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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神采奕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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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Div] 地獄系列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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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6 19:01:49 |只看該作者
  
  董卓消失。

  戰鬥,結束。

  「呼。」貓女重重的吐出了一口氣,轉過頭。「好厲害的角色,剩下的,就是他帶來的這群蝦兵蟹將……咦?」

  貓女才轉頭,眼前的畫面卻無情的昭告著,天地再度變色,東門城下,千軍萬馬間,卻只聽到貓女惶急的尖叫。

  「你是誰?別動,別動H的屍體!」

  ※※※※※

  一場新的風雲即將降臨。

  新竹,交大廟門口——

  土地公剛剛展現了驚天動地的蚩尤真身,以壓倒性的力量,擊潰了象神的曼陀羅棍。

  象神倒地,一雙藍白拖鞋則壓住了象神胸口。

  象神雙眼緊閉,不發一語。

  「欸,你再不說話,再不回答你對H小於做了什麼?我可是要用刑了喔。」土地公轉動腳上的拖鞋,威脅的說。

  「真不說?」土地公的靈力慢慢灌注到拖鞋之上,只見拖鞋由藍轉紫,正是靈力沖頂的證明。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過,就在此刻,一陣笑聲,卻從象神的嘴裡發了出來,硬是打斷了土地公的拷問。

  「有什麼好笑?」

  「黑桃Ace.蚩尤,古老中國的戰神,打從六千年以來和黃帝爭勝,甚至到地獄名列黑榜,就從來沒聽過他動過刑,沒聽過他對妖怪嚴刑拷打,所以他是被妖界最響叮噹的好漢。」象神睜開眼睛,虛弱的微笑。「您老說要用刑?就別騙我了。」

  「嘿。」土地公抓了抓頭髮,拖鞋再度轉為冷藍色。「你這智慧之神會不會太聰明了點啊,媽啊,連這件事都被你摸透了。」

  「嗯。」象神看著土地公,「蚩尤大妖為什麼會被尊為黑榜首席大妖,除了一身難以估計的強大妖力外,更重要的他是群妖中,極少數講『道義』的妖怪,光說這點,我就對你敗得是心服口服。」

  「再捧我,我也沒糖果給你吃。」土地公嘿嘿一笑。「不過,你既然摸透了我的個性,那就麻煩了,我該怎麼樣讓你說出心中的秘密呢?」

  「這件事,」象神重重的歎了一口氣。「我可以自己說。」

  「真的假的,你願意自己招了啊?」土地公嘻嘻一笑。「來吧,省得我去地獄商店買道具,逼你把話說出來。」

  原本,土地公的眼珠骨溜溜的轉著,正在腦海中盤算著,是不是該去買點『真心話大冒險帽子』,或是『抓猴專用自白藥劑——美國FBI出品』等等的怪異道具,不用拷問,也有其它的辦法啊。

  沒想到,象神這狡猾的傢伙,就自己招了?有陰謀,肯定有陰謀。

  「我會告訴你一切,但希望您能答應我一件事。」

  「嘿,果然有陰謀。」土地公發出嘖嘖的聲音。「什麼條件,快說吧!」

  「放心,這件事絕對不會違背您的原則,這不是一個條件,只是我和您之間的默契。」

  「喔?」

  「我只希望,今後無論事情如何發展,都請您,不要殺一個人。」

  「誰?」

  「就是……」象神虛弱一笑,靈力凝聚指尖,在手掌寫了三個宇。

  光寫這幾個字,就已經讓象神氣喘吁吁,可見他接連和少年H及土地公兩大高手戰鬥,早已將靈力給消耗殆盡。

  「什麼?他?!」土地公看到名字,訝異之情溢於言表。「不殺他當然沒問題,只要這傢伙別動到我頭上,但,你為什麼要保他?」

  「呵呵,土地公老大,一個問題換一條命。」象神嘴角揚起。「我建議你把問題用在比較有用的地方。」

  「你這狡猾的傢伙。」土地公一笑,「我碰到你,就像是少年H遇到我,就像秀才遇到了兵,好吧,我答應你了。」

  「謝謝黑桃A……」

  「那現在,該我問問題啦。」只見土地公把臉湊近了象神。

  「嗯。」

  「你,到底,」只聽到土地公一字一句慢慢的吐出了心中的疑問。  「對少年H做了什麼?」

  象神的眼神緊緊看著土地公。

  然後他重重吐出一口氣。「我……讓他去旅行了。」

  「旅行?」土地公眉頭一皺。「什麼意思?你是專辦『印度旅遊的猛象旅行社』嗎?」

  「我是旅行和書本之神,讓一個人去旅行,又有何難?」象神嘿嘿一笑,「只是,我讓少年H去的地方,卻是一個最靠近死亡的地方,那裡就是生與死的交叉點。」

  「咦?」土地公愣住,「還有什麼地方,是生與死的交叉點?」

  「當然有。」象神比了比自己的腦袋,「你知道瀕死體驗嗎?」

  「瀕死體驗?」土地公喃喃自語,「那不是人類醫學中,說人類快要死的時候,所會見到的光景?」

  「沒錯,在人類即將死亡之前,會回溯生命中所有的悲傷與快樂,最後會在最悲傷的記憶停格,這就是瀕死體驗。」象神說,「人類有,誰說身為靈魂,身為神與魔的我們,沒有瀕死體驗?」

  「嗯,這部分可能要問專搞靈魂醫學的,華佗或是黑桃J了。」土地公摩挲著下巴。

  「可是,你把少年H送到了那裡之後,又代表什麼?」

  「代表的,就是少年H即將回到自己生命中最悲傷的記憶,若是他能夠從中掙脫,也許能回到現實,回到地獄遊戲之中,若是不行……」

  「不行……會怎樣?」

  「當然,」象神笑了,仿佛嘲諷著命運般的笑容。「當然就死啦。」

  「所以,你把少年H送回夙願之地……」土地公看著象神。「果然是旅行之神。」

  「是啊,這就是我的能力,雖然殺不了人,卻可以讓他旅行到夙願之地,等同於殺死他……」象神說完,眼神閃爍著奇異的光芒,「不是嗎?」

  「夙顥之地,旅行,殺死他……」土地公皺著眉,喃喃自語,雖然眼前象神說得合情合理,他卻始終覺得,少了點什麼……

  有一個地方,不對勁。

  這一長篇合情合理的故事中,每個環節都合理,唯獨一個部分,一個最重要的部分,是不對勁的。

  只是,這個被土地公遺忘的部分,究竟是什麼地方?「怎麼?」象神看著土地公,那受過無數智慧歷練的眼神,閃爍著狡猾的光芒。

  「不對。」土地公的拖鞋又再度舉起,被喻為清交三寶的鞋,閃爍凜冽紫光。

  「哪裡不對?」

  「如果,你真的殺了少年H,那,」土地公冷冷的看著象神,「你為什麼會想尋死?」

  「啊?」

  「所以,你不想真正殺少年H,對吧?」

  「笑話。」象神呸了一聲,但聲音中,卻隱藏著極細膩的顫抖。「我為什麼不殺他!」

  「因為,你希望少年H活下來,為你做某件事。」

  「喔?」

  「一件當被發現,你就會想尋死的事。」土地公說到這裡,做出模仿福爾摩斯抽煙鬥的動作。「柯南說,真相會自己找到回家的路,現在,一切謎底都已經解開。」

  「哼,什麼事?」象神看著土地公,聲音卻越來越顫抖。

  「會讓孝順而忠誠的象神,想要一死了之的事,那肯定就是……」土地公把嘴巴靠近了象神。「你,想要背叛濕婆,對吧?」

  「啊!」象神的表情大變,這一次,連小學生都看得出『這一題,土地公猜對了!』。

  「你想背叛你父親,是想接管整個印度神界嗎?或者是乾脆拿下地獄遊戲的夢幻之島?」

  土地公聲音咄咄逼人。

  象神咬著牙,沒有說話。

  「一定是的,我猜對了吧?嘿嘿,我想打從你的頭被自己父親打掉以後,一直都懷恨在心吧。」土地公嘿嘿的笑著,「我只是沒想到,你的野心這麼大啊。象神。」

  「錯!」

  象神抬起頭,他的表情,在那一瞬間,竟讓得意洋洋的土地公遲疑了。

  「錯了!」

  象神的表情,絕對不是施詭計被抓到的「恐慌」,不是想要取代自己父親的「貪婪」,也不是與土地公鬥志的「奸詐」,而是……

  悲傷。

  股如巨大海浪般的悲傷,在象神的五宮中翻湧而出。

  「為什麼……錯了?」土地公遲疑著。

  「土地公,不,蚩尤,您的眼光真的很犀利,也猜到了我試圖隱藏的部分。」象神深深的苦笑著,「但,事實上您卻猜錯了,猜錯的原因,是您始終沒搞懂的部分,我對父親的情感。」

  「對父親的情感?」土地公雄軀一震,土地公想起了數千年之前,他還是橫霸南方的魔神之時,他沒見過爸爸,他甚王連媽媽都沒見過……除了那個願意接納他的爺爺,神農氏。

  「我是背叛了濕婆大神,我的父親。」象神的眼神含淚,屬於象類的深皺眼角,盈滿了淚水。「但,我知道,這次,我是為他好,所以才不得已背叛。」

  「為老濕好?」

  「我的智慧,讓我預見了地獄遊戲的真面目,這個存在於人間與地獄的神秘怪物,其實,就一直在我們的面前,只是我們視而不見。」象神苦笑,「更何況,無論是命運或是時機,都直指著一件事實,我父親,會輸,會失去一切。」

  「哼,老濕會輸?會輸給伊希斯嗎?」

  「不……」象神閉上眼睛,聲音越來越虛弱,「不是……」

  「那輸給誰?綜觀遊戲,還有誰能擊敗老濕?」土地公聽出了象神話語中,隱藏著非常重大的天機。「還有,你說地獄遊戲的真面目,早就是我們熟知的東西?那東西是什麼?」

  「我……其實……不恨我父親……」象神完全沒有回答土地公的問題,反而語無倫次起來。「我很敬愛他……」

  「什麼?」

  「所以……我絕對不可能……背叛他……我只是求……」象神的眼神完全失焦,更可怕的是,一條蜿蜒的血絲,如同一條豔紅的毒蛇般,從他的額頭處流了下來。

  「求?」土地公看著象神,赫然發現,象神的氣息越來越弱,接連兩場大戰,耗去了象神所有的生命力嗎?還是,因為象神早已失去了求生的意志?「求……跪求……少年H……」

  「求少年H?」土地公訝異了。

  「……打敗……我父親……」象神的眼神迷蒙,「不要……越陷……越深……」

  打敗濕婆?少年H打敗濕婆?這一刹那,土地公張大了嘴巴,他雖然和九尾狐在窺探天機的過程中發現,少年H和阿努比斯兩人的命格極為特殊,甚至牽動地獄遊戲人神魔的命運。

  卻不知道,象神竟然如此看得起少年H!少年H有朝一日,難道真的可以成為打敗濕婆的人?

  真的嗎?而就在土地公腦海混亂之際,象神笑了,帶著兩行熱淚的笑了。

  「我的父親濕婆,我很尊敬他喔,我還記得我小時候,每次聽到我媽媽雪山女神說起父親的故事,我都好嚮往,好嚮往,他是統禦整個印度神界的憤怒戰神,額頭的第三只眼睛睜開的時候,千萬妖魔會在瞬間灰飛煙滅,我好想見他,一直到……他親手毀去了我頭顱,替我換上了象頭。」

  聽到象神如此順暢的說話,土地公默然。

  因為他知道,象神此刻,是迴光返照。

  象神死前,最後的一口氣,就要吐出來了。

  「我還是沒有恨他,可是,我卻感覺到父親對我的異狀,他對我歉疚,又對我生氣,氣我不該讓他犯下這樣的大錯,所以他和我保持距離,卻選擇給我所有的兵馬,僅次於他和黑色羅刹王的權力,但是,他卻沒有給我一項東西,一項應該是最基本,也是我最渴望的一項東西。」

  象神看著土地公,眼神卻飄向遙遠的天空,那屬於印度文明,炎熱且湛藍的東方天空。

  「那項東西,就是我生命最渴望、最祈求的……」象神的一滴眼淚,滑過臉頰。  「父愛。」

  父愛……土地公聽到這裡,重重的歎了一口氣。

  我又何嘗沒有被自己親生父親抱過呢?「你知道嗎?土地公,我爸爸從來沒有抱過我喔,他抱過孔雀王弟弟,卻沒有抱過我,自從那件事之後,他就開始內疚,內疚到無法靠近我。」象神的呼吸漸漸淺了。「我只希望,父親一次真正的擁抱,像父子般一個熱誠的擁抱。」

  「象神……」土地公看著象神。

  「土地公……我沒有後悔……」象神苦笑,氣息越來越弱,「我沒有後悔……」

  「嗯。」

  「沒有……後悔……」說完這句話,象神的頭慢慢的沉了下去,眼睛閉上,宛若沉睡,再也不動了。

  土地公只是安靜的看著象神,以他的力量要阻止象神死去,其實是易如反掌,但他卻沒有這樣做。

  他只是伸出手,摸著象神的象頭?然後,土地公閉上了眼睛,默念著輕柔的咒文。

  咒文源自古老的中國妖界,卻不帶任何兇狠的靈力,溫柔的如同母親扶著嬰兒搖籃詠唱。

  而在土地公的詠唱下,奇異的事,緩緩發生。

  巨大象頭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名面目清朗的少年臉龐。

  「老濕的法力和我同一個級數,要我短時間破解,難度太高。」土地公微笑,「但是,王少,我可以在你死後,還你一個真正的面目。」

  象神沒有回應,臉上卻再也無任何遺憾。

  而他死前最後微揚的嘴角,卻彷佛在回答著土地公最後的溫柔。

  然後,象神的身體消失,徒留下地上滿地的道具。

  交大門口,殘破的廟口廢墟上,只剩下土地公望著湛藍的天空,久久不語。

  父親,我也沒見過自己的父親啊,我只聽神農爺爺說,身為神族的母親愛上了巨人魔族父親,所以兩人才會成為最後的犧牲者,不過這已經是上萬年前的故事了。

  土地公長長吐出了一口氣,眼睛重新聚焦,然後臉上慢慢恢復那原本滿不在乎的嬉皮表情。

  「不想了,不想了,越想只會越傷心而已啊。」土地公嘻嘻笑著,「少年H如果真的只死了一半,那接下來,就有很多事情要忙了。」

 ※※※※※

  新竹,東門城下,貓女的尖叫聲一言猶在耳。

  「你是誰?別動,別動H的屍體!」

  順著貓女驚惶的眼神,東門城下,一個看似憨傻的中年男人,不知道何時,蹲在少年H的屍首旁邊。

  他鼻涕懸掛在嘴邊,動作癡傻。

  他抬頭,看見貓女,露出看似無害的笑容。

  「這個人死掉了欸。」那男人傻傻的笑著,摸著少年H的胸口。  「死人怎麼可以不燒掉,這樣會造成景觀污染喔。」

  「你是誰?」貓女意識到危機,靈力盤桓雙掌,十爪映出凜冽清光。「竟然趁著我和董卓作戰的時候,鬼鬼祟祟的溜到少年H身邊?」

  「我是誰?」男人抓了抓頭髮,「怎麼搞的,我在三國演義中,好歹也是一個當過皇帝的人欸,怎麼老是沒人認得我,很傷心欵。」

  「皇帝?」貓女的腳尖輕輕往前踮,她要拉近和男人的距離。

  只要,她和這怪男人的距離進入了她的攻擊範圍內……

  只要一刀,就可以把這怪男人的脖子,給整齊削斷。

  「妳不認得我,但我認得妳,妳是貓女。」男人還在笑,右手摸著少年H的胸口,「而且我更認得,妳殺人,只要一眨眼,所以……」

  「所以?」貓女的腳尖又往前踮了幾步。

  距離,正在拉近。

  貓爪尖的冰冷妖力,也正在凝聚。

  「所以,就請妳別再靠過來了……」男人咯咯的笑著,用力吸了一口鼻涕。「我知道妳很接近我,當過皇帝的我實在太有魅力,但,妳只要偷偷往前踏一步,我就發動靈力燒屍,少年H就不再是屍體,而是骨灰啦。」

  「哼。」貓女的腳尖陡然停住。

  這怪男人,外表看似傻笨,事實上,也是一頭老狐狸啊。

  「我建議你不要威脅我。」貓女的頭慢慢抬起,眼神綻放狠戾凶光,睥睨眼前男人。

  「因為,我一定會找到破解的方法,然後會讓你痛不欲生。」

  怪男人憨傻肥胖的臉龐,先是注視著貓女,然後身體慢慢縮了起來,露出害伯的表情。

  「貓女,妳、妳好可怕,好可怕,我怕伯。」男人縮成一團。「不過,幸好……」

  「幸好……」貓女皺眉。

  「幸好,」男人的臉上,瞬間由畏縮變成了得意的陰險。「要和妳打的人,不是我。」

  「不是你?」

  這一刹那,貓女仿佛感覺到什麼似的,猛然回頭。

  一尊暗紅色的巨大盔甲,不知何時,完全籠罩住了貓女。

  「怎麼可能?你什麼時候出現在我背後的?你為什麼沒有人的氣味?」貓女大驚,雙腳一蹬,才要往後躍開。那盔甲,動了起來。

  而它的手上,一根粗大的方形大戟,就在這一動,帶出火山爆發般的力道,跟著甩了出去。

  中!貓女,只覺得胸口傳來一股無與倫比的撞擊力,然後是清脆整齊的肋骨折斷聲,胸骨碎裂聲,最後是背部肌肉的撕裂劇痛。

  透!

  然後,貓女看見自己的胸膛,那根銀色戟頭沒人,然後從背後透出。

  自己的胸膛被這把戟給穿透了?快退!而且,戟勁餘威末盡,貓女跟蹌在地上一蹬,卻抵消不住這戟強猛的衝勁。

  戟的力量繼續往前暴沖,貓女甚王被這股力量給帶離地面,雙腳離地,直直往後飛去。

  「厲害。一憨傻男人鼓掌。「果然厲害,不傀是三國戰兵中之王,方天畫戟。」

  貓女呻吟了一聲,長戟帶著她飛過了數十公尺的天空,最後,粉屑紛飛,直接釘入了東門城的城牆上。

  東門城,這座經歷無數戰火,斑駁的石牆上,懸掛了一隻孤單癱軟的身體,貓女。

  貓女雖然被損在牆上,臉上,卻依然保持迷人柔媚.她看著地面上,那尊身著紅色盔甲的身影。

  「你是誰?為什麼我聞不到你的氣味?你是人嗎?啊……你……」

  「……」那人沒有說話,只是慢慢的抬起頭,頭盔之中竟然沒有一張該出現的人類臉龐,而是一雙發著幽綠光的眼睛。

  更令人詫異的還在後面,這盔甲之中不僅沒有臉龐,甚至連血肉之軀都沒有,它只是一副盔甲,一副連身的盔甲!盔甲上的刻紋極為精細,而盔甲上那些在戰場上留下的風沙砍痕,不但未減損盔甲的價值,反而提升了它從千軍萬馬浴血而生的狂者氣勢。

  可以想見,這盔甲的主人,曾是一名多麼威風厲害的武將。

  如今,主人已經不在,只剩下生前這襲深紅的血色盔甲,殘破的灰色披風隨風舞動……

  乍看之下,這尊盔甲既威武又詭異,卻又讓人不免感到一陣寂寞。

  主人不在,徒剩下縱橫天下的寂寞戰甲?「你不是人,所以沒有實體,難怪我聞不到氣味……」貓女的傷勢極重,卻依然慵懶迷人。「可是光看你盔甲的氣勢,就知道你生前絕對是一名威震八方,縱橫時代的戰將了,你,究竟是誰呢?又為什麼封印你的本體,只留下戰甲呢?真讓人好奇啊。」

  「它是誰?我可以替你回答喔。」遠處,憨傻男人得意的笑著,「這是我以皇帝身分,對美女的特別招待哩。」

  「喔?」貓女冷冷的瞪了那怪男人一眼。

  「他啊。」怪男人說,「就是三國時代中最可怕的戰神,他橫行戰場,英雄無敵,偏偏又言而無信,不受控制,所以他被拉出地獄的,只保留戰甲,本體的靈魂卻被抽走了。」

  「靈魂抽取術?」貓女表情不屑,「我以為這是被地獄政府保密且禁用的技術呢。」

  「當然,我們是有門路的,像是黑桃J……更何況,他的靈魂太過叛逆,曹操和孔明無法駕馭,所以刻意只留下戰甲。」怪男人笑著說,「沒有靈魂的它,可以說是毫無缺點可言啊。」

  「可恥。」貓女搖頭,「靈魂抽取術,抽取一名英勇戰士的靈魂,卻利用他的力量,這跟小偷有什麼兩樣?」

  「哈,」怪男人聳肩,「戰爭若要勝利,就要用點手段,這又有何錯誤?」

  貓女依然搖頭。

  「貓女啊,無論妳怎麼自命清高,妳就是敗在他手下。」怪男人笑,「而且,他馬上會給妳致命的一擊。」

  致命一擊。

  貓女的眼神看向那襲深紅色戰甲,果然,戰甲再度移動了。

  戰甲雙腿往地上一蹬,夾著強大的反作用力,戰甲一躍上了天空,直躍上了東門城的牆貓女只見到眼前,灰色殘破的披風隨風舞動,紅色戰甲已經來到了貓女的面前。

  貓女的眼中,映著頭盔中幽幽綠光的眼睛,還有,盔甲右拳上,反射出來的堅硬金屬光澤。

  右拳的目標,不用懷疑,當然是在牆上被長戟釘住的貓女。

  「可憐又英勇的戰甲啊。」貓女溫柔且迷人的笑著,伸出虛弱的雙手,捧住眼前戰甲的頭顱。

  戰甲的右拳,反射出炙熱的陽光,開始加速。

  「沒有了你的主人,」貓女憐憫的微笑。「你一定很寂寞吧?」

  右拳,已經到了貓女腹部。

  「放心,戰甲。」貓女的腹部被戰甲擊中,力道貫穿,狂熱的靈力開始蒸發貓女身體。

  「我會回來的。」貓女微笑,「我一定會回來的。」

  右拳旋轉,力量化成激烈爆力,貓女屍體粉碎。

  但,貓女消失了,她最後的聲音卻還在空中輕揚。

  「我會讓你回到地獄安息,寂寞的戰甲。」

  地面上,那憨傻的男人,表情凝重,他用他肥大的手指頭在地面上畫了一個「2」宇。

  「貓有九命,」怪男人自言自語,「如果我沒料錯,貓女並非永遠不死,而是只能死九次,從董卓苦戰到戰甲偷襲,貓女已經死了兩次,所以……」

  「我們還有七次要殺。」男人咯咯笑著,自言自語著,「對吧,又要復活的貓女。」

  「對了,我雖然看起來很笨,但是我也知道一件事。」只見,男人的右手舉高,掌心發出滾滾熱焰,瞄準少年H屍體的胸口。「為避免夜長夢多,」

  「趁貓女還沒活過來,現在就該來個,毀屍滅跡。」

  怪男人的手,帶著火焰,直接劈向了少年H的屍體。

  然後,轟的一聲,屍體就這樣發出青色火焰,硬生生的焚燒了起來。

  「很抱歉。」怪男人忍不住大笑,「地獄遊戲中的王角,就這樣被我這個小角色給幹掉了,請記住我的名字,我就叫做,劉禪!我不是扶不起的阿斗,我是真正的蜀漢皇帝啊!」

  火焰燃燒,貓女還未復活,古老深紅戰甲聳立東門城前,難道大勢真的難以挽回了嗎?少年H就這樣葬送在劉禪的手下?只是,無論是怪男人或是貓女,卻不知道另外一件事。

  從土地公廟溜來的九尾狐,最擅長變化與模仿的中國大妖九尾狐,其實早就已經到了東門城下。

  還有另外一件事,那被熊熊火焰包圍少年H瞼上,一瞬間,不知道是火焰的關係或是光線折射,竟露出一抹怪異的笑。

  陰柔、邪惡,還帶點調皮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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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森之戰
斐尼斯軍團。

 當今臺北城中,僅次於天使團的第二號戰團,它殘暴、善戰,同時又瘋狂。如同中國歷史上位居北方的遊牧民族,雖然缺乏文化跾踍踃踂,卻是文明世界中,人人懼怕的惡夢。

  它的團長斐尼斯,是和夜王擁有同樣驚人傳說的怪物,曾經在陽明山上奪去三百顆頭顱,未曾使用任何法術,只憑一把刀,甚至是一種刀法,那就是橫劈。

  斐尼斯的霸氣傲人,同時也具有謎一樣的色彩,因為他忘記了自己是誰?宛若一名狂者卻又帶有令人憐惜的特質,更讓斐尼斯吸引了上千名仰慕者歸降,締造了一代斐尼斯帝國。

  而斐尼斯坐擁陽明山,這座在臺北擁有最多資源的寶山,傳說中,更盛產一種極為罕見的道具。

  此道具用法極為特殊,卻極具破壞性,更直接強化了斐尼斯團的力量。成為臺北城東方的一大強權。

  此道具,見過的人不多,存活者更少,而沒有發瘋的存活者更是幾乎沒有,所有存活者的口中,都只提到兩個字……

  「野獸。」

  「他們,是真的野獸啊!」

  於是,位於東方的斐尼斯團,更成為臺北城玩家們的禁地,一個飄著濃厚血腥味的禁忌之地。

  只是,如今這片禁忌之地,因為三腳蟾蜍綁架法咖啡後逃竄到此地,而紛擾起來。

  因為,追兵來了。

  一個絕不遜于斐尼斯團長的另一個怪物傳說來了。

  他是,夜王。

  阿努比斯。

  ※※※※※

  「約翰走路?」阿努比斯看著眼前這個消失許久的老三,目光灼灼。「你怎麼會在這裡出現?」

  「根據玩家的情報啊。」約翰走路微笑,「在捷運站的黎明石碑上,斐尼斯團對您下的戰書,可是當前臺北最熱鬧的話題,我當然找得到,不過那些好奇的玩家一聽到斐尼斯,一個個都縮成了烏龜,沒人敢上山。」

  「嗯。」阿努比斯冷冷看著約翰走路。「是嗎?那你這些日子到哪裡去了?」

  「這些日子?上次在羅斯福路上殺了內鬼,也就是老四錢鬼,我也身受重傷,所以我花了不少時問療傷,當然,療完傷之後免不了去夜店泡個幾天。」約翰走路嘿嘿的笑著,「老大,你知道的,夜店的妹都很正。」

  「嗯。」

  「對於拯救法咖啡這件事,老大,我可不想讓你專美於前,對遊俠團,我們是從屬的關係,但是對於法咖啡啊,嘿嘿,老大……」約翰走路繼續微笑,「我可一點都不想輸給你。」

  「嗯。」阿努比斯的眼神深沉,似乎相信了約翰走路,似乎又不信,但他仍點了點頭。

  「好,那我們定吧。」

  「是,老大。」約翰走路一笑鞠躬。

  只是,阿努比斯才撥開叢林走沒幾步,忽然,他背上的村正,競輕輕的顫動了一下。

  阿努比斯輕輕搖頭,右手伸到背後,握住了刀柄。

  「村正啊村正,我知道你從約翰走路的身上,嗅到了不對勁的靈力。可是,我卻相信這小子說的一件事。」

  村正的鳴動停了。

  「他,是真心要去救法咖啡的。」

  阿努比斯對叢林的印象,並不深刻,也許是因為他從小就生長在緯度高,天氣炎熱,並擁有一片金黃沙漠的埃及。

  那裡,沒有足夠的水可以供給巨大的植物生長,只有尼羅河畔的肥沃上壤提供埃及最重要的命脈農業。

  所以,這片陽明山的叢林,對阿努比斯來說,是多了一份陌生,同時也多了一份危險的地方。

  更何況,在斐尼斯軍團進駐後的陽明山,已經不再是臺北人民熟悉的陽明山了,樹幹蔽天,野藤蔓行,仿佛重回數千年的侏羅紀公園,更可怕的是,到處散落的動物足跡,更顯示這片蠻荒森林中,藏匿著多少恐怖的野獸。

  也許是怕驚動了潛伏在森林中的野獸,也許是阿努比斯和約翰走路兩人真的無話可聊,他們一前一後,沉默的走在樹林小徑之中。

  「夜王老大,根據我私底下的情報,斐尼斯團最危險的東西有兩項。」撥開重重的樹葉,約翰走路開口了。「一項當然是那個連自己名字都搞不清楚的團長,另外一項就奇怪了……那是一項道具。」

  「道具?」

  「沒錯,一年前斐尼斯團剛成立的時候,就是靠著這項道具,擊敗眾多的侵略者,而且,如果我沒記錯,一年前的陽明山根本就不是這樣的。」約翰走路說。

  「不是這模樣?」阿努比斯不解的搖頭。「那本來是什麼模樣?」

  約翰定路沒有立刻回答,卻伸手拉住一塊路邊的牌子,然後抹去路牌上的藤蔓,露出了底下的字。

  正是「仰德大道」。

  「這裡可是陽明山的『仰德大道』」約翰走路笑,「像我這種在臺北上生土長的,誰沒聽過仰德大道?這是通往陽明山最大的一條柏油路。一到假日車水馬龍,水洩不通,有時候還會碰到愛露大腿的馬先生在慢跑,如今,整條路卻都已經被森林給吞噬了。」

  「嗯,所以這都是斐尼斯團中那奇異道具搞的鬼?」阿努比斯沉吟。

  「沒錯。」約翰走路點頭。「無論斐尼斯他們使用的攻擊方式是什麼,都一定和這座森林有關,也是因為這座森林,才讓每個入侵者都有進無出,變成枯骨一堆。」

  「森林?道具?」阿努比斯仰起頭,閉上了眼睛,彷佛在感受著周圍空氣中不尋常的靈力擾動。「沒錯,這森林的確給人一種結界的感覺,力量與靈覺好像都被壓抑住了,這就是斐尼斯團的秘密?」

  「我猜是的,這森林,肯定有鬼。」約翰走路看著眼前這片被濃密樹蔭遮蔽,明亮與黑暗交錯的森林。「對了,老大,您剛剛說您的力量被壓抑住了?所以,你現在比在臺北城弱嗎?嘿嘿。」

  「嗯……」阿努比斯皺眉,「你問這幹嘛……咦?」

  忽然,阿努比斯的頭頂,一片陰影快速閃過。

  「怎麼?老大。」約翰走路問。

  阿努比斯沒有回答,只是搖了搖頭,然後他手腕一翻,靈現系的獵槍登時上手。

  樹葉光影搖曳,那影子再度一閃而過。

  「夠快。」阿努比斯的槍揚起,正要對準這不速之客,忽然察覺,槍身,竟然比以往還重了幾分。

  訝異問,阿努比斯眼睛不再追逐那黑影,眼球向下望去,看著自己的槍。

  這一刹那,阿努比斯感到呼吸微微的頓了。

  因為,他看到一雙眼睛,一雙又圓又黑但暴露出殺氣的眼睛,正伏在獵槍上,瞪視著阿努比斯。

  那是松鼠。

  明明該是可愛,在這裡,卻恐怖得讓人發毛的巨大松鼠。

  「闖入者,都必須死。」松鼠張口說話,巨大的前齒映著殘忍冷光,然後牠的四爪開始沿著獵槍往前攀爬,朝著阿努比斯直沖而來。

  「了不起。」阿努比斯雙手放開獵槍,不驚反笑。「第一個對手就讓我鬆開武器,看起來……」

  獵槍失去了阿努比斯雙手的支持,開始墜下,而盤據其上的松鼠,則靈活的向上躍起。

  能刨開堅硬樹皮的四爪,如雨傘般張開,直撲向阿努比斯。

  局勢兇險,阿努此斯的笑容卻未曾稍減。

  「看起來,這一趟會是很讓人難忘的一趟叢林冒險了,是吧,約翰走路。」

  說完,阿努比斯的左拳揮出,迎向了巨大松鼠的爪子。

  ※※※※※

  松鼠,在一般人的眼中,總是可愛、溫馴又害羞的,尤其是牠啃著堅果,搖動著大尾巴的模樣,更是小孩們最愛的經典畫面。

  殊不知,要啃碎堅果的外殼,是需要多硬的牙齒,以及多銳利的爪子?而這些上天賦予松鼠的隨身利器,如果讓牠具有攻擊的欲望……那後果究竟有多可怕,則沒有人知道。

  而阿努比斯,就是剛好會知道這件事的那個人。

  因為,眼前這只放大版的松鼠,正帶著強烈的攻擊欲望,沖向了阿努比斯。

  阿努比斯的左拳揮出,卻發現自己擊了空,這只松鼠利用蓬鬆的尾巴作為平衡桿,回避了阿努比斯的拳頭,然後,展開了反擊。

  松鼠的四隻爪子,又攫住了阿努比斯的手,一如牠抓住獵槍。

  接著,開始順著阿努比斯的手,急速往上竄。

  「好樣的。」阿努比斯眼睛瞇起,讚歎著松鼠的戰鬥方式,好一個超級近身肉搏戰。

  同時間,阿努比斯感到背上的妖刀,震動了一下。

  「村正,你想出手?」阿努比斯笑,「不急,還用不著你。」

  只見松鼠越爬越快,已經上了阿努比斯的肩膀,一轉眼,就會撲到阿努比斯的臉上了。

  「你知道嗎?我的獵槍是靈現系,它是我靈力具現化的結果,而我全身上下都可以釋放靈力。」阿努比斯微笑。「換句話說,只要我想的話……」

  松鼠的四爪,釋放出凜冽冷光,它的目標很清楚,是阿努比斯的臉,臉部堪稱人類最精密的部分之一,小小的面積上擠滿了各種複雜的五官。

  松鼠的目的很清楚,只要破壞了瞼,等於重傷了人類。

  這正是最適合牠小爪子的攻擊方式。

  「只要我想的話……槍,可以在任何地方出現。」阿努比斯的嘴巴張開,一根堅挺的黑色鐵管,競從他的嘴中,冷森森的伸了出來。

  「包括,我的嘴中。」

  松鼠的速度太快,已經爬過了阿努比斯的脖子,來到了牠嗜血的目標,阿努比斯的臉。

  只是,在阿努比斯的臉上,等待巨大松鼠的,卻是一個致命的驚喜。

  致命,是子彈的溫度,這刹那,阿努比斯嘴中的黑色鐵管,噴出火焰,一顆子彈,旋沖出這片火光。

  「嘎嘎嘎!」

  松鼠的身體猛然顫動,牠連逃亡的動作都來不及,就被子彈毫不留情貫穿了牠的身體。

  松鼠搖晃幾下,落在地上。

  只是,奇怪的事情發生了,這只巨大松鼠竟然開始緩緩變形,蓬鬆的尾巴脫落,皮毛落下,最後變成了一個人類。

  也許在同一時刻,臺灣的某一處,這個已經在遊戲中陣亡的玩家,可能罵一聲髒話,然後把鍵盤丟到窗戶外面吧。

  「咦?」一旁的約翰走路蹲下,檢查這具屍體,抬頭看著阿努比斯。「這是玩家?」

  「嗯。」阿努比斯皺眉,「所以……所謂的神秘道具,和獸化有關?」

  「老大,有東西。」這時候,約翰走路發現地面上諸多平凡道具中,有一個是從未見過的,蛋。

  一顆發出銀亮色光芒的蛋。

  「這是什麼?」阿努比斯彎下腰,要從約翰走路手上接過這顆蛋,可是,就在他戴著手套的指尖,要碰觸到蛋的刹那。

  忽然,村正錚的一聲。

  「村正?」阿努比斯警覺,「你在警告我?」

  同時間,原本平坦的地面,如波浪般不規則的扭動起來,然後,兩隻長長的黑爪,破出土壤,一左一右攫住阿努比斯的雙手。

  「地底還有敵人?」阿努比斯只覺得一陣巨大的力量,猛力一扯,然後他自己的臉,離地面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終於,沉了下去,沉入了地底之中,緊接而來的,則是一大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還有潮濕的泥上氣味。

  阿努比斯驚覺,自己竟然被拖入了泥土之中?阿努比斯雖然縱橫半個古埃及,甚至曾在地獄列車上面對無數的鬼怪,卻從來沒有在地底戰鬥的經驗。

  地底戰鬥,重點只有一個,那就是時間。

  肺部氧氣用盡的時間。

  事到如今已經不容再遲疑了,阿努比斯低語。

  「村正!給我出鞘!」

  森林裡,土壤往兩旁卷開,一道清晰的刀光沖天而起。

  刀光消散,一隻半個人高的土撥鼠發出尖叫,竄了出來,牠的動作就像是喝醉酒一樣,搖搖晃晃,而牠的腰際是一條又直又清晰的血痕。

  同時間,阿努比斯的聲音從地底傳出,「約翰走路,別讓牠逃了,我們要問出斐尼斯的基地在哪?」

  土撥鼠聽到這裡,站起身試圖要逃跑,可是牠沒爬幾步,就看見了一道深色影子,罩住了牠的身體。

  土撥鼠抬頭,見到了一張帥氣的男子臉龐,臉龐上刁著煙,只是,讓土撥鼠驚懼的,卻是這男子的眼睛。

  紅色的。

  是不屬於人類的紅色。

  「很抱歉。」男子舉起手,手上是一把正在急速旋轉的黑傘,獰笑。「不能讓你活下去。」

  當阿努比斯以獵槍在泥土中轟開一條道路,帶著滿身泥土從地底爬出來的時候,他只見到一隻上半身與下半身錯開的土撥鼠,然後牠身體折斷,倒地。

  「牠死了?」阿努比斯看著地面上,正逐漸轉化成道具的土撥鼠。

  「嗯,」約翰走路聳肩,「老大,你知道的,牠想反擊……所以……」

  「嗯。」阿努比斯蹲下,「這樣就沒辦法問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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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6 19:04:55 |只看該作者
  「對不起……」約翰走路正要道歉,忽然他滿臉詫異,看著阿努比斯的後方。「啊,老大……」

  「怎麼?」

  「你……你的背後。」

  阿努比斯猛然回頭,卻只看見他背後的叢林中,樹葉正在微動。

  微微顫動。

  「樹叢中,究竟是……」

  接著,一股煙塵慢慢從樹葉中散了出來。

  「啊!」阿努比斯的右拳握緊。

  煙塵加重,樹葉的顫動,卻停了。

  「來了!」

  煙塵之中,兩根巨大的乳白色獠牙,破雲而出,而撩牙之後是一個巨大到令人瞠目結舌的灰色軀體。

  圓滾而壯碩的軀體,沿路撞斷樹枝,暴沖而來「山豬!」阿努比斯的表情中,沒有半點可以稱作畏懼的東西。「還很大只哩。」

  一眨眼,山豬就來到了阿努比斯的正前方,僅僅一公尺的距離。

  這樣的速度,這樣的距離,只有一句話:

  避,無可避。

  「打完了從樹頂來的松鼠,又幹掉了地底來的上撥鼠,現在,來一個平地的山豬攻擊?」

  阿努比斯聳肩,朗聲道:「喂,該你上場了,狻猊。」

  阿努比斯的話才剛說完,他的雙腳冒出熊熊烈火,烈火在空氣中盤旋了一圈,化成一頭火焰雄獅。

  雄獅,雙腳剛剛落地,一身赤焰,展現萬獸之王的風範,正面迎向直沖而來的巨型山豬。

  獅子,與山豬。

  暴力,與暴力的絕對碰撞。

  轟然一聲,山豬直接撞入火獅之中,刹那間,火獅包圍了山豬。

  山豬的肌膚在一秒鐘內開始捲曲,爆出香氣,噴出油脂,最後,當牠的獠牙終於碰到了阿努比斯,卻只是如蜻蜓點水般的溫柔。

  阿努比斯伸出手,輕輕一拉,就拔下了山豬的獠牙,順便帶起了一片香噴噴的豬肉。

  「烤得好,狻猊。」阿努比斯看著眼前這片金黃的豬肉,豎起拇指。「尤其是火候的拿捏,外酥內軟,恰到好處,將來我退休到地獄開餐廳,你可以當我的頭號大廚。」

  「咯咯,謝謝。」狻猊的聲音傳來,「要不是這森林有著古怪的力量,壓抑住我的能力,我可以烤得更熟一點的。」

  「這森林的確古怪,難怪斐尼斯能夠盤據陽明山這麼久,無人可以奈他們何……」阿努比斯看著眼前的山豬屍體,透明後化成一堆道具,「剛才由松鼠、土撥鼠、山豬組成的攻擊三連奏,可能連等級超過五十的老玩家都會喪命,更何況一般玩家?」

  說到這裡,阿努比斯看著手上剛剛才撿到的蛋,正發出銀亮色的光芒。

  「而且,如果我沒猜錯。」阿努比斯注視著眼前,正發出詭異光芒的蛋。「斐尼斯強悍的秘密,肯定就在這顆蛋裡了。」

  不過,就在阿努比斯驚險擊敗斐尼斯三連奏攻擊的同時,不遠處,一個躲在暗處,發著奇異光芒的大眼睛,正因為訝異而不斷的眨著。

  「松鼠、土撥鼠,與山豬的三連擊,堪稱斐尼斯團最強的防守陣容,不知道奪走多少玩家的性命……」那眼睛急速眨動,這是來自一頭貓頭鷹的眼睛。「這次的闖入者不僅破陣,還把他們全殺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不行,得立即通知馬湧呈老大。」貓頭鷹的眼睛不眨了,取而代之的,卻是類似低吟般的啼聲。

  根據自然界的定律,聲頻越低,能傳遞的範圍越遠。

  這聲人類耳膜無法捕捉的超低頻音,如同戰鬥號角般傳遍了整個森林,除了阿努比斯以外,所有動物,都抬起頭來,耳朵顫動。

  東方,一條蜿蜒淺溪上,一頭正在河裡撈魚的巨大猛熊,抬起頭來,面露似笑非笑的猙獰。

  西方,一隻渾身長滿尖刺的刺蝟,慢慢從樹洞中滾出來,一雙靈活的眼睛,瞧著聲音的方向。

  南方,一隻猴子正盤腿坐在樹上,牠扶了扶眼鏡,表情怪異,那是一種帶著秘密的邪笑。

  北方,叢林間,一群正在撿拾地上腐肉的鬃狗,發出半哭半笑的聲音,開始不斷移動,而且隨著移動的距離,狗群的數目就不斷遞增……

  而最遠處,一個正坐在王位,面容猥瑣,一看就知道是奸詐狡猾之輩的男人,也注意到了這聲警訊。

  「看樣子,客人來了。」雖然,這男人試圖裝出霸者模樣,只是面容奸詐的他,看起來卻是不倫不類。「嘿嘿,我以我馬湧呈的名宇發誓,這客人死定了。」

  男人身旁,站著兩個藏在斗篷之下的人,不,正確來說,是兩個人加上一張會說話的紙牌。

  紙牌,在這時候說話了。

  「咯咯咯咯,阿努比斯來了嗎?」那張紙牌上,畫著一個穿著誇張服飾的小丑。「沒想到他真的來送死了啊,為了一個什麼都不是的手下,會笨笨的一個人來的,也只有他了啊。。」

  「沒錯。」另一個藏在斗篷下的人,露出滿臉的疙瘩,吐出黏答答的蟾蜍舌頭。「這次的計畫,有諸葛孔明先生和小丑共同籌畫,嘿嘿,阿努比斯,一定沒想到自己會這樣死,哈哈哈。」

  「你們可別忘了約定喔,」這時,坐在王位上的馬湧呈,回過頭看著他背後穿著斗篷的怪人。「只要斐尼斯團的埋伏可以殺掉夜王,就要給我當王,當真正的王,我再也不要活在那莽夫斐尼斯的陰影下了。」

  「當然,」一個斗篷中,傳來白骨精柔媚中帶有催眠的聲音。「只要你們能殺掉夜王,我們一定會幫你登上斐尼斯的王位,而且……還幫你打開夢幻之島澎湖,讓你成為這遊戲真正的王。」

  「真的嗎?」馬湧呈聽完,舔了舔發幹的舌頭。「你們發誓?那……那個可怕的團長……不會再跑出來?」

  「當然沒問題。」紙牌上的小丑尖銳的聲音中,帶著嘲笑與威脅。「你不相信我們嗎?如果不是我們,你家那斐尼斯團長,現在怎麼會被關在那黑暗的……」

  「是,我相信。」馬湧呈連忙揮手,「只是……」

  「放心吧,我們會說話算話的。」白骨精伸出纖瘦的手掌,按住馬湧呈的肩膀。

  帶著迷惑與催眠的靈力,化成細絲,登時沿著馬湧呈的肩膀,直接控制他腦中的意志。

  「我們會說話算話的,寶貝。」白骨精冷笑。「阿努比斯非死不可,畢竟,我們為他安排的陷阱,可是可怕的三重奏唷。」

  「是啊。」蟾蜍發出怪笑。「第一重奏,就是森林中斐尼斯團的攻擊,而第二重奏,正是來自他身邊的……」

  「更別提,那最連我們都會害怕的,第三重奏了。」小丑陰陽怪氣的笑聲,替這次對話,劃下句點。

  同時,也替遠處阿努比斯的驚險救人之旅,拉開一場全新的序幕。

  ※※※※※

  陽明山,森林裡——阿努比斯與約翰走路兩人,將奇異的蛋放入了口袋中,並撥開樹葉,往森林深處繼續走去。

  「阿努比斯老大。」就在阿努比斯大黑衣穿過叢林之際,一直尾隨在背後的約翰走路開口了。「我不懂。」

  「嗯?」

  「老大,你為什麼要一個人來救法咖啡呢?」約翰走路身體藏在斗篷之中,只露出一雙特異的眼睛,看著眼前阿努比斯這高壯的背影。

  這背影,完完全全暴露在自己的面前,沒有一點防備。

  「嗯。」阿努比斯沒有回頭,依舊背對著約翰走路。「為什麼會這樣問呢?」

  「為什麼要這樣問啊?」約翰走路緊盯著阿努比斯的背影,他的眼睛,開始閃爍著不尋常的紅色邪光。「因為,以老大您的地位,根本不用親自出馬來救老二啊,只要您集結臺北遊俠團的兵馬,揮軍陽明山,雖然不一定會穩操勝算,至少……會比現在輕鬆很多。」

  「哈哈。」

  「老人,有什麼好笑?」約翰走路眼中紅光正在加強,而他藏在斗篷的背部,卻慢慢出現一個怪異的隆起。

  那像是一隻手。

  一隻不屬於約翰走路的手。

  「約翰走路,我當初找你進來遊俠團,一部分是你的聰明睿智,怎麼連這都搞不清楚?」

  阿努比斯沒有回頭。「我們大軍壓境,真的可以救出老二嗎?」

  「嗯,『你是說,敵人會帶著法咖啡逃掉嗎?』」約翰走路沉默半晌,背上的隆起物,慢慢穿出斗篷,露出了它的真面目。

  那不是人類該有的東西。

  那是節肢動物的尾巴,尾巴上一節一節的硬殼,在森林中反射著陰森的墨光。

  「正是。」阿努比斯撥開樹叢,「我們唯有單打獨鬥,才能讓對方掉以輕心,甚至讓對方以為穩操勝算,才能提高救出老二的機會。」

  「嗯,可是,這又是另一個我不懂的地方了。老大,單打獨鬥對你來說,不就更危險嗎?臺北城這麼多的軍團長,哪一個不是躲在幕後,你為什麼還要親自出馬?」

  約翰走路說到這裡,它背上那條尾巴的末端,倏然伸出兩隻鉗子,這是娛蚣嘴,劇毒的娛蚣之嘴。

  「因為你們是我的夥伴。」阿努比斯的背影,傳來一個比平常略微溫柔的聲音。「無論是誰,只要是我的夥伴,都值得我用生命去救。」

  「夥伴?」約翰走路喃喃重複著阿努比斯所說的那兩個字。

  而那根巨大的娛蚣之嘴,正慢慢的潛到阿努比斯的背後。

  負責注入蛋白質毒素的鉗子,正緩緩移動,停在阿努比斯心臟的位置。

  心臟,向來是所有毒液的最後防線,防線潰散,就是毫無挽救的絕對死亡。

  但,阿努比斯卻沒有絲毫的動靜,他依然撥動著樹葉,往前探進。

  「是啊,是兄弟。」阿努比斯的聲音,似乎在笑。「兄弟是什麼?就是可以毫不介意麻煩他,卻又在他遇到困難時,毫不保留的幫忙,約翰走路,你知道嗎?你也是我最好的兄弟喔。」

  「啊,我……我也是嗎?」約翰定路身體一震。

  就在這時候,娛蚣嘴動作停住,然後猛然一動。

  眼看,就要穿入阿努比斯黑色皮衣之中,就要剌破皮膚,注入能分解人體細胞的狂暴蛋白質,然後心臟急速收縮,超乎極限的收縮,最後過大的壓力會使血管進裂。

  這股壓力沿著血管擴散到全身,然後像是引線般,把整個身體的血管都爆開。

  可是,這一切都沒有發生。

  「夥伴?我也是夥伴?」

  這一瞬間,約翰走路那雙眼睛中,象徵著龍之九子娛蚣附身的血紅,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純淨的黑色瞳孔,屬於溫柔人類的純淨黑色。

  然後,約翰走路奪回自己身體的自主性,他的手,伸了出去,剛好擋住娛蚣的嘴。

  娛蚣的嘴,噗吱一聲,毒液注入約翰走路的手掌之中。

  「嗯哼。」約翰走路的手心吃痛,低哼了一聲。

  聽到約翰走路的悶哼,阿努比斯回頭,看向這個他結拜兄弟中的老三。「怎麼?」

  而娛蚣嘴,更在約翰走路發出悶哼的同時,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竄回了斗篷之中。

  「你的手怎麼了?」阿努比斯看到約翰定路手心的那咬痕,皺眉問道。

  「沒事,被小蟲咬到而已。」約翰走路苦笑。此刻的他,只覺得天旋地轉,娛蚣劇毒來自他的體內,自然無法取他的性命,但是……過高濃度的毒液,仍讓他一時間無法消化,只覺得頭暈目眩。

  「嗯。」

  阿努比斯點頭,停下腳步,拾起頭看著樹影紛亂的陽明山天空。

  「約翰走路,你還記得,我在遊戲中,第一次遇到你的時候嗎?」

  「啊?」約翰走路拾起頭。「你是說,那天晚上……」

  「嗯。」阿努比斯嘴角淺笑。「那個傾盆大雨的晚上。」

  「當然記得,」約翰走路看著阿努比斯,小心翼翼的回憶起來,「那時候,臺北城中我和法咖啡都只是擁有數十名團員的小團長,正在爭奪臺北市一〇一大廈附近的霸主權,展開一場又一場的激戰,可是貪心的我暗中聯繫北方金鷹族,想要借著金鷹的力量壓制法咖啡。」

  「只是沒想到金鷹包藏禍心,我在暗巷中遭到金鷹團高手『隼』暗算,身中埋伏,倒在暗巷之中,那時候,夜空中下起了臺北罕見的大雨……」

  約翰走路閉著眼睛說著,也許是此刻中毒的影響,他的思緒不再那樣清明,渾沌之中,反而回到了心中最初的地方。

  「是啊,很大的雨啊。」阿努比斯點頭。「讓入迷失方向的大雨。」

  「雨太大,大到整個臺北失去了自己的方向,我手下找不到我的蹤跡,重傷的我,只能倒在暗巷中,等待自己的呼吸越來越急,也越來越淺……那一次,我真的以為,我會死掉,離開遊戲,可是……我又好不甘心。」

  「嗯。」

  約翰走路閉上眼睛,體內的暈眩感正讓他回到了被自己遺忘的地方。

  「雨好人,我看著天空,雨在黑夜中,變成一條又一條落下的銀線,打在我的身體上,我知道自己的願望還沒完成,我並不想這樣就死了,可是沒辦法,真的沒辦法了……」約翰走路說到這裡,微微頓了一下。「也就在這時候,天空中那些銀色的雨線,被擋住了,被一把黑色傘影給擋住了。」

  「然後,我看見了一件黑色的大衣,還有一個低沉的男子聲音,那是你的聲音。

  你問我,『你明明生命已經定到盡頭,為什麼還不離開遊戲呢?』我說了,『因為我還在等一個人。』『等誰?』『等一個曾經為我撐傘的女孩。』『為了一個女孩?進入遊戲?放棄原本的身分?甚至讓自己從無憂無慮的動物,變成要承擔無數煩惱的人類?』『是啊,我很笨吧?』躺在地上,渾身濕透的我,苦笑。

  『是的,是很笨。』你蹲下,臉離我好近,我甚至可以看見你眼中深沉與溫柔的笑意。

  『不過,我沒什麼資格批評你,因為我也和你做了一樣笨的事。』『真的?你也在等一個女孩?』你笑了,那是我第一次看你笑,卻笑得好憂傷,好悵然。

  然後你伸出手,握住了我的手。一股溫暖的靈力,從你手心傳人了我的手心。

  『我也等。』你說。『不過,我等的是一個女神。』『嗯,那你一定更辛苦吧。』『也許是吧,』你的手心握得更緊了。『你好,我叫做阿努比斯,或者,稱我為夜的帝王,夜王。』『夜王?』我感受著來自手心的靈力,『你知道嗎?我的能力是雨傘,因為那女孩就是幫我撐傘,才讓我始終忘不掉她,所以我覺得傘是一種幸福,無論是撐傘或是被撐的人。』『是嗎?』你注視著我,又笑了,只是這次的笑卻不再那麼憂傷,反而給人一種強大的安心感。『愛撐傘的男人啊,你願意來我的團隊嗎?讓我們一起替臺北城創下新的傳說吧。』」

  ※※※※※

  陽明山,森林裡——

  阿努比斯伸出手,微笑,拉起了因為暈眩而坐倒在地的約翰走路。「無論多少次,我還是會邀請你,一同創造傳說。」

  「嗯……」約翰走路感覺到阿努比斯手心的靈力,沒錯,就是這股力量,在大雨中溫暖了他的心,讓高傲的他願意投身入遊俠團。

  如今,阿努比斯又再度伸出了手,靈力如同溫泉般緩緩流入,滋潤了約翰走路因為過濃的毒液,而混亂的生理系統,也讓他的腦海清醒起來。

  「老大。」約翰走路沉吟。

  「嗯?」阿努比斯往前走著。

  「你知道了,對吧?」

  「知道什麼?」阿努比斯沒有回頭,繼續往森林深處定去。

  「現在的我,已經和錢鬼一樣,只剩下一半是我……另一半的我,已經不是……」

  「老三。」

  「啊,是。」

  「是啊,」阿努比斯轉頭,微笑。「你看,你還記得自己是遊俠團的老三,只要你記得,那我沒道理忘記,對吧?」

  「啊?」

  「我說過,兄弟,原本就是有困難要毫無保留的互相幫忙。」阿努比斯伸出手,搔亂了約翰走路梳理整齊的頭髮。「你既然有了困難,我又怎麼能棄你於不顧呢?」

  「嗯,老大,」約翰走路低下頭,忽然笑了,笑得好開心。「我發現,你真的是一個老大欸。」

  「喔?」

  「一個超棒的老人。」

  「這樣的讃美,由你這樣一個男生說起來太怪了,省省吧。」阿努比斯看著約翰走路,忽然間,表情由鬆弛溫柔轉為僵硬的殺氣。「約翰走路,把你的武器叫出來!」

  「啊?」約翰走路一呆。

  「因為,我們有客人來了。」阿努比斯獵槍再度現身。「這次,我們得把這客人抓好,讓他替我們帶路才行。」

  阿努比斯這句話才剛說完,約翰走路發現,阿努比斯背後的森林中,發出隱隱的騷動,然後一幢巨大的影子,就這樣慢慢、慢慢的,從樹林中升起。

  直到,完全籠罩住阿努比斯。

  然後,村正像是發瘋似的,鳴動了起來。

※※※※※

  從森林深處升出來的,是一隻體型相當嚇人的大熊。

  熊發出驚天動地的咆哮之後,爪子一揮,折斷不少樹枝之後,爪于到了阿努比斯的面前。

  卡。

  熊爪撞斷樹枝,掃向阿努比斯,而阿努比斯頭一矮,順勢拔起手上的獵槍。

  「我是熊王!」熊發出人類的低沉聲音,「我是斐尼斯四大高手之一,今天特地奉命來殺了你。」

  「高手?」阿努比斯微笑,「遊戲中,自認高手的人可真不少。」

  「吼!你說什麼?」熊王瘋狂咆哮,雙爪通時往下,沿路摧毀所有擋路的樹幹樹枝,直搗向阿努比斯的頭頂。

  阿努比斯沒有閃避,他只是隨意的把獵槍槍管朝上,對準著熊王的爪子。

  開轟。

  子彈穿過熊王的右爪,濺出鮮血。

  「吼嗚。」熊王嘶吼,另一隻爪子仍繼續揮下!「可惡,我要拉你陪葬!」

  「村正。」阿努比斯低語。

  村正自動出刀鞘,冷光閃過後,熊王這次不只是爪子穿孔了,因為他整只爪子,都已經上了天空。

  熊王看看自己右爪的空洞,又看看自己空蕩蕩的左爪。

  「嗚。」牠二話不說,轉身就跑。「好厲害,怎麼這麼厲害啊!」

  「什麼斐尼斯四大高手?跟我遊俠團簡直沒得比。」阿努比斯微笑,慢慢端起了手上的獵槍。「是吧?老三。」

  可是,正當阿努比斯的槍指向前方,而他背後,卻沒有半個人回應。

  「老三?」

  「老……」阿努比斯皺眉,低下頭,看著地面不斷延伸而來的影子。

  長條狀,長條邊緣無數小腳不斷爬行的影子,從地面上不斷延伸而來。

  而影子的尖端,是兩隻不斷開闔的娛蚣鉗子。

  「呼。」阿努比斯放下正要追擊熊王的獵槍,重重吐出了一口氣。  「你是龍九子的老六,掌水的蚣蝮吧。」

  然後,影子急速下墜,擴大,直到完全吞噬了阿努比斯。

  正在前頭逃命的熊王,轉過頭,這一刹那,牠嘴巴大張,甚至忘記了要逃。

  「這是什麼怪物啊?」熊王眼睛睜得老大。「比起我們的道具,真的太屌啦。」

  叢林中,阿努比斯的獵槍,被娛蚣的毒刺甩開,而空氣中,開始凝聚出一粒又一粒的水水珠在阿努比斯的周圍漂蕩,不懷好意的漂浮著。

  「我知道,你不敢殺我,因為我附身的人,剛好是你的老三。」蚣蝮咯咯怪笑著,「而我卻可以殺你,你只要稍微一動,觸動了你周圍的水珠,水中的劇毒就會腐蝕你的身體。」

  「哼。」阿努比斯眼睛瞇起,看著數百顆漂浮在他身體四周的水珠,銀亮的外表下,是混濁的黑色。

  「別哼了,這可是對你的特別待遇呢。」蚣蝮笑著,「畢竟,我也曾經是地獄列車的乘客,還被你服務過幾次,只是你總是把我鎖在最後一列。」

  「原來,你是一個不受歡迎的乘客,放心。」阿努比斯抬起頭,霸氣十足的笑了。「我對你這種傢伙,是最有辦法的了。」

  ※※※※※

  同時間,斐尼斯的四個高手,已經從四面八方往此處逼近。

  其中一個,習慣性的扶了扶眼鏡,露出帶點邪氣的笑容。

  「夜王,阿努比斯,」在鏡片後面的眼睛,閃爍詭異光芒,「老朋友阿努比斯,咯咯,沒想到,在這裡我會遇到獵鬼小組時候的老朋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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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貓女的旅程

  貓女最討厭的東西,就是死亡了。

  就算她號稱有九條命,可以容許她在短時間內連續喪命八次,直到第九次才能奪去她生命的最後一絲氣息,再也無法復活。

  但是,她仍不愛死。

  因為,每次死亡,總讓她忘記了某些事。

  像是遺失了一些記憶片段般,貓女每次清醒,總會忘記一些東西。

  可是,身處在戰鬥世界的她,死亡卻是一種不可避免的詛咒,就像人不斷成長的過程,總是要不斷遺失記憶,才能往前踏進一樣。

  她只能暗暗祈禱,下次的清醒,不要讓她忘記,她曾經擁有過的幸福。

  幸福,是那個曾經讓她心動的男子。

  ※※※※※

  貓女還在沉睡,還在死亡的邊緣優雅的沉睡著。

  她的世界,此刻仍是一片黑暗。

  「餓了嗎?」貓女的旁邊,意外傳來一個男子聲音,這聲音很輕鬆,實在不像是敵人發出來的。

  貓女眼珠慢慢轉動,轉向這個聲音的主人。

  一頭淩亂的頭髮,有點過大的T恤,腳上還掛著一雙藍白拖鞋。

  「餓了嗎?我聽說貓咪很愛喝牛奶的。」那男人笑起來,有一雙迷人的眼睛,貓女記起來了,他是土地公,曾經和她自己與少年H一起共抗織田大軍的神秘角色。

  土地公,遞過來一杯熱牛奶。

  貓女溫柔一笑,小心翼翼的雙手捧住,在口邊啜了幾口。

  「你為什麼在這裡?」貓女看著周圍的空間,這裡還是一片漆黑,貓女很清楚她現在還沒完全復活,她正在復活與死亡的交界,要等到她完全復活,還要一點點時間。「這裡是生死界限,你為什麼能到這裡?」

  「為什麼啊?」土地公舉起了手上的仙草蜜,輕輕撞了貓女盛著熱牛奶的碗一下,清脆的鏘了一聲。「因為我是來找妳的啊。」

  「我不是問你的目的啦。」貓女嘟嘴。「我是問,你是誰?為什麼能夠進到這裡來?這裡是生與死的交界線欸。」

  「因為仙草蜜啊。」

  「啊?」

  「因為這罐仙草蜜往往能給我莫大的力量喔。」土地公右手高舉,擺出一個推銷飲料的姿勢。

  「好醜喔。呵呵。」貓女笑了。

  不知道為什麼,她一開始就對這神秘的土地公有份親切感,也許是因為他很像,很像自己的哥哥賽特吧。

  那種明明強到了極限,卻像個孩子一般的性格。

  只是賽特定個陰沉的孩子,這土地公,倒像是一個……會找人打架,卻比誰都還有義氣的孩子。

  「嘿嘿,賽特,他是一個好傢伙,尤其對一個女人這樣癡情的好傢伙,實在不太多。」

  土地公搔了搔腦袋。

  「咦?」貓女猛然抬起頭,「你為什麼知道我在想什麼?」

  「等級不同,我和妳等級不同啦。」土地公笑完之後,表情回歸嚴肅。「距離妳快要復活只剩下一點時間了,我們哈啦也快進入尾聲,有件事我想要問問妳。」

  「什麼事?」

  「如果有萬分之一的機會,可以救活少年H,妳願不願意做?」

  「當然……」

  「不,」土地公說,「我還沒說完,事實上還會有萬分之九千九百九十九的機會,妳會一起喪命喔。」

  「萬分之一的勝率,萬分之九千九百九十九的喪命機會嗎?」貓女看著土地公,又看著自己手上那由少年H親手戴上的戒指,微笑。

  「是啊。」

  「我的選擇還是一樣。」貓女抬起頭看著土地公,這刹那,明亮的貓眼中閃爍著一絲淚光。「永遠不會改變。」

  「嗯,事實上,這件事,也只有妳能做。」土地公看著貓女,表情慎重。「妳聽好了,我要妳做的事情是……」

  「嗯。」

  「我要妳掛掉。」

  「啊?」

  「正確來說,我要妳掛掉,然後進入死前彌留時間,」土地公聲音沉重,「把少年H帶回來,因為某些原因,象神不殺他,也無法殺他,把他丟在那裡。」

  「嗯。」貓女用力點頭。「因為我可以死而復活,所以要我去找H嗎?」

  「正是。」土地公表情益發益嚴肅,「但是接下來我要說的,才是真正危險的,少年H進入的地方,連我都不知道在哪?如果我沒猜錯,少年H進入了自己的記憶中,被心裡深處凍結的地方,在那裡有多兇險,沒有人知道。」

  「嗯。」

  「聽完這樣,還不後侮?」土地公注視著貓女。

  貓女沒有回答,只是微笑。

  那是一個堅定到無以復加的微笑。

  「很好,」土地公摸著自己的頭,笑了起來。「真的很好,這H小於遇到妳,真的是平常有燒香了。」

  「呵呵。」

  土地公伸出手,摸了摸貓女的頭。「既然決定了,就去那裡,把少年H給帶回來吧。」

  「嗯。」貓女閉上眼睛,享受著被摸頭的寵溺,這是屬於妹妹與哥哥的無瑕情感。「那我該怎麼去呢?」

  土地公把手上的仙草蜜遞了過去。

  「很簡單,那就是暍一口。」

  「啊?」

  「這裡頭,可是我和聖佛打賭之後,所封存的魔力,別喝太大口,不然妳會變成九尺高的酷斯貓喔。」

  「和聖佛打賭?」貓女眼睛睜得超大,眼睛裡頭迷離的是驚異的流光,「難道,你是……」

  「嘻嘻,」土地公笑了,「時間快到了,妳快醒了,記得我和妳說的話,請妳,千萬把少年H給帶回來啊。」

  這一刹那,貓女彷佛又回到了黑暗,眼前的景物,如同從水中浮現般,漸漸清楚起來。

  東門城、戰火的焦痕、董卓灼燒過的肥油痕跡,還有……

  地面上淩亂的妖兵屍體。

  數千名妖兵,似乎被各種難以想像的武器給橫掃過,到處充滿著火焰、冰、石塊,以及斷裂樹木的痕跡。

  貓女的表情慢慢的訝異了。

  因為她記得,在她被呂布的盔甲擊中前,地面上明明沒有躺這麼多的屍體……

  除非——

  「欸,」貓女的身後,一個嬌媚入骨,讓貓女一聽就渾身起雞皮疙瘩的聲音傳來。「我替妳打這麼多怪,妳欠我好幾次喔。」

  貓女回頭,眼前這個人,讓她禁不住嘴角揚起,笑了。

  一點點開心,一點點詫異,還有緊張的笑了。

  因為眼前的這個人,竟然是貓女一直以來的宿敵,九尾狐。

  「可惜,」九尾狐把自己毛茸茸的尾巴,靠在臉頰上,露出一個狐媚的笑,「那個叫做劉禪的小子,帶著呂布的盔甲溜了,因為看到了妳手上那罐仙草蜜。」

  「我那罐仙草蜜?」貓女低頭,才發現自己的手上,竟然握著一罐來自土地公的仙草蜜。

  那她在死亡邊界所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土地公真的潛入她的世界中嗎?這仙車蜜散發著一股難叢百喻的黑色力量,強悍而精純,百里之內,群妖都深受這妖氣所震懾。

  「妳啊,最好給我喝大口一點。」九尾狐注視著貓女,臉上是些許邪惡的笑容。「一旦妳身體受不了這股妖氣,爆掉之後,省得我老是替妳擦屁股。」

  「哈。」貓女看著九尾狐,許久,她忽然笑了。

  這笑,卸盡了貓女對九尾狐的心防。

  因為她知道,她真的知道,九尾狐這一次,是在提醒她,就像是土地公所說的——這妖力太過精純,千萬不能喝太大口。

  尤其是,當貓女發現了九尾狐的身上,其實密密麻麻佈滿許多戰鬥後留下的傷痕。

  可見剛才的戰鬥是多麼慘烈,更何況貓女知道,失去靈魂的呂布戰甲,是多麼的恐怖!九尾狐為了保護H的屍體,究竟做了多少奮戰?想到這裡貓女心頭激蕩,她搖晃起身,對九尾狐用力鞠躬。

  「幹嘛?」九尾狐一甩尾巴,阻止了貓女這個動作。

  「九尾狐啊九尾狐,我們鬥了幾千年,這一次,我真的服氣了,我叫妳一聲姊姊啦。」

  「呸呸呸呸。」九尾狐一轉身,微揚的嘴角,卻洩漏了她真正的心情。「呸呸呸,什麼姊姊?明明就妳比較老,埃及的歷史比中國老了一千年欸。」

  「呵呵,謝謝。」貓女低下頭,「真的謝謝。」

  「我才不要妳謝。」九尾狐起身,搖曳著屁股,往東門城的另外一頭走去。「妳那少年H的屍體,我就先收著了,放心,放眼這地獄遊戲的黑榜群妖,要從我手上把屍體討走的,我還想不出三個。」

  「嗯。」貓女注視著九尾狐,兩人超過千年的爭執,千年的互鬥,在這一刻,一笑抿恩仇。

  「真的,別說謝謝……」九尾狐昂著頭,走在寬闊的東門城圓環上,她沒有回頭看貓女,用幾乎耳語的音量,自言自語著。「貓女啊,其實我們很像,對於幸福,我們要的東西太像了,所以……我既然已經遇到了蚩尤,所以我希望,妳也能……」

  只是,九尾狐的這段話,無論音量大小,都已經傳不入貓女的耳中了。

  因為,貓女已經端起了這罐仙草蜜,深呼吸。

  「H,我來了,你這個討債鬼。」

  說完,她喝了。

  義無反顧,沒有絲毫猶豫,她喝了。

  萬分之九千九百九十九的機會,她會永遠回不來。

  萬分之一的機會,她能把H帶回來。

  而她,這個縱橫地獄世界,以冷酷暗殺著名的絕色女王,于此時此刻,做了她生命中可能是最傻,卻也是最美的決定。

  貓女在失去意識前,腦海中的最後一個畫面,是熊熊燃燒的地獄列車中,那個穿著一身古老道上裝扮,手持著木劍,對自己微笑的男孩。

  「喜歡我的偷襲嗎?美女。」

  ※※※※※

  土地公正蹲坐在交大校舍的樓頂,似乎在沉思著。

  他的背後,一個無聲的腳印正悄悄靠近。

  「笨蚩。」九尾狐逗趣的拍了拍土地公的肩膀,「在發呆啊?」

  「我在想事情,」土地公用手指比了比自己的腦袋,嘻皮笑臉,「妳知道要當黑榜老大,也是要動腦筋的欸。」

  「別傻了,你會成為老大,又不是靠腦袋的,你就是做事沒有腦袋,只憑著一份熱血,才會被群妖這麼尊敬,嘻嘻。」九尾狐盤腿坐在土地公的旁邊,把頭靠在土地公的肩膀上。

  這肩膀的厚度,是無論過了幾千年的歲月,九尾狐仍然依戀的溫度。

  「我在想一件事。」土地公說。

  「什麼事?」

  「我在想聖佛。」

  「聖佛?」九尾狐提到聖佛,不禁吐了吐舌頭,畢竟聖佛的神威,九尾狐也曾經見識過,不僅畏懼,更是尊敬。

  尤其是,聖佛饒過她這只小狐狸的時候……

  「不是,我不擔心這光頭老人,我這次又不是殺人放火,頂多他把我打回地獄,關個百年,更何況,真要打架,我打不贏,逃總是逃得掉的。」土地公說到這裡,歪著頭。「我擔心的,是象神的遺言。」

  「欸?象神有遺言?」九尾狐抬起頭。「象神的力量跟他老爸比起來,頂多提提鞋子而已啊。」

  「是沒錯,但象神卻是智慧與書本之神,這樣的神說起話來,實在讓人不知道該不該聽。」土地公歎氣,「唉,困擾啊困擾。」

  「那象神的遺言究竟是什麼?」

  「三個完全沒有關係的句子。」

  「喔?」

  「第一個是…火焰與書,同埋於牆之後。」

  「真怪的句子。」

  「是啊,第二個是…天下紛亂,狼與木劍並起。」

  「搞什麼?又是打啞謎?」

  「我最擔心的卻是第三句。」

  「啊?」

  「第三句只有四個字。」土地公重重歎了一口氣。「兄弟鬩牆。」

  「好怪的句子。」九尾狐的尾巴在空氣中悠悠滑動。「火焰是什麼?書是什麼?狼又是什麼?木劍又是什麼?」

  「我不確定,但是我衷心希望第三句講的那兄弟鬩牆……」土地公起身,雙手插在口袋中,吹著屬於新竹的風,屬於差麗校園的風。「不是我猜的那兩個。」

  「哪兩個?」九尾狐抬起頭,瞇著眼看著身邊的男人。

  土地公沒有說話。

  只是凝視著遠方。

  此刻的遠方,一道隱約的黑氣,正在這片抑鬱城市中,突然沖上,又瞬間消散,仿佛一場激戰剛剛結束。

  而這黑氣上沖的點,不偏不倚,正好是新竹知名的古廟——城隍。

  「去看看嗎?」九尾狐也是千年大妖,她注意到土地公正凝視著前方黑氣沖天的位置。

  「不用。」

  「不用?」

  「因為,有人已經到了。」

  「誰?」

  「一隻狼。」土地公微笑。「最溫柔的戰士,狼人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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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篇 少年H的記憶之一

  數年前,地獄第二層,地獄政府所在地!

  這裡有一座名為「地下巴別塔」的特異建築,它與曾經引神震怒的「巴別塔」有些雷同,卻也有些不同。

  傳說中的巴別塔,是古老時期狂妄的人類為了與神比高,所修建的聳天巨塔,人類太過囂張激怒了神,因此奪去人類共通的語言閡閤閨閣,最後引發永不停止的戰爭。

  而地下巴別塔與巴別塔最大的不同,是因為這座巴別塔是倒吊的,從介於地獄第一層和第二層間的天空,吊到地面來。

  它的形貌有些類似蜂窩,卻又比蜂窩更精緻、更華麗,而且,它對地獄本身非常重要,為什麼呢?因為這裡就是地獄政府的所在地。

  建設者,正是地獄政府此刻的重要幹部,蒼蠅王。

  此時此刻,一名背著包包,臉上表情輕鬆的少年,正站立在地下巴別塔的正前方。

  他仰頭,嘖嘖稱奇。

  「真是長得又奇怪,又好偉大的建築物。」少年微笑。「這裡,就是我即將成為獵鬼小組的地方嗎?」

  蒼蠅王,這個權傾半個地獄的基督教之王,他正在等人,他坐在獨一無二的大椅子上,凝視著桌上那張紙。

  那張蓋著「審」的文件,是最新的獵鬼小組申請單。

  申請單上是一個大大的人頭,人頭的下方,是一件有點古舊的道服。

  「張天師?」蒼蠅王表情沉思著,「為什麼這個人會想要加入獵鬼小組?以他的地位和道行,有什麼難以達成的願望,讓他想要加入獵鬼小組呢?」

  就在蒼蠅王沉吟之際,門被推開,黑無常探頭進來。

  「長官,那個少年H來了。」

  「嗯。」蒼蠅王沉思著,「讓他進來吧。」

  「是。」黑無常的頭正要縮回去,卻看到蒼蠅王的右手舉起。

  「等等!」蒼蠅王開口,阻止了黑無常。

  「怎麼?」

  蒼蠅王打開抽屜,拿出一大串各式各樣的鑰匙,鑰匙彼此撞擊,發出鏘啷鏘啷的聲音。

  「去十九號監獄。」蒼蠅王目光映著那串鑰匙,眼中閃爍異光。

  「十九號?!」黑無常略微臃腫的身體一抖,「老大,你沒弄錯吧,號碼排行越前面的監獄,表示越可怕的怪物啊,前幾號監獄還都是留給黑榜十六強的。」

  「沒有錯,是十九號。」蒼蠅王嚴酷的表情,沒有半點轉圜的餘地,手指頭開始慢慢搜尋那大串鑰匙。

  仔細一看,這些鑰匙形狀都相當奇怪。

  一塊正發燙的火焰石,是冰獄的鑰匙。

  一塊永遠都吃不完的肥肉,是能引開地獄三頭犬監獄的鑰匙。

  還有的是長著一顆眼睛的魔戒,一張寫著盜賊的地圖,一顆寫著海賊的惡魔果實,甚至,還有一本書,上頭畫著一隻苗條的貓女人背影。

  這本書,聽說是一把「拖搞監獄」鑰匙。

  不過,所有奇怪的鑰匙,都比不上蒼蠅王最後選出來的那個。

  之所以奇怪,是因為看不出功用。

  那是一罐咖啡,超超超超特濃咖啡。

  「用咖啡,才能打開的監獄?」黑無常滿臉疑惑。「那十九號怪物,究竟關在什麼地方?」

  「你搞錯了。那罐咖啡並不是用來打開監獄的。」蒼蠅王閉上眼睛,嚴肅的臉上:透露一絲冷笑。「超待濃咖啡,是給你暍的。」

  「欸?」黑無常眼睛張得老大。

  「你知道十九號監獄關的是什麼怪物嗎?」蒼蠅王的眼睛仍然閉著,「那是一頭專門吃夢的怪物,夢貘。」

  「啊……夢貘……」

  「千萬,不要睡著。」蒼蠅王把咖啡罐扔向了黑無常,嚴肅的臉上透露霸氣冷笑。「因為,夢,可是會被牠吃掉的。」

  ※※※※※

  此時,少年走進了「地下巴別塔」,才推開門,迎面而來,就是一陣不對勁的氣氛。

  從大門四面八方延展而出的靈力線,交錯縱橫,密佈整個人廳。

  「這是結界?」

  好特異的結界,從密密麻麻的靈力線擴散而出,讓人感受到眼前的朦朧,還有帶點困意的暈眩。

  少年仰起頭,笑,笑中帶著無畏的挑戰。

  「看樣子,蒼蠅王是要試試我這個張老道啊。」

  貘,是日本傳說中的魔獸之一,其外型像小豬,色澤純黑,聽說牠具有穿越夢境的能力。

  牠以人類的夢為食,由於牠如此稀奇的特性,雖然沒有任何戰鬥力,仍成為魔獸界中非常獨特的存在。

  而且,貘既是惡獸也是益獸,因為夢境是人類最獨特也最珍貴的靈魂結晶,貘吞走夢之後,會使人類失魂落魄,但同時也帶走了夢中的悲傷與痛苦。

  根據傳說記載,當極度悲傷的失戀少女,從黑夜中驚醒,瞥見門邊有著奇異的小腳印,就表示夢貘來過,當夢貘來了,悲傷的夢,也因此被帶走了。

  失戀的傷口,也從此開始癒合。

  不過,傳說中貘永遠在追尋一種獨特的夢,一種最美麗、最神聖,最讓牠滿足的大夢。

  金色夢。

  其力量與能量,能讓貘飽餐一頓,長時間不用在城市與鄉間,人類與人類問的夢境徘徊。

  而這金色大夢,很多人終其一生,都未曾夢過。

  據說,這夢要出現,必須與做夢者,內心真正的渴望,有極大的關連。

  這位少年,姓張,綽號是少年H,此時的他才踏入「地下巴別塔」,馬上就面對了這只夢貘。

  夢貘,百年來,始終沉睡於地獄政府的獨特十九號監獄中,這座監獄沒有所謂的鎖,更沒有所謂的萬仞高牆,這裡有的,只是一片空蕩的平臺。

  平臺極寬極廣,占地千坪,這千坪地中什麼不限,就只限生物,因為全世界所有的生命都會沉睡,而沉睡中不免帶出夢境。

  一有夢境,貘就有逃脫的管道,藉由各種奇異的夢,潛逃到世界各地。

  貘極為難抓,當年要不是蒼蠅王背後那神秘的長髮高手親自出手,也逮不住這頭在夢境優遊的奇獸,夢貘。

  這長髮高手外型看來雌雄莫辨,既帥氣又帶有幾絲屬於女人的冷豔,他親自做夢引夢貘前來,然後在夢境中將貘一舉擒獲。

  「險。」當這長髮高手將這只夢貘交給蒼蠅王的時候,只淡淡的講了一個字。

  光這個險字,能讓這頂級高手吐出「險」字,就足以讓蒼蠅王背脊冒出冷汗。就足以讓夢貘被關入編號十九的監獄中。

  蒼蠅王之後更設計這個連蟑螂都爬不進來的平臺,困住了夢貘,而這一困就是百年。

  如今,在黑無常的帶領之下,貘終於離開了那片空地,短暫的重獲了自由。

  黑無常粗大的黑手抱起這只外型酷似小豬的夢貘,穿過長長地獄政府,走向地下巴別塔。

  途中,黑無常忽然感到不尋常的暈眩感,他一低頭,赫然發現懷中的夢貘,長長的鼻子顫動,身體逐漸透明起來。

  「難道……」黑無常腦中暈眩感越來越強烈,他大吃一驚,急忙掏出蒼蠅王給他的超特濃咖啡,一口飲盡,喝完還不夠,又掏出蠻牛、維士比、保力達B,反正人間所有廣告打過的提神飲料,全都吞下肚之後,終於……那暈眩感消失了。

  而這只貘,身體又變回了正常顏色。

  只是睜著一雙眼睛,看著黑無常。

 「呼呼,真是太恐怖了。」黑無常只覺得餘悸猶存,「這貘難怪能被關進十九號監獄,光牠能讓人入夢,就已經是極罕見且難纏的能力了。」

  而貘雖然沒有成功的進入黑無常的夢,牠卻沒有絲毫喪氣,牠只是咂了咂嘴,回味著剛才夢的味道。

  「這人如果做夢,大概是淺淺的灰色吧。」貘心頭想著,「淺灰色的夢味道太淡,是已經被忙碌生活壓搾到快要失去夢想的現代人,最常出現的夢,比起來,炙熱欲望的紅色的夢太燙口,茹素的綠色夢雖然健康卻吃不飽,總而言之,還是金色的夢最美味!」

  貘一邊想著,忍著大吃一頓的衝動,來到了巴別塔的最內部,那間掛著「執行長」的房間門口。

  這一刹那,貘的頭猛然抬了起來。

  夢的味道?這夢的味道……未免也太……

  而貘的情緒,更在這黑無常慢慢推開門的一瞬間,到達了頂峰。

  牠的身體掙扎了一下,突然間牠不餓了。,不餓,不是因為牠吃飽了,或是牠這一刹那,所有的血液全都流出了胃袋,轉向了鼻腔,以及裡面的嗅覺感測細胞。

  氣味。

  這是什麼氣味啊!

  貘全身發顫,饑餓了百年的胃,失去了填飽的欲望。

  巨大、深邃、冰冷,宛如深海萬里中一座沉默千年的船,散發著詭異而且寂寞的氣息,躺在連死亡都不願意靠近的海溝中。

  這是黑色巨夢,充斥整個空間的超級巨大黑色夢。

  貘從來沒有看過這麼可怕且龐大的夢。

  沒有。

  究竟,是誰有著這樣的夢?

  貘害怕的緊閉雙眼,牠感覺身體正在下降,然後四隻腳接觸到冰冷的地板,是黑無常將牠放到了地板上,接著,耳中傳來一個嚴肅的聲音。

  「睜開眼睛,貘。」那黑色夢的主人,開口了。

  「咕。」貘慢慢把眼睛睜開成一條縫,而張牙舞爪的黑色夢,也瞬間消散了。

  一個身著端莊西裝,動作優雅,表情冷酷,一看就知道是領導者的人物,正站在貘的面前。

  「想要自由嗎?」蒼蠅王聲音威嚴而低沉。

  「咕。」貘身軀一顫,低下頭來。

  「很好,只要你幫我完成一個任務。」

  「咕。」貘依然低著頭,他並不是畏懼蒼蠅王的權勢與力量,真正令他害怕的,是那個夢。

  那個黑色巨大的夢。

  「貘,我需要你看夢的能力。」蒼蠅王的聲音嚴肅,給人一種凜然的威勢。「把一個人的夢找出來,然後告訴我,為什麼他要參加獵鬼小組,為什麼?」

  「咕……」貘抖了抖身體,表示遵從之後,正要退後,離開房間門。

  忽然,背對著門,雙手負在後面的蒼蠅王,開口了。

  「貘,對了。」

  「咕?」

  「你剛剛究竟看到了什麼?」蒼蠅王的臉半轉,正氣凜然的臉龐上,帶著難以形容的複雜情緒。「你剛剛緊閉眼睛,表情驚怕,難道是看到我的夢嗎?」

  「告訴我,你看到了什麼?」蒼蠅王注視著貘,「為什麼會怕成這樣?」

  「……」貘抬起頭,慢慢吐出了幾個字,這是不熟悉人類語言的牠,所能開口的極限。

  「兩個。」

  「兩個?」向來泰山崩於前,也不為所動的蒼蠅王,表情卻微微的改變了。

  「……你有,兩個。」貘抬起頭,第一次,牠正視著蒼蠅王寬闊的背影。

  「然後呢?」蒼蠅王的聲音,有著難以察覺的壓抑。

  「而且,你們兩個,都…………非常,寂寞。」

  「呼……」蒼蠅王吐出長長一口氣,「你可以走了,貘。」

  「咕。」貘退出,離開了房間。

  空蕩蕩的房間中,只剩下蒼蠅王一個人雙手背對著大門,閉著眼睛,許久都沒有動。

  許久,都沒有動。

  「我們兩個,都非常寂寞?」蒼蠅王輕輕的自言自語。「若要成為神,哪個神不寂寞?

  哪個神不孤單呢?」

  ※※※※※

  巴別塔前——

  少年H的右肩背著包包,面對眼前正在扭曲的空間。

  「很像結界,又有點不太像。」少年H歪著頭,忽然,他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然後張開嘴,小小的打了一個呵欠。

  「怎麼有點愛困……」少年H搖頭晃腦,隨著他腦海中瞌睡蟲不斷亂爬,眼前的空間又更加扭曲了。「咦?不對!」

  少年H又伸了一個懶腰,只是他的動作,卻停在雙手伸直的這個位置。

  「我在打呵欠?」少年H昏昏欲睡的腦海中,閃過一道悶雷。「自從我修煉太極武術以來,武術與內力不斷提升,而且全身氣血順暢,極少疲累,更不曾在白日打過呵欠,今天究竟是怎麼回事?」

  「咕。」

  就在少年H的眼神逐漸迷蒙之際,地板上爬出了一隻類似小豬的動物,四腳極短,身軀卻圓滾滾的讓人一看就喜愛。

  小豬仰著寬鼻頭,頂了頂少年H的腳踝,四隻短腳移動起來,活像是一個會動的撲滿。

  「這一切,是你造成的嗎?」少年H慢慢的坐下,雙腿盤起,歪著頭,看著眼前這只外型特異的生物。

  「咕咕。」

  「能夠這樣不知不覺的偷襲我……」少年H微微一笑。「夠厲害啊,小魔獸。」

  「咕……」貘搖動短短尾巴,不斷催動自己的力量,要將少年H帶入夢中。

  而少年H只覺得自己仿佛陷入一片很軟根軟的上地中,意識沉入了軟土,只要閉上眼睛,一切就會舒服了,就不會那麼辛苦了……

  「能催人入夢,外表又似小豬,難道,你是來自古老日本傳說的,食夢?」說完,少年H終於抵受不住強大的催眠力量,頭一垂,說話聲音戛然而止,偌大的空間中,只剩下輕輕的鼾聲。

  「咕。」食夢貘,搖擺著短短的尾巴,慢慢走到正在垂著頭的少年H身邊,貘張開了嘴巴,一根類似吸管的舌頭,慢慢的伸了出來。

  舌頭一碰觸到少年H,怪事就發生了,因為H身上的皮膚,竟然開始慢慢溶解,像是可口甜蜜的霜淇淋一樣,一滴一滴的往下滑。

  「好像,粉,好吃,咕咕。」百年沒進食的貘,興奮的直搖尾巴。

  可是,就在下一秒,貘的尾巴忽然不搖了,因為牠從眼角餘光中看見,化成霜淇淋的少年H瞼龐,肌肉牽動出了一個微笑。

  接著,貘察覺自己的四隻短腳,竟像是站在地上一樣,不能動了。

  「咕咕咕咕咕!」貘吃驚的搖頭晃腦,拼命的想要移動,可是四隻腳卻只是黏得更緊,牠低頭往下看,不得了了!地面上不知道何時,競出現了一個……

  太極圖形!

  黑白兩色象黴天地無極,左右迴旋代表迴圈不息,就是這個太極圖,鎖住了貘的四隻腳,讓牠動彈不得。

  「咕。」貘一抬頭,卻見到一雙明亮有神的眼睛,正注視著自己。

  「對付結界的第一法則。」少年H盤腿而坐,右手撐住臉頰,笑嘻嘻的看著眼前這只小魔獸。「就是引出結界師,抱歉啊小動物,你中計了。」

  「咕咕。」貘拼命動著自己的短腳,焦急的左顧右盼,卻仍然無法動彈。

  少年H微笑伸出了右手,放在貘的頭頂上,看似溫柔的撫慰這只慌張的小動物,事實上,頂極高手的純然靈力,正透過掌心,無傷害性的制服了貘這只魔獸。

  「嘿,你動不了的,你以為我為什麼這麼不怕瞌睡蟲,別忘了我以前可是待過寺廟的喔,老僧的念經可比你容易讓人打瞌睡哩。嘿,如果沒有其它人讓我分心,你是沒辦法催眠我的。」少年H笑著看著貘,「食夢貘啊,告訴我,你為什麼會出現在地下巴別塔里頭?又為什麼要攻擊我?」

  貘的眼神慌張,全身受制的牠眼神不再瞧著少年H,而是看向H身後的那片不透光的玻璃。

  玻璃的後方,則是正緊張的搓著雙手,焦急的黑無常。「老大,沒想到少年H這麼厲害,貘被抓住了,怎麼辦?」

  「小事。」站在玻璃正後方的蒼蠅王,表情沒有絲毫改變,只是,慢慢抬起了他的右手。

  然後,蒼蠅王嘴角揚起。

  他的右手,倏然消失。

  從衣袖以上,右手掌整個不見了。

  手掌嗡的一聲,化成千百個黑點,往四周散開。

  「蒼蠅們,加入戰局吧。」蒼蠅王冷冷的說,只見那千百個黑點,在空中化成一道銳利箭影,直接射向少年H和貘。

  這場少年H與貘的鬥智鬥力,因為另一個高手的介入,即將帶來天翻地覆的改變。

  少年H皺起了眉頭。

  因為他知道,此時此刻新的力量,已經介入。

  嗡嗡嗡嗡嗡……

  一陣擾人的怪音,由遠而近,由弱而強,在大廳的樑柱問回蕩。

  「這是?」少年H睜開眼睛,試圖尋找怪音的來源,卻發現眼前已經陷入一大片黑霧之中。

  眼前無數的黑點,不斷在大廳中急速亂竄,充斥了整個房間。

  「這些黑點是直沖著我而來的,所以這不是結界!更不是貘的力量!這力量太精純又太霸道。」少年H昂起頭,注視著眼前這片鋪天蓋地而來的黑霧。「看樣子,真正的幕後黑手,終於要露面了啊。」

  少年H表情冷靜,手掌伸入懷中,指尖沾上一點朱砂。

  「唉,初來地下巴別塔,就要動上真功夫。」少年H一歎,指尖在空氣中畫動,一個『散』字淩空出現。「急急如律令,給我散!」

  散。

  空中這符咒之字,先是微微收縮,一陣燦爛紅光流轉。

  然後,爆開。

  火焰無聲,一閃而逝,接著一陣淒厲狂風從火焰中爆湧而出,頓時席捲整個客廳,狂風所到之處,黑影破散。

  客廳中四處都是黑影裂散的痕跡,像是一場無聲卻又近在咫尺的黑色煙火饗宴,華麗卻也戰慄。不消幾秒,黑霧點點落盡,大廳終於恢復了本來的模樣。

  而少年H的腳踏過這地上的黑點,他蹲下,撿起了一個被爆風擊落的黑點,刹那間,他眼神中閃過一絲不解與驚奇。

  大眼、黑身,以及透明如鱗片般的翅膀,這是……

  蒼蠅?

  從天堂到地獄,以蒼蠅為武器,又能創造出如此威力強大的黑霧的高手……

  該不會……

  只是,少年H的詫異卻只持續短短的一瞬間,因為,他看見了自己的手臂,冒出了點點的水珠。

  不,這不是水珠,這是皮膚融化的痕跡。

  皮膚像是霜淇淋軟綿綿的融化痕跡。

  「哈。」少年H不怒反笑。  「夢貘啊夢貘,還是讓你得手了。」

  隨著身體的融化,少年H感到自己的意志,正在迅速崩離,仿佛腦海中的東西,被拉成一條細絲,慢慢的被抽出。

  並不難受,只是有些奇異的悵然。

  彷佛在某個寧靜而優雅的秋天午後,一個人,看著窗外,喝著熱燙的咖啡,而忽然想起那些在生命中曾經重要,卻終究只是回憶的人們。

  此刻,很有些哀傷,卻也很美。

  「這就是被食夢的感覺嗎?」

  H慢慢回頭,看見那個食夢者,貘。

  「原來,這些蒼蠅不是用來攻擊的。」少年H搖了搖頭。「而是用來釋放你,以及讓我分心的。」

  「咕。」貘閉上眼睛,慢慢把少年H的夢,給慢慢吸出來。

  貘緊閉著眼睛,牠無法直視少年H,因為牠知道無論是牠或蒼蠅王,都沒有真正擊敗少年H,要不是少年H在捕獲貘的時候,手下留情,戰局又怎麼可能翻轉?

  「如果,偷襲者是蒼蠅。」少年H因為慢慢進入夢鄉,所以顯得有些搖頭晃腦,「所以這是一場進入獵鬼小組之前的測試,看樣子,我非輸不可了。」

  咕咚。

  少年H終於睡著了,身體也完全融化了。

  而他的夢,也在此刻,從融化的那灘水中,浮了出來。

  夢,是圓形的,像顆美麗的氣球。

  而將這氣球吸出來的貘,卻在此刻,睜大眼睛,眼神中盡是詫異。

  不可思議。

  這夢,是藍色的,憂鬱與思念的藍……只是,在藍色之中,牠卻看到了一道截然不同的光彩線條。

  這一道光彩雖然短暫與模糊,但它的顏色卻讓貘久久,久久無法釋懷。

  因為,它是金色的微光。

  地下巴別塔,蒼蠅王的辦公室。

  叩!叩!叩!一陣敲門聲,在門外響起。

  「進來。」蒼蠅王一貫威嚴的語氣。

  「是。」推門而入的是黑無常,他手上拿著一張紙。

  紙上一堆淩亂線條交錯,似乎是一張被塗鴉過的紙。

  「報告蒼蠅王長官。」黑無常開口。「這是根據貘的描述,關於少年H夢的樣子。」

  「花了不少時間啊。」蒼蠅王看著牆上的時鐘,皺眉。

  「是是是。」黑無常額頭上浮出一顆汗珠,「因為貘不太會說話,所以只能我們找來動物通靈師,又從地獄中找來地獄畫室的工讀生米開朗基羅,才勉強畫成。」

  「嗯。」蒼蠅王的右手伸出。「給我看看。」

  「是。」黑無常恭恭敬敬的把塗鴉紙遞上。

  打開這張塗鴉紙的那一瞬間,蒼蠅王的額頭浮現招牌的上額皺紋。

  「這是什麼啊?」

  「我也看不懂……」黑無常說,「連米開朗基羅工讀生都看不懂,而且他還急著回陽間拍忍者龜續集,所以……」

  「你別廢話。」蒼蠅王的手再度舉起,他一直覺得黑無常是一名相當盡責的手下,不過有個缺點,就是話實在太多了。

  「是是是。」

  「這些線條,胡亂交錯排列,乍看之下,毫無意義。」蒼蠅王的眼睛瞇起,額頭上的一條一條橫向皺紋,顯示他正在運用統治地獄政府的高度智慧,解決這個謎團。

  「關鍵在,角度。」蒼蠅王嘴角溢出冷笑,他把紙放在桌上,手指頭按住紙的一角,然後,慢慢的轉動起紙張。

  十度,二十度,三十度……大概在轉動了六十度後停了下來。

  「這樣,就可以看見這些線條中的其中一個圖形了。」蒼蠅王眼睛閃過異光。

  「喔?」黑無常看著蒼蠅王桌上那張紙,嘴巴張大了。「這好像是……」

  「一個拿劍的少年。」蒼蠅王沉吟著。「或者說,不過拿劍的姿態滿特別,像是操縱那把劍。」
  「操劍師?」黑無常喃喃自語。

  蒼蠅王點頭,又繼續轉動紙張,一百度,一百一十度……約莫在一百二十度的地方,第二次停止了紙張。

  「這不是一個人啊。」黑無常表情疑惑。「好像是兩件東西。」

  「嗯,一個是劍。」蒼蠅王看著紙,「還有一個,卻是一個破碗。」

  「一把劍,一個破碗?這又是一個什麼故事啊?」黑無常喃喃自語。

  接著,紙張持續轉動,除了剛才的一破碗與一把劍外,就沒有再出現新的訊息了。

  「結束了嗎?」黑無常抓了抓頭髮。「貘這動物聽起來很厲害,事實上什麼都沒有套出來嘛。」

  「不。」蒼蠅王注視著那張紙,嚴肅的表情忽然閃過一絲詭笑。「還有,第三個人!竟然藏在這裡啊。」

  只看到蒼蠅王的右手猛然竄出,兩指夾住紙張,然後強大的靈力灌入其中。

  靈力,隱隱透出色彩,是尊貴與神秘的交融,「紫色」。

  「可視……靈波?」黑無常只看得是兩眼發直,這不是他第一次看到蒼蠅王的可視靈波,只是他發現蒼蠅王的顏色一次比一次清楚,顯然力量在這幾年內,正不斷激升中。「老大,你,真是太優秀了!」

  紫色靈力一碰到紙面,立刻如蜘蛛網般往四方擴散開來。

  微觀來看,紫色靈力正沿著紙張纖細的纖維,快速的流動著,只為了找到紙張中所隱藏關於夢的訊息。

  少年H是何等角色?要破解他的夢,豈能用普通方法?

  蒼蠅王笑了。

《 本帖最後由 gtotest 於 2010-7-7 01:33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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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6 19:07:04 |只看該作者
這是一種棋逢對手的笑。

  能遇到少年H,果然過癮啊。

  不過,一旁黑無常卻在這時露出困惑又擔心的表情,喃喃自語著。

  「人家說可視靈波除了可以表示力量強弱之外,更重要的,可以看出靈力者本身的性格特質。老大天生尊貴,呈現紫色很正常、只是……怎麼隨著他的紫氣增強,顏色怎麼越來越不紫了勒?有點髒髒的感覺,像是黑色混入了其中……黑色和紫色,老大一個人怎麼可能有兩種截然不同的顏色,他又不是雙胞眙。

  不過,黑無常並沒有將這份疑惑說出口,因為他的眼睛,已經被另外一件事完全給吸引住了。

  那張紙,變了。

  隨著紫色靈氣四處蔓延,覆蓋了整張紙,紙面先是往下凹陷,然後,凹陷中出一個怪異的圖形。

  「是人。」黑無常自言自語,「好像……還是個女人哩。」

  圖形只有上半身,動作窈窕,卻只是一抹影子,一道投在火車窗戶上的模糊影子。

  不過,這影子比起一般女孩,卻多了一個奇異的特徵。

  貓耳,她有著一對貓耳?

  這張圖,簡直就是地獄史上最奇怪但是暢銷的書「地獄列車」的封面照。

  「有貓耳朵的女人?」黑無常困惑的說著,「少年H夢中,隱藏著一道女人的影子?可是,我從來沒聽過張天師生命中有女人啊?更怪的是,怎麼不是一個清楚的人?難道張天師對這人的印象並不清楚?」

  也就在黑無常困惑的時候,紙張上紫光悄悄消散,蒼蠅王收起了自己的靈力。

  蒼蠅王,這個權傾地獄,一手塑造地獄共和民主的重要官員,雙手五指交叉,閉目沉思起來。

  而且,這一沉思,就是三分鐘之久。

  「長官?」黑無常試采性的問道。「你還好嗎?使出可視靈波很累嗎?要不要小的去跟你買罐保力達B之類的?」

  「黑無常。」蒼蠅王睜開眼睛,額頭上皺紋此刻尤其清楚。

  「啊,遵命。」

  「然後,」蒼蠅王的眼神中,透露著令人無法理解的複雜。

  「去喚醒少年H。」

  「告訴他,我們會完成他的一個願望,答應他加入獵鬼小組。」

  「是!」黑無常正要退出門後,忽然,蒼蠅王的右手又舉了起來。

  「老大,不,長官,又有什麼事?」黑無常心裡嘀咕兩句,這蒼蠅王是怎麼回事,事情下一次交代清楚,老是要等到別人要推門離開了,才用右手把人給叫回來。

  「貘……他有沒有說,少年H的夢……」蒼蠅王眼睛看著紙面,輕輕的說。「是什麼顏色?」

  「啊?」黑無常歪著頭,用力想了一下。「好像是藍色,啊,不過貘看起來很高興,尾巴一直搖。」

  「尾巴一直搖?」

  「對,啊!我想到了,除了藍色,貘還說了另一個句子……」黑無常試圖模仿貘那生硬的聲音。「『金線,隱藏在藍色的夢裡』。」

  「是嗎?金線啊……」蒼蠅王又閉上了眼睛,「這麼美的夢啊。」

  「老大……」

  「你出去吧。」蒼蠅王揮了揮手。

  「是。」黑無常關上了門,旋即又把門小小的拉開了一條縫,小聲的說。「老大,國事雖然重要,但可別把您自己搞得太累了啊。」

  蒼蠅王沒有回答,只是安靜的閉著眼睛,額頭上的皺紋卻清楚的在燈光下浮現。

  少年H是有著淺淺金線的夢嗎?那夢和那投影在火車窗戶的女孩有關嗎?

  而我,卻是黑色的巨大夢嗎?還是兩個嗎?

  明亮寬敞的辦公室中,此刻卻是寧靜無聲,只聽得到蒼蠅王像是在夢囈似的,輕輕的自言自語著。

  「身不由己,身,不由己啊……你說是嗎?」

  偌大的辦公室中,蒼蠅王的最後這句「你說是嗎?」回蕩在潔淨的大廳地板上,卻沒有任何人的回應,徒留在這片空間中,是那霸者歎息的蕭條回音。

  還有,那張停留在女孩背影的紙張,正隨風輕輕的晃動著。

  那個一碗茶,一把劍的故事,又是怎麼回事呢?

  於是,張天師就以少年H的外表與名義,正式加入了獵鬼小組,成為曼哈頓獵鬼小組的員,當了兩年實習生後,升為正式組員。

  不過,就在他榮升正式組員的那一年,曼哈頓獵鬼小組,爆發了史上最慘烈的一役。

  地獄列車事件。

  五位團員,二死一昏迷一重傷,最後全身而退的反而是這位深藏不露的少年H。

  只是,這兩年與獵鬼小組攜手奮戰的日子,少年H卻始終沒有再提起自己的夢。

  為什麼要加入獵鬼小組?

  為什麼夢境中會有個提劍的少年?

  為什麼夢境中有一碗水,一把劍?

  又為什麼,夢境中隱藏著那曼妙的女孩影子?

  少年H究竟在追尋什麼?

  究竟……

  請看下章…………地獄系列《外傳》少年H的夢…………一碗水,一把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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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6 19:07:39 |只看該作者
外傳 第一章 貓女自遠方來

  仙草蜜,香醇的黑色液體,此刻正緩緩的滑過貓女的咽喉,甜味過後,從胃袋翻騰上來的,卻是如同地獄岩漿般炙熱的火焰。

  貓女,以為自己就要被燒成了碎片。

  一如七月烈日般的滾燙嘔嘍嘓團,從胃袋擴散到四肢百骸,燒熔著她的每寸筋骨。

  她無法呼吸了疐瘦瘓瘌,她從古埃及修行千年的巫力在這上古魔物蚩尤的力量面前,簡直就是螢光對上烈日,不堪一擊。

  「槽……糕……」貓女身體內那股巨大火焰四處衝撞,所到之處貓女只覺得五臟六腑都被燒化了。「沒想到……力量等級差這麼……多……」

  不過,也就在這個時候,貓女耳邊,傳來一個嘻皮笑臉的聲音。

  「貓女,這仙草蜜放得有點久了,喝起來會拉肚子,我沒說錯吧。」聲音的主人,不用懷疑當然是土地公。

  「力量太強……」貓女跪在地上,她渾身顫抖。「我怕……撐不過去……」

  「別撐,儍女孩。」土地公說到這裡,聲音轉為嚴肅。「我的力量承繼于魔族巨人與神族神農,沒有任何的混雜,是天地間最純然的力量之一,你無法與之抗衡的,我只能給你一句話,海納百川,故能成其大。」

  「海納百川,故能……成其大?」貓女的身體痛得縮成一團,已經無法完整的念完整個句子。

  「把自己當海。」土地公的聲音,又在此刻溫柔了起來。「去納百川,去接受這力量。」

  「把自己當海?」貓女的眼睛閉上,說話聲音已經如同夢囈。

  「把自己當河川,終究有天,要回到海中的。」土地公的聲音越發溫柔。「妳是海,也是川,妳不是海,也不是川,妳懂嗎?」

  「我是海,也是川,既不是海,也不是川?」貓女彎著腰怱冷怱熱的顫抖,「這究竟是什麼意思?那我究竟是什麼?」

  「呵呵。」土地公搖頭晃腦,「妳如果想不通,就肯定掛了,但是若是妳想通了,不僅能潛入前世今生尋找H小於,更對妳的修行有極大幫助喔。」

  「我是海,也是川,既不是海,也不是川,所以我是……」貓女眼睛閉上,這刹那,她腦海中浮出了少年H的臉。

  那張永遠帶著微笑的臉,那張自信蓬勃的臉,那張總是專注看著世界的臉,他會怎麼解釋這句話呢?

  海,究竟是什麼?川,又指的是什麼?

  海與川彼此又有什麼關係呢?

  又有什麼共通點呢?

  「海川原本都是同一物。」貓女正蜷曲在地上,她閉著眼睛,因為疼痛流汗而濕去了頭髮,一綹一綹的貼在她光滑的臉頰上。「我懂了,所以那是……」

  「是什麼?」土地公聲音中帶著鼓勵。

  「是水。」貓女笑了,像是少年H一樣,輕鬆的笑了。「只有水,才是海又是川,不是海又不是川。」

  「嘿,不錯嘛,H小於果然沒看錯妳哩。」土地公的聲音滿是欣慰。「然後呢?」

  「我是水,所以,我無所不在,我既是海也是川,我……」貓女在這一刹那,忽然覺得,剛剛暍下的仙草蜜竟然不再火燙,反而與體內修行了千年的巫力合而為一。

  宛如一條巫力大河與蚩尤魔力大川在寬闊的海岸交會,迸出燦爛的水花之後,一同入了汪洋之中。

  「既然妳是水,妳是構成萬物的基本。」土地公接著說,「那時間與空間對妳已無意義,去吧,去找H吧。」

  「嗯。」貓女身體不再蜷曲,反而緩緩起身,優雅而俐落的,從地上起身。

  只看她這個動作,凝重與輕靈兼具,威勢與美麗並容,不用說,貓女的靈力又更強了。

  甚至,她那緩緩遊動的尾巴尖端,已經透露出一絲微弱的色彩。

  桃紅,是溫暖而亮麗的桃紅色。

  距離可視靈波的顏色,只是短短的一線之隔了。

  「土地公,不,也許我該稱你為蚩尤魔神。」貓女雙手攤開,表情輕鬆而溫柔。「謝謝你,放心,我一定會去把少年H給帶回來。」

  我一定,會把少年H給帶回來的。

  「嘻嘻,就靠妳啦。」土地公的聲音再度回到那熟悉的嘻皮笑臉。「不過妳要記住,我的力量把妳送回少年H夙願產生的地方,但,妳無法維持原本的樣貌喔。」

  「喔?」

  「因為一個時間無法並存兩個貓女,所以我把妳變成了另外一個樣子,但是妳放心,我很夠義氣,給妳三次回復本來模樣,回復本來力量的機會。」

  「嗯,三次。」貓女慎重點頭。「我會珍惜這珍貴的三次機會的。」

  「好吧,去吧,去把妳的幸福找回來吧。」

  「嗯。」貓女閉上眼睛,身體已經慢慢消失在地獄遊戲之中,而她的戒指正在發光,這是她與少年H最後神秘的聯繫。

  戒指,會替她找到最正確的路。

  「等著我。」貓女睜著一雙明媚大眼,眼中是無比的堅定。「H,我一定把你活著帶回來,一定。」

  一定。

  ※※※※※

  南宋——

  這是中國漫長五千年歷史中,極其特殊的年代。

  這年代,歷經了北宋末年的戰亂,人民流離,北方遊牧民族巨大壓迫,人心惶惶不知道明日為何物?

  這年代,卻也文人輩出,憂國憂民者將生命力寄託在藝術之中,展現出中國從古至今最晶瑩燦爛的文化力量。

  這年代,沒有出現足以力挽狂瀾的民族英雄,卻有許多可歌可泣的故事。

  這年代,沒有天下太平的大唐榮景,卻誕生了許多影響千年的經濟法則,更讓商人們足跡遍佈全國。

  這年代,人們懷念北方大麥的滋味,卻也能盡情品嘗南方稻米的香甜。

  這年代,是最黑暗的年代,也是最燦爛的年代:是最深沉的年代,卻也是最奔放的年代;是最沉默懷鄉的年代,卻也是最縱情娛樂的年代。

  這年代,沒有人知道未來會如何?但,每個人都盡情揮灑生命。

  這年代,竟與數百年後的今天,有幾分相似。

  這年代,主角不再是豪傑,而是樂觀勇敢的市井小民。

  如今,這年代的天空突然破裂,摔下一名不速之客。

  一頭如絲綢的黑髮迎風舞動,這名不速之客閉著眼睛,正直直墜落,從四十公尺的高空垂直落下。

  她是貓女,從地獄遊戲喝下仙草蜜,直達南宋末年的貓女。

  等她驚覺自己正在墜落,距離地面只剩五公尺了。

  她往地面一瞄,地上數十人頭正胡亂攬動,圍著一個巨大木箱,還有幾道淩厲武器反光夾雜其中。

  「武器?」貓女心中冒出疑問,卻已經無暇去理會,她現在必須做的事情只有一項,那就是,安穩的落地。

  墜落速度,正在加快。

  貓女曼妙的身材在空中迴旋了半圈,變成雙手雙腳朝下,然後,在最後一刹那,她雙腳觸到了硬地。

  太快了。

  這不是地面,而是粗糙而且堅硬的木條。

  難道……貓女一低頭,表情苦瓜。「算錯?我跳到這木箱上了!?」

  而且,就在貓女落在木箱上的同一時間,原本揮舞晃動的武器都停止了,慢慢轉向,陰森的刀刃全都對準了貓女。

  貓女的英挺精緻的五官,被刀鋒給反光成一片雪白。

  「有人劫囚車!」所有武器,同時舉起,同時朝著貓女身上招呼。「殺!」

  殺!?

  「囚車?」貓女雙腳雙爪趴伏在木箱上,苦笑。「誤會啊。」

  說完,貓女的黑髮甩動,手上利爪陡然伸出,面對數十把直搗而來的冷刀、銀槍、利刃,貓女只是伸出爪子,然後滴溜溜的轉了一圈。

  鏗鏘,鏗鏘,鏗鏘……

  所有的武器,同時被貓女切斷,飛上了天空。

  底下的人群先是錯愕了整整一秒,然後整齊的退後一步,口中大喊:「敵人厲害,有請右將軍!」

  「右將軍?」

  貓女一側頭,鬼頭刀劃破戰慄空氣,從橫邊直削而來。

  貓女被困在木箱上,能閃躲的空間有限,要躲掉這把鬼頭刀,唯一的辦法是——跳!

  貓女靈巧躍起,一低頭,看見鬼頭刀主人是個身材壯碩巨大,滿臉悍氣胡碴的蒙古大將。

  而讓貓女皺眉的,是那將軍露出兩排泛黃牙齒,得意的笑了。

  「妳中計了,女人。」    .鬼頭刀把貓女逼上了天空,無從借力的她,看見了一條佈滿尖刺的鎖煉,在天空橫掃出一個扇形。

  扇形淩厲,掃向貓女。

  「有點能耐,難怪能當將軍。」在空中的貓女,瞇起眼睛,那是一個讓全場軍士目眩神迷的迷人笑容。

  只是當笑容過去,鎖煉掃過木箱之上,貓女卻不見了。

  「咦?」

  右將軍一手提著鬼頭刀,一手拉著鐵鍊,一臉錯愕。

  接著,他像是被某種靈感捕獲似的,一個急回頭,他看見了一幕畢生難忘的畫面。

  那是一條溜過的貓尾巴,毛茸茸的,輕輕滑過右將軍的臉龐,清香的氣息和微癢的感覺,讓右將軍瞬間連呼吸都忘記了。

  可是,右將軍畢竟是右將軍,他被蒙古王朝託付來押解這名犯人,就是看中他在戰場上未嘗敗績的爆發力。

  只見他鬼頭刀一甩,施展出霸氣十足的刀法,追擊正在他身上輕巧移動的敵人,貓女。

  「嘻嘻,以你的刀法,是抓不到我的啦。」貓女的笑聲在右將軍的周身急速遊動,右將軍恨得牙癢,偏偏又抓不到這只兼具速度和靈巧的神秘高手。

  「吼!」右將軍咆哮,手上的鬼頭刀沿著自己的身體越舞越快,每一刀幾乎都貼著自己的身體肌膚劃過,激起勁風虎虎,更將四周的士兵震得往後退。

  但,貓女就這樣在這片刀影和狂風中,繞著右將軍強壯身軀不斷溜動。

  抓不到,就是抓不到。

  幾次貓尾巴溜過右將軍的臉龐,都讓他產生極度怪異的感覺,柔軟而溫暖,心頭甜甜的發癢,右將軍越是要驅趕這感覺,鬼頭刀就揮得越快、越猛、越急。

  而就在右將軍已經陷入忘我的狂舞之中,貓女則跳開了右將軍的身軀,跳回了巨大木箱之上。

  直到此刻,貓女終於有足夠的時間去觀察周圍的景色。

  木箱周圍,是上百名擾動的士兵,個個面目粗豪,肌肉糾結,而五宮雖然與少年H同屬於東方人,卻多了一點豪氣的濃眉大眼。

  到後來,貓女才知道,這樣的血統,在中國被稱作「蒙古」。

  這蒙古血統則在日後的某天,征服了中國,征服了亞洲,甚至橫掃半個歐亞大陸,締造人類有史疆土最遼闊的王朝。

  蒙古士兵何等強悍,能夠動用上百名精兵加上一名右將軍押解的犯人,究竟會是什麼樣的一號人物呢?

  貓女雙腳落到了木箱之上。

  忽然,聽到了腳底下的箱子,傳來一聲極輕的歎氣、「閣下腳步之輕,速度之快,我生平罕見。」木箱下,一名男子的聲音低沉。

  貓女一笑,輕聲回應。「你也不賴啊,待在箱子裡面竟聽得到我的腳步聲。」

  「過獎,不過,閣下請離開吧。」男子聲音真誠。「感謝妳特地來攔這台囚車,可是妳救不走我的。」

  「嘿。」貓女輕笑,內心暗暗的說,我可不是來救你的喔。

  我只是不小心掉到這木箱上而已啦,嘿嘿。

  只聽到箱子底下那男子聲音,仍滔滔不絕。「妳救不走我的,右將軍看似莽撞,其實個性極為沉穩內斂,他真正致命的武器……」

  「是什麼?」

  「是這條鎖鏈。」右將軍的聲音冷然,從貓女的後方傳來。

  這刹那,貓女聽到了風聲。

  鎖鏈劈開風的聲音。

  就在自己的後腦正後方。

  「好厲害的偷襲。」貓女在毫髮之間,猛一低頭,避開了鎖鏈的奪命路徑。「差點就打中我哩。」

  「小心!」木箱底下,卻是那男子驚惶的聲音。「那鎖鏈沒那麼簡單,右將軍的役靈術,會讓鎖鏈變活的!」

  「役靈術?活的?!」

  這刹那,貓女感到背脊一陣寒意。

  因為她感覺到,「鎖鏈」不但沒有順著軌道飛向遠方,反而啪的一聲,掉到了自己的後頸上。

  而且,「鎖鏈」上細小而冰冷的鱗片,在貓女的後頸上爬梭,原來……

  這次的鎖鏈,不再是倒刺,而是蛇!

  是一大串糾結的致命毒蛇!

  蛇群在貓女纖細的背部,往四面八方爬行開來,而貓女則在此刻,動怒了。

  低著頭的貓女,真正的動怒了。

  從五千年到現在,除了伊希斯,賽特,濕婆,或是聖佛這樣等級的高手外,還有誰能讓貓女一開始就居於劣勢?就連少年H,也是因為貓女保留實力,才勉強擊敗她。

  如今,貓女震怒,她競讓一個名不見經傳的蒙古將軍,給逼到了危險關頭?

  不是她太大意,就是這右將軍真的擅長隱藏自己的特殊能力!?

  「開玩笑,老娘會輸你!?」

  黑榜上,黑桃皇后的震怒,可不是一句對不起就算了的。

  這刹那,所有的蛇,這些曾經伴隨右將軍,奪取無數南宋士兵、中原武林好手,甚至是法術道士的毒蛇,都同時僵住,然後,開始逃竄。

  發狂的,逃竄!

  可是,生氣的貓女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嗎?數十條銀光在空中飛舞,所有的蛇都斷成了數截。

  貓女的爪子,快得太驚人。

  「好!」右將軍粗豪的眼神閃爍,停止甩動鬼頭刀,撲了過來。「敢獨自來劫車的,果然有些看頭!」

  「哼。」貓女斬斷這些毒蛇,同時右腳微蹲,所有的力量灌注到大腿肌肉之中。

  肌肉的力量卻像積鬱了千年的火山,瞬間爆發。

  接著發生的畫面,則像是慢動作重播般,一個影子竄過,右將軍的鬼頭刀瞬間斷成兩半,堅鋼凝鑄的頭盔斷成兩半,粗豪的長髮在空中亂舞。

  在空中一點一點綻放的,是從右將軍臉頰噴出來的滾燙熱血。

  而一眨眼,黑影又竄回木箱上,露出了她本來誘人的真面目,貓女。

  一手抆腰,窈窕婀娜的身材,俏然立於木箱之上。

  如此豔麗,如此英氣,如此迷人,綜觀地獄與人間,當真只有貓女一人。

  「好厲害的高手,不過,還是請妳走吧。」木箱底下,發出重重歎氣,同時一股力量往上推。

  力量竟然震得貓女腳底發麻,貓女訝異,「木箱底下的人啊,你的力量,明明不在這右將軍之下?為什麼還甘願屈居囚車之中?!」

  「因為,」男人苦笑,「一個諾言。」

  「諾言?」

  「朋友,這次是無法救我了,請回去和我義弟說。」男人語氣中是驕傲也是惆悵。「我在這裡等你,在等到你之前,我不會死。」

  「你義弟是?」

  「妳不識我義弟?」男人的聲音中有著無比的訝異。

  「不識。」

  「呵呵,原來妳不是他找來的刺客啊。」男人笑了,「我的義弟,他姓張,單名一個豐字。」

  ※※※※※

  貓女離開的時候,忍不住回頭多看了幾眼。

  除了右將軍外,還有執起武器亂射的蒙古士兵,還有那個關著神秘好手的大木箱。

  那木箱中,究竟關著一個什麼樣的人呢?

  而且,他義弟的名字,竟然和少年H本名幾乎雷同。

  難怪貓女感到心跳加速,是不是當她找到了這義弟,就等於找到了少年H?

  只是,如果這裡是少年H的夙願之地,那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讓少年H為了一償夙願而加入了獵鬼小組?

  這故事,接下來究竟會怎麼進行下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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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小廟奇戰

  同一時問,黑暗中,原本空無一物的破屋中,突然閃過一絲冷光。

  原本的空間,竟然就在這冷光過後,凹陷了進去。

  這凹陷,竟和貓女突然從空中出現一模一樣。

  凹陷的邊緣,冒出了一隻手,手抓住邊緣一用力,整個人從凹陷中出現。

  矮,肥,醜,格子襯衫,塞進臃腫的褲子裡面,他,是一個癡肥的中年男子,卻也是一個危險的中年男子。

  「聽說,貓女就是到了這個時空啊。」男於用衣袖抹去鼻涕,嘿嘿冷笑。「對吧?呂布戰甲。」

  而凹陷之中,又出現了一隻手。

  只是這只手被包覆在紅色的層層盔甲中,完全看不到肉體的部分。

  呂布戰甲也來了。

  曾經擊敗貓女,耗去貓女一命的呂布戰甲,也來了?!

  「貓女她絕對想不到,能操縱時空的大魔神可不只一個,」中年男子抬起頭,眼神陰冷。「濕婆也是足以貫穿時空的怪物啊。」

  呂布戰甲高大的身軀,此刻已經完全從凹陷中出現。

  血紅色的盔甲,不知道是戰神呂布在戰場上用多少敵人的血,所澆鑄而成的。

  「不過這也表示,濕婆真的很看重少年H,嘖嘖,以濕婆的力量何必怕一個中國小道士?」男人聳肩,「不懂啊不懂。」

  此刻,呂布戰甲已經站定。

  盔甲中一雙紅色的眼睛,閃爍著濃濃的殺氣。

  「對了。」中年男子說到這裡,突然聲音提高。「那個破廟中的傢伙,你很倒楣,看到了我們的出現……」

  中年男子嘿嘿的笑著。

  「你,非死不可囉。」

  瞬間,呂布戰甲動了。

  紅色,巨大的紅色,撲向小廟的一角。

  拳頭落下,像是破磚瓦與塵土原子彈般炸開。

  別說一個人了,一隻獅子都被這拳打成肉漿了。

  「一到這時代就殺人見紅。」男子笑得開心,轉身就要離開這間破廟。「真是好兆頭。」

  可是,縱使男子大步離開破廟。

  這尊如戰神般的呂布戰甲,卻動也不動。

  它並不想離開這間破廟,原因很簡翠。

  因為它還可以感覺到生人之氣,還是一個高手的氣息。

  那一拳,那石破天驚的一拳,竟然沒殺掉那個躲藏的人?

  「呂布戰甲?」中年男子皺眉。

  呂布戰甲紅眼忽然快速閃動,然後仰頭,破廟的天花板上,一個笑容輕鬆展開,出現在一個倒吊的少年臉上。

  「嘎……」呂布戰甲直覺一動,右手伸出,就要掏出一直背在背後的方天畫戟。

  眼前這人,夠格,動用方天畫戟!

  可是,那少年卻已經快一步,雙手蘊含強大推力,從上而下,狠狠地撲向了呂布戰甲。

  方天畫戟沒能來得及抽出,強大的雙掌壓力已經泰山壓頂。

  呂布戰甲落於劣勢,盔甲本身咯咯震動哀號,雙腳陷落地面,地面被壓出一個三公尺的大匱。

  「厲害。這時代臥虎藏龍啊。」中年男子看見呂布戰甲居於弱勢,卻選擇袖手旁觀。

  「可惜你的對手,是你祖宗時代三國裡,最頂尖高手呂布的戰甲啊。」

  呂布戰甲,斬斷情感,只留不可怕戰技與戰意的魔物,突然雙手握拳,然後掹力往地上轟去。

  地面碎裂,而強大無比的反震力,讓呂布戰甲被壓抑的身軀,得到一瞬間反擊的機會。

  這是險招,極險之招,因為呂布戰甲為求脫困,在這一刹那,自己必須承受「少年掌力」

  與「地面拳頭的反震力」,等於兩倍以上的壓力在自身。

  一般的高手,在這一秒,早就被上下兩壓力給碾成了肉醬。

  只可惜,「一般」這兩個字,永遠無法用在呂布身上,他是戰神,飲盡孤單的戰神。

  此刻,呂布得到了短暫的自由,方天畫戟鏘然抽出,銳利銀光,破了這少年雙掌凝聚而成的強大壓力。

  少年收掌,急退。

  呂布戰甲趁勝追擊,方天畫戟步步進逼,銀光橫飛,奏起狂猛的反擊節奏。

  節奏中,少年咬牙,雙掌淩亂紛飛,在銳利的槍影中,以肉掌氣勁抵住這波猛烈攻勢。

  只是,他無法控制得退。

  退,退,退……在戰神呂布面前,只要一失去了氣勢,就再也沒有機會挽回。

  少年退得倉皇,退得兵荒馬亂,退得驚心動魄!

  終於,方天畫戟槍影停了。

  呂布戰甲俐落的收起方天畫戟,插在背後,轉身就走,離開了破廟。

  而中年男子一愣,急忙踏出廟門,追了出去。

  然後,轟隆一聲,廟整個塌陷。

  如此破廟,怎麼承受得住呂布方天畫戟如此傾全力的攻擊?

  「那傢伙,逃了啊。」中年男子蹲下,手指在地上沾了一抹豔紅。「但是似乎受傷了。」

  呂布戰甲沒有說話,因為它竟然發現,自己的右手盔甲,出現了一條裂縫。

  裂縫蔓延且生長,最後帶著整個鋼甲紛飛,竟整個碎開。

  是剛才那神秘偷襲者的傑作嗎?雖然呂布戰甲擊傷了他,卻也付出了手臂盔甲的代價。

  呂布戰甲沒有因此而憤怒,反而眼睛瞇起,如同一眉彎月般笑了。

  這是期待,與興奮。

  興奮,來到一個高手的時代。

  南宋。

  一個中國史上文化最燦爛,卻最受外族壓迫的矛盾年代。

  這少年是誰?

  他拼命的跑著,他知道,自己只要跑回夥伴的身邊,就安全了。

  原本他只是躲在小廟中,要偵查囚車行經的路線,萬萬沒料到遇到如此強悍而且詭譎的對手。

  「這兩個傢伙,究竟是打哪來的啊?」少年喘著氣,躺在一棵樹下,一手壓住自己的腹部,血絲慢慢從他的掌間滲出。「突然殺出的兩個人,會不會對計畫產生影響?」

  「竟然連我這招土靈壓頂都可以破解?這兩人到底是哪來的高手啊?」少年閉上眼睛。

  只是,當少年眼睛閉上的時候,一個身影,已經悄然的出現在他的面前。

  「你是誰?」來者語音柔嫩,是個女音。

  「呵呵,沒人這麼沒禮貌的吧,隨便在路上看到一個人,就問你是誰?」少年苦笑,眼睛依舊閉著。

  「你不睜開眼睛?不怕我殺你?」

  「妳沒有殺氣。」少年眼睛依舊閉著,「更何況,妳能無聲無息的來到我面前,如果妳要殺我,我有沒有睜開眼睛,好像也沒有差吧?」

  「呵呵,我知道你是誰了。」那女人的聲音正在慢慢下降,她蹲下了,蹲在與少年同高的地方。

  「喔?」

  「你是張豐。」

  「哈哈。」少年笑,「何以見得?」

  「因為,你說話的那調調,跟幾百年後的你,一模一樣啊。」少女的聲音,除了興奮,還有一點細細的惆悵。

  「幾百年?」少年訝異,無法控制的睜開了眼睛,而更讓他訝異的還在後面,那就是他眼中看到的事物。

  一條黑色,柔軟,又輕靈的貓尾巴,滑過了他的視線。

  少年感到自己的心跳正微微加速,開口,說出一個自己極少問的問題。

  「那妳是誰?」

  「我是從地獄來找你的人……」女孩輕輕甩開一頭黑髮,迷人的笑。「貓女!」

  「所以,妳是從『地獄』來討命的?」少年笑,「我不記得自己小時候曾經欺侮過貓,讓牠千里迢迢從地獄回來?」

  「不。」貓女蹲下,黑色長尾巴微微扭動。「我的地獄,才不像你所說的那個地獄那麼好過日子哩。」    .「要去地獄,我沒有很介意,只是妳得等我把一件事做完。」

  「喔?」

  「一份諾言。」

  「諾言……」貓女側著頭,木箱中那個男人好像也說過相似的話。

  「不完成這諾言,我肯定會帶著這份夙願進入地獄的。」

  「夙願啊。」貓女雙手拖住下巴,直直的看著眼前的少年三豐,久久不言語。

  「幹嘛一直這樣看著我?」

  「就是這個了!」貓女歪著頭,眼睛瞇起,笑得好開心「啊?」

  「蚩尤說過,遺憾之地,夙願之夢,我得幫助你完成這件事。」貓女的語氣堅定。

  「因為這正是帶你離開,唯一的辦法。」

  夜很涼。

  對此刻初春來說,是微微帶著寒意的那種涼。

  尤其是此地已經跨過長江北端,直逼向黃河流域。

  囚車的輪子卡卡的撞擊著地面,木箱隨之搖晃,裡面的人,閉著眼睛,彷佛絲毫不受囚車顛簸的影響。

  忽然,輪子停住,木箱角落的一塊小木板被拉起,一碗上頭堆著幾塊肉,幾片菜的飯,被推了進來。

  「吃飯了。」一個粗豪的聲音說。

  「嗯。」木箱中的男子,接過飯。「謝謝,右將軍。」

  「我給你吃好的,是因為敬佩你這份冷靜和功力,可別謝我。」右將軍手裡也端著一大碗飯,坐在木箱邊,吃了起來。

  「右將軍,你雖然屈居在左元帥之下,但我覺得你深藏不露,將來是個人物。」

  「哈哈。」右將軍扒了一口飯。「也許有天我們終將對戰沙場,但至少此刻,我想交你這個朋友。」

  「呵呵,」吃了幾口飯之後,木箱中的男子開口了。「天氣越來越涼,要過黃河了吧?」

  「這兩天吧。」右將軍回答。

  「所以,『大都』也快到了吧。」

  「是啊。」

  「到大都之後,你們就會動手行刑了吧。」

  「嗯。」右將軍點頭。

  「呼。」男人閉上了眼睛,重重吐出一口氣。「所以,時間快到了嗎?」

  「什麼時間?」

  「沒事。」男人搖頭。「只是一份承諾而已。」

  「嘿,」右將軍放下了碗,一抹嘴巴,站了起來。「出發了!我們得快點,不然等到左元帥來了,大家日子都不好過了。」

  左元帥。

  聽到這名字,男人的眼神閃爍了一下,隨即又沉緩了下來。

  涼涼的風,從木箱縫隙中細細鑽入,而男人則是想起了十餘年前的那一天。

  他碰到那個沒有半點血緣,卻願意賭上生命的弟弟。

  夜色裡,離黃河最近的一家客棧中,一碗湯正冒出淡淡白煙。

  少年醒了過來。

  他看了看桌上那碗還冒煙的熱湯,又看看一片漆黑的四周,他只覺得一陣奇異感覺。

  樹林中,他所遇到的那有著貓尾巴的女孩,是真的嗎?

  如果不是真的,又是誰把自己送到了客棧之中?而那讓他內心產生淺淺漣漪的溫柔目光,又是怎麼回事?

  少年又躺回床上,把雙手枕在腦後,看著客棧中粗陋古樸的天花板樑柱。

  「她說她叫做什麼名字呢?」少年喃喃自語。「好像是貓女嗎?真是好奇怪的名字啊。」

  想著想著,由於腹部受傷的關係,少年又再度感到一陣困意,而他的眼角餘光似乎又瞄到了那抹貓尾巴的影子。

  這名為貓女的女孩,很強吧。

  腳步輕巧無聲,動作快如閃電,眼神銳利,她除了一身纖細的身軀外,具備了所有頂極強者的特質。

  只是,她太神秘了。少年想到此處,嘴角忍不住揚起一絲笑容。

  神秘,所以動人嗎?

  這次,少年再度閉上了眼睛,想到貓女就在身邊,他很快的就響起深沉的鼾聲。

  而這次,少年的夢,卻不再是貓女。

  是他的哥哥,那個沒有半點血緣,卻願意賭上生命的義兄。

  ※※※※※

  角落。

  貓女的確在少年的附近,她坐在這問客棧的屋頂,片片磚瓦之上,是她最愛的位子。

  月光很美,空氣很涼,這就是古老中國南宋時代的夜風嗎?

  少了埃及沙漠的炙熱浩瀚,多了一份令人懷念的濕氣。

  不過,貓女閉上眼睛,她的心頭浮起另一份擔憂。

  擔憂的是少年腹部的傷口。

  那是長槍穿刺的傷口,形狀奇異的類似半個十字架,而且持槍者功力好厲害,傷口瞬間刺入,卻帶出如同火灼般巨大的傷口。

  這樣奇異的傷口,如此厲害的武術,貓女只在一個人手中看過。

  那個人,甚至在地獄遊戲中,讓九命貓女掉了一條命。

  「呼,他也來了啊。」貓女歪著頭,烏溜溜的黑髮在月光下卻美如一匹銀緞。「呂布戰甲!」

  呂布戰甲。

  地獄遊戲中尚未結束的戰鬥,如今又再度在南宋上演,這次的賭注則更大了,賭的是少年H的復活與否。

  「所有的人,都是追著少年H的夙願而來,一定會被少年H吸引,然後聚在一起的。」

  貓女嘟起嘴,喃喃抱怨著。「真討厭,事情又稍微難一點點囉。」

《 本帖最後由 gtotest 於 2010-7-6 19:09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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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傳 第三章 一碗水與一把劍之一

  少年的夢,是關於十年前的一個夏天。

  北方,黃河沿岸,蒙古和南宋的戰爭正悄悄醞釀。

  人民如同潮水,往自認為安全的窪地流動,可是,往往窪地才是最危險的地方。

  因為所有的掠食者都等在那裡,張著嘴,等待食物無可抗拒的一一墜落。

  那是一個亂世,殺戮不算什麼,生命不算什麼,悲涼不算什麼,只有一個東西是重要的。

  那就是千萬年來人類有意識以來,所追求的極致美好,那就是「幸福」。

  家人的問候,朋友的義氣,情人的守護,饑餓時候的一碗飯,口乾舌燥時候的一杯水,都是幸福。

  只是在亂世中,幸福難求,幸福需要另一個東西的保護。

  那東西,就是強。

  於是,追求強的人變多了。

  還包括,這兩個少年,一個叫做文祥的少年,另一個,則是叫做張豐的少年。

  「這裡有一碗水。」

  老者的手,把手上一隻裝滿水的破碗,放在地上。

  地上,是一條土地乾涸龜裂的痕跡。

  順著這條痕跡,又接到了另外一條乾涸的龜裂。

  龜裂往外延伸,不斷接到新的龜裂,最後,放眼望去,這片大地,沒有半株草,沒有半滴水,只有一大片如同蜘蛛網般裂開的旱地。

  「一年兵災,三年大旱。」老者衣著簡陋卻保持乾淨,奇特的是,他背上那把精緻雕工長劍,與他的服飾完全不合。「民,不聊生啊。」

  老者的面前,有兩個乾瘦的少年。

  兩個少年,一個面貌粗獷,兩道英眉,鼻樑高挺,透露他剛毅堅強的個性。

  一個五官俊秀,眼神溫和,似乎也暗示著他善良溫柔的本性。

  不過兩少年有個相同的特徵,就是經幹到進血的嘴唇,他們的眼睛直直的勾著那碗水。

  一碗只要喝下去,就能重獲新生的甘露。

  「這裡只有一碗水。」老者把背上的劍解下,放在乾涸的地面。「還有一把劍。你們可以擇其一。」

  「選劍者而棄水者,將會終其一生承受『渴』的痛苦,渴望更強,渴望戰鬥,咀嚼孤獨,而且就像你們現在乾渴的狀況,但一個不小心,就會死。」

  「選水者而棄劍者,你不適合走上劍者之路,因為這條路的辛苦,你無法承受。」

  老者的眼神注視著兩名少年。

  「我這裡有一碗水、一把劍,你們怎麼選擇?」

  怎麼選擇?

  兩少年都沒有動。

  劍,或救命的水嗎?

  這兩個少年,在一個月前相遇,他們同樣懷抱著巨大的理想,踏上找尋夢想的道路,不過時運不濟,剛好碰到了三年大饑荒與戰亂。

  流竄的士兵和饑餓到幾乎人吃人的可怕情境,他們兩人一起熬了過來,也培養了近乎常人的堅強友誼。

  不過,就在他們燈盡油枯,要捨棄生命的時刻,遇到了眼前這個帶劍的老者。

  而且,老者卻出了一個難題給他們。

  在他們最渴最痛苦的時候,給了他們一碗水,以及一把劍。

  「未來的某天,你們肯定會遇到相同的考驗。」老者的眼神,既殘忍又慈悲。「我只收一個徒弟,你們誰要水?誰要劍?」

  誰要水?誰要劍?

  「你們慢慢想吧。」老者撐起身子,轉身而走。「我在一裡外的大石頭上,等到晚上亥時,選劍的人,帶著你的劍來找我吧,我會教你,足以稱霸整個亂世的武術。」

  兩少年還是沒動。

  老者走了兩步,突然停下腳步,意味深長的看了兩少年一眼,說了一句話。

  「要想清楚啊,因為劍,可是會殺人的啊,甚至包括你旁邊那個人。」

  聽到老者這樣說,兩少年身體都是一震。

  這句話是不是說,只要拿了劍,殺了對方,就連水都是自己的了?

  好可怕的決定,好可怕的老者。

  亂世,這就是亂世啊。

  ※※※※※

  很渴。

  五宮溫柔的少年,覺得身體好渴,渴到五臟六腑幾乎要枯竭。

  只要端起水,咕嚕咕嚕喝下去,一切痛苦就會結束。

  他是棄嬰,將他撫養長大的是一名老僧,根據老僧說法,當時的他躺在一隻木板上,隨著河面搖晃而來,如此顛簸的水面,他不但沒有翻覆而葬身魚腹,反而嘻嘻哈哈的隨水搖擺。

  「這孩子,很像水。」僧人抱起嬰兒時期的張豐,「無形無體,能穿過山林萬物,能點滴穿石,這孩子,像水一樣。」

  於是,老僧開始用他有限的食物,在一座破廟中,撫養這名小小的流浪客。

  而張豐最愛的一幅畫面,就是與老僧一老一小的背影,坐在河邊的大石頭上,望著遠處的夕陽,安靜的坐著。

  而當這小小的背影越來越高壯,大大的老僧背影則越來越枯萎,天下大亂的戰火,終於波及到了這座寺廟。

  流竄的民盜,用刀架住了老僧,要他交出寺廟中的「所有財物」。

  雖然,那「所有」不過是幾日的糧食,以及幾件堪稱可以禦寒的破僧衣。

  民盜不滿足,於是,抓住了張豐,威脅老僧。

  張豐張嘴哭著,而民盜的刀,則毫不留情的舉起,對著張豐的手臂削下。

  亂世,使人失去了看清真實事物的能力,扭曲了人滿足欲望的方法,民盜認為,只要砍下張豐的手臂,老僧就能拿出更多更多的東西。

  可惜,民盜錯了。

  因為。當他刀落下,砍中的,卻是撲過來的老僧。

  刀拔起,鮮血隨之湧出。

  民盜愕然之際,老僧摸著張豐的頭,瞇著眼睛微笑,一如往常。

  「要相信人喔。」老僧苦笑,「人性本善,他會殺人,只是因為亂世,亂世迷亂了他的本性。」

  民盜幸然而走,遺留下氣息奄奄的老僧和幼小的張豐。

  張豐低著頭,眼淚不斷滴下,他想起了夕陽河邊,一老一小最愛的時光,坐在大石頭上,數著水波紋,老僧總是告訴他很多小故事,很多是佛書記載的,更多的,則是老僧隨意的小感想。

  那寧靜的時光啊,如今,老僧卻只剩下一口氣,不知道何時已經斑白的鬍鬚,被點點的鮮血給染紅,連呼吸都感到勉強。

  「小豐。」老僧的眼神依舊慈祥,與純真。「老爺爺要走囉,以後就你一個人過生活了,可以嗎?」

  「不要不要!」張豐不斷哭著,伏在老僧的胸口,不斷哭著。「我要替您報仇,我去找那個強盜,叫他把命交出來,我會……」

  「不可以喔。」老僧的眼神,此刻出現焦急。「你要相信人,是因為亂世啊。」

  「可是……」

  「要相信人,答應我……」老僧的呼吸越來越急促,任誰都看得出來,他只剩下最後幾口氣了。

  「嗯。」

  「要相信人,我知道,你是好孩子,一直都是……像水一樣溫柔的孩子,像河流一樣灌溉著土壤的好孩子……」老僧最後幾句,已經模糊不清,終於,眼睛一閉,如同沉睡般的死去。

  而伏在老僧懷中不斷哭泣的張豐,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到他哭聲停了。

  佔據在他腦海中,剩下一個清楚而鮮明的念頭。

  強,他要變強。

  在亂世中,唯有變強,才能保護重要的人。

  他是水,幾滴的水也許只能滋潤土壤,而洶湧的大水,卻是銳不可當的天地殺手。

  於是,張豐踏上了旅途。

  一直到此刻,張豐遇到了一個叫做文祥的夥伴,卻同時也遇到生命中另外一個抉擇。

  一碗水?或是一把劍?

  ※※※※※

  那個面容剛毅的男孩,腦海中燃起來的情感,叫做憤怒與絕望。

  一碗水?一把劍?

  他來自人中國南方的富裕人家,從小就過慣有錢生活的他,不但沒有因此染上虛華懦弱的習性,反而剛強如山,比其它小孩擁有更壯碩的體格,以及更硬的脾氣,人家說,他像金石。

  一塊百磨不穿,又光滑燦爛的巨大金石。

  嚴峻,剛節,卻也令人欽佩。

  而他離開家,則是因為闖了一件大禍。

  當地縣府大官的兒子強搶民女,被他撞見,他強制介入,更用拳頭狠狠地教訓了這大官兒子一頓。

  豈知,這大官兒子如此不耐打,竟被他活活打死。

  雖然文祥家境富裕,卻也比不上大官的權大勢大,大官逼著文家要把這闖禍的小孩交出來,而文家知道終究無法抵抗,正決定將文祥交出去送死之際。

  文祥的媽,卻趁夜拿了一個包袱,塞在文祥懷中,要他逃。

  逃入山中,就沒事了。

  那些官差平時狐假虎威,進入山中,論體力論戰術,誰能奈文祥何?

  文祥拎了包袱,向娘親拜了三拜後,毅然離開。

  只是當時文祥年紀實在太小,殊不知他這一走,替文家帶來的,將會是多麼巨大的災難,而文祥的娘,又將面臨多可怕的處境。

  文祥沒想太多,直到他躲入山中的第五個晚上,他從懸崖看見了自己老家的大房子,陷入一大片火海中。

  爺爺,奶奶,爸爸,弟弟,妹妹……一個接著一個,被綁成一串,捉走了。

  媽媽呢?

  那個把包袱塞在文祥懷中,諄諄關懷的母親呢?

  文祥看到了,在那串人群的最後方。

  那一瞬間,文祥驚愕,驚愕到甚至寧願他沒有看到這一幕。

  母親,死了,身上赤裸,沒有半片可以稱作衣衫的布片。

  在禮俗嚴明的南方中原,沒有衣衫蔽體代表的是什麼意思,連還是少年的文祥都知道。

  文祥瘋狂轉身,逃入了山中,開始狂奔,彷佛要逃離母親死亡時絕望眼神的狂奔,他雙腳穿過荊棘叢林,身體撞開重重銳利樹枝,身上沾滿了自己被刮傷的鮮血。

  他越跑,腦海一個聲音也越清晰。

  強!我要變強!

  只有強,才能在亂世中展現力量,只有強,才能復仇。

  於是,文祥來到了這裡,遇到與自己年紀相仿,小自己幾歲的少年張豐。

  可是,萬萬沒料到,他卻遇到了另一項抉擇。

  一碗水,或是一把劍。

  ※※※※※

  亥時即將來臨。此刻的天空,暗到連月娘都不肯露臉。

  兩個少年,還在沉默。

  終於,疲憊與口渴,讓他們有了動作。

  先伸手的,是文祥,帶著山的霸氣與剛硬,他的手錯過了水,而伸向了那把劍。

  「抱歉。」文祥的手握住了劍。眼神哀傷。「我要劍。」

  「嗯。」張豐眼睛閉著。

  「而且,抱歉,我也要水。」文祥看著張豐,眼神剛毅而霸氣。「因為,我有非活下去的理由。」

  「嗯。」張豐看著文祥,卻發現在這片深沉的夜色中,張豐的眼神如此清澈。

  和破廟老僧一模一樣,不帶半點怨懟這亂世的眼神。

  「也許,我們還有機會。」張豐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一起,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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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傳 第四章 一碗水與一把劍之二

  亥時,遠處的大石上—老者正盤腿坐著,他等待著那兩位少年。

  他也是誕生於亂世,也在亂世中苦修一份能橫掃千軍的武術,年輕時候的他盛氣淩人,加入軍旅,試圖以他的武術創造一番功業。

  只是他在軍旅滾了數年,他才發現,原來他們對南方那些玩弄權勢的老臣來說,這些人命都只是棋子。

  數百數千顆棋子的生死,往往在一份密謀、一杯熱茶中,就這樣莫名其妙的被交易出去。

  老者永遠記得最後一場戰役,他的劍不知道沾了多少血,他看著周圍的同僚一個一個倒下,從白晝戰到夜晚,再從夜晚戰到拂曉。

  直到他發現,戰場上,一大片清冷明媚的晨光中,竟然已經沒有半個人站著了。

  屍體,全部都是屍體。

  折斷的南宋旗幟,彎曲的蒙古旗幟,躺在地上哀號的戰馬,碎成一地的戰甲,被折斷的長釗。

  人間煉獄,莫過於此啊。

  直到,他忽然看見了這片屍體中,竟然有個東西在動。

  是野獸嗎?太多人的屍體,引來食人的畜生嗎?

  不,不是野獸,一聲尖銳娃娃哭聲,竟從屍體堆中響徹雲霄,如此洪亮,如此震撼人心,如此……讓人感到淒涼。

  鏘!!

  老者的劍落下了,始終握著,穿過上百個咽喉的劍,脫手了。

  老者巍巍顫顫,走到了那堆屍體中,雙手在屍體問猛掏,終於,他看見了哭聲的來源。

  一個嬰兒,滿是汙血,正努力嚎哭著。

  「你是怎麼出現在戰場的?又怎麼活下來的?」年輕時候的老者,眼神中盡是詫異與困惑。

  身兼武術與道術的老者,背脊一片冰涼,「戰場屍首中誕生的嬰兒,命格奇異,將來到底會變成什麼?連我都不知道了。」

  於是,老者捨棄了劍,抱起嬰兒,定過千萬具屍體,定向了逐漸明亮的魚肚晨曦中。

  而那嬰兒,更在十幾年後,超越了老者的能力。

  甚至,成為了蒙古罕見的漢人大將。

  不過,這又是另外一個故事了。

  回億,總是讓時間過得特別快。

  亥時,已經過去一半了。

  老者的眼前,終於出現了第一個人影,從荒野的黑暗中,慢慢的浮了出來。

  那是手握長劍的少年,文祥。

  老者點頭,果然不出預料之外啊,這個名為文祥的少年眼神很剛硬,更隱藏著復仇的怒火,如此的人,正是會出手奪劍的典型。

  操劍者,正要如此霸氣。

  也因為如此,劍才會變成天下第一的,凶兵。

  「你殺了另外一個少年嗎?」老者端坐在石頭上,冷冷問道。

  「嗯。」文祥垂首。

  「很好,操劍者,正要如此義無反顧的霸氣,而我那從戰場上誕生的嬰孩,更是其中的極致……」老者慢慢起身,「我收了這麼多徒弟,一直等待有人能和那嬰兒一戰,也許你是個機會!」

  老者靠近文祥,忽然發現,有些不對勁。

  因為夜色中,文祥的臉,竟然掛了一絲莫測的笑。

  這笑,究竟是代表什麼意思?

  同時,老者的目光中,發現文祥手上的劍,原來根本不是劍。

  那是劍鞘,空的劍鞘。

  「劍呢?」老者眼神瞬間銳利,狂浪般的殺氣,從眼中湧出。「劍呢!?」

  這股來自高手的殺氣,無形無質,卻震得文祥往後一跌。

  可是,老者的脖子,也同時感受到一股來自金屬的冰冷,那是劍的殺人溫度。

  劍,已經抵在老者的脖子上了。

  「抱歉。」握劍的人,正是張豐。

  「哼。」

  「給我們水。」張豐手上的劍,輕輕壓迫了老者的脖子,一滴血,緩緩滲到了劍鋒之上。

  這劍,看起來如此饑渴。

  「所以,你們兩個合作?」老者無懼脖子上的那劍。「一個用劍鞘引我注意,另一個偷襲?是要我全部的水?」

  「沒錯。」張豐咬牙,從未殺過人的他,強烈感覺到手上的劍,怎麼變得這麼重,又變得……這麼輕?

  仿佛一股殺人的欲望,就要從劍內部奔騰而出。

  「呵呵。」老者笑了起來,越笑越大聲。「哈哈,呵呵呵呵,哈哈哈。」

  「有……有什麼好笑?」

  「我在這裡遇到這麼多孩子,有的懦弱選了水,然後逃走,有的拿了劍,卻承受不住渴而自我毀滅,有的殘忍,奪了劍又搶了水,這些孩子長大後都不是『那個人』的對手,你們兩個,是我第一次遇到。」老者還在笑,晃動的脖子,在尖銳的劍鋒下,又引出了一滴血。

  「第一次啊!竟然兩個聯手,想要擊敗我?」老者的手一翻,握住了劍鋒。

  張豐訝異,手上的劍被老者握在手心,競像是被鐵熔鑄,怎麼樣也動彈不得。

  「也許,」老者輕輕一奪,就把長劍奪回到手心。「你們可以……」

  「可以擊敗那傢伙,那個從戰場上誕生的嬰兒,那個學會了我所有的法術與武術,成為蒙古邪將的混蛋傢伙!」老者還在笑,可是笑聲中卻充滿了悲憤。「那個叫做左元帥的,孽徒啊!」

  左元帥。

  張豐與文祥兩人互看了一眼,當時的他們,內心湧起一股難以形容的預感。

  這個左元帥,將會成為他們生命中,最強,也是最可怕的勁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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