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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小黑明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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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黃化宇]兩漢開國中興傳志暨東漢秘史(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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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16 09:12:40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章     漢王平魯即位封賞功臣

  卻說漢王君臣知楚王獨奔烏江,正望五將回軍消息。忽五將呂文通等軍至,將楚王首級獻上。漢主不忍久視,令以木匣盛之。漢王欲封文通五將,各爭功不已。王乃放聲大哭曰:「是誰殺吾弟也。」五將見王不悅,乃直告曰:「楚王非臣等所殺,是其自刎,持此首級獻王。」王曰:「如是則功無優劣矣。」即日封王翳衡陽侯,楊堯赤泉侯,楊武吳防侯,呂勝昆陽侯,呂文通武岡侯。五將謝恩而退。漢王又傳令曰:「軍中若獲楚王家屬不許損害,即當獻出,吾以恩禮待之。」有識者答曰:「楚王夫人虞姬先已自刎身死。」漢主聞言,甚歎息不已。次日王命大小將士俱還洛陽,聽候封賞,車駕剋日便行。軍中正待準備行裝,子房知之,慌奏王曰:「天下未定,大王豈可便回洛陽。」王曰:「楚已天亡,何為未定?」子房曰:「現有魯國堅守未下。魯乃聖人之國,昔周公封於魯,崇信義,重禮教,詩書禮樂相傳,名哲之士甚廣。他日倘有智謀用事,為患非小。王宜乘勢率精兵以伐之,魯平然後還兵可也。」王曰:「卿言誠是。」遂大賞三軍。
  次日,傳命進兵至魯,欲令將士四面攻城。而城下弦歌之聲不絕。漢王聞知歎曰:「儒者樂聖人之道義,雖亂世猶鼓琴而樂聲外聞,教化所洽如此其深也。」遂親詣曲阜祭奠孔子而還。且說魯國君臣知漢兵屯於城外,堅閉城門,但相率立於城上。子房於城下大呼曰:「今漢王大兵至此,宜開門納降。魯乃禮樂之國,豈不識時達變,何待攻城?」魯將士曰:「吾魯王無拒敵之意,但恐降漢則楚王必來攻擊,不得不堅城,以待楚也。」子房曰:「楚王已死,故漢王以得勝之兵乘勢下魯,爾或執迷,亦有楚王之襯矣。」魯人不信項王之死,尤欲堅拒。漢王乃令將士以楚王之首示之,魯君臣始信楚滅,遂開門出迎漢王。漢王坐定,出榜安民,命魯王葬楚王之骸。漢王親自與眾侯王大小將士代楚王掛孝三日,發柩葬於穀城東一十五里,改封楚王為魯國公。事畢,漢王傳命諸侯將士俱入洛陽,聽候封賞。
  又有詩漢楚王日:
  拔山力盡戰爭休,蓋世英雄已入丘。
  帝業頓亡非智淺,皇天有意輔炎劉。
  時韓信部軍已駐定陶,下定營寨。聞漢王駕至,出營外數十里迎接,駕至將近,韓信俯伏,信部下軍大邀喝曰:「天下兵馬都元帥破楚大將軍三齊王韓信謹祗候迎駕。」漢王聞之大驚,暗思楚王已滅,天下方寧。韓信若為三齊王,齊地最雄,倘然有變,安能制之?時定陶官軍百姓莫不夾道奔趨觀望車駕,果然旌幡耀目,車馬駢闐。王於車中亦甚欣悅,舉目四處瞻視,正見一座營寨壁壘雄壯,戈戟森嚴,旌旗隱隱遮天,士卒喧聲沸海。王問左右曰:「何營也?」左右曰:「三齊王韓信之營。」王令停驂視之良久,心中甚是疑慮,乃密問子房曰:「項氏已滅,韓信尚執天下兵權,以信之略,威震四海,天下無敵,吾甚畏之。」子房愕然大驚,謂漢王曰:「方今天下初定,大王不宜有此疑心,恐有洩漏;信若生變,非比楚王之敵,惟王存之於心,自思可也。」漢王然之。
  後人歎信詩日:
  假印權齊心忿怒,只因勍敵未曾除。
  載觀營寨並呼喝,益使君心轉慮疑。
  況是英雄威勢重,那堪驕侈弗謙虛。
  漢王自此機謀起,可惜功高不善居。
  次日駕至定陶縣,傳命設宴,宣眾文武群臣諸將赴宴。酒罷,漢王謂韓信曰:「今楚已滅,天下太平,元帥可納齊王印。」眾官盡皆失色,韓信不語。王又曰:「元帥當日恐齊反側,使蒯通來假印鎮守,乃權封之。」信曰:「昨者王亦特詔正封,何故易命?」王笑曰:「齊國吾已許長子劉肥也,封元帥為楚王。」信拜辭其職。王曰:「楚國在中巫郡地,方五千里,有十年糧石,精兵二十萬,何有不如齊國?」信見漢王不悅,方受楚王之印,謝恩。王又實封彭越為大梁王,封英布為九江王,三王俱領印謝恩畢。王命其餘大小將士俱侯駕入咸陽之日論功封賞,諸將聽命。即日拔寨班師,大軍擁護車駕前赴咸陽。
  有詩論漢王日:
  昨日英雄喪九泉,垓前點點血猶鮮。
  君王何事忘恩速,才到昇平奪將權。
  於路郡邑官軍士庶莫不歡欣鼓舞,迎接車駕;所過之處,秋毫無犯。不及旬日,駕至咸陽。蕭何率長安軍民等官遠迎車駕。入城登殿,百官文武朝參已畢。漢王回官,諸臣俱退。次早漢王升殿。蕭何、韓信、子房等率文武上表,勸王即帝位。近臣接表進上,漢王覽其表日:
  切聞南巢始放,適舒傒後之思;牧野初臨,即慰撫綏之望,故殷湯衍鴻圖於永久,而周武茂曆數於綿長。亙古如斯,於會益盛。茲惟殿下睿哲天成,英明神授,首龍興乾豐沛,遂虎奔於定陶,師入函關,懾子嬰而稽首;法更霸上,除秦暴以蘇民。寶貨無貪,咸仰賢君之恭儉;刑名有赦,已占聖主之寬仁。爰仗雄師奉行天命,漸取列侯封土,粗為三分有二之規,載收西楚版畫,肇建一統無疆之緒。允矣四方寧謐,信乎幾有亨嘉,率土騰歡,普天稱慶。俯念臣民等操戈運智,久戰伐之辛勤;束草裹糧,每徵需之苦楚。欣逢日出,淨收障翳之霾;快睹春回,仰被生成之澤。伏乞早登大寶,懋建洪猷,賜赦頒恩,少答轉輸之赤子,封琦顯績,無忘勞役之君臣。正位而優丕基,統緒永傳於百世;法聖明而興致治,謨烈於昭於萬年,乃所以上承天心,下副民望者也。臣等無任歡忭之至,謹表。
  王覽表大喜,遂剋日設朝,即皇帝位,詔封文武群臣,並加進品級,其最有功於戰陣者,悉皆封侯。即日賜赦詔書,遍行天下,國號大漢。咸令知會,仍賜文武群臣大宴三日,慶賀太平。宴罷,帝出聖旨,令韓信、彭越、英布三王各還所封之國,其餘文臣武將,各就範職治事,於是大小官員俱於午門謝恩,依旨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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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廿一章     高帝偽游擒韓信

  話說高帝一日設朝,面帶憂色。子房奏曰:「陛下東征西討,四方寧謐,無可憂慮,何為龍顏不悅?」帝曰:「朕思天下猶未寧也!」子房曰:「更有何處未寧?」帝曰:「楚雖已滅,尚有楚將季布、鍾離末二人未獲,故朕心不安。」子房曰:「所懼者羽也。今羽亡滅,何懼二匹夫乎?陛下降詔遍行天下,若藏季布、鍾離末者夷九族;如獲到官者,千金賞萬戶侯。」帝即准奏,出旨遍行,郡邑盡皆曉諭。因此外郡有一富民朱長者,聞知詔旨,嚴切自思家中一人,未審籍貫,恐有可疑,乃喚其人問曰:「爾莫非季布、鍾離末乎?」其人答曰:「某實楚將季布也,因楚亡無處安身,乃自貸於貴宅,今聞漢帝詔旨緝訪,獲得者千金賞萬戶侯,布謝主公恩養一載,願縛布到官請功受賞。」長者曰:「足下曾為國家名將,吾豈為此圖利,以損爾軀。爾且隱吾宅中,待吾往長安探聽虛實。」不日長者果至咸陽城內,逕謁夏侯嬰。嬰請入宅,相見畢。嬰問曰:「恩兄此來貴幹?」長者曰:「楚將季布現在吾宅,朝廷詔旨甚嚴,何以救之?」嬰半晌不語,乃徐徐曰:「兄且勿慮,待吾再思良策。」長者忙謝。
  次日,嬰入早朝,百官禮畢,嬰出班奏曰:「昨來陛下詔行天下,郡縣緝訪季布、鍾離末至今未獲,恐太嚴急反生變異。陛下不若特赦二人,則彼必投赦而出,免致紛擾。」帝曰:「卿言是也。」遂出赦書一道,特赦二人無罪,限於本月內投出者依舊封官。如於月外出者治罪如法。夏侯嬰謝恩,退至本宅。朱長者便問:「事體若何?」嬰言:「帝出聖旨,特赦二人。」長者大喜,辭歸。謂季布曰:「吾友夏侯嬰奏帝已出赦書,爾可疾忙投出。」季布即時辭長者,長者又修書一封,令布自持謁見夏侯嬰。嬰見布到,次日先入朝奏曰:「今有楚將季布來謝聖恩。」帝聞奏大悅,即宣季布。布至殿下,俯伏謝恩畢。帝曰:「論卿之仇,合當賜死,但彼時各事其主,不得不然。朕今特赦卿與鍾離末。卿在楚為右司馬,朕亦封卿漢司馬。」布叩頭曰:「亡國之臣理當萬死,荷陛下不殺之恩,再受封職,臣何以報陛下。」帝喜,命與嬰俱退朝,布詣嬰宅禮謝而散。
  一日朝罷,群臣無事,帝甚忿怒。子房忙奏曰:「天下太平,群工效職。陛下每有不豫,不識何也?」帝曰:「朕昨放赦以免季布鍾離末之罪,今季布來朝,鍾離末獨抗不出,朕故憂之。」季布出班奏曰:「臣聞楚王韓信懷陛下奪其三齊之權,改封楚王之職,以故隱匿鍾離末,不令出見。」帝驚歎曰:「官高職貴,尚自多心,忘其乞食漂毋受辱胯下之時。」言畢退朝,群臣退朝,群臣皆散。少頃中使傳旨,獨宣子房蕭何入內。帝具說韓信之事,欲設一計擒捉。子房、蕭何俱頓首奏曰:「陛下新立韓信為楚王,今大事已定,信豈有別意。陛下因此小可之人便欲擒之,逼之太急,則信必反;信反則漢之天下未能保也,願陛下容圖之。」帝不從命,二人且退,隨宣陳平入內。帝問平曰:「胯夫屢欺朕躬,今又抗詔隱藏鍾離末,朕欲擒之,卿有何策?」平曰:「信有萬變之術,鬼神不測之機,臣愚安能高出其上。」帝再問平,平無言可答。帝命近侍監伴三日,不放平出,帝亦不朝。至第四日,帝宣平問曰:「卿不言計,當殿先斬爾首,後誅九族。」平乃奏曰:「釣鼇須憑香餌,打虎只要游子,不用香餌,鼇不可得,今料信討難矣,陛下親提信可得也。」帝曰:「計將安出?」平曰:「陛下頒詔,通行天下巡遊,信就擒矣。」帝喜曰:「卿言甚善。」乃放平出。子房、蕭何見帝四日不朝,陳平連日不出,必有緣故。二人話間,陳平適至之,何問曰:「公與王上三日所議何事?」平曰:「主上欲巡遊耳。」子房歎曰:「楚王韓信休矣。」話畢各別而回。當下聖旨出朝,所值隨駕大小官軍來收搶行裝,喧動咸陽。卻有楚府大夫孫安久在咸陽探聽朝廷事績,是日聞帝巡遊天下,歎曰:「此行必擒吾主楚王也。」遂星夜奔回,見韓信曰:「天子無故巡遊,禍將及楚。」信離座仰天歎曰:「方今四海清平,萬民樂業,天子親臨撫恤民之幸也。」孫安曰:「大王誤矣。帝非撫民,專擒大王耳。」信大驚曰:「為何?」安曰:「近有季布,帝赦其罪,為大王私藏鍾離末甚是忿怒,故詐稱巡遊,來執大王,王可孰思之。」信曰:「吾不曾負漢,漢豈負吾。」左車曰:「漢帝屢負大王之功,尚言不負,此來莫非為藏鍾離末否。」信曰:「然也。論二次抗詔不出,合得甚罪?」左車曰:「枉上欺君,罪不免死。據此可出兵三十萬駐於徐州之西,主公坐寨不動。漢臣縱有機謀,不敢正視楚國。」信曰:「若依公言,使漢謂信不盡忠孝之心。」周叔曰:「臣觀漢帝謀計大王久矣。左車誠高論也,願王思之。」信默然不語,自是心亂不寧。
  不數日,人報漢帝親提大軍三十萬駐於徐州之西。信聞報大驚。曰:「果有此事當若之何?」鍾離末曰:「此時難說。帝疑王有震主之威,現今天下太平,焉用大王?末不懼怨,願大王梟首獻帝,但終不免大王之罪。今雖提兵三十萬尚頓徐州,未敢犯楚,大王若依左車之言,今晚出兵三十萬安營距住,萬無一失,如或執迷,則國破家亡,彼時悔之晚矣。」信曰:「吾非不知出兵為良策也,但漢不負吾,吾豈負漢?」言畢,令左右將末斬訖,隨引眾官出城將末首級獻與漢帝。帝見信伏於帳下。厲聲問曰:「爾藏鍾離末,二次抗詔不出,今雖斬首,焉得無罪?」信默然無言。帝命將信監檻,隨即招集信部下文臣武將軍士,一齊拔寨,俱赴咸陽。帝至咸陽便欲將信斬首。子房諫曰:「信立多少功勞,輔成一統天下,願陛下詳之。」帝聞奏沉思半晌,乃謂信曰:「卿屢有欺朕之心,本當斬首,但念卿有立國之功,姑免卿死,去大楚之軍權,封卿為淮陰侯,只於咸陽住坐。」信點首羞慚謝恩而退,歸至第宅甚是蕭疏,每日獨行獨坐,絕無一人相顧往來,衣食不給時,或自怨自恨。歎曰:「不聽蒯通、左車、周叔、孫安之言,果有今日。」乃自占一絕句,詩日:
  收秦燕趙略三齊,破楚封王事亦宜。
  不用蒯通周叔計,遭擒削職悔時遲。
  時大漢九年六月。北番軍馬入界,侵掠百姓,至於代州下寨。邊報奏入,帝聞奏大驚,問群臣曰:「北番犯境,誰可敵之?」陳平奏曰:「欲退番兵,須用武騎將軍陳豨方可。」帝准奏,傳旨宣豨拜為總師,受印於樞密院,交兵二十萬,將韓信原用兵器衣甲付與陳豨。豨入內謝恩,出朝從信第宅經過,乃下馬入宅見信。信曰:「聞公總握大軍,前往退番。何日起馬?」豨曰:「叨領重任,故特參謁大王,求一良策。」信曰:「吾今罷職,閒住之人,有何計策?」言論,嗟歎不已。豨乃感思而曰:「此去退卻番兵,微功何足介意,想楚王十大功勞,鼎立一朝天下,今日不過坐家致仕。」信曰:「公勿言之,令吾惶愧。」豨遂執信之手,相隨出門告別。謂信曰:「豨退番之後,就雁門關興事謀奪劉氏江山。」信曰:「爾能為拼命乎?」豨曰:「某實心也。」言訖辭別而去。大軍早行夜宿,不數十日已至代州下寨。前與番軍戰於大野,番軍大敗遁回,豨獲全勝,入代州城中駐紮,設宴賀功。酒中豨謂眾將曰:「番軍敗走,皆賴諸公之力,非吾之能;但吾思漢帝恩義衰薄,有始無終。昔日楚王韓信建立蓋世功勞,今且削職閒坐,他日吾與公等,亦如此也。吾欲就此招軍買馬,謀取漢朝天下。願公等相助,富貴共之。」諸將皆曰:「願從尊令。」豨大喜,就令豎立義旗,招募軍士,自稱雁門王,分令軍兵阻絕要路,不通來往。邊關急報太原魏王,魏王遣使馳表奏帝,帝覽表大驚曰:「陳豨造叛,多因朕與韓信衣甲器械,以故信有不忿之心,唆教之也。」忽有人奏曰:「陳豨臨行至信宅中相語而別。」帝頷之。即宣陳平問曰:「陳豨謀反,誰可敵之?」平曰:「英布、彭越二將俱可,除此則無人矣。」當下帝與陳平商議,尚未出旨宣召,早有奸細報與韓信,說:「帝欲宣英布、彭越去徵陳豨。」信遂修書二封,一與英布,一與彭越,星夜遣心腹人送去二處,令二王俱不可領旨入朝。二使去訖。
  且說帝依陳平之言,出詔宣召彭越。越思韓信屢立功績,又得信書,安頓封使,拒命不肯受詔。使回見帝,帝命去宣英布,布亦以帝恩義甚刻,仍得信書,亦不領旨,卻使空回。帝見二將俱不聽宣,轉生疑慮。次日早朝文武百官俱齊。帝問曰:「朕宣英布、彭越去徵陳豨,二將皆不從命,班中誰敢領兵前去?」蕭何奏曰:「陳豨足智多謀,與韓信爭差不遠,今在朝武臣恐皆非陳豨敵手,欲擒陳豨,除是韓信。」帝愕然曰:「朕已奪韓信之權,若再用之,彼與陳豨合謀,朕何以制伏?朕往親征陳豨,以除國家之患,以免萬姓之苦。」即時出旨,命呂后權掌國事,蕭何輔理朝綱。以周勃為招討使,王陵為大將軍,灌嬰為後將軍,酈商柴武為左右將,樊噲為前部大先鋒,點起御林軍五十萬,剋日興師。群臣領旨各退,帝入後宮,心有不悅。呂后問曰:「方今四海清平,萬民樂業,陛下何為不樂?」帝曰:「昨因北番犯界,朕命陳豨從徵,不想豨據代州謀叛,去朕許多戰將,並上駟軍二十萬。今在朝武臣並無一人敢領兵去,朕欲親征以除反賊,奈內有韓信之憂,外有陳豨之患,以此二事,朕心所以不悅。朕去後爾敢持內謀以殺信乎?」呂后曰:「陛下有旨,敢不留心?願陛下早擒陳豨,以靖外患。」帝聞言大喜。
  後人有詩曰:
  不念開疆展土功,返將猜忌負英雄。
  宮前濺血含冤處,盡在臨行一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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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廿二章     高帝親征陳豨

  卻說帝於宮中囑令呂后謀斬韓信,後欣然領命,帝心稍安。次早升殿傳旨,命武將齊集軍馬,即日御駕起行。蕭何與大小官員拜送城外,帝命各俱還職理事,自與大軍望前進發。車駕於路所過郡邑不題。不數十日已至代州地界,離代州四十里下寨,擺列整齊。帝問陳平曰:「朕大軍至此,卿可籌度進攻之策。」平曰:「陳豨機謀足廣,大軍初至此間,不識地理,若便用兵,恐墜陳豨奸計。陛下不若發下敕書金牌,令隋何為使齎入代州招安,或肯悔悟歸降,以免刀兵之役;如不聽從,然後用兵。」帝依言,即遣隋何送豨黃金千兩,敕書金牌逕至代州城下。何見城門緊閉,城中鼓樂喧天,遂令守城將士請豨上城打話。豨上城問隋何曰:「大夫此來何意?」何曰:「奉主上聖旨送金牌敕書黃金千兩招安,將軍還朝以免征戰之若。」豨笑曰:「吾豈為千金而捨命乎?」何曰:「既不受金,請受官職。」豨曰:「大夫豈不見楚王韓信,身不離甲馬不離鞍,建立十大功勞,成就一統基業,信無半點背負之心,帝心尚且猜忌,百出謀計,千端奪權,削職退歸私宅,衣食不與足,侍從無其人,吾是以鑒已往之覆轍,慮不測之深淵,據孤城以自居,仗雄兵以護衛耳。帝令親提大軍至此,難免一戰,如君勝吾輸,吾即甘心而死;如吾勝君輸,亦與漢下大臣少伸忿氣,決不為其釣餌而送命也。大夫爾退,更毋多言。」隋何見豨不從,回營見帝,具言陳豨所說之事。帝曰:「叵耐反賊,必與決戰。」次日與陳平商議進兵。平曰:「來日王陵領三千騎於代州城下搦戰,樊噲領軍二萬於深水口川泥灣埋伏,待陵與豨戰,陵可詐敗,誘豨追至其地,豨可得矣。」帝大喜曰:「卿真奇才也。」傳命軍中準備。是日陳豨在城中與諸將宴飲,夜至二鼓,酒罷,豨出帳觀望星象,回至帳中自思:明日若與漢軍交鋒必有挫陷之失,不可與戰,乃傳令佈告軍士嚴守城壘,諸將應諾。
  次日天明,忽見東南一隊軍馬,約有三千飛奔至於城下搦戰。守城軍士慌忙報知,豨問軍士來將是誰,軍士答是王陵旗號。豨即號令諸軍勿得亂動,亦不許與王陵打話。於是城中肅然。城下王陵軍將見豨不出,自回營中去訖。兩邊相拒至八月十三日。陳豨傳令來日與漢軍交戰,先令副將劉武引軍二萬分為五隊,伏於正東五里蘆水北岸。營前安青旗三面,如中軍交戰不利,截倒青旗,爾青旗營中可即出軍救應;又令武騎將軍李牧引軍二萬分為五隊,伏於正南七里灘頭。營前安紅旗三面,如中軍交戰不利,截倒紅旗,爾紅旗營中可即出軍救應;又令副將宋公遠引軍二萬分為五隊,伏於正西七里鳴門曲河岸。營前安白旗三面,如中軍交戰不利,截倒白旗,爾白旗營中可即出軍救應;又令大將程彥雄引軍二萬分為五隊,伏於正北十里曲路。營前安皂旗三面,如中軍交戰不利,截倒皂旗,爾皂旗營中可即出軍救應;又令弟陳招於代州城內守把堤備,官勾內外救應。城上可安錦旗,如中軍交戰不利,截倒錦旗,即出城中軍兵相助教應;又令城內百姓丁壯俱要上城守護,毋得失誤,豨自統中軍上駟軍二十萬,仍於四角埋伏弓弩,中軍安立青紅白皂錦色大旗五面,以應五方埋伏之兵,前鋒朱雀衝陣,後有玄武護威,左有青龍勇躍,右有白虎盤旋,旗幡雙雙整肅,劍戟對對森嚴。豨分撥已定,乃號令諸將曰:「各各務宜用心奮力,照驗旗幡救應,勿得違誤。」諸將應諾,各依令分投埋伏去訖。次早寅時在側豨出軍於曲柯,少頃只見漢軍長驅而來,前隊乃是樊噲、王陵,中軍周勃護著漢帝。勃先出馬佈陣,名曰蛟龍混海陣。豨亦布一大鵬金翅陣。兩陣對圓,漢將周勃出馬大呼:「陳豨反賊,皇上有甚虧爾,令爾退番,卻於此處謀叛。」陳豨忿怒更不答話,指揮前部大將出馬當先交戰。勃呼先鋒樊噲迎敵。戰不數合,漢陣諸將齊出,豨令眾將相迎,自寅至辰不分勝負。勃於中軍搖動大旗,兩掖鼓噪而出,五十萬大軍一齊掩殺。豨見漢軍卷地而來,恐有不利,忙將西方庚辛金白旗截倒,宋公遠知會驅兵殺出,再截倒北方壬癸水皂旗,程彥雄領兵殺至,再截倒東方甲乙木青旗,劉武領兵殺至,又截倒南方丙丁火紅旗,李牧領兵殺至,須臾四下伏兵齊起,豨於中軍號令,諸將悉皆奮勇,漢軍抵敵不住,陣勢破綻,被陳豨五路軍馬如波濤洶湧殺入漢陣,漢軍大敗退走。豨軍追殺五十餘里方回。陳招於城上鳴金收軍,豨領大軍回入代州。點軍約折一百小卒,大獲全勝,不勝之喜。傳令犒賞軍士,設宴與眾將歡飲慶賀。
  是日帝見陣敗,車駕當先退入大營。背後大軍俱到。計點折軍五萬。帝宣陳平問曰:「昨來交戰三次為陳豨所敗,似此安能平伏反賊?」平曰:「陛下勿慮,雖是折軍五萬,欲再取添如取大海之水,縱令百萬亦不為難;若陳豨之兵不過二十萬,以後再無繼添。陛下可遣使持詔先取太原,魏王領兵十萬前來,再與陳豨決戰。」帝准奏,發詔遣使而去。帝又恐陳豨奸謀暗襲長安,遣人齎旨,遍行隨處關隘,嚴設提備不題。
  且說呂后自承帝語謀殺韓信,每日尋思未得其計。一日在宮思想,恐帝征剿陳豨回來,責己無能,乃令內侍宣蕭何入至。宮中具言帝臨行時囑咐害殺韓信,丞相可定計謀。蕭何聞言,心中大驚。自思:韓信昔日是吾舉薦,東征西討創成一統天下,歸於劉氏。今已奪權削職,又欲斬之,誠可傷也,對後哽咽而未開言。後大怒曰:「丞相不與朝廷分憂,返與叛臣長志,爾當日三薦亦曾保其可叛乎?」何見後有怒色,急奏曰:「娘娘且寬容三日,臣於私宅思一計策何如?」呂后曰:「限爾三日要斬信首,不可遲誤。」蕭何辭出宮門,退回宅中,方才坐下,左右忽報外有一婦人名喚青遠,說有冤屈之事,要見丞相。何令喚入問曰:「婦人有何機密之事?」青遠曰:「韓信教陳豨造叛,卻將妾男長興殺訖,因此告與丞相。」蕭何聽得婦言大驚失色,遂密引青遠入宮,訴與呂后。後問蕭何計可有否?何曰:「可予牢中取一囚犯貌似陳豨者,斬其首級,令人將首級自城外送將入來,聲言皇上擒斬陳豨。韓信聞知,必然憂恐,臣再用計哄信入宮,埋伏壯士擒之,任娘娘裁決。」呂后即時命斬囚犯假妝陳豨首級,自外送入未央宮來。韓信聞知,嗟歎陳豨不已,正念之間,忽報蕭丞相至宅,信接入坐定,何曰:「今代州使命將陳豨首級報入宮中,諸官俱入內相賀,楚王亦可與吾一同去見太后,吾於太后前再保公復原職何如?」信聞言大喜,與何並馬行至內門蕭牆左側,信回顧蕭何不見,信大駭曰:「吾中蕭何之計也。」正猶豫間,壯士擁出,將信執縛推至太后面前。信兩淚交流,泣歎不止。呂后笑曰:「皇上有甚虧爾,故唆陳豨造叛?」信曰:「小臣並無此意。」呂后乃喚青遠出來對證,韓信再欲伸言,呂后不容分說,喝令武士推出未央宮前斬首。信泣告曰:「念臣垓下苦戰之時,待皇上回朝賜死未晚。」呂后不從,武士押出。信問誰為監斬官?武士答曰:「蕭丞相為監斬官,丞相不來,另有委官在此。」其委官曰:「大王有三罪,王自知否?」信曰:「何罪?」委官曰:「前者南梁盜馬一也,隱藏鍾離末二也,唆陳豨反三也。」韓信自悔恨曰:「早不聽蒯通之言,鍾離末之語,誤落陰人之手。」言訖淚下如雨,觀者莫不悲傷。呂后傳命催促,武士只得開刀,將信斬訖回報。當下韓信即死,天昏地慘,日月無光。自長安城中以至四外官軍百姓知者無不下淚,歎息呂后、蕭何合謀枉殺英雄良將。是時乃大漢十年九月十一日,韓信死於未央宮前,百姓憐之有歌曰:
  韓信將軍智略多,蕭何三薦定山河。
  不知勛業番成怨,成也蕭何敗也何。
  胡曾先生有詩曰:
  可惜淮陰侯,曾分高祖憂。三秦如席捲,燕趙刻時收。
  襲沙陸沮沒,渡河魂豹休。漢皇無後幸,呂后斬王侯。
  後人有感因賦詞以弔之日:
  哀哉韓信,智略弘深。孫吳可羨,管樂堪稱。
  初猶未遇,韜晦呻吟。迨乎薦拔,登壇志伸。
  襲收六國,席捲三秦。滅楚與漢,偉績洪勛。
  名重當世,威鎮四庭。茅土宜錫,王爵宜登。
  只因夾輔,佐使驕矜。漢主駭嘖,子房疑驚。
  陳平一計,返爾遭擒。奪權削職,貶謫淮陰。
  載維叛逆,累公此朋。後承君命,陸地波生。
  蕭何謀就,宮掖捐身。天憐忠義,日月昏冥。
  軍民慨惜,老稚慘情。嗚呼哀哉,公性忠孝。
  曷有反形,周言拒卻,蒯說不敢,君恩大薄,
  公死冤聲。英魂繚繞,劍血飛騰,嗚呼哀哉。
  公心瀑日,死也安勞。惟壽弗永,未慰尊靈。
  儀容在閣,名譽垂青。千秋光耀,萬世芳馨。
  卻說帝以大軍於代州與陳豨相拒日久,太原魏王率軍十萬前至助戰,並不獲勝。至十一年三月初九日復與陳豨遇戰馮業寨河灘之西,被陳豨調二十萬軍馬分為七隊來殺,漢兵大敗向西南而走。劉武、李牧追及帝後,見帝紅光紫霧早定,因此不能傷害。兩下收兵,漢軍約折三萬餘,帝甚憂悶,謂君臣曰:「朕有許多戰將,並無一人敵得陳豨,似此若何?」陳平曰:「陛下勿憂,臣有一計,名曰『小會垓』,陛下可發敕宣牌印金帛招收劉武、李牧、程彥雄、宋公遠四人,若得裡應外攻陳豨無能為矣。」帝聞奏大悅,即令人齎各物,假裝陳軍,挨入代州,夜至二鼓,使命至於劉武宅內。劉武問之,使命曰:「某非陳豨手下,乃是漢帝差來將此各物獻與將軍求為內助。」武見敕書牌印金帛,即請宋公遠等商議。四人受訖賞賜,謂使命曰:「吾等皆是漢臣,豈肯助豨作逆,今受帝命,必與乾功來見。」使喜辭別回營,具奏劉武等願為內應,帝甚歡稅,傳命準備。來日外攻內應擒捉陳豨。是夜陳豨心神恍惚,睡臥不寧,出帳仰觀乾象,見賊星背於鬥牛,四內將背入宮外,兼帝星明朗,自思戰陣之辰,主內反外,必有不測之事。又三日前打探得長安斬訖韓信,乃仰天大哭數聲,回至營中尋思起來,想漢天子洪福不可與敵,遂與弟陳招收拾細軟行裝,引親舊三千人馬夤夜逕投北番而去。次日漢軍安排交戰,忽城中劉武等拜詣帝前奏云:陳豨兄弟帶領三千人馬過雁門關投北番去訖,難以擒之。帝遂引大軍入城,安撫百姓,傳旨:但是原從陳豨謀反兵將,盡皆赦免,仍加劉武雁門關鎮撫使,宋公遠代郡安撫使,李牧並州鎮撫使,程彥雄忻州刺史,就以上駟軍二十萬命劉武統領,永鎮雁門關。諸將盡皆拜舞,謝恩畢,帝命來日拔寨班師,車駕回轉長安。是時三月十九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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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廿三章     蒯通見帝訴信功勳

  卻說帝自代州班師於路不題。是日駕入長安城登殿,百官拜賀畢,帝入後宮便問呂后,韓信何如。呂后曰:「子童領聖旨,於去年九月十一日未央宮前斬訖韓信矣。」帝曰:「待朕回朝斬之未晚。」呂后曰:「陛下前言嚴切,今何悔焉?」帝又曰:「信死之日曾有言否?」呂后曰:「信但言悔不聽蒯通之言,鍾離末之語。」帝歎曰:「韓信多是怨朕,想信謀心都是蒯通唆調。」次日升殿問群臣曰:「朕欲召蒯通一見,誰與尋來?」陳平曰:「蒯通家住燕京柳管村,在朝惟上大夫隋何與通結為兄弟,可往召之。」帝即命隋何持詔適往燕京。何至燕國驛中安下。燕王接詔宴待隋何畢,即遣人引何至柳管村河入通宅內。見一老母,乃通母也。何問之,母言:「吾兒有瘋患,現在東莊養病。」何於門首立候。少頃通從南引豬狗而來。何問:「大夫安樂否?」通並不聽,獨言:「吾謂將星落在長安,怎知他卻是死也。」說罷將磚瓦拋擊隋何。口中或念兵書,或笑或走,何乃扯通衣襟,大聲曰:「大夫爾口中說甚胡談?有何病疾?不知爾主韓信於舊年九月十一日被呂后殺死未央宮前也。」通聽罷,大叫一聲:「屈殺吾主。」氣倒在地。何慌扶起,半晌方醒,垂淚不絕。何再三勸止,二人方才見禮序座。何曰:「皇上有敕宣大夫。」通曰:「吾願往見皇上。」遂入辭母。母曰:「漢主召爾,恐非美意,去則難保性命。」通曰:「想兒口中舌在,必不致死。」言訖與何並馬逕入長安。
  何引通見帝,帝賜通平身,通不敢起,但府伏殿下。忽然仰面大笑三聲,大哭三聲。帝問曰:「爾笑者為何?哭者為何?」通叩頭奏曰:「臣所哭者,一哭我主十年苦戰,二哭朝中無人,三哭諸大臣並不與臣言事。臣所笑者,一笑一人無道,二笑漢家無智,三笑陛下親征。」帝怒而問曰:「卿何故唆信謀反?」通曰:「臣恨韓信不聽臣言,不肯謀反,若依臣言,豈死於娘娘之手。」帝大怒,命鑊鼎沸烹之。通嗟歎叩頭奏曰:「臣唆韓信謀反,罪實當烹,但當時始皇昏暴,山東豪傑並起,英雄雲集,秦失其鹿,天下共逐。高材捷足者先得之,桀犬吠堯,舜非不仁,吠之為非其主也;臣於彼時受信衣祿,獨知韓信,非知陛下。臣實以天下紛爭,君臣未定,謀臣智士苟得其主,宜盡展經濟之才,以故臣教信反,而信執迷,數次不納小臣之謀,致有宮前誅僇之禍。臣追思之,誠然傷心,為之痛惜;若陛下非不任用賢士,納諫如流,手下兵將百萬,然英雄智略總不及於楚王,及立信為帥方滅楚王於烏江;今則天下太平,正所謂鳥盡弓藏兔死狗烹之日。更要韓信何為?陛下斬信,斬之誠是也。且信有十罪,臣細數之。大臣諸公俱宜彩聽:第一,陛下先入咸陽不能都之,項王分封三秦,而陛下偏守褒州,莫敢正視關中,一拜韓信為帥,信即出散關,數月之內平定三秦,使陛下安居咸陽復有故地,其可殺之。罪一也。第二陛下兵敗濉水,困於滎陽,信提孤兵破楚王於西涼之間,殺楚兵二十餘萬,楚王不敢再戰,是其可殺之罪二也。第三,魏豹反於河東,絕臨晉地之渡,距蒲坂之勢,信以水罌夜渡涉河,擄魏豹西歸,使陛下奄有河東。是其可殺之罪三也。第四,陛下兵困城皋,方入洛陽,信調大軍扼劍閣,攻別諸侯乃以兵下代州,威擒夏悅,斬張仝,是其可殺之罪四也。第五,信下井陘口,不終朝而破趙軍一十萬,死於汦水。四十日收全趙之地二千里以歸陛下,是其可殺之罪五也。第六,燕連北虜,東接三齊,信能兵不血刃以一書而使燕王納款,是其可殺之罪六也。第七,齊國反覆如楚,其時陸沮將大軍二十萬救齊,與信相拒,信兵不戰,襲沙堰水淹楚兵二十萬,沒於膠河,趕田橫歸海島下齊七十二城,是其可殺之罪七也。第八,楚王困陛下於城皋,信能展旗於河北,取大梁七十郡,以分楚人之勢,解城皋之危,是其可殺之罪八也。第九,垓下聚兵百萬,會天下諸侯困項王於九里山前,布定十面埋伏,逼項王獨奔烏江,自刎而死,是其可殺之罪九也。第十,陛下自布衣而起,信能取三秦,收六國滅西楚舛成一統洪基,使陛下興建九朝,尊居萬乘,傳祚無窮,是其可殺之罪十也。信不惟十罪,更有五反,願陛下詳之:信於收燕破趙手下雄兵五十萬,士卒任其調用,此時好反不反,今為閒人,乃一反也。東定三齊,手權符印,雄兵三十萬,名將一百員,此時好反不反,今為閒人,乃二反也。九里山前大會聚兵一百五十萬,天下諸侯及御林將士悉聽節制,此時好反不反,今為閒人,乃三反也。項王已滅,陛下改封信為楚王,獨坐殿閣稱孤道寡,據部下之精兵猛將號令諸候,誰不懼畏,此時好反不反,今為閒人,乃四反也。陛下提兵駐於徐州,若以雄兵四十萬出城對壘,陛下必不出其料度矣。此時好反而信竟不肯為,不忍造反,今為閒人,乃五反也。信已含冤受戳,今日尤烹小匝,豈不感哉?」說罷仰面連聲叫苦。帝見通數信十大功勞,無言可答,兩眸垂淚。群臣亦皆傷感,帝敕免通之罪,賜職燕國通判,金一千兩,絹帛一千定,令通還鄉侍奉老母。通又泣奏曰:「陛下可憐韓信苦死,念當日汗馬之勞。宜敕建墳台立祠祭祀,亦顯臣忠君義之情。」帝俱准奏,即日敕令而行。通叩頭謝恩,辭帝歸鄉,又曰:「願陛下善保龍體,宰政安民,輕傜薄賦,厚德寬刑。」言訖,別帝出朝,還燕赴任不題。
  且說楚王韓信手下驍將夏廣等六將在於楚州,忽夜夢見帝斬韓信,連頭提示諸將。廣覺來大驚,遂令孫安、柴武前往長安打探,得知韓信斬訖,蒯通亦至見帝還任燕京通判。二人回話,眾將大怒,要與楚王報仇。夏廣曰:「誰為謀主?」眾將曰:「蒯通也。」廣即至燕。通閉門一月不見。忽一日人言大夫在小廳上坐,廣令入報,門吏不肯。廣怒將門吏打訖,逕自走入小廳,一手撥劍,一手扯住文通。通大驚曰:「吾有何罪?」廣乃仰天大哭曰:「本主負屈而死,爾反受封賞,吾特來取爾同與主公報仇。」哭罷,通與夏廣共議。通母知之,謂通曰:「兒去吾當如何?」通曰:「兒盡忠不能盡孝。」乃不從母言。母遂投壁而死,通哀泣葬母已畢,與廣並馬至楚。眾將設宴,酒終,孫安問曰:「今已聚兵四十萬與王報仇,願設一計。」通曰:「無計。」安怒曰:「特取爾來施謀,故言無計?」令左右縛住文通,「爾只受吾一箭。」孫安、張弓又問曰:「計實有無?」通曰:「計有也。」安笑曰:「爾先雲無計,今卻就有。」通曰:「將軍禮下於人,必有高計。此今可著的當之人,詐作長安使命,先於陝府、洛陽、大梁一路準備糧草,然後進兵。」眾將依言,令人隨從各處俱回,重加賞犒。即日眾將引軍四十萬曉夜奔至潼關而過,將近長安。邊郡飛奏漢帝,帝大驚,忙遣灌嬰領兵十萬迎敵,楚六將兵已攻逼城下。帝親自上城問曰:「卿等因何反朕?」孫安拽弓即欲射帝,夏廣止之。孫安乃言曰:「臣等不反,陛下但要損卻娘娘與主報仇。」帝顧群臣曰:「如之奈何?」陳平曰:「無妨,只於城中選一婦人與娘娘顏貌相似者,斬首與之。」帝然其計,移時婦人之首丟下城去。六將甚喜,回營與通視之。通曰:「此非呂后之首,乃詐也。」六將怒髮復引兵至城下。帝問曰:「何故又來?」六將曰:「臣等細觀其首是詐,必要娘娘上城。」帝亦無奈,宣呂后上城坐定,六將望見。孫安張弓射之,六箭不中,六將又見金龍護著呂后,乃大驚曰:「彼賴帝王福庇天助之也。」於是罷戰。俱各撥劍自刎而死。通就割取六將首級進與灌嬰,一同入城見帝,帝命招收眾軍,蒯通復還原職,辭謝赴燕不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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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廿四章     高皇計滅彭越英布

  卻說帝自蒯通並六將數說韓信負功屈死,因而思念韓信不釋,並無喜容。一日陳平奏曰:「陛下憂懷鬱鬱,可幸洛陽遊玩一遍,以舒神思。」帝准奏,即日命排車駕御軍十萬,跟隨入洛。所至之處,官民莫不遠迎,惟有梁王彭越不見,帝心甚惱。陳平曰:「數詔不至,必有別圖。」帝頷之。及駕還長安,遣使宣召彭越,越仍不忿,將詔扯破,欲殺使命。扈轍諫止,使命馳回,具奏其敵。帝日:「朕慮韓信多費心機,今又彭越若此,如之奈何?」陳平曰:「陛下不知彭越原是寇盜,只多與金寶,必喜悅來謝。」帝即取金銀並假璧犀帶,令夏侯嬰為使馳赴大粱,彭越接詔,讀畢甚喜。使命欲回,彭越曰:「吾隨使回謝恩。」扈轍曰:「王不可去,此帶乃是勾線,取大王之命,陳平之計也,大王若去與楚王無異。」越笑曰:「吾與楚王不同,楚王為藏鍾離末,罪當如是。」扈轍又諫,越不從,逕隨使去。將至長安,路逢老鴉於頭頂喧噪,越惡之,張弓一射,箭落處不見其鴉,只一石碑,上穿一箭,碑上有金字兩行曰:「去年已折擎天柱,今歲合摧架海梁。」越看罷,又見一老人大哭三聲,不可去,哭畢老人不見。越心疑為不祥之兆,復尋思,正猶豫間,忽有一簇人馬,大約三十餘,乃是鎮守官員下馬迎接梁王。越歎曰:「皇上真命帝主,恩禮如初。」遂不生疑,直至長安入朝見帝。帝正色曰:「朕屢詔爾不來,欲謀甚事,扯破詔書三次,罪當何如?」彭越無言可答。帝命武士擒下,越厲聲叫曰:「昔年垓下盡心竭力於主,臣死好屈哉,陛下曾記困於滎陽之時,將欲饑死,臣不避刀箭苦戰救主之難。今一旦清平,臣未負君,君卻負臣。扈轍之言誠然也。」帝聽越言扈轍,命將彭越監禁,隨遣使召扈轍。轍同使命而至,帝問曰:「扈轍爾何唆越謀反?」轍叩頭曰:「此事臣死闇昧難以分說。」乃念詩一首。詩曰:
  去年韓信死,今歲彭越亡。
  小臣終是死,無語對君王。
  帝命扈轍去見彭越,轍撫越大哭曰:「臣曾諫王勿來,王不聽,今果然也。」又對眾文武言曰:「太平只許梁王定,不許梁王見太平。」言畢撞街而死。帝沉思彭越之事未決,忽呂后至,奏曰:「彭越罪合死,昔日濉水敗時,陛下隔散,彭越欲奪子童為妻,子童堅執未從;今又欲謀反,欺君之罪,豈可容恕?」帝聽後言,令武士綁越斬於長安市上。百姓無不哀惜。此時青天失色,日月無光,乃大漢十一年六月十五日殺死彭越。有詩日:
  關東初破項王歸,赤幟悠揚日月旗。
  從此漢家無敵國,韓彭相繼受誅夷。
  又日:
  咸陽百姓盡心酸,對面相看淚點斑。
  執手相隨成捨去,梁王苦死不堪觀。
  長安老幼悉皆言帝無道,怨氣沖天。忽降血雨三日,田畝皆死。時街市小兒有謠言日:
  去年韓信死,令歲彭越亡。
  限無三載後,兩口自生殃。
  於時帝自悔曰:「朕本無心損害二將,皆因皇后設計枉殺忠良,致令天降血雨不祥,人言朕躬無道。」呂后復以彭越體肉作羹,散與大小官員食之,惟有中大夫陸賈不食。帝異之曰:「文武諸侯盡皆畏死,聽命食越肉羹,只陸賈偏不畏死。」賈聞帝語,乃以彭越頭上蝨蟲舌腆爵之,眾皆驚歎。又下中大夫布欒奏曰:「念臣與越昆仲之義,亦乃臣事之主。臣安忍與眾官共食其肉。」眾聞布欒之言,無不傷感,帝亦戚然。欲加布欒官職,欒曰:「臣年六十有餘,不能稱職,但乞聖恩賜越骨石歸葬。」帝從之,欒即叩頭謝恩辭帝還鄉。有詩一首。詩日:
  淡煙輕鎖水雲鄉,五七年前舊戰場。
  濉水灘頭施戰馬,今朝骸骨葬歸鄉。
  韓彭二將定機謀,立國安邦霸業圖。
  楚將英雄皆化土,漢家豪傑悉流渠。
  燈前枉看排兵法,月下虛勞念戰書。
  不是陳平施絕計,難教呂后壞身驅。
  即日帝謂呂后曰:「天下大小眾官皆赴宴會,惟九江王英布不至為何?」呂后曰:「依子童之言,發敕宣召,並賜彭越肉醢與之,看其何如?」帝然其計,即遣使往淮南九江。時正仲夏暑熱,布於揚子江中放舟。使命就詣江上見布,布接詔書。使曰:「昨來帝宣諸侯赴宴,惟大王不至,今特送此肉醢與王。」布謝恩對使便食。食訖問曰:「此何肉也?」使曰:「梁王彭越之肉。」使因具告其詳,布大驚駭,忙以手於喉中探出,吐之江中,肉盡化為螃蟹。良久放聲大哭,怨帝至甚,遂拘留使命,逕入揚州,與妻吳氏商議曰:「漢帝無道,吾必反之,爾可諭兄芮發兵相助。」妻不允,布怒殺之,乃與耿淹商議聚兵之事,早有細作報入長安。群臣表奏,帝即親提大軍徵討,前至揚州下寨。布聞御兵已至,隨引軍馬出城。兩陣圓處,帝勒馬立於門旗之下。布出馬問曰:「韓信如何死?」帝曰:「為藏鍾離末,又唆陳豨叛,罪宜斬首。」布又問曰:「彭越如何死?」帝曰:「三毀詔書屢召不至,是以斬之。」帝問布曰:「卿反為何?」布曰:「為陛下負義枉殺二將,臣與韓彭兄弟三人,與項王苦戰,血濺征袍,今一旦清平,三人從無負主之心,今斬訖二將,又以肉醢賜臣,臣豈無兔死狐悲之感。」言畢三軍鼓噪,佈陣耿淹出戰,帝命灌嬰拒之,戰不數合,淹活擒灌嬰回陣,漢軍大敗。布追之,帝收兵息戰。布還營,謂灌嬰曰:「吾本無反背之意,只因屈殺二將,吾與爾同功共事之人,非乾爾事,釋爾還營,吾必與帝決一勝負。」嬰回具將市言奏聞於帝。帝愈不敢出兵。是夜布與耿淹引兵劫帝營寨。帝驚上馬慌走,淹追至近,見帝頭上紅光紫氣,莫能殺之,後被英布一箭射中帝面,墜於馬下,左右急救,良久方蘇。忽然佈陣自亂,單馬走至一山路,逢一隊軍馬,乃是江南吳芮。芮與長子二人邀布入寨,以酒待之。酒帶半酣,吳芮將布斬首,夤夜持來獻帝,帝大喜,命取頭看,群臣俱諫不可,帝堅意視之而罵曰:「反賊,爾敗射朕一箭。」不覺英布恨心冤氣不散,睜開雙目一道,黑氣衝撲帝面。帝大驚倒昏地,群臣慌忙救醒。帝因此得病,七十二處箭瘡並發。次日傳命,駕還長安,歸宮調治。群臣入內問安畢,子房於帝前解簪釋笏,辭帝歸農。帝曰:「朕正清除叛逆,與卿等同享太平,卿何處欲致政?」子房曰:「陛下治定,功成無勞,臣慮臣今年高,惟思歸山樂隱,願赦乞。」帝不能留,遣之而去。子房遺詩一首。詩曰:
  懶把兵書再展開,我王無事斬良才。
  腰間金印無心戀,拂袖白雲去不來。
  雙手劈開名利路,一身跳出欲塵埃。
  老臣若不歸山去,怕似韓彭劍下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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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廿五章     四皓輔立劉盈為帝

  卻說高帝病體未痊,子房又去,愈加憂悶,箭瘡甚疼,遷於長樂宮安息。一日劉長之母孫夫人至。曰:「娘娘心懷狠毒,每日只與陳平議事,聖上但於此處調養,可無後患。」帝然之,自是在於宮中音樂遏絕。忽又額中一點疼痛,四體痿痺不收。偶戚夫人至,奏曰:「陛下龍體若何?妾惟恐我主萬歲之後,母子無聊賴也。」帝聞言仰面長吁,投於戚氏懷中,枕其右腿而睡。少頃,呂后陡至看帝,見帝睡在戚氏懷中,大怒,指戚氏曰:「聖上萬歲之後,吾將爾母子輕容恕否。」言訖而去。戚氏自思聖躬存日如此,若晏駕後,母子如之奈何,感慨傷情不覺眼中淚滴落帝腮上。帝乃覺來,見戚氏悲泣,問曰:「為何煩惱?」戚氏曰:「適娘娘至此。言陛下萬歲之後,不容妾子母二人,似此妾負陛下之恩寵矣。」帝思病轉加重,乃曰:「爾且勿憂,朕來日出朝傳旨立爾子如意,為後主。」戚氏即起謝恩。次早帝果耽病登殿,文武群臣朝見。帝曰:「朕非痊癒,特與卿等議論後主之事。」群臣奏曰:「陛下聖鑒為誰?」帝曰:「朕欲立小太子如意為後主。」陳平諫曰:「若立如意我主家亂矣,只宜立太子盈,況盈是長子。如意終是次子,且年幼未堪為主,願納微臣之諫。」帝心不悅,又曰:「卿等宜細詳之。」叔孫通奏曰:「陛下如立戚夫人之子為君,恐臣民之心不服。陛下既有狐疑,乞宣四皓問之。」帝曰:「四皓誰也?」通曰:「東園公、夏黃公、綺裡季、甪裡先生。此四人者有道之士,隱於商山,可遣使命宣至,問其何如?」帝准奏,即發詔往商山。四皓接詔讀畢隨使入朝。太子引至殿下見帝。禮畢帝觀四皓白髮龐眉,各年百有餘歲,顏若少年。帝甚異之,問曰:「爾四老皆有德望,朕數宣召不至,今朕欲立後主,持疑未定,卿等之見立誰為是?」四皓曰:「嫡子劉盈賢明仁孝,正宜立之,以承大位。如意乃末妃之子,豈可為君?況關外尚有諸王,若立如意,豈不召亂乎?」帝默然。群臣咸俯伏曰:「四皓之見誠然也。」帝意乃決,傳旨命立盈為東宮。四皓奏准,即辭帝出朝。帝欲封賞,俱不肯受,逕拂袖而去。帝亦還宮,戚氏即至奏曰:「陛下與群臣議論何如?」帝曰:「四皓不允,無能為矣。」戚氏執如意之手泣曰:「若如此,日後賤妾母子必遭呂后之計也。」帝沉思曰:「爾言是也。」乃奮然而起曰:「朕布衣提三尺劍取天下,豈不由朕?」命疾忙追轉四皓斬之,復立如意。近臣奏曰:「四皓出朝,拂袖如飛,不知何往。」
  有胡曾先生詩日:
  四皓言饑食碧鬆,石岩雲電隱無蹤。
  不知俱出龍樓後,多在高山第幾重。
  帝知四皓既去,大事已定。次日設朝封如意為趙王,都於邯鄲。陳平奏曰:「如意年方十四歲,難掌兵權,若令就國,可命上大夫周昌、下大夫崔逐,以為輔佐方可。」帝然其言,即日使命二臣隨從趙王而去。時帝病久不瘳,於十二年四月初八日病益篤。帝宣王陵、周勃、陳平等諸大臣入內,囑曰:「今天下甫寧,四方無事,但太子年幼,卿等盡心輔佐,以後非劉氏不得封王。非苦戰垓下不得封侯。」言訖奄然而崩。文武舉哀,停柩於白虎殿七晝夜,葬入山陵。帝在位一十二年,壽六十二歲。當下山陵事畢,大臣迎太子劉盈即皇帝位,是為惠帝。當日百官朝賀,帝出詔大赦天下。於時萬民樂業,四海無虞,狼煙淨絕,朝政肅清。
  卻有呂后之妹名呂須者,自高帝崩後,時常出入宮闈,恣其聰明狡險,助後為虐。一日姐妹坐談。太后曰:「吾思新君有日晏駕之時,吾欲專國政,圖謀天下,傳與呂氏子孫,爾意若何?」呂須曰:「圖王霸業,自古有之,但劉氏關外十王,先當以計除滅,然後可謀天下。」呂后曰:「何以除得十王?」呂須曰:「事必從漸,且先取青州劉肥。」呂后曰:「如何得來?」呂須曰:「詐發詔書,說念弟幼,請皇兄同理國事,劉肥至時召入後宮設宴洗塵,就以鴆酒結果。」呂后大喜,依計遣使逕至青州。劉肥接詔,便收拾隨使來赴長安。大夫衛勃諫曰:「大王豈不知太后狠毒,恐有計策,切不可行。」劉肥曰:「吾與帝是嫡親兄弟,今帝年幼,召吾同理國事,別無他意。」言訖,逕與使命入朝,先見太后娘娘。呂后見肥至宮甚喜,禮畢,呂后曰:「吾兒遠涉,權設小酒與爾拂塵。」肥曰:「待兒前殿見帝,然後飲宴。」呂后曰:「此非宴會,先飲兩杯,見駕未遲。」正待酌酒,忽聞駕至。呂后大驚,命肥退避。須臾帝已入宮。問呂后曰:「娘娘因何排宴?」呂后支吾不過,乃實告曰:「劉肥至此,因此設宴待之。」帝即召肥相見。禮畢帝曰:「娘娘既已備酒,朕與皇兄同飲數杯。」呂后不能違旨,只密令宮人將鴆酒遞與劉肥。帝心疑惑,將自己酒杯換與肥飲,捧轉劉肥酒杯一看,見酒色甚惡,遂以酒奠上蒼,落地火起三尺。帝大驚駭,抬身挽著劉肥一同出席,至於前殿。兄弟二人相抱哭泣。帝泣罷謂肥曰:「皇兄何故來此?」肥曰:「陛下宣召,臣故前來。」帝曰:「此乃娘娘之詐,朕無此詔,兄今便還青州。朕與兄立下勘合文字,各收一面,如朕宣兄,必將此勘合發來,比對相同,則可,如不相同,即是詐旨,可斬使命,封奏如是,方保無虞。」肥即叩頭謝恩,領收勘合辭帝出朝,復還青州而去。
  且說呂后見事洩漏,甚是不樂。復與呂須謀議。須曰:「別定一計,先遣一使安慰劉肥,然後再發詐詔賺來,必然成功。」呂后依言差人慰問,回報已訖,隨又遣使齎詔宣肥。使至青州,肥接詔問曰:「皇上還有甚物?」使曰:「皇上只有宣詔,別無甚物。」肥知是詐,將使斬之,以木匣盛其首級,另遣人密赴長安入朝奏帝。帝見木匣會其來意,乃命近臣將匣進獻太后。後開看大驚,謂呂須曰:「此事已洩漏也,將若之何?」呂須曰:「且緩圖之。」呂后日夜憂悶。
  一日酒後引數十宮女閒玩,忽然帝至,亦與太后同游,至前見一座高閣裝飾輝煌。帝問內侍:「此是甚閣?」內侍對曰:「此乃凌煙閣也。」帝啟太后同登。太后曰:「吾不敢登高,只下閣下少陽宮候駕。」帝登第一閣見是功臣形象,為首一人英雄年少。帝問為誰?內侍曰:「此是楚王韓信。」帝曰:「在生有甚功勞?」內侍曰:「昔日高皇帝封信為大元帥,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倒衝散關,智取咸陽,水淹廢丘,席捲三秦,涉西河虜魏豹,遺金取趙,修書嚇燕,擒夏悅斬張仝,取三齊斬陸沮於膠河,趕田橫於海島,逼項王自刎烏江,漢室一統江山,皆此人之功也。」帝聽畢嗟歎不已,問第二座者,內侍曰:「乃大梁王彭越也。」帝問第三座者,曰:「此人足誰?精相猛惡,朕視之甚懼。」內侍曰:「乃九江王英布也。」帝問第四座者,內侍曰:「乃紀信也。昔日高皇帝被項王困於城皋,此人詐帝,出現項王,高帝方脫其難。」帝曰:「好忠臣也。」又問第五座者,內侍曰:「乃臨江王鞏傲其。第六座是燕王盧綰,第七座是趙王張耳。第八座乃長沙王吳芮。」登第二閣乃是關外十王,又登第三閣皆是有功名將一百餘人。帝逐一看其標題姓名,觀畢下閣,與太后各別歸宮。
  次日帝御朝與大臣議曰:「朕欲宣關外十王入朝一會,以申兄弟間別之情,卿等何如?」群臣對曰:「此乃陛下孝友之仁心。」帝喜即連發詔十道,遣使分投而去。一使前至升州江寧府,三王劉長接詔收拾起行,入辭母親孫氏夫人。母曰:「兒奉聖旨不可不去,但去至長安,謹記三事。」長曰:「何事?」母曰:「一不得違朝廷法度,二不得入後宮,恐太后嫉毒;三要提防仇人審存。」長曰:「依母教命。」言訖辭出。自思不殺審存誓不為人。遂開甲仗庫槍點一十八般器械,內有金錘一對,各重三斤十二兩,袖中藏之,隨使入朝見帝。數日內諸王俱齊,帝傳命置宴閣下。是日十王與眾大臣皆至。宴罷盡散。帝與三王劉長遊玩至宮。長見龍床誤就坐下,卻被六宮大使張石慶大喝一聲:「三王焉敢無禮,擅居天子之座?」劉長大怒曰:「爾乃宮闈奴婢,怎敢嚇喝親王?」石慶見長怒髮,急忙奔訴於帝。帝若不聞。是日呂后聽知十王在朝,忙與呂須商議。呂須曰:「娘娘明日啟奏聖上,亦於宮中設宴請十王與大臣赴會,先就兩廊下埋伏勇士,待酒至半酣,悉擒戮之;若皇上知覺,只說十王欲謀奪位也。」呂后曰:「此計大妙。」遂奏帝曰:「今難遇十王俱齊,吾於宮中設一宴會,陛下何如?」帝曰:「遵娘娘之命。」呂后回宮甚喜,準備已定。
  次日君臣入筵坐定。三王劉長奏曰:「臣自幼離卻長安,久居藩鎮,不識在朝文武,臣不敢自專,乞陛下傳旨立一明輔,以遏喧嘩。」帝准奏,命陳平為之。陳平曰:「今日君臣大會,只此盞為令,眾文武要說吒高者飲酒。」帝曰:「朕父高皇帝功勞不可說。」平曰:「上至王侯,下至將士應曾於楚戰敵有功者,自敘飲酒而樂。」言汔眾王侯文武並未開言,忽一人身長八尺,金帶羅袍,亦不說吒,逕就坐筵,執杯而飲。劉長問曰:「爾乃是誰,有甚功勞?」其人答曰:「吾乃食別人之功,蒙太后娘娘保吾為官,審存是也。」劉長聽罷,出席怒罵曰:「叵耐匹夫無禮。」遂舉袖中金錘打中審存身死。太后見存已死,大怒,命陳平奏長之罪。平奏帝曰:「審存越酒犯令,死得其宜。」帝然之,赦長無罪。須臾筵散,文武十王各各謝歸第宅。太后心思謀計未就,又被打死審存,深恨劉長。呂須曰:「明日十王各還本國,密使張倉領五百壯兵先去霸河橋上截住劉長,擒之。陳平知其謀,令樊亢引兵一千護送劉長,剛至霸河橋,張倉伏兵出。曰:「三大王且停,太后有旨,請轉。」樊亢大怒,揮兵直擊張倉。張倉措手不及,引兵奔回長安去訖。亢送劉長過河,直至華州相別。長回江寧不題。亢至長安入朝見帝,具張倉伏兵阻截三王之事。帝曰:「三王怨朕否?」亢曰:「三王不怨陛下,只怨太后娘娘。」帝亦不樂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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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廿六章     呂后謀殺戚姬母子

  卻說呂后正與呂須商泌,聞得十王俱還本國,劉長又被樊亢送過華州,轉加憂悶。繞宮閒遊,前至一宮,名曰昭陽宮。宮中金壁鮮豔,沼內荷花開放,乃高帝昔日蓋造的。紅錦棚一鴨沼四圍紅錦如支籠霧罩。忽見十個采女近前。迎接太后。後問曰:「爾等因何在此?」眾女曰:「昔奉高皇帝建立此宮,彩繪戚夫人真容在內,命女流於此侍奉。」呂后闖之大怒,命將十女推入井中,上用土石填之。呂后恨氣行至長信宮。宮內絲竹之音嘹亮。問侍女曰:「何處奏樂?」侍女曰:「乃戚夫人也。」呂后令人喚至,責曰:「先帝歸天,陵上未乾,爾乃快樂,吾輩何如?」戚氏泣而對曰:「妾夜夢高帝,因此於真容前奠酒動樂。」呂后大怒曰:「可恨!在日寵爾賤人,死魂尤於賤人處托夢。」痛恨不已,令侍女將戚氏拖入自己宮內。與呂須議曰:「此賤人甚得先帝寵愛,何等快樂!今日在吾手,如何?」呂須曰:「且休殺死,先將頭髮齊眉剪下,脫去新衣,換與單薄舊服,囚於冷宮磨滅。」呂后依言剪去頭髮,剝去衣服,令侍女推入冷宮,將宮門鎖鑰。後人有詩一首。詩日:
  身侍君王貴莫當,承恩沐寵喜非常。
  早知悍惡尋殘妒,何似相隨田舍郎。
  戚氏自入宮內,昱暮憂煩,花容憔悴。是日正懊惱間,忽聞雁聲悲切,乃仰面長歎,呼雁曰:「爾是靈禽,肯與妾帶一書傳與吾兒邯鄲趙王如意,教興兵前來救我。」言訖悲哭,至於夜深。不覺宮人報與太后,後點首會意,與呂須議曰:「戚氏仗子如意,不若先將如意除之。」呂須曰:「如意小可,且先取上大夫周昌。」後曰:「然。」須即擬詔遣使往趙。趙王如意接詔宣畢,命左右執下週昌。昌曰:「此乃太后之計,詐詔先取小臣,然後來取大王,王不可信。臣死不足惜,以後大王如何?」如意不悟忠言,逕將周昌付與使命。昌又曰:「臣去決死,但若再有詔宣大王,王切不可來。」言訖隨使入至長安城中。昌又於街上大聲呼曰:「街市軍民人等,吾今就死,若有人去邯鄲,千萬傳與趙王,教彼休來長安,來則必死。」周昌言訖,不忿死於太后之手,乃撥劍自刎而亡。使命將頭獻與呂后,後大喜。呂須曰:「周昌既死,速取如意殺之。」太后曰:「何計取回?」呂須曰:「詐寫詔書,說趙王年幼,手下已無周昌難理國事,且回長安商議,彼必即來。來時娘娘賜以鴆酒,一命休矣。」商議已定,隨遣使至趙。趙王如意遵詔便行。下大夫崔遂諫曰:「大王不可輕去,此乃太后詐詔,欲害大王之命,臣不避大王之誅,願聽小臣之言。」如意不信,來馬隨使而出。崔遂拽裾泣曰:「臣扯君衣,合當死矣,願王聽諫,勿行。」如意不從,遂又拽韁死諫。如意翻怒,鞭打遂手。遂曰:「大王若不聽臣忠言,只可惜死於長安也,臣何貪生乎?」言訖自刺咽喉而死。當下邯鄲百姓亦皆號泣。挽留不住。百姓有詩曰:
  不信忠臣藥石言,堅隨使命入長安。
  豈知太后施謀計,香魂無後返邯鄲。
  於時趙王如意已至長安城中,父老見者莫不歎惜。如意將近皇城,守門健將柴武曰:「奉皇上敕令,每門差軍五百把守,不許放諸親王私過。王即人城,臣當引入見帝。」武即跟隨如意至於殿下。禮畢,帝問曰:「朕無宣召弟,何故來?」如意曰:「臣奉聖詔,焉敢違旨。」帶知是太后謀計,亦不明言。乃曰:「爾且住數日。待朕差人送爾還國,切勿擅入太后宮中。」如意留外三日,早有人傳與太后:趙王如意來也。太后自知是詐,心懷猶豫。忽帝夜夢殿角柱折,次早以問群臣。叔孫通奏曰:「此夢主折一良將,及親人有災。」帝曰:「可保否?」叔孫通曰:「御駕出獵,可以禳之。」帝依奏出獵,欲帶如意同去,奈酒醉不醒,乃令宮女三十人把守宮門,休放趙王出宮。宮人唯諾連聲,帝出獵去訖。如意灑醒思想到此二日,未曾見母,起來便要看母,宮女阻諫,曰:「聖旨敕令大王不得出宮,恐防有失。」如意不從,堅執要去,遂奪身走出宮外,誤入未央宮。視之曰:「怪哉!吾母在長信宮,今卻入未央宮來。」正待退回,妳娘告曰:「大王欲看母親,夫人正在此與太后娘娘同宮,吾奉聖旨在此伏侍夫人。」如意信其言,遂於簾外拜畢。太后曰:「吾兒勞神。」如意舉頭見是太后,大驚。太后曰:「既來到宮休要便去也,飲一杯洗塵。」如意慌忙無措,辭不得已,太后欣然斟上酒來。如意見酒色惡,疑惑不飲,太后改容,令宮人強將藥酒灌之,如意登時七孔血出而死。太后令將屍骸拖於後園梧桐樹下,錦被蓋之。又令人去喚戚氏至前,說:「與爾子如意到來,現在後園梧桐樹下錦被蓋著睡得濃也。」戚氏聞言大驚曰:「太后狠毒,吾兒焉肯此處睡也。」入園揭被視之,連聲叫苦,氣倒在地,有誰來救。良久自醒起來,泣罵:「呂后賤人毒死吾兒,神天豈佑爾哉?」太后聽知大怒曰:「賤人還敢罵吾。」令左右即於園中將帛勒死戚氏,拖與如意共作一處。
  且說帝出獵還宮,不見趙王如意,忙問宮人。宮人曰:「趙王直入未央宮而去。」帝即親問太后,後推未見。帝心疑惑步入後園,只見如意與戚夫人死於一處,乃放聲大哭,即出前殿謂文武群臣曰:「朕治家猶難,何以冶國?」隨傳旨命文武群臣持孝七日,以趙王並戚氏葬入山陵。事畢,三月有餘,忽日驟起黑風一陣,簇入未央宮內,直至如意死所。帝驚慌與近臣視之,聞空中哭聲不絕,其如意死處地草不生;又見一塔花磚粉碎,俱是藥死如意打碎花磚。帝傷心痛惜,忽覺一陣藥氣撲來,帝感之如醉昏倒於地。近臣扶起,帝於前殿坐定。太后急來問病,帝見母至,轉加煩悶。太后知帝不悅,亦不再問,即便歸宮。帝與群臣言其病因而退,傳命三開免朝。只次日帝病已劇。太后與呂須商議後事。呂須曰:「密遣人與軍官合謀,伏兵內門,準備候帝崩駕,說帝囑太后即位總政,文武有異言者以兵挾之。」太后依言,召酈商提兵伏於內門已訖。是夜三更帝崩。太后即令大內三門緊閉,不許擅開。是時帝年二十四歲,在位七年而崩,諡曰惠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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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廿七章     呂后據位專朝政

  話說在外文武群臣未知帝崩,遵旨至第三日來朝。卻見內門緊閉,群臣鬱鬱而散。至第六日王陵與陳平商議,內門連閉數日,未審聖體若何?正話間忽樊亢至,前與二相施禮畢,陳平曰:「老將軍在日果是英雄,今無如矣。」亢曰:「昔日父踏鴻門,今如用亢,亢亦何懼?」平口:「只此禁門緊閉,聖上在內六日,不知安否?」亢曰:「二位老相與眾文武俱隨吾來,若不踏開此門,誓不為漢臣。」言訖,進步向前,手扯金環,一腳踏門兩開,隨即一連踏開三門。太后聞知,忙出宮謂文武曰:「夜來帝已崩矣。」文武聞言放聲大哭。哭罷,王陵曰:「朝廷不可一日無君。且出外廷商議,取關外十王擇立為主。」眾然其言。太后忙問呂須。呂須曰:「娘娘明日升殿集眾文武說,帝正宮皇后有孕,俟其月滿降生,是男即為後帝;是公主任群臣迎立十王未為遲也。」次早太后垂簾聚集大臣,具依呂須之言傳下。群臣莫敢再奏,當下俱退。帝柩已停七晝夜,葬入山陵。事畢,忽過月餘,呂后與須議曰:「皇后無子如何?」呂須曰:「可於民間揀有孕婦人約捋滿足者,買十數人進來,何患無子。」太后大喜,即令六宮大使張石慶往民間買婦。不數日選得十個婦人入宮,內有一婦乃是屠戶張求之妻,孕已十月,忽日降生一子,生得端嚴,可為後主。除外九個婦人怕漏消息,盡將推入井中,用大石蓋了井口,可惜群婦不曾分娩,不見光明死之苦矣。不覺子已彌月,太后設宴於長樂宮,召請兩班文武赴會與太子賀喜。酒已三巡,呂后手抱太子,令大臣看之,轉至陳平面前,平即微笑。太后曰:「相公笑者何也?」平曰:「臣非他故,笑太子顏貌儼如惠帝。」太后亦自冷笑,喚太子歸宮,即日封太子為常山王。宴罷皆散。次日太后抱太子設朝,大赦天下。倏忽時光似擲,太后總政八年。常山王年長八歲。一日常山王與十數宮女閒遊,至少陽殿就於龍床睡著,果然庶人無福,被八瓜金龍推下。覺來罵眾宮女是誰敢把寡人推下龍床?內有一女回語曰:「爾是甚帝主?」常山王曰:「寡人龍孫,爾焉敢無禮?」宮女笑曰:「爾上祖多會屠宰,是屠孫也。」常山王笑而問曰:「俺祖甚人也?」宮女細說其故,常山王點頭,大怒拂袖歸宮。宮人告知太后,後問呂須曰:「此子若至長成,可不報仇?」呂須笑曰:「除此小子有何難哉?」遂令內侍將大布袋盛以沙土入其宮中,俟夜常山王睡濃以袋壓之。內侍依言而行,果然身死。
  次早太后升殿謂眾文武曰:「夜來常山王酒醉死去,待三年服滿,詔宣關外十王選有德者方之。」文武默然朝散。太后回宮。呂須曰:「惠帝早崩,常山王又死,敕令三年服滿,恐關外諸王生變,如之奈何?娘娘尋思,惠帝是爾嫡子,當日為君,與咱呂氏兄弟尚念親切,其十王皆是別妃之子,若有一人為君,便不覷著呂氏兄弟。妹有一計,詔請十王入朝,做一大宴,將呂氏十女配與十王為妻,其前妻限於還國之日即要休棄,不許停當,如違敕令即斬。如是則久後不敢慢侮呂氏矣,縱使十王弄權,呂女豈有不知?」太后聽言大悅,即發十道詔宣遣使各處去訖。半月之間十王俱至。太后召見禮畢赴宴。酒中太后曰:「宣爾諸王宴會,別無事故,今將呂氏諸女賜與諸王為妃,其前妃俱限至國之日盡要休棄,毋得停留相見,又不許欺凌呂女,如違即斬。」言罷,宣出呂女至於筵前,分配已定,就各把盞宴罷,諸王謝恩,各領女子,次日還歸本國。(按十王之名曰:劉肥、劉澤、劉長、劉仲、劉備、劉恒、劉友七人而已,其三王未詳查考。)太后謂呂須曰:「此計大妙。」
  當有晉王劉友歸至平州,即日升殿思想呂后薄倖,散呂女為妻,敕令將前妻休棄。正值愁悶,適前妃至,見友不悅而問曰:「大王自長安回有何不悅?」劉友不語,妃再問之,劉友具言其事。」妃大驚泣曰:「夫婦人之大倫,生則同室,死則同穴,豈可一旦別離。」劉友曰:「吾甚不忍,奈呂后敕令嚴切,今處兩難是以憂悶。」妃曰:「勿累大王違令,且於後園花陰之下取一土穴,妾於穴內避之,大王遣使持書與我父親取我回去如何?」劉友泣曰:「爾言是也。」依言,妃遂藏於園中。忽呂女閒步至於後園,見一小兒嬉耍,問小兒日:「爾是誰家兒子?」小兒曰:「我是劉友之子。」呂女又問曰:「爾母現在何處?」小兒指在穴中,乃引呂女至於穴口,小兒呼母,母即出。呂女親手揪妃頭髮至於殿上,喚劉友曰:「爾知罪麼?爾一者負我,二者違太后敕命。」劉友不辨,泣而勸之。呂女惡責不已。劉友怒曰:「拼吾命罷。」將呂女痛打幾拳。呂女大哭,即日修書差人持見太后。後看畢,復差使宣劉友呂女並前妃俱赴長安入見太后。後曰:「劉友爾敢違吾敕令。」先將前妃斬首,復令將友斬之。劉友悲泣,太后免其刑,令宮人將友鎖於宮後空室之內,十日不與飲食。友饑難忍,將糊窗紙食之罄盡。看看將死,太后親至,使人開門視之,笑曰:「吾兒多敢腹中餒也。」令宮人取茶與之。劉友見茶睜開兩目,就宮人手奪而飲之。太后曰:「吾兒何為飲之太急耶?」劉友吞茶下嚥,盞猶在手仰面倒地而死。太后命將屍骸就於後花園中埋訖。回宮與呂須商議曰:「此後關外諸王必然束手,無復敢有異志,立呂氏兄弟為君何如?」呂須曰:「呂氏天下可得矣。且姑緩之。」太后然其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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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廿八章     田子春計與劉澤得兵印

  卻說濟州劉澤因見呂后久據君位,心甚不忍,爭奈手無兵權,不能成事。一日遙望長安,仰天大哭。適有大夫田子春進曰:「大王莫非為天下哭泣乎?欲取天下有何難哉!」劉澤曰:「當日高皇帝與吾兵印,掌兵二十萬,今被太后追訖兵印,無所措手,爾何言其易也?」子春曰:「小臣願往長安,不消百日,與大王取得兵印如何?」劉澤曰:「若然,則萬分之功矣。大夫去用何物?」子春曰:「只用黑白良馬二疋,黃金十兩,更引亞子七歲奉郎同去。」劉澤大喜,命子春揀選好馬、黃金並奉郎即日收拾便行。子春父子至長安店中安下,敘談之間,密問店主人曰:「太后娘娘所用心腹之人是誰?」主人日:「惟有六宮大使張石慶。」話不多時,石慶退朝在於店前經過,子春著意認之。次早乃將白馬拴於店外,市人叢看,少頃石慶罷朝回歸,亦縱目熟視之,良久乃曰:「此龍駒之馬也。」言訖歎息而去。次日子春又將黑馬拴於門首,石慶退朝仍縱觀之,誇羨不已,回宅而去。子春便隨後行至其衙前,見一所大宅門上寫著此房出賃,子春計上心來,令人報曰:「外有賣馬客人要賃房子。」石慶著令入來。子春進見禮畢坐定。石慶問曰:「爾黑白二馬欲賣多少價錢?」子春曰:「既大使用得,小人便當拜納,何用價銀?小人賣馬得錢,亦但欲求一前程,若大使愛馬,只與小人於朝中保舉受得一職。端坐公堂,治民聽政,衣紫腰金,光榮宗祖,不枉為一丈夫,則感激千萬也。」石慶聽罷大喜。問曰:「高姓?」子春答曰:「姓田。」石慶欣然曰:「與吾妻宗人也,權為吾之舅。」子春起身忙謝,即引奉郎來拜姑夫。自是石慶以至親相待子春,並無猜忌,每日留在宅中談今論古。
  一日石慶提起呂氏三人之事。子春迎機答曰:「大使正好於太后處奏封呂氏三王,大使必進職上大夫也。」石慶喜曰:「此言是也。」隨入宮奏知,太后甚悅。次日宣老相王陵至見,且說此事。陵曰:「高皇帝有旨在先,非劉氏不得封王,臣不敢奉命。」太后曰:「卿若依旨,加官重賞,如不從者即斬。」陵見太后逼挾,出朝欲自刎死,旁邊柴武慌忙奪劍救止。陵復以頭撞朝門,陳平勸之。陵曰:「公不知賣卻漢天下也。」平曰:「不知。」平入朝奏太后。後問曰:「吾欲封呂氏三王如何?」平曰:「娘娘封之是也。」太后曰:「現有齊王韓信印、梁王彭越印、九江王英布印。」即時封呂超東平王,呂產西平王,呂祿中平王,各領印掌兵謝恩出朝。王陵立於朝外久等陳平,歎息陳平必竟死矣。須臾見平受賞欣然而出。陵即問曰:「事體若何?」平曰:「已封呂氏三王也。」陵大怒責平曰:「公何狐媚背先帝之明訓耶?」平曰:「老相勿怒,若不封呂氏,吾恐劉氏速滅。朝中有吾二人,漢天下必無危也。」二相言訖,各回私第。
  且說太后封訖三王,心甚歡悅,即加張石慶東廳丞相,賞金帛三萬。石慶謝恩回還本宅,與子春具言其詳。子春曰:「小人彼時酒醉,不合胡言,倒壞卻呂氏大事。」石慶愕然問曰:「舅謂何也?」子春曰:「呂氏三王俱有兵印,若劉氏諸王知之,必生疑惑不安,豈不是反與呂氏造禍?必須仍封劉氏諸王兵權,庶平其心,可無事矣。」石慶曰:「大舅誠高見也。」次日入奏太后曰:「臣思呂氏既封三王,若劉氏諸王知之,心懷疑惑,反則不安。」太后曰:「何以制之?」石慶曰:「將有印者賜賞,無印者賜以兵印,使無猜忌。」太后曰:「卿言誠然。」即宣陳平商議。平暗喜曰:「必山東有細作來與劉澤說兵印也。「入見太后,後問曰:「劉氏三王誰無兵印?」平曰:「只有濟川劉澤久無兵印。」太后即發詔使去宣劉澤。不數日劉澤隨使入至長安,朝見太后。後宣劉澤至殿上,撫慰曰:「吾見久困邊庭,今賜爾兵印,鎮守其地。」劉澤私喜謝恩已畢,立於旁邊。太后見澤身長一丈,狀貌如神,心有疑慮,乃問平曰:「此印合與不合與?」陳平曰:「娘娘聖鑒不謬。」太后將印付與大使,大使遞與劉澤。澤順服懸之。太后又問平曰:「合與軍馬多少?」平曰:「娘娘欲與幾何?」太后曰:「與軍三萬。」陳平目視劉澤,澤會意不謝。太后展指五萬,澤意不悅。後又展指七萬,澤亦不謝,太后見澤形狀,終是心不樂。與乃連擺其手,不與之也,卻被陳平便喝:「劉澤,娘娘與大王五五二十五萬軍馬,疾速謝恩。」劉澤慌忙俯伏拜畢,出朝便往裡營團練使處,收點軍馬。次日辭別太后,逕出長安向東二十里外下寨操演。石慶歸宅見子春曰:「劉澤領兵印掌軍二十五萬今日便起出城操演去也。」子春曰:「小人自幼商販,並不曾見操演軍兵。」石慶曰:「舅舅欲看操兵,吾著數十人跟隨同去。」子春推辭不用,只與奉郎跨上黑白二馬走如飛電,直出東門。知劉澤車馬於霸陵川下寨,父子入至營中,見劉澤禮畢,澤相敘不勝之喜。子春曰:「大王初掌兵印將士未獲犒賞,人心未固,豈可造次興事?且回山東,會一大王劉肥,三大王劉長,合兵來取長安,不可遲延。」劉澤依言,軍馬即便起程。
  早有細作奏與太后。劉澤反於山東矣。太后大怒,急宣陳平,責曰:「劉澤謀反,爾之罪也。」平曰:「何預臣事,皆張石慶也。」太后又宣石慶,責曰:「爾不合舉封劉澤兵印,爾得何罪?」石慶曰:「臣不合信田子春之言,教臣奏娘娘封呂氏三王,又不合奏娘娘賜劉澤兵印。此二罪也,乞娘娘恕免。」陳平笑曰:「田子春是漢下辨臣,現在劉澤手下。」石慶曰:「初不識其為奸人。」太后命石慶曰:「爾有田子春來獻,恕爾之罪。」石慶曰:「子春誑臣已回山東。」太后忿怒將石慶貶於夷門外,永不敘用。
  文武退朝。太后入宮問呂須曰:「誤與劉澤兵印,將期謀反,此事如何?」呂須曰:「內有漢臣皆為禍本,不若先損漢下大臣,後命呂氏三王牢把三關。」太后曰:「何為三關?」呂須曰:「東是潼關,南是武關,北是蕭關。明日設宴於未央宮,請諸大臣,伏兵兩壁就席間擒戮之。」太后依計。次早設朝,謂眾文武曰:「今日排一小宴請卿等就宮中一會,以樂太平。」文武領旨赴宴坐定。陳平覺有伏兵氣象,自思此會有變,乃舉樊亢監筵賜劍一口,如不遵令者,許明輔斬首。亢欣然執劍於筵前厲聲曰:「第一筵上不得雙起,第二筵上不得交頭接耳,第三不得佯推故醉,違此令者當筵受劍。」太后大喜,賜亢三杯,酒畢。陳平曰:「臣舉一令,要聯詩一律,一人一句,題楚漢爭鋒起句,先從娘娘,小臣執杯聯得詩句者飲酒,聯不得者罰水三杯。
  太后起句日:楚漢爭鋒志氣高。陳平舉酒太后飲。
  周勃聯句日:交兵策馬戰無休。陳平舉酒周勃飲。
  灌嬰聯句日:濉水月下三更出。陳平舉酒灌嬰飲。
  樊亢聯句日:霸業刀頭半夜收。陳平舉酒樊亢飲。
  張畢聯句日:雄將操戈施武略。陳平舉酒張畢飲。
  王陵聯句日:謀臣坐幄運機籌。陳平舉酒王陵飲。
  陳平聯句曰:功成縱馬揮鞭唱。陳平舉酒自己飲。
  眾臣不答。陳平結句日:時人不負漢炎劉。時漢下群臣俱有詩句,盡皆飲酒。呂氏在筵者,並無一人聯得詩句,悉罰水而過。東平王呂超思想,此皆陳平之計,故意羞吾兄弟,拂袖便起。陳平大言:「樊亢請客!」亢仗劍而起曰:「奉娘娘命,請呂超還席!」超見亢仗劍來趕,大怒曰:「何敢無禮,吾乃太后之弟,爾是之外甥。」隨舒頭頸於亢懷中。亢笑曰:「今日之事,吾何避。」手起劍落,呂超頭已在地。亢即提頭至於筵前,群臣莫敢亂動。太后看見,面如土色。呂產便起伏兵與兄報仇,陳平指樊亢曰:「漢臣今日有禍,皆在將軍。」亢曰:「諸公勿憂,隨吾而出。」呂產挺槍從旁大喝:「樊亢休走!」亢即撲住槍桿,展臂一劍,劈中呂產,其餘軍兵各自逃散。亢引大臣出內。陳平曰:「此是伏兵之會,欲圖大臣之計,若非將軍,幾無命矣。明日太后有何顏見群臣也。」言訖,文武畢散。
  太后見文武俱出,謂呂須曰:「此計卻被群臣識破,反送呂超、呂產與爾子樊亢殺死,來日吾亦羞見文武。」呂須曰:「群臣難曉伏兵,豈知是娘娘之計。但疑呂產、呂超而已。」太后曰:「然。」次日早朝文武畢集,太后曰:「昨日呂產兄弟無端自取滅身之禍,卿等疑我過,我實弗知。」文武俯伏唯謝而起。太后敕命將二屍首葬於郊外。當日朝退,太后回宮悶思:朝內蕭何老矣,曹參患瘋歸農,除外無一知心可托機密。憂悶之際,忽近臣奏曰:「人報南鄭州韓信之墓崩折一角,內有一大蛇,身長數丈傷人性命,斷阻道路。」太后大驚,即時升殿,會集文武議論此事。陳平曰:「此是不祥之兆也。」召太史院太監占之。太后宣太監至,問曰:「韓信墓中蛇出,主何吉凶?」太監曰:「此蛇乃信之本形,受其坤氣,不敢升乾,不主吉凶亦可除之。」占罷,文武畢散。太后入至後宮,終是疑慮,心甚不懌。夜至三更前後,忽聞一聲地響,龍燈皆滅,門戶自鳴。太后驚懼。至天明,內侍奏曰:「內門前陷一大坑。坑內湧出肉塊,無眉無眼,上面有詩四句。」太后問:「詩如何?」內侍念其詩曰:「劉興呂不興,兩口不安寧。韓彭英與戚,跳出陷人坑。」太后聽畢,歎曰:「是吾之禍也。」喚左右仗劍砍之,砍不能破。太后命投郊外,取穴埋之。次日破穴復入宮來,能作人言,大罵呂后:「無端賤人,不過百日,爾兩口受劍矣。」太后畏,不敢視,令人將肉塊丟於河中。當日半夜河水泛漲,浸過長安浮橋。百姓盡皆奔走入城。水及城門。至次日上午不退。居民驚慌,太后乃命安排祭品,親自與文武詣河邊祭奠河神,而祝日:
  河伯河神,願息威靈。
  有災罪我,毋害生民。
  吾今致祭,風靜河清。
  祝畢眾官一齊揖拜,忽然河中一聲鼓響,太后舉頭視之。見水面一尾大魚,目視太后,並不轉睛。魚背上又見一隻大旗,旗中立著高祖、韓信、彭越、英布、戚氏、趙王等,其人黑雲罩定,群臣盡皆不見,惟太后一人見之。高祖舉手大罵:「賤人爾姊妹操謀用計,損害忠良,殺吾眾子,封呂氏為王,謀奪劉氏天下,皆爾賤婢也,吾豈容爾。」罵訖,韓信曰:「我主免怒,待臣射之。」張弓一箭,正中太后左乳,太后昏悶倒於河邊。內侍急忙扶起,良久醒來。即時左乳青腫痛,如錐刺。須臾雲收霧散,浪靜風停。太后與眾文武還朝,隨入宮中,宣太醫治之,不能痊可,延久愈加沉重。忽夜夢見一鷹,飛來額上啄之數次,一犬於足大咬一口,又見數十婦人扯衣索命。醒來驚懼,不知所措。但見血流遍體,額足疼痛難禁,乃自思:戚氏夫人小字鷹娘,趙王如意小名犬兒,及眾宮女孕婦俱是冤魂不散,故來取命。遂囑呂祿權理國事,囑罷,長吁氣絕而死。平明文武入朝,不見太后掌扇,乃不山呼,退回私第。次日方知太后身死,眾心洶洶,商議後事畢竟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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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廿九章     三王誅呂立文帝

  話說呂后既死,呂祿恐關外諸王動兵,乃密行文字與邵平,令謀殺一王劉肥。肥已預知,細以漢事與平商議。平曰:「大王不必疑心,可將書會二王、三王一同進兵取漢天下。」肥大喜。即遣書會劉澤。澤看畢問左右曰:「誰可去請三大王?」大夫衛勃曰:「臣願往請。」當日辭別,逕至升州。下馬入見三王劉長,勃具奏其故。劉長大喜,即日傳命本部將校點齊軍馬,限三日要赴濟州二王帳下取齊,將校得令。劉長次日先與衛勃上馬,同至濟州拜見大王劉肥、二王劉澤敘禮畢,商議三處軍馬共有七十餘萬,剋日興師。
  且說三王軍尚未動,早有人報知呂祿。祿即傳敕命灌嬰為將,呂牽、耿淹副之,三人領兵二十萬出城迎敵。軍至霸陵橋下寨。灌嬰、耿淹商議,問眾將曰:「吾立信旗一面,如順漢者,立信旗東,如順呂者立信旗西。」令畢,眾軍皆立於信旗東,惟有呂牽立於旗西,灌嬰持劍斬之,將呂牽首級曉諭入報。呂須知之,呂須大怒,即令兵部判官酈其明率眾,今夜放火遍燒漢大臣之宅。其明得令退回私宅,準備以待天晚。忽阿茶公主乃是劉肥子,劉章之妻,知此密事,密遣文字報與劉章。章得文字送與王陵,陵看罷大驚,遂遍請文武大臣,須臾各官俱至,陵舉酒三巡畢,陵喝將陳平綁下,取火焚之。眾官失色,不知甚事。陳平曰:「吾有何罪?」陵怒曰:「當日封呂氏三王,爾言漢天下在爾身上管取,今日卻有酈其明舉火焚漢大臣之宅。」平曰:「公從何得知此事?」陵曰:「劉章之妻阿茶公主文字可據。」平笑曰:「且將計策詐憑蕭老相公處置,吾決不落於呂須之手。」言畢令人將酈其明父親推來。平怒問曰:「爾子酈其明舉火焚漢臣之子宅。爾知否?」父言無有此事。平曰:「喚爾子來對證!」霎時酈其明至見父跪於階下,左右持劍在手。酈其明曰:「吾父何罪?刀劍圍簇。」平曰:「爾是漢臣,卻聽呂祿之言,要焚文武之宅。阿茶公主文字存證,爾何隱諱?據爾罪不免死;若依吾三事,恕爾之罪,如或不依,即時便斬據。吾之見爾合聽從,成功立績,顯得忠孝兩全,留芳青史,揚名萬代,豈不美乎?」平復執其明之手而笑曰:「尊意若何?」酈其明躬身曰:「言誠當也,但不知三事為何?」平曰:「第一,詐發三道告急馬,第二,敕令周勃領兵迎敵,給付軍印,第三漢兵若動,先獻後宰門,且留爾父於此為質,如不依吾言,或有漏泄,先斬爾父,後誅全家老少。」酈其明尋思此事可為,乃曰:「願依相公鈞令。」其明辭別,文武各散。其明回家即時詐發告急馬。第一道告急馬奏說關外三王領雄兵七十萬把了關口,第二道告急馬奏說軍馬已至華州。第三道告急馬奏說軍馬已至霸陵川下寨。
  呂祿聽知,一連三道告急,心中大懼,忙宣陳平問曰:「關外三王引七十萬雄兵已逼長安,誰可退敵?」平曰:「三王兵多將廣,當時只有韓信可敵,今朝中惟有周勃兵機深沉,可以退之。」呂祿急宣周勃賜與兵印,勃辭謝領兵而去。呂祿入宮,說與呂須。呂須曰:「中陳平之計矣。」祿默然,悔懊不及。時至黃昏。酈其明點兵方至後宰門。被樊亢奪門而入,將酈其明殺訖,引三千軍入內向六宮中搜尋呂氏家屬。至未央宮前,亢傳令眾軍休得入內,為母在此故也。呂須見子亢至,笑而迎曰:「吾兒縱欲為漢忠臣,焉可殺母乎?」樊亢怒問曰:「漢天下何如挾呂謀劉皆是母也。」言訖舉劍斲母頭於地下,遂令軍士大搜宮殿,將呂氏家屬三千口寸斬無留。後人有五言詩以譏呂后、呂須詩曰:
  呂公何物老,二女孰妖精。
  聰明多狡險,悍惡最貪淫。
  屈害忠良將,刑誅嫡子孫。
  欲遷劉氏鼎,謀助呂為君。
  天意堅難違,人心豈易平。
  相尋身殞滅,濺血穢宮庭。
  三千俱殄戮,縻有子遺存。
  早知貽禍大,何必用機深。
  時大漢惠帝十六年五月初四日樊亢引三千軍入內,誅斬呂祿、呂須並呂氏三千家屬盡皆斬訖。劉氏三王大軍入長安,百姓無不欣喜,鼓樂謳歌。三王入朝聚集文武官員,周勃請三王登位,三王俱不肯受。眾大臣曰:「三王既各推遜不從大義。年長者居之。」於是劉肥登殿,聞空中大喝一聲,如雷之鳴。曰:「不可。」肥止。舉二王劉澤,澤方欲舉步,兩足屈折不能進前。三王劉長上殿,被護龍舉瓜來撾,三王俱各降階。群臣商議曰:「原來三王悉非真主,且與周勃權國。」勃曰:「老臣安敢當此。」陳平日:「須要權時輔理明綱,待關外諸王俱齊,選有福者為帝。」三王然之。即遣使請關外諸王俱至,仍各遜讓不定,朝中闞帝半載。一日陳平對眾議曰:「臣夜觀乾象,見帝星應在北方之地。昔有河東魏豹之妻薄氏,許負相其為一人之妻,帝王之母。魏豹因而復反,被韓信擒之,擄薄氏進與高帝,帝納為貴妃,住少陽宮,娠孕將滿。呂后嫉妒,恐其生子,先命穩婆守生。囑咐穩婆日:『若是生女留之,若是生子疾忙換去,賞金千兩,違命者斬。』穩婆領命,看其分娩,報知呂后。後即親至視之,乃是一肉球,沒眉沒眼。呂后回宮,穩婆抱出回至宅中,看時好個嬰兒,穩婆欲損之。忽聞空中大喝:『不得無禮,此乃三世人主,休要傷害。』穩婆遂潛匿撫養。當時呂后卻將肉球為怪,奏與高帝。帝怒將薄姬貶居北梁州。數年後,穩婆之子劉安抱送太子往梁州進見薄姬。姬視太子,一似高帝狀貌,不勝之喜,賞劉安白金千兩為乳哺之貲。及太子年十五歲,身長八尺,面如冠玉,手垂過膝,兩耳垂肩,龍晴鳳目,其時自北入朝見高帝,帝初不信,太子乃以母言細奏一遍,帝即歡悅,封太子為代王,遣還梁州,與薄氏夫人同理國事。今聞代王賢明,孝哲恭儉仁慈,可為後主。」諸王聽罷,謂眾文武曰:「可遣誰去迎之?」眾舉周勃。
  勃即日逕往梁州,先入參見薄氏夫人,具言誅呂一事,特請大王入承君位。夫人不允。少頃代王自書齋出來與勃相見。勃即下拜稱呼萬歲,代王忙掬躬還禮。周勃曰:「漢家半載無主,關外十王皆在長安專候我主入朝登位。」薄夫人曰:「吾兒欲去,依吾言語,日當午時登位則可,過午則不可也。」代王領命拜辭夫人與勃上馬至於長安。百官迎接入內,與諸王相見,遜讓太位至再至三。諸王命群臣扶上龍床。代王曰:「記吾母言,日臨午位方可,時已過午正未?」群臣俱莫敢言。代王乃自仰天祝曰:「吾蒙諸王及諸大臣舉登君位,若果有分為君,太陽退舍還午。」祝畢,太陽連退三舍,正是午時。代王方允設朝,諸王及文武百官拜舞朝賀。即自降詔,大赦天下。(按:代王諱桓,即位為君是為文帝。時帝入承大統乃十七年八月十三日也。
  居此何心希大寶,仰天祝語即回陽。
  果然君位非輕可,妒悍區區枉受殃。
  當日暫退,次早設朝。群臣禮畢。帝傳旨賞賜諸王及文武有功者,又念三王克復之功,加封劉澤世子為景王,劉長世子為聖王,封賞已訖。賜宴。於內殿大勞諸王及文武群臣。筵中歌舞謳吟,君臣盡歡而罷。明日諸王辭謝,悉出關外還歸本國。不數十日聖王景王以新受命詣關謝恩。帝見二世子甚喜,命留長安習學。倏忽半載。三大工劉長遣使周從來看世子聖王。周從先入朝見帝奏曰:「臣奉王命來看世子。」帝留從數日,遣歸。命之曰:「卿回傳復三王,聖王在此無虞,朕珍愛之,無輕視也。」周從叩頭領旨出朝,回見劉長,具奏帝之恩命。長問曰:「世子住坐何處?」從對曰:「在於未央宮。」長再問曰:「爾於長安旬日,觀聖王、景王舉止何如?」從對曰:「二世子情義無爭。一日聖王、景王閒遊至長信宮,見高皇帝御容,二王拜畢,奕棋。景王連敗三局。景王曰:『吾弟妙著。』聖王曰:『蒙讓寡人也。』」長聞之大驚曰:「孺子無知焉,敢妄稱寡人。」長因放心不下,恐子年幼獲罪於帝,入辭母親孫氏,親自逕赴長安入朝見帝。拜舞畢,帝慰勞甚至,即宣二世子出齋拜見三王。次日帝設宴待三王。酒中帝親舉杯謂長曰:「朕欲皇兄暫留朝中同輔政事,兄毋拒焉。」劉長得旨,不敢違命,遂居長安從朝弼政,命大夫周從還國,權代理事。從領命去訖。
  且說張石慶自太后貶謫於外,失志蕭條。及聞代王即位,民物一新,不勝之喜。一日思想曰:「子春於濟州二王處為上大夫,前去晉謁,求一安身。」妻子商議已定,即日收拾行李,早至濟州,訪問子春第宅,直入進見。子春一見石慶來至,大開笑顏,禮畢置酒相待。席間二人敘談說印之事。子春欣悅謝之。石慶曰:「自太后貶辱之後,淹滯困鬱,特來參遏舅舅,尋些勾當。舅意如何?」子春曰:「此無難也。」隨奏二王劉澤,具言當日兵印皆是張石慶所奏,後太后知大王欲取長安,將石慶貶為庶人。今甚貧困,來見大王。劉澤聽罷大喜曰:「石慶在於何處?」子春曰:「現在臣家。」澤命召至殿下相見,即封石慶為本郡太守,仍賜宴待之。石慶謝恩抵任去訖。
  時帝在位四年,萬民富庶,四海昇平。忽日邊關告急,北番犯境,軍馬五十萬將至代州。帝宣文武商議,命劉長聚兵拜周勃為帥。勃奏曰:「臣年六十有八,不堪為將。臣舉一人可為上將。」帝問是誰?勃曰:「臣弟周勣,字亞夫。現為刑院官。智勇足備,可當大任,必無負也。」帝喜宣至見畢,即封亞夫為大將軍,賜以兵印。左翼將徐邁,右翼將劉祀,統領大軍五十萬。當下辭帝出城。亞夫傳令,自領中軍,屯於細柳,徐邁安營棘門,劉祀安營霸上。剋日進發代州。時帝既敕三將出城,親命輿勞軍。先至棘門營中,將士音樂迎送,次至霸上,將士亦以音樂迎送;及至中軍細柳營,營門緊肅,將士不容車駕入營。近臣喝曰:「皇上親勞三軍,何不放入?」眾軍士曰:「軍中只聞將軍令,不聞天子宣,恐有夾帶奸細。」帝大驚,命左右入報亞夫。亞夫出接帝至帳上。亞夫曰:「甲胄在身不能拜舞,望恕臣罪。」帝謂亞夫曰:「卿能掌軍嚴肅如此。」亞夫曰:「不足道也。」帝又問曰:「為將之道何如?」亞夫曰:「將有五整,對軍士不得驕傲,軍未食將不食,軍未寢將不臥,暑不執扇,雨不張蓋,此五者是五整也,」帝喜曰:「將軍若此,戰無不勝矣。卿去代州,劉武手下雄兵二十萬一併與卿掌握。」亞夫領旨,帝出營見文武百官俱擋在轅門之外。亞夫送帝及轅門,啟曰:「甲胄在身,不敢遠送。」帝上車回顧三軍肅靜,旗隊嚴明。歎曰:「亞夫真將軍也,適來霸上棘門如兒戲耳。」
  有詩曰:
  文帝鑾輿親勞軍,將軍亞夫有威名。
  轅門不聽天子命,今日方知細柳營。
  車駕已回長安,亞夫傳令三軍拔寨,望北進發,早至代州,守將劉武接著。次日即與番軍對陣,亞夫擺成陣勢。番軍望見漢陣部位整齊,軍威雄壯,思難迎敵,乃畏怯不戰,遁還本國。亞夫遂入代州安民,撫慰守將。不日傳令班師入朝奏帝。帝甚歡悅,加封賜賞,犒勞軍兵,仍命文武群臣設宴慶賀。自此四夷拱服,萬國咸寧。
  有詩曰:
  細柳將軍北戍雄,陣前破敵笑談中。
  自從戰罷邊塵靜,鐵券金書受敕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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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帝惠帝[附呂后文帝景帝武帝昭帝宣帝元帝哀帝成帝平帝子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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