;另一方面,也是邀請他到中國去玩、並且監督管理工廠的生產。

    這樣的條件,大衛當然樂意。

    三人坐在店面深處的吧台後,頭頂是明亮的燈。厲致誠從包中將協議拿出來,推到他面前:「你看看,有什麼想法,可以繼續往上加。」

     誰知大衛卻將協議推回他跟前:「不用了,你負擔了我來往中國的路費和住宿,足以買下代理權了。我們家人做生意,絕對公平。」

     林淺:「……」

     厲致誠:「……」

     最後,厲致誠替這大男孩做主,直接按照他擬定的協議,雙方簽下了大名。

    直至第二天坐上返回中國的航班時,林淺還在笑這件事。

    她靠在寬大的座椅裡,斜眸瞟向身旁的男人:「你可真厲害,一趟旅遊差點就換來一個代理權。」

     厲致誠淡淡一笑:「這也是緣分。」

     林淺點點頭。

    這時,坐在厲致誠另一側的大衛卻探頭過來:「厲,我可以問你個問題嗎?」

     「當然。」

     林淺也頗有興致地望著他。

    「為什麼你要買下我的代理權。」大衛說,「別告訴我是為了賺錢,我的店雖然很優秀,但在佛羅倫薩之外根本無人知曉。」

     厲致誠靜默片刻,答:「為了競爭。」

     他抬頭,看著窗外廣闊的藍天和漂浮的雲彩,緩緩說:「有一個國際知名品牌,想要進入我的國家,收購我的企業,我的搶奪市場。」

     大衛聳聳肩:「所以我經常說,擴張是最無趣的事。它把工藝變成了商業,無趣又無情。討厭的侵略者,我支持你。」

     厲致誠和林淺都微微一笑,厲致誠繼續說道:「在中國,很多人有一個觀念,會覺得外國產品比國內產品質量更好、更能體現個人品味……」

     大衛:「荒謬!」

     厲致誠:「……這樣一個外資品牌進入,在中國的環境下,就會像一枝獨秀,把中國品牌都比了下去。一旦消費者了解並接受了它,我們的民族品牌就會面臨困境。所以,我不能讓這樣的情況出現。」

     林淺將小桌板上的幾個杯子,一個個排列在一起,然後接口說:「我們打算怎麼做呢?打個比方——前幾年,中國有個特別著名的小吃,叫做「掉渣餅」。因為口味特別好,所以一時風靡很多城市。但隨後,出現了很多類似的連鎖店,質量層次不齊。而消費者也不知道,怎麼分辨哪家才是正宗的。吃一家,不是這個味兒;吃另一家,依然不是味兒。最後,他們索性都不吃掉渣餅了。這個產品越賣越差,最終被市場淘汰,現在已經很少看到了。」

     大衛有點聽明白了,張大嘴:「所以……你們買下許多代理權,就是要讓消費者不知道哪家掉渣餅才是正宗的?」

     林淺笑了,點點頭:「對。不過,我不是說你的產品質量不好,你的非常好,我們會當成高端產品銷售。而這一招在中國古語裡叫做——」她看向厲致誠。

    「渾水摸魚。」他不急不緩地說。

    ——

    這一年的四月,對於DG亞太區總裁查理斯來說,是非常有紀念意義的時節。

    因為DG旗下的四個主力品牌,正式進入中國市場。

    這個四月,對查理斯來說,也是非常灰暗的時節。

    因為他遭遇了DG近年來,最大的一次銷售寒冬。

    冷到什麼程度?

    市場業績差得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甚至懷疑數據統計錯了,他們一定少寫了兩個零!

    事情是怎麼發生到這一步的呢?

    四月初,DG中國開始在網絡、電視、平面廣告和實體店,展開大規模推廣活動。而其主打廣告,在電視台黃金時段,也重磅推出。這則廣告是這樣的:

    優雅的亞平寧半島上,一位金髮名媛正在莊園外的草地上喝咖啡。忽然, ​​一位褐色短髮、黑色眼睛,身著上世紀騎士服的男人,策馬而來。兩人驚訝地對視一眼,男人將她俘虜上馬。名媛驚慌失措,卻仍然被帶走。

    轉瞬間,畫面已經來到一個舞會,老舊的水晶燈、城堡一樣的古建築,完全就是上個世界的畫面。房間裡,許多僕人侍奉女人換上晚禮服、佩戴珠寶,最後奉上一個女士手袋。名媛接過,緩緩步出大門。

    眼前是紙醉金迷的舞池,男人就站在幾步外,朝她伸手。名媛將手遞給他。

    兩人在燈光掩映的窗前翩翩起舞,意境拍得夢幻而迷離。

    ……

    最後,是名媛穿著睡衣,披頭散發,睡顏朦朧,完全就像個鄰家女孩般,從莊園的大床睡醒坐起來。

    她似乎回憶起昨晚的夢境,有些悵然地拿起自己的手袋,走到窗前眺望。玻璃映出她絕美的容顏,一瞬間,卻像是永恆。

    ……

    字幕出現,畫外音同時響起:

    「DG,My dream.」(DG,我的夢。)

    不光是查理斯和他的手下,連陳錚看到這則廣告,都不得不承認,拍得十分有意境。用現在流行的話說,十分高大上,還有穿越復古元素,很符合中國人的口味。

    他們覺得,DG一定能成功打入中國。

    前面說過,一個新品牌的推出,不會那麼快就在市場產生爆發式反應。尤其是包,這樣的日常用品,彰顯個人品味,消費者認識、接受這個品牌,還需要一段時間。

    於是查理斯、陳錚等人,就信心滿滿地等待著市場的爆發!

    結果,他們沒有等來爆發,他們只等來了一堆贗品。

    十餘天後,在DG的市場銷量剛剛有起色時,可怕的事情發生了。

    六個。足足六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外資品牌,突然就在市場出現了。

    並且,他們的廣告處處刻意模仿DG,簡直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

    第一個品牌叫「Rain」廣告創意,是一個少女,在亞平寧半島上垂釣。突然,一個男人駕著艘小船,從海上而來。少女看到他就痴了,將手交給他,上了他的船。轉眼,已經是在海面下,兩人在水下竟讓像魚兒一樣自由行走、呼吸。四目凝望,情意無聲。

    畫面再一閃,少女已經躺在濕漉漉的岸邊,天上正在下雨,周圍昏暗一片,身邊只有她的手袋。而她雙眼噙著淚水,望著平靜的海面。她的長相並不美艷,但是有一種清澈動人的乾淨。

    字幕出現,畫外音同時響起:

    「Rain,that's my heart.」(雨,那是我的心。)

    當然了,也有不少觀眾看了這則廣告後,認為比DG的廣告更出色更動人。而事實證明也是如此,截止六月底,Rain在中國的總銷量,竟然跟DG持平。當然了,這是在兩者銷量都不算高的前提下。

    這樣似是而非的廣告層出不窮。有的品牌廣告不一定跟DG類似,但是廣告詞卻很有惡意。

    譬如一個叫「David」的品牌,標榜自己創始於1890年,竟然比DG還要早十多年。查理斯知道之後非常生氣,派人去查,結果給他的答復是:對方的確是1890年創始的,是在佛羅倫薩小鎮上的祖傳小店。但不知道怎麼的,也跑到中國來搗亂來了。

    而消費者對此的感官是什麼呢?

    一時間,他們只看到大街小巷,都充斥著各種外資箱包品牌的廣告。而這些廣告實在令人眼花繚亂,有的叫DG有的叫David;有的說自己創始了109年(就是那個DG集團),還有的說自己創始了150年;有的說自己是意大利最正宗,有的說自己是亞平寧半島最古老。

    而價格和質量,更是層次不齊。有的明明很普通的包,卻賣到3000一個;有的質量普通,但是樣式不錯,性價比很高,就賣300一個。

    如厲致誠和林淺所料,龐大的信息量同時襲向消費者,於是他們迷惑了,徬徨了。

    本來他們面前只有一個掉渣餅店,但是突然出現了十家,令他們一家都記不住。

    當然了,DG在國外畢竟有很高的知名度,還是有不少固定的消費群,能將他們區分出來。但它首先進入中國的是二三線子品牌,而不是世界頂級子品牌,對它們不了解的消費者,還是佔絕大多數。

    於是到最後,甚至有顧客到了DG的門店,微笑著問:「你們就是那家David集團的子品牌,對嗎?我最喜歡那個牌子了。哦……不是啊,那算了,不買了。」

     還有人花上千元買了一個DG的新款包,高高興興拿著上班。結果同事一看,笑了:「我也買了個意大利包,昨天門口超市促銷,200塊一個,不錯吧。」

     ……

    六月底的季度銷售會議上,一向脾氣很好的查理斯,狠狠地拍案而起,當著亞太區所有人員罵道:「無恥的中國人!」

     而同一時間,林淺和厲致誠照舊住在湘江邊上的酒店裡。她靠在他懷裡,一邊欣賞她策劃的廣告,一邊在心中嘆息:她實在是太無恥了。

    斜瞥他一眼——都是被他帶壞的!

    -----------------------

    小劇場之床上的花樣

    林淺一直覺得,厲致誠是個在床上花樣很多的男人。姿勢、力度、手段,層出不窮。這種事,當然是羞於對外人提起的。

    但自從認識了新朋友許詡後,雖說這姑娘寡言少語,但是句句精準又犀利。雖然有點氣人,但實在是個光芒奪目的女人。

    於是兩人越聊越深入。當然,很多時候是林淺在說,許詡在聽。聽完後或者鄙視、或者茫然、或者震驚、或者敬佩一番。

    譬如此刻,兩人就在聊床上的花樣。

    「你們會……」林淺湊到她耳邊,「這樣嗎?」

     許詡搖頭:「不會。」

     「那這樣呢?」又低聲說了個詞彙。很專業,許詡茫然:「那是什麼意思?」

     林淺;「噗……」

     於是,在床上的花樣,林淺完勝許詡。

    呃……應該說是厲致誠完勝季白。

    許詡向來有種不服輸的精神。這種精神不是體現在名利上,而是體現在專業性上。在這一點輸掉後,她很是懊惱,但又對林淺百般敬佩。她決定今晚回家就鄙視季白,並且督促他進步。

    然後有這種自我提升的機會,她就想到了遠在北京的簡瑤。

    「我還有個朋友。你也應該開導一下她,讓她回去開導她的丈夫。」許詡一本正經的說。

    林淺:「不合適吧?」

     許詡:「很合適。她丈夫是塊呆木頭,目中無人自以為是,我想她的夫妻生活一定很無趣。我們應該幫她。」

    在許詡這樣毫無羞澀感的女人面前,林淺屈服了。

    兩人一起給簡瑤打電話。

    許詡一向生猛,開口就問:「簡瑤,你跟你丈夫有沒有XX、OO、XOPQ過?」

    簡瑤在那頭刷的臉就紅了。

    但她熟知許詡性格,向來直來直往,率性純真,於是含糊答道:「嗯……怎麼了?」

    許詡很震驚。

    那就是有了?!

    季白居然連薄靳言都不如?

    三言兩語下,簡瑤很快在電話裡套清楚來龍去脈。於是她也有點爭強好勝了。居然瞧不起她家薄靳言?

   「你們有沒有TT、YY過?」她問。

    許詡茫然了。

    林淺也茫然了。

   「沒有。」

   「沒有。」

    兩個聲音一起說道。

    簡瑤微微一笑,滿意地掛了電話。

    ……

    床上的花樣,永遠在探索、不斷在進步的薄教授,才是最棒的那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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