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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何昊遠]大宋私生子[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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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8 16:44:50 |倒序瀏覽 | x 36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4-9-5 02:45 編輯

大宋私生子 作者:何昊遠

楊逸的強悍人生;
李清照的婉約芳華;
蘇軾的豪放與陰暗;
康國長公主的刁蠻與痴情;
章惇的黑白分明;
司馬光的媚外內厲;
蔡京的忠與奸;
奸臣與君子的碰撞;
席捲大宋的政治風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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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8 16:45:24
第001章 私生子

        呯!

        一聲清脆的槍聲迴蕩在西南邊境的叢林裡!

        楊逸瞬間感覺背後被一陣灼流撞入,接著是無盡的劇痛從心臟漫向四肢八胲,挺立了幾秒鐘,他那強健的身軀才仰面朝天轟然倒下,透過樹葉的間隙望去,此刻的天空黑雲如墨,山雨欲來。

        「老大,對不起!」

        一向被楊逸視為心腹的胡小龍那張面孔出現在他的視野中,看著他手上的槍,楊逸覺得他的面目此刻是那麼的可憎。

        「為……為什麼?」

        「老大,我唯一的哥哥就是被毒品害死的,為什麼別人能拿它來害我的親人,我就不能拿它換點錢花?」胡小龍的聲音有些歇斯底里,或許,背叛和被背叛都不是件好受的事情。

        另一張陰沉的面孔也出現在楊逸的視野中,他拍了拍神情激動的胡小龍,對垂死的楊逸說道:「老大,如今翡翠生意難做,咱們兄弟跟了你三年,同樣是出生入死,卻他娘的連餐隔夜糧都沒有!你瞧瞧人家上林幫,一批貨回去賺個幾千萬,幫主黑錢子一年包養幾個小明星跟喝水似的!

        咱們哪點比得上林幫差了,若不是楊老大你守著那破規矩,咱們至於混得這麼慘嗎?還想讓咱們去跟上林幫火拚,我說你就是在軍校裡被洗腦了,醒醒吧!你早就不是什麼光榮的特戰隊一員了,和咱們一樣,你就是個走私犯!」

        「黑熊,黑錢子答應幫你聯繫貨源了是嗎?」

        「楊老大,你早這麼英明就不會有今天了!」

        「你贏了!」

        楊逸緩緩地閉上了眼睛,他不想再看了,這一生從軍醫學院到特種作戰兵,最後淪為越境的走私犯,他經歷了諸多的榮辱,掌聲與打壓、喝彩和陰謀、奉承和背叛;

        這世間沒有太多的對與錯,只有勝利者和失敗者的分別!

        而今天,在黑熊和胡小龍面前,自己無疑是失敗者!

        因為,自己還沒有拋棄『信任』這兩個字!依然像在部隊一樣,將自己的後背交給自己的同夥!

        呯!

        黑熊舉槍向著楊逸胸口又補了一槍,伸手一摸他的鼻息,確定沒有氣息後,再摘下他腰間的槍。

        「走!從今天開始,咱們揚子幫將迎來新的開始,兄弟們!跟著我,我黑熊會帶著你們開創出一翻新天地來,別說小明星,到時候國際大明星咱們也包她幾個!」

        「黑熊哥!兄弟們今後跟定你了!」

        嚷嚷聲隨著腳步聲漸行漸遠。

        楊逸再度緩緩地睜開雙眼,艱難地伸手從靴子裡摸出另一把手槍,側身,瞄準,作為曾經特戰隊裡的射擊標兵,即使此刻已奄奄一息,二十步的距離他自信依然能一槍爆頭。

        呯!呯!

        不遠處的黑熊和胡小龍雙雙倒下,腦瓜子開了瓢,紅的白的沾了旁邊那些小嘍嘍一臉。

        你們不瞭解我!

        老子從來不會只帶一把槍!

        轟隆!

        滾滾的黑雲壓到了樹梢上,烈烈的閃電把遠處的古樹劈成兩半,雷聲如同洪荒世界的獸吼!楊逸覺得自己的靈魂被閃電扯離了身體,飛向無盡的蒼穹!

        耳邊彷彿有若隱若無的梵唱,來自另一個世界的梵唱!

        祥和而悠遠,直滌靈魂!

        灰飛煙滅就是這樣的嗎?

        這是他失去意識前最後一個念頭!

        .....................

        楊逸重新有意識時,發現自己正在和另一個靈魂爭奪著身體的控制權。

        雙方如同腦電波一般,互相擠兌、壓迫、驅逐著,同時又裹挾、糾結、纏繞不清!有時覺得自己如同一個強大磁場,將對方腦海的訊息不斷地吸納過來,什麼關關之鳩,在河之洲……

        有時覺得自己腦海的東西被對方吸過去,那種撕扯的的感覺讓他無形中產生無比疼痛的感覺,就這樣你來我往,纏繞擠壓,互相排斥,互相吸納……

        或許只是一剎那,或許過了一世紀,當楊逸感覺到對方越來越虛弱,不斷被自己消融的時候,楊逸如同有形一般,猛地將對方全部裹挾起來,兇狠地撕掉著,等把對方所有資訊吸納殆盡,才像吐出果核般將對方震飛出去。

        白霧一般的腦海中,可見對方彷彿一道餘光,慢慢的縮小,最後一閃而滅,消失無蹤!

        在徹底奪得身體控制權一剎那,楊逸就覺得自己手腳冰冷,虛脫無力。

        這一切的發生,他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但無論如何,命運就像一條漂流的河,誰也無法逆轉!

        而且,楊逸相信,就算沿途多麼坎坷曲折,變幻莫測,只要你堅持下去,總有一天你會發現,前面同樣是——大海!

        「逸兒!你怎麼樣了!你快醒醒!你若是有個三長兩短,讓娘親還怎麼活啊!」

        耳邊傳來的哭訴聲讓楊逸有無比的熟悉感!在剛吸納來的資訊中,楊逸能判斷出,這個女人就是自己搶來的這副身體的母親。

        他太累了,只是微微的睜開雙眼,看了四週一眼,又沉沉的睡去!

        清晨,楊逸躺在小樓上,透邊後面的軒窗就能看到西湖的瀲灩波光,偶爾有畫舫滑過湖邊的柳蔭,還能聽到船上傳來無忌的暢笑和嚶嚀的燕啼!

        時下正是五月的天氣,接天的蓮葉無窮碧,映日的荷花別樣紅,西湖旖旎的風情展現無遺,水上沙鷗晾著白色的翅膀,幾串淡雅的琴聲飄過水面洋溢著古韻。

        楊逸靜靜躺地床榻上看著這一切,消化是腦中的資訊後,讓他覺得更累!

        眼前這一切,竟是北宋元祐八年(1093年)的杭州,自己竟然逆溯千年,成了莊周夢中的那隻蝴蝶!

        這副身體原來叫李逸,與自己同名不同姓,十七歲了,相貌有七分像母親,母親叫楊絮兒,三十七歲,徐娘半老,風韻依稀,長得很端莊,曾經一定很美!

        當然,若是她不美,別人也不會把她養作外室!

        托她的福,楊逸知道自己今後將有一個別緻的身份:私生子!

        父親叫李樂然,楊逸搜遍腦中所有,也沒有找到多少關於他的資料,甚至相貌都很模糊,由此可判斷李樂然已經很久沒來看自己這個便宜母親楊絮兒了!只知道他曾經在杭州任過小官,如今已經辭官不做。

        說是辭職這也是被逼的,因為李樂然的父親是新黨分子,叫李清臣,曾經在開封做過高官,王安石死了!宋神宗死了!新黨分子一個個被貶出了開封城,大部分部被踢過了長江南岸。

        這年頭長江南岸除了蘇杭一帶,其它的可不是什麼好地方!像後世的湖南廣西一帶,一個不好晚上還有蛇妖或狐狸擠到被窩裡跟你取暖。

        李清臣也在被貶名單之中,李樂然大概也因此受到打壓才辭官不做,這是楊逸自己猜的!

        李樂然似乎曾想將楊絮兒母子親回老家過,但家中大婦不容,這些年甚至斷絕了來往,或許因為楊絮兒已過了青春年華吧!這也是楊逸自己猜的!

        妾如陌上塵,棄之如秋扇!

        如今這個家中除了楊絮兒母子(真算起來只有母沒有子了),還有一對老僕,都四十來歲,無所出,城外有百來畝田產,城中有一個漆器店,由男僕李貴打理著,靠著這兩樣收入,楊絮兒母子大富不可能,但生活也還算安逸。

        和這個時代所有的母親一樣,楊絮兒從小就嚴格督促李逸,希望他好好學習,天天向上,李逸也還算爭氣,十四歲便通過了州試,一時在杭州小有名氣。

        或許因為私生子的身份,李逸雖然自幼聰穎,但同時身上充滿了叛逆因子,不俗的才名,加上相貌承接自己的母親,非常英俊,很得青樓姑娘青睞,和一些大姑娘、小媳婦也有往來,葷腥不忌;

        短短兩三年,李家初長成的李逸竟是閱盡花叢,而且實踐和理論結合,練就一身金槍不倒的本事!

        楊逸隨便翻翻他的書箱,就能找到幾本諸如《素女經》、《洞玄子》之類的古籍,書頁左下角磨損得很嚴重,不用搜尋腦中的信息,以辯證學的角度,就能判斷出這些書他翻閱得有多麼勤快。

        城西有個曾員外,六十多歲了,人老心不老!去年還娶了個十八歲的美豔小妾,學著人家一樹梨花壓海棠。

        曾員外人老心不老,他這位七姨娘人年輕,心更年輕!有次七姨娘遊湖時,偶遇李逸,你若問什麼情況,那一刻的情況用兩名詩恰好形容:

        逢郎欲語低頭笑,

        碧玉釵頭落水中。

        撲通!一聲輕響,兩人之間的故事如同湖面盪開的漣漪,就此展開!或許這不能怪誰,女娃造人時就定好了異性相吸的宗旨。

        和李逸的年輕英俊,才華橫溢相比,七姨娘頓覺家中那一樹梨花片片飄落,只剩下乾扁的枯枝!兩人一個是情場浪子,一個是牆邊紅杏!就像魚兒遇到了水,很快成就一段魚水之歡。

        李逸的魚龍狂舞讓七姨娘如遊太虛,仙音妙樂繞樑三日,再難將息,於是頻頻尋找機會出來與李逸私會。

        兩人的頻繁會面再一次印證了那句話:多行夜路必遇鬼!

        七姨娘飄忽的行蹤讓曾員外起了疑心,就在昨天,兩人又在湖船中尋歡,一場酣暢淋漓的深度交往剛結束,曾員外帶著家僕殺來,李逸遠遠望見曾員外那樹梨花出現在荷花叢外,怎麼辦?上天無路,只好偷偷入水求生。

        問題是他在七姨娘床上是魚,入湖後卻不是真的魚,那兩下子狗趴式對於西湖的水域面積來說,有點寒磣!

        還沒游到一半,手麻腳軟,咕嚕幾下便成了冉冉下沉的傑克!

        等遠處發現的漁船把他救起時,已經不醒人事!李公子在西湖上很有名,不但因為他是湖上常客,更因他家就住在湖邊上,於是人家把他的『屍首』送回來了!

        楊逸正在想著事兒,他那位便宜的母親楊絮兒端著一碗湯,輕輕推門走了進來,她上身一襲鑲花襦衫,下身穿罩著一條八摺裙,宮幃髻上素色釵兒橫插,皎好的面容留著幾分歲月抹不去的風韻。

        她一直輕步走到床榻邊坐下,然後輕聲喚道:「逸兒,你好點沒有!來!先把這碗參湯給喝了,娘親等下再讓郎中來給你瞧瞧!」

        或許因為吸納的李逸的記憶,楊逸對這個婦人沒有多少排斥感,聽著她那發呼內心的關懷,還有一種血脈相通的感覺,但是讓他馬上叫這婦人做母親,還是覺得有點彆扭。

        「我沒事了!歇息兩天就好!不用再找郎中來了!」

        楊逸的口氣有些生硬,但楊絮兒卻絲毫不計較,將手上的參湯端到他面前,準備親手餵他!

        「來!我兒還是趁熱把湯喝了!」

        可憐天下父母心!

        看著她關懷備至,舔犢情深的樣子,楊逸心中沒來由的變得柔軟起來,再也不忍心去拒絕她!就著她的手兩口把參湯喝完!

        「我兒慢些兒!瞧你這模樣,嗆著了怎麼辦?」

        楊絮兒一邊抽出手帕幫他擦嘴唇,一邊絮叨著,她只是別人一個可有可無的外室,一生的依靠全指望眼前的兒子,明知他往日在外有諸多荒唐事,卻不忍心過於苛責。

        昨兒個見他生死兩不知,真個是肝摧腸斷,只道他真個醒不過來,自己也就隨他去了!如今兒子等於失而復得,怎不教她呵護如心肝一樣!

        「我真的沒事了!不用再浪費錢去請郎中!」

        楊絮兒習慣地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又追問一句:「我兒真的沒事了嗎?」

        「真的沒事了!」

        「那就好!那就好!謝天謝地……」

        她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輕聲說道:「我兒以後能不能好好在家讀書,少出去招惹是非!你知不知道昨個兒娘親就快活不下去了,兒啊!娘親求你了,好好在家讀書可好?娘親這一輩子就指望著我兒有一天能金榜題名!娘親就算死也甘心了……」

        楊逸聽她說著說著,淚珠便撲撲直掉,對她的話只得一概應承下來,等她好不容易止住眼淚,楊逸才問道:「外間情形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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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8 16:45:51
第002章 風流債

        不知道曾員外有沒有看清在床上安慰他小妾的就是李逸,楊逸懷疑他會找上門來生事。

        從楊絮兒口中得知,至少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人來家裡鬧事過,楊逸總算鬆了一口氣兒,自己佔據了人家的身體,那前任的風流債無疑也得由自己背著。

        楊絮兒最終還是找來郎中給楊逸把了一回脈,確定沒事才算放心,其實楊逸前世在軍醫學院四年,到了特戰隊後除了作戰,主要還是負責隊友的醫療,比楊絮兒請來的郎中高明得多,李逸當時最多是窒息造成休克而已,一般能醒過來就沒什麼事了。

        家的院落不大,依湖而建,古樸淡雅,牆角一株梅樹,此時濃蔭垂地,院角的馬頭牆時而落下幾隻麻雀,嘰嘰喳喳的叫個不停。

        楊絮兒就住在樓下,李貴夫婦住在前廂,此刻家中靜寂一片。

        下樓活動的楊逸隨口問道:「李叔他們呢?」

        楊絮兒正坐在簷下繡襟花,手上的針不時在髮髻上撩兩下,意態極為恬靜安詳,眼角的幾絲魚尾紋卻刻劃出了歲月的痕跡。

        見楊逸問起,她停針猶豫了一下說道:「你李嫂去看鋪子了,昨日我兒人事不醒,娘親不知如何是好,就讓你李叔去了魏縣!」

        楊逸沒再說什麼,魏縣是李樂然的家鄉,在大名府西北不遠,兒子出事,她讓李貴去魏縣其意不言自明,由此可見她在這個世上是多麼無助,既然自己佔去了人家兒子的身體,那以後就把她當作自己母親奉養便是。

        後院有一道小門,楊逸推門而出,外面是幾級石階延伸到湖水裡,大概是平日用於家中洗衣,石階邊是幾株垂柳,翠綠如黛,游絲拂水。

        身後傳來楊絮兒的輕聲囑咐:「我兒莫走遠了!」

        「嗯!」

        楊逸輕應一聲,挽袍在石階上坐下,望著一湖瀲灩的波光,心裡情緒複雜。

        莫名的來到這個世界,到現在還有幾分像是在做夢,彷彿這夢隨時會醒,然後那槍聲仍在耳邊迴響,劇痛還在胸口中翻騰。

        下一步該怎麼辦?

        是繼續像原來的李逸一樣眠花宿柳,放浪形骸,還是做點別的什麼?

        前世一腔熱血的他,無意中竟發現軍中大佬參與走私,自認可為之不惜付出生命的組織,竟然從根子上爛掉了,這也是他最終被開革軍職的原因。

        經歷這些楊逸感覺很累,如今他不排斥像李逸那樣的生活,但人總得給自己樹個目標才行,特別是作為穿越者,若是整日遊手好閒,很容易陷在兩世為人的精神泥潭裡,恍恍惚惚,不可自拔。

        正在楊逸想得入神之時,前院突然傳來了拍門聲,其中還夾雜著一此憤慨的叫嚷。

        楊逸從湖上收回目光,起身拍拍衣袍,然後緩步走回家中,院裡的楊絮兒此刻已經驚慌失措,手上被針扎出了血珠來。

        她雖然不知門外來者何人,但從叫罵聲裡不難判斷出是來找自己兒子麻煩的,一見楊逸進門,她便快步迎上來,拉著楊逸要往家裡藏。

        「我兒快躲起來,外間怕是有人要來找你生事,娘親去回了他們……」

        「既然有人來生事,咱們躲得了初一,躲得了十五嗎?」

        楊逸的話讓楊絮兒一愣,接著用力扯著他的衣袍要他去躲避,扯不動便急得淒然哭道:「兒啊!娘親不管什麼初一十五,娘親只要你好好的!你快躲起來,娘親就算拼了這條命,也要護得你周全……」

        「娘!」看著眼前的婦人急得淚流滿臉,楊逸一聲輕喚脫口而出。

        從楊絮兒的身上,讓人輕易明白了這世上最偉大的是什麼!

        「娘,孩兒長大了!從今往來,該是孩兒護著娘親的時候了!」

        楊絮兒再次怔住了,有些不可置信的望著楊逸,眼中露出了欣慰,淚水卻流得更急了!

        楊逸拍拍她的手背,然後轉身向前門走去,直到他走出後院門,楊絮兒才醒過神來,快步追了出來,雖然沒有再拉楊逸讓他去躲,卻堅定地擋在了他面前。

        「我兒真的長大了,娘親很高興,但在娘親心裡,我兒永遠是個孩子,等下你要聽話,有什麼事娘親來擔著就是!」

        楊逸笑笑,牽起她的手,抹去手上的血珠,然後用手指輕輕壓著,門外的叫嚷聲大了許多,楊逸將門霍然拉開,門外曾員外一樹梨花傲然而立。

        他身後還根跟著七八個青衣小帽的小廝,個個眼色不善,楊逸暗嘆一聲,該來的還是來了!

        曾員外倒沒有直接開打的意思,沉著臉負手走進來後,吩咐小廝把大門關上,然後繼續往前廳走去,那悠然的神態彷彿是進了自己家一般。

        楊逸樂了,還擺起譜來了,先不說上他小妾床的不是自己,就算是自己那又如何?你能老牛吃嫩草,我就能天涯何處無芳草,更何況捉賊拿贓,捉奸在床!咱這魚雖然沒游出西湖,但卻游出了你家小妾的床,能奈我何?

        楊逸也不急,施施然跟著進了自家的大廳,卻搶先佔了上首的主位,茶也不上,就那麼居高臨下地望著曾員外。

        曾員外一抖衣袍在客位上坐下,睥了楊逸一眼,強壓著怒氣問道:「李逸,昨天西湖上的景色很美吧?」

        呵呵,美不美我不知道,想來應該很美!楊逸心裡暗笑,卻敲著桌面故意問道:「敢問來者何人啊?」

        曾員外大怒,臉上的老人斑一顫一顫地說道:「李逸,你少裝模作樣,老夫城東曾任行,你做下的好事,自己心裡不清楚嗎?」

        「曾員外您息怒,我家逸兒他年少不懂事,若有何得罪曾員外之處,還望曾員外海涵!」

        「娘!你無須多言,有什麼事我來與曾員外商談便是!」楊逸將楊絮兒拉到身邊坐下,本來想支開她,但這恐怕是辦不到了!

        「李家娘子是吧?你這浪蕩兒做下什麼好事你問他就是,老夫沒心思跟你們繞圈子,我聽說你家城外有一百三十畝良田,城中還有一個漆器鋪子,老夫現在願出五貫錢把這兩樣產業買下,你待如何啊?」

        楊逸算是明白曾梨花的來意了,自己小妾和別人通姦,還沒能捉姦在床,鬧大了對曾家名聲同樣大有損害,於是想來點實惠的!

        五貫錢買一百三十畝良田,外加一個漆器鋪,嘖嘖,這不跟白送一樣?到時別說買個小妾了,多買幾個都行,這算盤打得不錯。

        「我道如何,原來曾員外看上了我家田產,這個容易,就請曾員外先把買賣契約寫下來吧!」

        「逸兒,這如何使得?」

        「娘,您別著急,孩兒自有分寸。」楊逸說著很快找來紙筆,送到曾梨花手中。

        還算你識相!曾員外心想道,很快寫下契約,簽下自己的名字,然後把筆遞給楊逸。

        楊逸接過筆,卻不忙著簽字,慢悠悠地吹乾墨汁,然後將契約收入懷中。

        「李逸,你待如何?還不快簽字!」

        「曾員外說這話得先分清白天和晚上才行啊!」

        「何意?」

        「白天怕不適合做夢吧?」

        「你……你這個無恥之徒!」曾員外指著楊逸大罵一句,出人意料的很快又把怒火壓下來了,這涵養功夫還真讓人不得不佩服。

        他轉頭對楊絮兒說道:「李家娘子,老夫也不瞞你,你這傷風敗俗的兒子竟然勾引老夫的妾室,做下那苟且之事!為了兩家名聲,老夫才忍氣吞聲來跟你商量這買賣之事。若是你不同意,老夫也不怕丟這老臉,一約訴狀告到州衙去,你兒不是自稱才子嗎?我倒要讓世人認清他的齷齪面目,看他今後如何科舉,還如何立足於世上!」

        不得不說,曾梨花這話說到了楊絮兒的軟肋上,她一生最大的願望便是希望兒子考中進士,若曾員外真個一紙訴狀告到衙門去,得了個傷風敗俗的壞聲名,今後還有什麼指望?

        可家中全靠兩處產業維持生計,一但送出去,母子兩還怎麼過活?

        她還在天人交戰,楊逸卻笑道:「曾員外說我與勾引你家小妾,可有證據?若無證據那就是誣告,按太祖《重定刑統》律、詐偽稿第八門,誣告者其罪反坐之!因此,我奉勸曾員外在告狀前還是細細思量一下!別到時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其實楊逸也不清楚誣告罪的宋律條文,但這麼說至少會顯得更專業一點,就算到了二十一世紀,普通百姓真正瞭解法律條文的也不多,何況文盲率佔大多數的宋朝,楊逸就是要唬他!

        這次曾梨花是真的忍無可忍了,一拍桌子罵道:「李逸小兒,你等著,老夫就是豁出這張老臉不要,也誓要將你告上府衙!老夫倒要看看你能猖狂到幾時!」

        為了孩子的前程,楊絮兒別說是兩處產業,就算要了她的命都行,眼看曾員外怒火中燒要起身離去,楊絮兒大急,連忙說道:「曾員外息怒,都是妾身這做娘的沒有管好這孩子,妾身給曾員外賠不是!妾身就這麼個兒子,含辛茹苦把他拉扯大,曾員外可否看在妾身面上,放過我家逸兒一次,妾身把田地和鋪子賣與你就是!」

        「不行!田地和鋪子絕不能賣!」楊逸斬釘截鐵地說道,「曾員外不是急著去告狀嗎?您請便!不送!」

        「好好好!李逸!你等著!」曾員外神色俱厲地指著楊逸,老年斑彷彿正在迅速擴張,臉上全成了黑色,最後大罵一聲無恥之徒,便拂袖而去!

        楊絮兒還想上去哀求,被楊逸一把拉住,等曾員外的身影消失在大門外,她眼淚又噗噗直下,嗚咽道:「兒啊!你讓娘親還怎麼活啊!娘親就指望著你……」

        唉!遇上這麼個軟弱愛哭的娘!

        楊逸不等她說完,雙手扶住她肩膀正色地說道:「娘!放心吧!他要告,隨他告!無憑無據他奈何不了我,既是誣告,對孩兒的名聲不會有多大影響,況且娘親你不知道,如今朝中黨派林立,相互傾軋,一個不慎,動輒流放蠻荒,孩兒現在還不想出仕!等過幾年,此事淡去,還有何關係?」

        楊逸好一翻開解,才總算讓這個便宜母親安靜下來,一場官司怕是在所難免,楊逸心裡暗暗想著對策。

        既然這筆風流債由自己來背定了,那就迎難而上,死過一次的人,何懼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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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8 16:47:20
第003章 桃色官司

        曾梨花的動作還是挺快的,第二天果然有錢塘縣的衙役上門傳喚楊逸。

        楊絮兒一夜沒睡,起床時雙眼帶著紅紅的血絲,她是個沒主意的人,若不是楊逸顯得無比淡定,並且極力阻止她,估計她昨天就會求上曾家去了。

        這會兒衙役真個上門,急得她眼淚又噗噗往下掉,非要跟到錢塘縣衙去看,楊逸只得耐心開導,並吩咐李嬸看著她,若是需要,到時再讓她出堂。

        直到兩個傳喚的衙役很是不耐煩,楊逸這才隨著出門而去。

        楊家住在西湖邊,說來並不在城廓之內,但離西城門也不遠,趁著未入城前人少,楊逸和氣地笑道:「兩位差大哥辛苦了,麻煩你們跑這麼遠的路,實在是不好意思!不知兩位差大哥高姓大名?」

        楊逸話還沒說完,兩個衙役就感覺手中一沉,頓時眉開眼笑,左邊那個說道:「李舉人客氣了!我們不過衙門裡跑腳的衙差,李舉人十四歲就得中州試第三名,將來前途不可限量,咱們哥倆區區賤名豈敢勞李公子動問,李舉人直呼我張龍,呼他趙柴就是了!」

        張龍趙柴!不是趙虎嗎?有點意思!特別是古人這種說話方式,客氣了半天,若光聽前段,你還以為他懶得跟你稱名道姓呢!

        「哎!張大哥,趙大哥,你們這話可不對,衙差怎麼了?一樣是為朝廷效命,一樣是為官家盡忠,豈有貴賤之分?今日蒙兩位大哥看得起,我李逸將來若萬幸真個得以金榜題名,同樣還叫兩位一聲大哥!」

        這年頭讀書人金貴得很,何況眼前這位還是十四歲州試第三名的舉子,平時本不是他們兩個衙役能得罪的,如今張龍兩人既得裡子,又得了面子,對楊逸好感倍增。

        常言道投之以桃,報之以理,這些衙內裡混成精的人,豈會不知道楊逸這翻作為圖的是什麼。

        張龍湊近一點對楊逸說道:「李舉人可要留神些,此翻告你的曾員外昨晚找過苗知縣。」

        「哈哈!張大哥和趙大哥的好意,李某銘記在心,來日定有所報,只是……不知道平時曾員外與苗知縣可有走動?」

        「那倒沒有!這杭州城裡哪個街坊不知道,曾員外就是個鐵公雞,平時恐怕就是苗知縣登門,他也未必樂意,豈會主動往苗知縣跟前湊。」

        既是臨時抱佛腳,楊逸也就放心了,此時也剛好進了城門,三人便把話題岔開。

        杭州城在宋初便被喻為東南第一州,街上極是繁華,各種商販熙熙攘攘,其中還有不少日本、高麗甚至是大食人往來於街上。

        杭州釀酒、絲織、瓷器、刻印、造船、海貿最為發達,可稱之為杭州的支柱產業,到熙寧十年時,杭州的稅收光是商稅一項就達到了八萬貫,酒稅超過三十萬貫,全國第一。

        瓷器方面有越窯青瓷,是主要向外出口的瓷器之一。

        絲織業更不用說,是整個大宋絲織業的重心,這裡生產的緋綾、白編綾,紋綾一直就被列為皇家貢品,兩浙路上供的絲織品佔全國的三分一以上,城裡設有官營的織造作坊,織工近千人。

        刻印業也是全國第一,技術一流,仁宗嘉祐五年曾奉旨雕印《新唐書》二百五十卷,元祐元年又奉旨開雕《資治通鑑》二百九十四卷。其它諸如《史記》之類的書籍,皆是在杭州印刷,從中就可一窺杭州刻印業有多發達。

        這裡的造船業也是僅次於明州和泉州,同時還是大宋四個對外貿易的商港之一,其它三個分別是明州、泉州、廣州,皆設有市舶司管理。

        錢塘縣衙裡,兩班衙役紅衣皂帽,持水火棍肅立兩側,知縣苗安高坐堂上,一臉嚴肅,他雖然姓苗,但與苗條一點關係都沒有,臉上的肥肉都打起了折皺,這六月天他剛往堂上一坐,臉上已經是『香汗淋漓』。

        楊逸立於堂左,曾梨花和他的那個小妾跪於堂右。兩者的待遇很是不同,誰讓自己是讀書人呢!告我你就先跪著!楊逸很想奉勸苗安慢慢看狀紙,咱不急!

        很美,或者說很媚,身材高挑,細腰豐股,波濤洶湧,加上一雙桃花含露般的眸子,是讓男人第一眼看到,就會想到床的那種女人,這是楊逸對曾梨花那小妾的直觀評價,進門時楊逸就與她無聲地交換了一個眼色。

        楊逸相信她不會承認雙方有姦情,首先,李逸一次二次在床把她征服得不知今夕是何年!要想徹底征服一個女人的心,往往是從征服她的身體開始,這話絕對有道理。

        更重要的是,小妾與外人通姦,罪名一但坐實,那是要浸豬籠的,這兩點加在一起,便是楊逸對她有信心的原因。

        曾任行狠狠的瞪楊逸一眼,楊逸渾不在意,那悠閒的狀態就像在自家後院賞花一般,反正上他小妾的又不是自己,就算是,那又如何?雙方你情我願,咱又不是強上!

        強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釋!

        苗安似模似樣的看完狀紙,將驚堂木一拍,臉上的肥肉隨之顫顫悠悠,對楊逸問題:「李逸,杭州城桂花巷曾任行告你勾引他小妾韓氏,你二人多次通姦,傷風敗俗,你可有何話要說!」

        楊逸對這位苗安的個性以及喜好已多方瞭解,這廝也是個滿口道德文章,私下裡葷腥不忌,一身肥肉還自命風流的酸丁。

        據說初到杭州時,看上青蓮院的頭牌含韻姑娘,仗著自己知縣的身份想強行給人家梳攏,結果碰了一鼻子灰,無他!青蓮院的後台他惹不起,人家根本不鳥他!

        這些資料自然得益於原來李逸的記憶,看來多上青樓也有好處啊!至少消息比較靈通。

        楊逸一展大袖,長身一揖道:「縣尊大人,學生李逸自幼苦讀聖賢書,十四歲得中州試第三名,聖人教誨時刻銘記在心,縣尊大人您也是飽讀詩書之人,您說咱們聖人子弟,能做出此等傷風敗俗之事嗎?

        曾任行他分明是蔑視聖人之道,中傷儒學無教化之功!縣尊大人,對這等蔑視聖人之狂徒,您可要嚴懲不貸啊!否則此事傳揚出去,我等同為聖人弟子,還有何面目立於天地間?」

        楊逸這翻話似是而非,一下子就把孔聖人給搬了出來,如同巍峨之大山壓頂,苗安被引得轉不過彎來,愣在大堂上不知所以然!

        曾任行臉色一時比他那頭白髮還要白,此時叫他曾梨花可太貼切了,只見他一邊磕頭一邊慘聲哭泣道:「縣尊大人,李逸這是血口噴人,草民絕無蔑視聖人之意,李逸勾引有夫之婦,枉讀聖賢之書……」

        「吶吶吶!還說你沒有蔑視聖人,縣尊大人,他說什麼枉讀聖賢之書,這豈不是在說咱們讀聖賢之書毫無用處,聖賢之書毫無教化之功?

        縣尊大人!曾任行所言大家可都是細聽在耳的,您可得為學生做主,為聖人正名啊!否則此事傳揚出去,天下人不以為我儒家弟子盡出奸佞淫邪之徒,我聖人之學還如何大行天下?」

        不錯,似乎這麼解釋也通,苗安再次轉不過彎來,臉上那堆肥肉折皺打得更緊了,曾梨花更是兩眼一翻,差點氣暈過去!

        眼看效果不錯,楊逸再接再厲道:「遵彼汝墳,伐其條枚。未見君子,惄如調飢。尊彼汝墳,伐其條肄,既見君子,不我遐棄。縣尊大人,學生對詩經國風篇不甚透解,嘗聞縣尊大人才高八斗,名滿天下,可否借此機會向縣尊大人求解一翻?」

        這詩裡的『未見君子,惄如調飢』一句,描寫的是女子想念男人時,那迫不及待、如飢似渴的樣子,楊逸選在此時念這首詩,自然別有用意。

        他這詩同念出口,果然,苗安雙目下意識地向曾任行的小妾瞄去,確實,如此青春嬌媚的美人,遇上曾任行這一頭白髮的老不死,能不如飢似渴嗎?

        出於男人那種不可告人的心裡,連苗安也不禁在心裡狠狠地詛咒起曾梨花來,這老不死也太暴殄天物了!

        等苗安這個酸丁戀戀不捨的收回目光,發現楊逸正含笑看著他,糟糕!方才自己那翻『真情流露』,豈不是全落到了李逸眼裡了?

        苗安瞬間變得道貌岸然,輕咳兩聲道:「李逸,這是在縣衙大堂之上,如今案情未了,聖人之學過後本官再與你解說吧!」

        「縣尊大人說得是,學生冒昧了!」楊逸又是長身一揖,也不復多言,只要勾起了苗安對曾梨花老牛吃嫩草的忌妒和不滿,目的就算達到了。

        苗安接驚堂木又是一拍,威嚴無比的對曾任行喝道:「曾任行!你狀告李逸勾引你家小妾,做出傷風敗俗之事,你可有何證據啊?若是沒有證據,那就是誣告良善,本官將治你誣告之大罪!」

        苗安還記得問證據,說明他還沒徹底被引開思路,這官司還有得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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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8 16:53:23
第004章 七姨娘

        從苗安訊問曾任行的口氣不難判斷出,他的心態與剛升堂已絕然不同。

        楊逸的舉子身份本身就佔很大的優勢,加上曾任行只是臨時抱佛腳,與苗安往日並無交情,被楊逸一激,態度轉變也就不奇怪了。

        曾任行剛剛喘勻氣,連忙答道:「回縣尊大人!您可得為小民作主啊,小人曾派家中僕役跟蹤這賤婦,回報草民說見到這賤婦和李逸私會,他可以作證,李逸曾多次勾引我家小妾韓氏,此事千真萬確,縣尊大人傳喚曾小二一問便知!」

        楊逸不急,那位七姨娘韓氏卻磕著頭,淒聲哭訴起來:「縣尊大人,民婦冤枉啊!民婦自幼就將三從四德牢記在心,入曾家門以來,更是嚴守婦道,從不敢行錯踏差一步,何曾做下這般不知廉恥之事,嗚嗚嗚……

        縣尊大人,民婦初入曾家時,那僕役曾小二見民婦孤苦無依,我家大官人又年老體弱,曾出言調戲於民婦,被民婦嚴加斥責,誰知那曾小二不知悔改,反存報復之心,哄騙於我家大官人,誣告民婦與人做那不恥之事!縣尊大人!民婦冤枉啊!冤枉啊……」

        韓氏聲聲喊著冤,淒切如杜鵑啼血,配上那楚楚可憐的淚眼香腮,嚶嚶婉婉的模樣真個是聞者傷心,見者落淚,更難得的是,說出這翻條理分明的話來,反咬那還沒上堂的人證一口,連李逸都差點相信她說的是真的了!

        「莫哭!莫哭……咳咳!這是縣衙大堂,韓氏,莫再哭鬧了,本官向來執法如山,愛民如子,你若真有冤情,本官自會還你一個清白!」

        「謝縣尊大人為民婦作主,縣尊大人大恩大德,民婦來世結草啣環以報!」

        楊逸早已忍不住別過頭去,太搞笑了,苗安方才流露出那副憐香惜玉的模樣兒,就像頭肥豬準備進園拱白菜似的!那裡還用你韓氏來世結草啣環以報,估計人家苗知縣只要你今夜『湧泉』相報就行了!

        曾任行這時也有些動搖起來,突然厲聲說道:「賤婦,此事你為何不早我與言明?如今眼看人證傳來,豈容你抵賴……」

        嘭!

        堂上一聲震天響的驚堂木把曾任行嚇得一陣哆嗦,不光他哆嗦,堂上的苗安也在哆嗦,他用力過度,使得一身肥肉都隨之顫來顫去,就像一副灌滿水的皮囊被人輕輕碰了一下。

        「曾任行!你眼裡還有本官嗎?咆哮公堂,目無尊卑,你可知罪?」

        「縣尊大人恕罪!縣尊大人恕罪,這刁婦黃口白牙狡辯,草民實在忍無可忍,實在無意衝撞縣尊大人!縣……」

        「行了!念你初犯,暫且饒你一次,你可要記好了,在這大堂之上,本官未曾問你話,就沒你出聲的份!」

        「是是是!草民記下了,謝過縣尊大人寬宏大量之恩!」

        苗安轉頭對韓氏和聲說道:「韓氏,曾任行說得也不是全無道理,既然那曾小二早對你有不軌之心,此翻誣陷於你,你怎麼不早作辯解呢?」

        韓氏馬上又是淚眼汪汪地答道:「縣尊大人在上,我家大官人在家對民婦只是打罵,並未言明編排是非的就是曾小二,民婦哪裡知道是他在背後陷害民婦呢?直到我家大官人說出證人就是他,民婦才聯想到從前之事,縣尊大人明鑑,民婦冤枉啊!」

        「曾任行!韓氏所言是否屬實啊?」

        「這……回縣尊大人,草民在家確實未提及曾小二!可……」

        「曾小二呢?怎麼還沒傳上堂來啊?」

        堂下衙役頓時左顧右盼,又過了一會兒,才見一個衙役帶著一個僕役進來。

        「堂下何人?還不快報上名來!」

        那僕役嚇得僕嗵跪下,哆嗦道:「小人曾小二,見過縣尊大人!」

        「曾小二,韓氏說你曾調戲於她,可有此事啊?嗯?」

        苗安最後重重地嗯一聲,曾小二兩股為之一顫,連忙喊冤:「縣尊大人,小人冤枉啊!小人就是曾家一個下人,借小人幾個膽子,小人也不敢調戲主子啊!」

        「縣尊大人,他說謊!當初他調戲民婦時,民婦奮力掙脫,還曾被他抓傷過手臂,縣尊大人請看!」

        韓氏說完捲起袖子,露出一截白生生、粉嫩嫩的手臂,把苗安看得雙眼頓時充血,光芒大盛,好不容易定下心神,細看之下,手臂果然有一道淡淡的疤痕,類似抓傷。

        可惡!太可惡,如此完美、如此令人銷魂的玉臂,竟抓出這麼一道疤痕!是可忍,孰不可忍!

        「來啊!將曾小二這大膽刁奴拖下去!給本官重重的打,打到他老實為止!」

        苗安大有暴走的傾向,楊逸越看越感覺好笑!這通姦案審著審著竟成了調戲案!好像沒自己什麼事了!備好的底牌竟沒用上,這韓氏不簡單啊!心思細膩,思路清晰,且有急智,很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曾任行!你是非不分,誣告他人,還有何話可說?」

        「縣尊大人!可是這……那曾小二…..唉!草民也不知道他竟是這等奸詐小人,草民冤枉啊!」

        苗安冷冷地看著曾梨花,楊逸估計,這回曾梨花怕不得去個七成家產,才能求得脫罪!

        而且,曾梨花還有一個『匹夫無罪,懷壁其罪』的大罪,若是苗安對韓氏起了貪戀之心,曾家這回怕是完了!

        從苗安問案的話語來判斷,這廝也並非真個是大草包,事情發展到這樣,很有可能是他故意為之,把曾梨花的誣告罪坐實,這樣才有可能把韓氏弄到手。

        楊逸無所謂地在心裡笑笑,就算事情沒發展到這一步,他也還有後手,昨日讓曾梨花寫下的契約,就是他作為反告曾梨花欲搶奪李家財產不成,不惜編排是非誣告自己的物證。

        曾梨花狀告自己本就沒有足夠的人證物證,只要韓氏不承認通姦之事,懷裡的這份契約就夠曾梨花喝一壺了!

        常言道:三木之下,何不可求!

        不到一柱香時間,渾身血淋淋的曾小二被拖回大堂時,就對他調戲韓氏不成,編排是非陷害韓氏的『事實』供認不諱,而且事情被他形容得有眉有眼,曾梨花聽後,臉色一片蒼白,兩眼一翻昏了過去。

        楊逸與韓氏又偷偷換了個眼色,然後才對苗安說道:「縣尊大人斷案如神,堪比青天!使學生得還清白……」

        苗安有些不耐煩地打斷他道:「好了!好了!李逸你趕緊回去讀你的書吧,案情已清,此案為刁奴曾小二哄騙主人誣告於你,現在沒你什麼事了!走吧!走吧!來啊!將曾任行與曾小二先行押入大牢嚴加看管,退堂!」

        楊逸與韓氏出得縣衙來,見無人注意,輕聲提醒了句:「小心苗安!」

        「奴家曉得,李郎放心,奴家知道怎麼做!」

        我放心?我有什麼不放心?

        兩人就那麼輕言一句,便如陌路人般分道而去!臨了卻又聽背後隱約傳來韓氏的聲音:三日後飛來峰老地方見!

        今日公堂之上見識了韓氏精明的一面後,楊逸倒不好隨意打發她了,看來要撇開這女人,也得慢慢想辦法才行,否則她因愛成恨,立即翻案那就有點麻煩了!

        縣衙外守侯的楊絮兒由李嬸陪著,一見楊逸出來很快就迎了上來,兩人眼中都含著淚,也難為她們了,兩個沒主意的婦道人家,遇到這種事方才在外面不知道有多著急。

        「逸兒!你沒事就好了,快,隨娘親回去,以後你要好好讀書,莫再惹事生非了!」楊絮兒抹著眼淚又開始念叨起來,那口氣與其說是在說教兒子,還不如說是在哀求。

        遇到這個動不動就抹眼淚的娘,楊逸也沒辦法,又安撫了好久,才打發她們兩人先回去,自己在城中轉了圈,找到一個鐵匠鋪,按前世在部隊用慣了的樣式,讓人打造一把精鋼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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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8 16:54:21
第005章 州學之辯(上)

        左右無事,楊逸便蹲在鐵匠鋪裡看人家打匕首,這兒傍著鹽橋河,鋪子沿河一面用竹片夾著茅草做成擋牆,白天用幾根木棍支起來,彷彿一個涼棚,河上的涼風吹進來,這六月天氣,倒也清爽。

        河岸邊長著兩株桂花樹,楊逸發現杭州城裡最常見的有兩種樹,一是楊柳,二便是桂花樹了,到處都是,加上古香古色的街市,熙熙攘攘的人流,縈繞耳邊的吳儂軟語,讓人很容易想起那首描寫杭州的詞:

        東南形勝,三吳都會,錢塘自古繁華。煙柳畫橋,風簾翠幕,參差十萬人家。雲樹繞堤沙,怒濤卷霜雪,天塹無涯。市列珠璣,戶盈羅綺,競豪奢。

        重湖疊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釣叟蓮娃。千騎擁高牙,乘醉聽簫鼓,吟賞煙霞。異日圖將好景,歸去鳳池誇。

        岸邊樹蔭遮擋住半邊河道,鹽橋河是杭州城裡的運河,舟楫往來頻繁,這時一個年輕的船娘將船靠在樹蔭下歇息,相貌很是清秀,大概是因為經常在船上,膚色微呈麥色,卻極是細膩,正抽出一塊碎花手帕在擦汗。

        那小娘子擦完汗,突然發現鐵匠鋪邊有個俊雅的書生一直在看著自己,不由得大窘,怔神的功夫那碎花手帕落到了船板上。

        「小娘子,快快!你的手帕掉了!」楊逸含著笑提醒。

        那小娘子回過神來,臉色更紅,連忙撿起手帕塞進懷裡,馬上扶過船槳準備離開,大概是覺得別人提醒了自己,就這麼走有些不禮貌,接著又回過身來,羞態滿臉的向楊逸拂了一拂,這才搖著小船悠悠而去。

        看著她那窈窕的身影漸漸遠去,楊逸坐在涼棚淡然而笑,看完人家小姑娘,楊逸又回頭與那洪鐵匠聊起天來,這位洪鐵匠三十來歲,赤著上身,一身腱子肉隨著上下翻飛的鐵錘蹭蹭跳動,閒極無聊的楊逸搶過他手上的鐵錘,準備自己練練手。

        那洪鐵匠連忙道:「李公子,使不得,你一個讀書人,打鐵這種賤業豈能讓你過手?」

        楊逸輪起鐵錘,噹的一聲,狠狠砸下去,邊砸邊說道:「洪師傅,這你就不知道了,魏晉時竹林七賢之一的嵇康,他就是靠打鐵維生的,這大賢都能打鐵,我一個書生打鐵算什麼?」

        洪鐵匠可不知道他說的竹林七賢是什麼東西,他擔心的是楊逸輪不動鐵錘,砸到了自己,沒想到楊逸不但輪起來,而且還打得似模似樣的,頓時無話可說。

        楊逸錘了二十來下,就覺得累了,看來這副身體還得多鍛鍊才行啊!

        花了兩個時辰,那把匕首才打好,楊逸讓洪鐵匠給自己弄了個皮鞘,然後用繩子綁在小腳上。剛出鐵匠鋪,就和一個人撞了個滿懷。

        「誰他娘……」楊逸被撞對鼻子,疼得正想開口大罵,卻發現竟是舊相識,當然,是李逸的舊相識,而且倆人還是吃喝嫖賭的最佳搭檔,叫覃子桂,兩人年齡差不多,他家住房在城中良慶坊,楊逸趕緊改口道:「我道是誰,原來是你這冒失鬼,覃子桂!老實交待,是不是急著去會哪家小娘子啊?」

        「哎喲!原來是李兄啊,怎麼最近我每次遇上你就倒霉?別提了,我這眼怕是要瞎了!」覃子桂捂著眼睛呻吟著,轉瞬卻像突然想起了什麼,也顧不得眼痛了,拉著楊逸就走!

        「覃子桂,你這是幹嘛?難不成姦情被人發現了?」

        「你才姦情被人發現了呢?快去州學,我聽人說今天京城來的右諫議大夫朱光庭被請到州學講課,朱大夫是伊川先生的高徒,同時又在安定先生門下求學過,機會難得,快快快!」覃子桂拉著他袖子不放,一個勁的往州學趕過去。

        朱光廷這人,楊逸不知道是哪個洞爬出來的馬甲,但伊川先生和安定先生卻是大名鼎鼎,前者是理學宗師級人物程頤,後者叫胡瑗,也是極其有名的學者,和石介、孫復齊名,並稱宋初三先生。

        楊逸本來對所謂的理學不感冒,但閒著也是閒著,再被覃子桂這麼拉著,也就隨著過去看看。

        杭州州學就在通越門外,有六經齋十二座,學生近三百名,李逸也曾在州學裡就讀,通過州試後第二年曾上京參加過一回禮部試,不第,回來後便自己在家攻讀。

        州學環境很雅緻,前幾年蘇軾在杭州任知州時,還把旁邊的一片民房劃給了州學,如今民房拆去,盡植垂柳桂花,中有涼亭,曲水環繞,流泉叮咚。

        楊逸和覃子桂進州學裡,涼亭外已經有幾百學生圍坐在柳陰下,而涼亭中一個模樣四十來歲的男子,一身常服,臉形細長,肥大的眼泡讓他雙眼看起來有些無神,大概就是覃子桂口中的那位朱光庭了,他正一邊和學政錢淡品茶,一邊為周圍的學生傳道。

        楊逸和覃子桂也在外圍的樹蔭坐下旁聽,卻發現朱光庭根本不是在講什麼理學,而是在談論熙寧變法的得失,準確地說,他口中的熙寧變法只有失沒有得。

        楊逸聽著感覺很有趣,朱光庭極盡所能地把熙寧變法貶得一文不值,把王安石指為國之大奸,矇蔽聖聽,邪法亂國,並提到王石安割讓代州以北的大片國土給遼國,因此還給王安石扣上了一個賣國賊的特大頭銜。

        接著說他和司馬文正公是如何的撥亂反正,盡廢新法,救民於水火的壯舉,把司馬光誇成了神人下凡,位列第三,(第一第二當是孔孟,在宋之前,孟子的地位還沒有上升到『聖』的高度,算是歐陽修他們把孟子的地位提到『聖』的高度的。)當然也少不了他追隨尾翼的無限榮光。

        有個學生問他,說司馬文正公不是也曾割讓米脂、浮圖四城給西夏嗎?

        朱光庭立即斥責,那怎麼一樣,米脂四城本是西夏疆土,司馬文正公將四城還給西夏,贏得了西夏重新稱臣,使雙方避免了再起戰爭,解民於倒懸。

        這廝極其能侃,由此延伸縱橫捭闔談論了一翻好戰必亡的道理,將秦皇漢武窮兵黷武的事情也拿來大力批判了一翻!

        楊逸本著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原則,就當是看戲,折下一根草莖含在嘴裡,悠閒自在看到天邊的白雲。

        朱光庭這廝越說越起勁,最後對熙寧變法逐條批判起來,說到保甲法時只聽他說道:「保甲法教民識兵,好勇鬥狠,使民風敗壞,於國有百害無一利,司馬文正公有言,彼遠方之民,以騎射為業,以攻戰為俗。自幼及長,更無他務。

        中國之民,大半服田力穡,雖復授以兵械,教之擊刺,在教場之中,坐作進退,有似嚴整,必若使之與敵人相遇,填然鼓之,鳴鏑始交,其奔北潰敗,可以前料,決無疑也。

        由此可見,保甲法仿學夷人,畫虎不成反類犬……」

        聽到這楊逸開始極不爽起來,這不是把中國人都定性為低能人類了嗎?司馬光若真說過這樣的話,那他就是豬!

        朱光庭引用司馬光這段話的大體意思是說:胡人從小以騎射為業,自然是天生的戰神。咱們漢人就是種田的蠢人,都是豬,你再怎麼練,一遇到胡人還是一觸即潰,全部仆街!絕無例外!

        楊逸起身拍拍屁股上的草屑,睥了朱光庭一眼說道:「豬……大夫!你說我中國之民怎麼練,遇到異族還是一觸即潰,那麼請問漢衛青、霍去病是如何滅匈奴?唐李靖是如何平突厥?周世宗是如何收復3州3關17縣,取得了五代以來對遼作戰最大的勝利的呢?請回答!」

        楊逸的口氣雖然很無禮,朱光庭倒顯得很鎮定,甚至是用一種憐憫的目光掃了楊逸一眼,這才說道:「這位學生看來還需要多讀些書才行,以免再問出這種斷章取義的話來,司馬文正公說一觸即潰的,是指用保甲法組訓的那些農人,非指禁軍,明白了嗎?」

        「哦!學生明白了,豬大夫的意思也就是說,我大宋禁軍的兵源不是來自於農人,而是來源於豬大夫和司馬文正家的衙內、這一類的公子哥是嗎?請問豬大夫家有幾個衙內在禁軍為卒啊?」

        「你是何人?」朱光庭一翻他那雙水泡眼,聲音嚴厲地問道。

        大夫又如何?還不就是一頭豬,楊逸淡然說道:「我乃說人話之人,豬大夫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請問您是回答不出來了嗎?」

        突然出現這麼一位強悍的傢伙,竟對朝中諫義大夫睥睨顧之,場中數百師生頓時鴉雀無聲,面面相窺。

        朱光庭一時無言以對,當著數百師生的面,得保持應有的風範,不便當面發作,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十分有意思。

        既然出手,楊逸便不會放過他,於是就他剛才的言論一條一條的駁他道:「豬大夫說漢武帝窮兵黷武,導致前漢國力耗盡,民不聊生,最後滅亡。這是豬先生從何處學來的妙論?」

        朱光庭見他話鋒轉開,不再糾纏剛才的死結,正合心意!馬上接口道:「這是史書所載,難道這位學子從來不讀史嗎?」

        楊逸不肖地說道:「盡信書不如無書!咱們換個角度來看漢武伐匈奴,當時匈奴強大,都侵犯到京城長安附近了,漢武興兵出擊有錯嗎?

        你怎麼不想想,漢武若不反擊,任由匈奴發展下去,恐怕當時漢朝就被匈奴給滅了,哪裡還用等到後來才慢慢消亡?」

        朱光庭大聲駁道:「有敵來襲,大可依城防禦,如此則國力少些耗費……」

        「荒謬!」楊逸直接打斷他道:「你不是說中國之民一觸即潰嗎?如何防禦?」

        光這一句就把朱光庭嗆得要死,舉起的大袖僵在了空中!

        楊逸接著說道:「就算按你說的依城防禦,那麼城外呢?難道所有的百姓全部進城,把城外全丟給匈奴?

        進攻才是最好的防禦!沒錯,漢武討伐匈奴是將文景之治積蓄的國力耗盡了,民生變得很困苦,可有漢高祖打天下時糜爛嗎?漢武驅匈奴萬里,為後世繼位者打下一個沒有外患的承平之世。

        治國之道,一張一弛,後世子孫不能像文景治理劉邦打下的爛攤子一樣,利用漢武打下的承平之世重新將國家冶理好,這如何能怪到漢武帝身上去呢?

        照你們的說法,文景二帝是不是也應該怪漢高祖把天下打得太爛呢?你不覺得這種說法太荒謬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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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6章 州學之辯(下)

        四周的幾百名生學聽著楊逸與朱光庭的辯論,個個興奮的滿臉漲紅,或許很多人會說楊逸太過狂妄,但作為這一幕『傳奇』的見證者,實在難以壓抑心中的興奮;他們畢竟都是處在比較熱血的年齡,許多人心裡對楊逸的言論有更多的認同感!

        楊逸來到這世界就沒想過做官,對朱光庭這個諫議大夫根本無所畏懼,難不成辯論不過你就把我抓起來治罪?那感情好,看老子不先把你幹掉再說。

        出於這樣的心裡,楊逸根本不想放過他,接著對他剛才的論點一個個的駁斥,他娘的,漢人的江山壞就壞在你們些豬手裡!

        「豬……大夫!王荊公割讓代州之北給遼國你說他是賣國賊,馬司文正割讓米脂四城就成了救民於倒懸?」

        「注意你的用詞!馬司文正公那是交還,不是割讓!米脂四城本就是西夏之城,交還給西夏,使其臣服,息去干戈!這難道不是救民於倒懸嗎?」

        這算什麼論調?叫他豬大夫還真沒錯,咱們不跟豬生氣,楊逸平息心中升騰起來的血氣,這才說道:「朱大夫,你說話可得小心點,聽你這口氣,似乎是在說我大宋不是華夏正統啊!」

        「無知小兒!本官何曾有過這等言論!你若再胡攪蠻纏,休怪本官不客氣!」

        「豬大夫,您應該回去好好讀讀史書!別說米脂,連整個河套地區都是我華夏故土,靈州城外漢源古渠、唐徠渠猶在,萬里長城自靈州北面橫過,大秦的直道更是直通九原。

        既然大宋代表的是華夏正統,那麼這些地方名義上就是大宋的,現在豬大夫說它是西夏的,不就是認為大宋不是華夏正統了嗎?

        這些地方被西夏強奪去了是事實,但你不能就此認為是西夏的東西啊!若是這樣,是不是有人把豬大夫的財物搶去了,也可以名正言順的聲稱是自己的東西,而不受律法制裁呢?

        既然米脂四城本是我華夏故土,也就是我大宋國土,又何來交還西夏之說呢?

        豬大夫,要嘛你得承認司馬文正是在賣國!要嘛就是你誹謗大宋非華夏正統!請問你選哪個?」

        「你……你……狂生……」

        朱光庭眼看有暴走的傾向,楊逸渾然不在意,偉人說得好,宜將剩勇追窮寇,對這些偽君子要嘛不理,要嘛就將他最後一塊遮羞布也扯掉。

        是以楊逸繼續說道:「王荊公割讓代州以北,是因為當時大宋西北正在進行河湟之戰,南邊同時對蠻人進兵掃蕩,已是兩線作戰,對契丹人的訛詐才不得不作出暫時讓步,因為傻瓜都知道,大宋經不起三面作戰。

        而司馬文正呢?他割讓米脂四城、給西夏歲幣只為換來西夏稱臣,西夏從李繼遷時期就開始向大宋稱臣,但他何曾真的臣服過?

        難不成司馬文正割讓米脂四城西夏就臣服了嗎?前幾年西夏梁太后還舉兵三十萬來犯西北,這個你不會不知道吧?她臣服了嗎?還救民於倒懸呢,賣國也被你們說得這麼堂而皇之!」

        「你這大膽狂徒,司馬文正公嘔心瀝血為國,拯救黎民於水火,一生業績豈是你這無知小兒信口開河?」

        「嘖嘖!豬大夫!大宋從不以言論及罪,我不過是就事論事,沒有絲毫捏造是非,怎麼就說不得了?聖上還需要人來糾正自身的不足之處呢!司馬文正竟然說不得?難不成他已凌駕於皇帝之上?」

        楊逸這些話刀刀入肉,把朱光庭氣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臉上紅白青藍紫變幻不定,胸腹鼓起如雷,眼看要斷氣的樣子!

        楊逸著心懷大暢,什麼程頤高足都是假,一切反動派都是紙老虎罷了,只要不是丟書袋,看我不駁死你!他笑吟吟地接著說道:「豬大夫說我信口開河,我看豬大夫才是信口開河,誹謗先帝呢?」

        朱光庭已經被激得徹底失去了儒雅之態,猛拍桌子道:「狂生!你究竟是何人?」

        「慢來!慢來!豬大夫,常言道君子動口不動手,咱們都是飽讀詩書之人,要是學那粗鄙漢動手打架,或者學那潑婦罵街,那就落入下乘了!當初伊川先生不是這樣教你的吧?

        當然了!若是豬大夫真想活動一下身體,晚生也勉為其難,奉陪您一回,豬大夫要不要試試?」

        好歹前世也在特戰隊呆過三年,練出來的絕對不只是強健的體魄,更有一顆無畏的心!

        得罪你一個諫義大夫算個鳥,大不了流浪天涯,就算你真個調來十萬兵吧,咱還可以漂洋出海,去倭國推倒她一大片倭雌,做些後世男同胞想做而沒能做的事,那樣的人生何其快活?

        沒想到朱光庭被這麼一說,反而克制住了,一拂大袖,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說道:「無知小兒,井蛙不可語天,擬於虛也,夏蟲不可語冰,拘於時也,曲士不可語道,束於教也!」

        呵呵!說不過咱,就說咱是井蛙、夏蟲、曲士了!楊逸也一拂大袖,灑脫地說道:「豬大夫口出妄言,誹謗先帝也!」

        朱光庭還沒盡然壓下去的火氣騰的又升了起來,指著楊逸厲聲喝道:「說!本官如何誹謗先帝了!你這小兒若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休怪本官拉你到杭州府治罪!」

        「豬大夫,你這麼說我是不是可以認為,只要我說出個所以然,我就是無罪,而你就是有罪的呢?」

        朱光庭大概因憤怒導致有些失控,他自認沒誹謗過什麼先帝,一聽楊逸這麼問,便自信滿滿地說道:「沒錯!反之我則要治你大罪!」

        在場的三百學子,何曾見過一個舉子這麼向朝廷諫議大夫叫板過,而且看樣子還是楊逸佔著上風,到這時全都興奮得站了起來,楊逸身邊的覃子桂更是看怪物地看著他,一臉的不可置信!

        好了!肥豬入籠了,該是時候狠狠的宰一刀的時候了!

        楊逸先對四周的學生團團作揖道:「各位在場的同學,你們都聽見了,若是我能說出個所以然來,那就是豬大夫有罪,而我無罪!請你們都給作個見證!」

        「小兒!休要廢話!說!本官如何誹謗先帝了?」

        楊逸這才轉身對著豬大夫,滿臉含笑說道:「豬大夫!請問方才你是不是說過王安石矇蔽先帝,邪法亂國這句話?」

        「沒錯!這話就是本官說的,這何曾有誹謗先帝之意在內?嗯?」朱光庭最後重重的嗯了一聲,恨不得吃了楊逸一般。

        「你說王安石矇蔽先帝施行邪法,這不就是在誹謗先帝很蠢,才輕易被王安石矇蔽的嗎?」

        「無知!紅日尚有被陰雲矇蔽之時,先帝再聖明,被王安石矇蔽一時又有何奇怪?這如何算是本官誹謗先帝!你這無知小兒,你可知罪?」

        「慢著!慢著!豬大夫莫急!道理不辯不明,你總得聽我把話說完,再定罪吧?」

        「說!」

        「好!豬大夫,按你說先帝是被王安石矇蔽才施行邪法的,咱們仔細算了下,先帝在登基不久,就任用王安石為相施行邪法,而八年之後,到元豐年間王安石已經罷相,先帝依然在不遺餘力的施行邪法,直到先帝大行之後,你口中的邪法才被司馬光和你們廢除!

        那問題就來了!正常情況下,一個人被矇蔽一時算不得愚蠢,可若是被矇蔽了十幾年,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還沒清醒,那還不是愚蠢是什麼?

        基於這種常理,你說先帝被王安石矇蔽,就是在誹謗先帝愚蠢!說先帝終生堅持施行的新法是邪法,更是罪該萬死!豬……光……庭!你大逆不道,你可知罪?」

        楊逸最後一聲大喝如同一聲驚雷炸地,連四周的幾百學生都被驚得臉色發白,涼亭中的豬大夫更不用說了,指著楊逸『你……你你』幾聲,一個趔趄便翻倒在地,不知是真昏還是假昏,總之就不醒人事了!

        強悍!太強悍了!

        這是周圍數百學子的心聲!

        楊逸不管一直神遊天外的杭州學政錢淡是如何的回過神來,又是如何的大聲叫救人!

        死了最好!這種人死得越早百姓就少受些苦!況且幾百人看著,反正咱只是在辯論!真要治我罪,我還混黑幫去!哈哈哈!

        楊逸在眾人詭異的目光中,若無其事的邁著方步走出杭州州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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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7章 飛來峰之約

        楊逸在杭州州學裡駁斥朱光庭的事,以一種超乎尋常的速度在杭州城裡傳播著,到第二天早上已經是弄得滿城皆知,坊間甚至連小販們都把這件事作為茶飯後的談論話題。

        杭州文風本盛,讀書人多得是,他們更是為楊逸和朱光庭兩方的論點,引經據典、爭得臉紅耳赤,但只要你去聽,就會發現這些讀書人再怎麼爭論,都刻意避開一個人——司馬光!

        沒有人敢說他一句不是。

        楊逸雖然把朱光庭駁得無言以對,當場暈了過去,可目前支持他論點的人卻很少,許多人還給楊逸扣上了目無尊長,藐視朝廷官員、無知狂妄的大帽。

        理由很簡單,楊逸若光針對朱光庭一人的話,或許還能贏得更多的支持率,朱光庭雖然是程頤弟子,朝中官員,但在文人心中地位還差了些。但楊逸這次是連司馬光一齊攻擊了!

        司馬光是誰?

        司馬光就是他們需要頂禮膜拜的——神!寫下《資治通鑑》這等煌煌巨著的——神!

        一個人一但被推到了神壇上,他拉的屎都被認為是香的,割讓幾個城,小小的賣一下國算得了什麼?神自然有神的道理,豈是常人按常理能猜度?

        估計時下這些讀書人真搶到司馬光的遺物——一泡屎的話,說不定還真有許多人拿回家去供著。

        從這件事楊逸算是明白了一個道理,有些人就算死了,你不把他的神位砸個稀巴爛,把他從天神打成惡魔的話,他的思想,他的意志依然能影響、能籠罩一代又一代人,甚至影響力比生前還要強大。

        據說朱光庭從暈厥中醒過來後就病了,並向杭州學政提出要剝奪楊逸舉子的身份,但不知為什麼,卻被杭州知府陸惜禹軟軟的頂了回去,楊逸不知道陸惜禹是不是和朱光庭分屬不同黨派,才這麼駁他的面子。

        此時的大宋朝廷,有新舊黨之分,新黨被全部貶謫之後,當政的舊黨又分裂成三黨,分別是朔黨、洛黨、蜀黨。這三個舊黨之間,時常會相互拆台,彼此攻奸,若是陸惜禹與朱光庭分屬不同黨派,利用這個機會給朱光庭穿小鞋倒也不奇怪。

        楊逸本來已經做好浪跡天涯的準備,他來到這個世界才幾天,還沒有什麼歸屬感,浪跡到哪裡都無所謂,唯一讓他放心不下的,是那個沒有一點主見的便宜母親楊絮兒!

        還好,朱光庭大概是自覺臉丟大了,在杭州根本沒多待,第二天便離開杭州了!

        當然,也不見得他就會放過楊逸,只要他還在朝中當官,估計楊逸這輩子別想科舉登第了,他未必能左右整個大宋的科舉,但左右楊逸一個人的科舉卻不難,對於讀書人來說,斷了科舉之途算是極重的懲罰了。

        但願他是這麼想,楊逸很樂意他這麼想,反正老子就沒想過去跟你們這群偽君子擠做一堂過。

        楊絮兒也聽說了這件事,到楊逸面前又是一場淚雨滂沱,楊逸沒辦法,耐心安撫了一番,便自個溜上街上閒逛,往日一些與李逸交好的同窗見了他,都有意的避開,像見了瘟神似的,楊逸無所謂,老子還不鳥你們呢!

        倒是覃子桂這個與李逸同窗、同嫖過的傢伙,一如既往的親近,態度沒因為朱光庭事件有絲毫變化,還拉楊逸上青樓喝起了花酒來,由此可見李逸以前倒是交了個不錯的朋友,連帶著楊逸都對他生出好感來。

        對於楊逸來說,州學事件已經成為過去,別人怎麼看自己懶得去想那麼多,倒是那七姨娘韓氏不得不細心應付一下,否則為這事背上個通姦的罪名太不值得了!

        到了約定的日子,楊逸吃過早飯便往飛來峰去,飛來峰一帶多是些寺院,平常百姓人家極少,通常來這裡的都是些香客,或是一些閒散的遊人。

        峰上無石不奇,無樹不古,無洞不幽。怪石嵯峨,古樹繁茂,且洞壑遍佈,韓氏口中所謂的老地方就在飛來峰西麓,有冷泉掩映在綠蔭深處,平時這些人跡稀少,倒是極好的幽會地點。

        楊逸剛到地頭就看到韓氏的兩個貼身丫環坐在前面的草叢裡輕聲聊天,見到楊逸便掩嘴輕笑,向後面的山洞輕輕一指,楊逸會意,快步向山洞走去。

        「李郎,你怎麼才來呢?可想死奴家了!」

        楊逸剛進入山洞,一具溫軟的玉體帶著一縷幽香便撲進他懷裡,總之是逢場作戲,楊逸倒不排斥她的廝磨,何況這個女人很美,很有讓男人生出征服慾的本錢。

        楊逸攬住她纖柔的腰肢,她就像一根藤蘿般纏上來,柔軟的雙峰在他胸前摩擦著,楊逸沒有立即推開她,而且還不能讓她感覺自己前後變化太大,於是抱著她到洞中一片青石板上坐下。

        石板如床榻,加上此洞掩映在濃蔭深處,坐上去極是清涼。

        「碧兒,別急,咱們有的是時間,先說說妳現在怎麼樣了,還有那苗安可曾對妳有什麼非分之想?」

        韓氏雙手仍不停的在他身上摸索著,抬起一對水汪的眸子對楊逸道:「總算李郎還有點良心,還知道關心奴家,不枉奴家將一顆心都拴在你身上。」

        楊逸捉住她那隻向大腿間摸索的手,催促一句道:「妳的心意我自然明白,先說情況如何?」

        韓氏白了他一眼,乾脆將他的手引到自己的雙峰上,這才說道:「奴家這回可全是為了李郎,你可不能棄我不顧,奴家也沒想到事情會鬧成這樣,說來曾家倒也沒有對不住奴家的地方,那大夫人雖然一直對奴家打壓,恨不得將奴家逐出曾家,但曾大官人對奴家還是不錯的。

        唉!自從遇到了李郎,奴家就像失了魂似的,這是朝也思夜也想,李郎,奴家真的不能沒有你,哪怕你讓奴家現在就去死都行,奴家就是不能沒有你!」

        說倒這裡,韓氏突然嚶嚶地哭了起來,從她的哀婉的眼神裡看來倒不像作偽,楊逸拍了拍她的香肩,算是稍作安慰,也不再催促她。

        韓氏又抽泣了一陣才接著說道:「如今曾大官人還被關在縣衙大牢裡,官司打完的那天,曾家長子去了縣衙一趟,回來之後,曾家大夫人就把奴家逐出了曾家,連奴家的身契也還了回來,奴家不忍心那曾大官人受此牢獄之災,去求了那苗知縣,希望他能從輕發落……」

        說到這韓氏連忙抬起頭來,非常認真的對楊逸解釋道:「李郎放心,奴家心裡只有你,滿滿的都是你,那苗知縣雖然對奴家……但是被奴家拖了過去,沒讓他得逞!李郎,你相信奴家好嗎?」

        楊逸心裡暗暗好笑,看來這韓氏有時候確實挺精明,她分明也知道了苗安對她有意思,否則她一個小妾憑什麼去求苗安。

        韓氏似乎很在意楊逸的感受,見楊逸沒表態,急得眼淚直打轉,直到楊逸對她點點頭,她才長吁一口氣,緊緊依偎進他懷裡接著說道:「那苗知縣也答應了奴家從輕發落曾大官人,李郎,你莫要怪奴家好嗎?那天在公堂上為了咱們兩個的性命,奴家才那樣做,可奴家與曾大官人總是夫妻一場,他又一大把年紀了,奴家實在不忍心看他遭那份罪!李郎……」

        楊逸說道:「妳做得沒錯,現在妳既然不是曾家的人了,只要他以後不再糾纏於妳,此事就此作罷吧,對了,妳現在住在哪裡?如何過活?」

        「李郎放心吧,當日從衙門出來,奴家便知道無論如何在曾家是過不下去了,便讓喜兒在城中湖清坊租了個小院,奴家身上還有些積蓄,一併讓喜兒先帶了出來,先這麼著,等以後再想法去盤間店舖做些營生就是,只要李郎別不理奴家,奴家就什麼也不怕!」

        楊逸也沒想到事情變化這麼大,說來也是,不管如何這韓氏在曾家是待不下去了,以她的小聰明,能把私房錢弄出來倒不奇怪,如此也好,管它呢!自己在這個世上,除了對那便宜母親還有些牽掛,別的都無所謂。

        不過韓氏顯然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曾家的長子去了一趟衙門,回來後曾家就將韓氏逐出家門,連身契都還了回來,若不是苗安在後頭施壓,甚至以此作為放曾任行出獄的條件,曾家會這麼好說話,就算抓不到韓氏的真實把柄,但如今一個小妾害得家主進了大獄,光這一點,曾家就不會這般輕易放韓氏出來。

        由此可見,苗安打韓氏的主意已是昭然若揭,韓氏這次去縣衙求他,他沒有動手這是正常,苗安就算再猴急,也不可能在判曾任行入獄第二天就對韓氏下手,那也太明顯了。

        另外當初他判曾任行誣告,也不過是藉機打擊曾家,以便達到他奪取韓氏的目的,並不是真的相信自己與韓氏兩人清白。

        苗安既然不相信自己和韓氏是清白,還會放任自己這個『姦夫』一直逍遙下去嗎?以後韓氏成了他的小妾,或外室,留著自己給他戴綠帽?

        那天他輕易放過自己,不過是想借自己與曾家的案情,先打壓曾家,至於自己,一個沒根基的讀書人,在苗安看來想對付自己大概跟捏死隻螞蟻差不多,以前李逸的劣跡本就不少,只要他想查,很快就能給自己弄出十來條大罪。

        楊逸細細想了一遍苗安的為人,這廝貪贓枉法的事情沒少做,這樣的人要是自己心存僥倖,那定會死得很慘,很可能會在大牢裡受盡折磨,成為一堆爬滿鼠蟻的爛肉。

        危機在一步步逼近,看來先發制人才是硬道理啊!怎麼才能讓苗安這廝先喝一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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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8 16:55:21
第008章 不採而佩,於蘭何傷

        楊逸告別韓氏後,一個人往山下走,路邊松濤陣陣,向山下望去,西湖碧波萬傾,令人心胸十分舒暢,過山腰處的一個涼亭時,楊逸突然聽到一串琴聲傳出!

        那琴聲和著松濤,於中山迴蕩,流洩到平湖之上,空曠而悠遠,細聽之下,那琴聲中釋放出許多複雜的情緒,如在感嘆歲月蹉跎、懷才不遇,同時又帶著一縷曠放的味道,訴說著自身的高與潔,如青蓮之出淤泥,如大鵬之俯瞰大地,楊逸不禁聽得入神,步子也放緩下來。

        他從來沒有想過,一個人竟能以琴聲釋放出這麼複雜情緒,能引起別人這麼大的共嗚,如同將軍聽到了衝鋒的號角,如夜半的旅人聽了孤雁悲聲,楊逸靜聽了許久,不禁輕聲吟道:

        蘭之猗猗,揚揚其香。

        不採而佩,於蘭何傷。

        今天之旋,其曷為然。

        我行四方,以日以年。

        雪霜貿貿,薺麥之茂。

        子如不傷,我不爾覯。

        薺麥之茂,薺麥之有。

        君子之傷,君子之守。

        亭中撫琴之人想是也聽到了楊逸的吟誦,琴聲彷彿受他吟出的詩句感染,漸漸變得浩渺,如江河衝過了山峽的阻礙,一洩千里,浩浩泱泱地注入大海,如洪波湧起回落,清光萬里無罣無礙!

        楊逸吟誦的這詩大有來歷,當年孔子周遊列國,希望有諸侯採用他的學說治國,但都沒有成功,從衛國返回魯國途中,路過隱谷,見谷中蘭花悄然開放,於是不禁慨嘆:蘭花香遠益清,是花中之王,如今卻只能與眾草為伍,如同賢者不逢時,只能與鄙夫淪於一處。

        孔子便停下車,撫琴而歌,表達自己一身將老!自傷不逢時的抑鬱心情。

        而楊逸方才所吟的那首,則是唐代韓愈被貶謫時,與孔子產生相近的心境而作的唱和,但總體而言,境界上卻比孔子的原詩高出一個層次。

        韓愈在詩中『不採而佩,於蘭何傷。』、『君子之傷,君子之守。』這兩句要表達的意思是,一個人懷才不遇,得不到賞識,對於他的才華與品格又有什麼損傷呢?一個君子就算處於不利的環境,一樣會保持他的志向和德行操守的啊!

        等亭中的琴聲漸漸流散於山林之中,楊逸也走到了亭邊,只見亭中一個五十來歲的老者,鬚髮肅然,面容清瘦,一襲樸素的便裝盤坐於古琴前,身邊放著一個酒壺,身後立著一個隨侍的童子,別人多是以茗茶伴琴,這老者卻特別,從他臉上微微的潮紅可以看出,他是在飲酒。

        「難得遇到知音之人,小友何不暫停行止,進來共飲一杯!」

        老者舉杯相邀,楊逸因為他的琴聲生出共鳴,便也暫時拋開心中的俗事,進亭灑脫的長身施禮:「不敢當先生知音之說,晚生李逸有禮了!」

        「李逸!哈哈哈!小友就是在杭州州學裡將朱光庭氣暈的李逸?來來來!那就更要請小友共飲一杯了,請坐!」

        見老者性格爽朗,楊逸也不客氣,直起身子便到他對面坐下,童子上來為楊逸斟酒,山風襲襲而來,酒香隨之四溢,等酒杯斟滿,楊逸左手輕輕攬住右手的大袖,舉杯說道:「晚生放肆了,先生請!」

        楊逸說完,將酒一乾而盡,那老者先是一怔,接著再度哈哈大笑,端起自己的酒杯也喝乾,然後才說道:「有意思!有意思!飲我之酒,竟不請教老夫是何人,狂生也!朱光庭被氣暈,不冤啊!哈哈哈!」

        「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晚生道出姓名,只是出於對長者的尊重,至於先生是否願意賜教,那倒無妨,今日共飲過後,誰又知道來日是否有幸重逢。」

        楊逸一邊說著,一邊搶過酒壺,分別把老者與自己的杯子重新斟滿,大有反客為主的味道。

        那老者不以為意,含笑問道:「你又如何得知,老夫是天涯淪落人呢?」

        「琴聲!先生的琴聲雖然多了一份曠放,但依然夾雜著孔聖歸魯時,那種鬱鬱不得志的意味,若非天涯淪落人,又怎麼能把這種意韻淋漓盡致的融匯到琴聲當中?

        文王夢熊,渭水泱泱,當年姜太公年屆八十,尚能以直鉤垂釣於渭水邊,此等曠達心胸,難道不值得我輩學習嗎?所以,晚生斗膽奉勸先生一句,文王夢熊終有時,先生不妨放開心胸懷抱,且坐看濤生煙滅!」

        「好!哈哈哈!不想小友聽琴一曲,竟對老夫如掌上觀紋,知音難得啊!我章惇大半生起起落落,竟不如西湖邊一少年看得開,慚愧啊!小友請再共飲一杯,老夫受教了!」

        楊逸舉起酒杯,飲到一半差點被嗆著,因為突然被章惇二字驚住了。

        此人竟是章惇,大名鼎鼎的章惇!

        楊逸在州學中與朱光庭爭辯時,曾提到神宗熙寧年間,因大宋西北正在進行河湟之戰,南面同時對荊湖蠻人用兵,遼國此時對大宋進得軍事威脅,王安石為了不三面開戰,只得割讓代州之北的土地給遼國。而當時率領軍隊與荊湖蠻人作戰的,正是章惇。

        章惇是章愈與其乳母的私生子。嘉祐二年考取進士,可是侄子章衡卻考取狀元,雖然他侄子比他還大十歲,但章惇仍然覺得顏面掃地,連侄子都不如,這怎麼行?便不就而去,硬是等下科重考了一回,舉進士甲科,這才作罷!

        可以說,自有科舉以來,這樣的事只此一家,別無分店,別人哪怕只要與孫山名字並列,就屁顛屁顛的去做官了,哪有人像此公這般硬氣?

        此公性格耿直剛毅,好惡分明,看人處事向來非白即黑,容不得灰色地帶。

        章惇曾與蘇軾一同遊學,路經黑水谷一條深澗,章惇過獨木橋於懸崖上題詩,而蘇軾嚇得兩腿發軟,不敢過獨木橋,對章惇感嘆道:「子厚(章惇字)必能殺人!」

        蘇軾說得沒錯,章惇確實能殺人,荊湖南路山區上的蠻人屢犯州府,上百年都未能安撫下來,到熙寧年間,章惇帶兵從洞庭湖南岸一路殺過去,直殺到大理國那邊,把所有蠻人殺得聞風喪膽,從些乖乖接受朝廷管治。

        更重要的一點,此人曾是革新派的主力幹將,王安石罷相後,章惇逐漸上位,成為革新派的頂樑柱之一,可惜神宗皇帝英年早逝,新君趙曙年幼,太皇太后垂簾聽政,重用司馬光等守舊派大臣,章惇一眾革新派全部被貶謫!

        「晚生放肆了!今日何其有幸,得遇一舉招撫西南十六州的章學士!請受晚生一拜!」得知此人竟是章惇後,楊逸於是起身從新見禮!

        章惇仰天一笑,接著伸手在古琴上一拂,一串錚錚之聲迴蕩山間。

        「小友何須如此,談什麼學士,老夫如今的官職是洞霄宮提舉!哈哈哈!洞霄宮提舉!」

        楊逸聽了也很感慨,洞霄宮可不是什麼皇宮大殿,而是杭州城外的一座道觀,章惇的這個提舉的官職,也就是管理一座道觀,權力還不如錢塘縣裡的一個捕頭大。

        難怪章惇剛才在琴聲中,表達出那種鬱鬱不得志來,當年殺遍西南,無人敢逆其鋒的章大學士,竟被貶到杭州來管理一座道觀!楊逸真有點懷疑,朝中舊黨是不是提前發明了放大鏡,才找得出這麼小的官職來給章惇『享受』。

        楊逸從新坐下,除了那一揖禮,態度上並不因得知章惇的身份後,有多大改變。

        真要追根溯源,章惇原本的身份也就是個私生子!和咱現在一樣,私生子是也!

        楊逸坐下來後,淡淡的笑道:「雷為戰鼓電為旗,風雲際會,有些人本身就是一把披荊斬棘的利刃,即便被收於囊中,也遲早會破囊而出,只不過神兵之出,往往要等一個風雲際會的時刻而已。」

        章惇不禁大感有趣,朗笑道:「那麼小友以為,何時才是風雲際會之時?」

        「晚生夜觀天象!紫微灼灼,奮起中天,風雲際會之時當不遠矣!」

        「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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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8 16:55:43
第009章 兩個私生子論道

        楊逸以天象對答,換來章惇一串大笑,兩人於亭中就著松風日影,湖光山色,酒來杯乾,章惇是個爽直的性格,凡事只問目的,不拘虛禮,加上楊逸從琴聲中聽出他的懷抱,以韓愈的《猗蘭操》安慰,大有得遇知音之感。

        更重要的一點,章惇是革新派的領軍人物,而楊逸在州學將舊黨人朱光庭痛斥了一翻,甚至將司馬光視為賣國賊,如今新黨盡數被貶,朝中盡是舊黨把持朝政,楊逸在這個時候敢將舊黨的靈魂人物司馬光斥為賣國賊,這份勇氣天下少有,這才是章惇一見之下,將之引為知己的根本原因。

        兩人喝得面帶微熏,極是快意,章惇突然說道:「聽小友在州學裡的言論,對舊黨大不以為然,那麼小友對王荊公,以及王荊公主持的變法怎麼看呢?」

        楊逸微笑,這是要考考我嗎?別的不敢說,若論見識,好歹咱也多瞭解近千年的歷史發展,連這個都侃不贏的話,那真不用混了!

        「天下人論天下事,晚生一向秉承著這種心態,深論下去,對前賢有不敬之處,還請先生莫要見怪!」

        「青山隱隱,綠水無憂,對此山野美景,咱們今日所論全當風語,小友但請放言!」

        楊逸也不再推辭,不管將來章惇能否東山再起,與這麼一個秉性耿直的人交往,總是人生一大樂事,於是放言道:「三代之下求完人,唯王荊公一人可當之!」

        章惇也沒想到楊逸給王安石的評價這麼高,遠遠高出了他的預期!他也不說話,示意楊逸繼續說下去。

        「當然,晚生指的是王荊公的操守,王荊公當政,從不以私怨打擊政敵,事無不可對人言,此等操守是值得每一個當政者學習的。」

        「那麼小友對王荊公施行的新政怎麼看?」

        「一半一半!」

        「此話怎麼講?」

        「也就是說,晚生認為王荊公的新政一半可取,一半欠妥。」

        楊逸的說法再次讓章惇大感詫異,以楊逸在州學的言論,以及對王安石個人的推崇,應該是極力支持王安石的新政才對,然而聽楊逸這話,竟將王安石的新法一刀兩半,那這還算是支持的態度嗎?

        「小友可否細細道來?」

        楊逸又給倆人倒了一杯酒,這才笑道:「王荊公施行的新法需多,但晚生總結了一下,最核心的無非是免役法,與青苗法。晚生首先說說免役法。

        我大宋原來實行的徭役法,上戶與下戶免役,而所有勞役都壓在了中戶身上,服役者往往破產,甚至人亡,這已是不爭的事實,晚生曾聞京東有父子二人一同服役,因苦不堪言,老父為使兒子能免去勞役,竟撞牆而死(單丁戶不用服勞役),如此慘劇不勝枚舉。

        徭役法還造成了一個災難性的後果,為了免除勞役,許多百姓有田不敢耕,寧願丟荒,總之就是不敢營生,因為富者反而不如貧者,貧者不敢求富,多種點桑,多賣頭牛,囤積點糧食,家裡藏幾匹布,鄰居就說你是富戶,那麼就得去服勞役,結果往往就是傾家蕩產,家破人亡。

        這樣一來,除非你一下子能跳過中戶,成為可以免役的品官士紳之家,否則百姓寧願天天在牆角曬太陽,捉蝨子,也不願多去勞作,這樣一來,導致鄉下民戶多是赤貧之家,整個大宋的生產力凝滯不前,百姓貧困,朝廷也就貧困。

        針對這些弊端,王荊公當初推出免役法,免役法的主要內容是廢除所有勞役,改交助役錢,品官士紳之家也要交,官府再用助役錢僱人擔任勞役,這等利民而且能促進整個大宋生產力發展的好法,自然應該大力推行。

        至於青苗法,此法本身很好,但施行的方法卻不可取,王荊公施行的青苗法,是以常平倉與廣濟倉的存糧為本金,向百姓發放青苗款,這本身就不值得提倡。

        常平倉與廣濟倉主要作用是,豐年大量收購糧食,以免穀賤傷農,荒年則糶出糧食,平抑市面糧價,以免百姓購買高價糧導致破產。

        常平倉與廣濟倉可以說就是朝廷用於救助百姓的機構,每朝每代,只要還有點責任心,就應該盡力維持這種利民的機構運轉。

        而青苗款佔去了常平倉與廣濟倉的糧儲,也就等於朝廷放棄了對百姓的救助,這是第一點不可取之處。

        第二點,青苗款在實施的過程中,完全走樣,所有的款項幾乎都是強行貸給了那些上戶、中戶以及城中作坊,而真正需要貸款的赤貧之家卻沒有得到青苗款的扶助。

        這種施行的方法,事實上就是朝廷在對富戶進行財富掠奪,對貧苦老百姓根本沒什麼益處,王荊公大概是想通過這種形式來縮小貧富差距,抑制土地兼併。

        但那些大富之家,還你一些貸款利息無傷本身,但卻苦了那些中戶及手工作坊者,他們本不需要貸款,卻強行攤派給他們,他們很可能也因此破產,成為赤貧之家,朝廷通過青苗款實行變相的掠奪,國庫是變豐盈了,但卻迫使了更多中戶變成下戶。

        朝廷用本應拿來救濟貧困百姓的常平倉糧儲去向富戶放貸,這樣既傷了富戶,也傷了貧家,只富了朝廷,最終只會導致天怒人怨,得不到一絲支持,這等新法不要也罷!」

        楊逸對免役法的分析還好說,對青法的分析卻讓章惇震撼無比,確實,一條法令若將天下人都得罪完了,不管富者或貧者,得不到任何一個階層的支持,這樣的法令強行實施下去,那麼這個朝廷可就危險了!

        章惇一直是新法堅定的支持者,但聽了楊逸今天一席話,不禁悚然而驚,方才那種曠放灑脫不見了,竟然慎重的起身,向楊逸長身一禮!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師,此言誠不欺我也,今日在此鄉野之間,得聞小友此翻警世之言,何其幸哉!老朽半生皆致力於推行新法,今日方知往日之非,真個如同醍醐灌頂,小友請受老朽一拜!」

        楊逸連身子都沒動一下,淡然笑道:「先生著相了!方才是誰說來著,青山隱隱,綠水無憂,對此山野美景,咱們今日所論全當風語,先生難道竟是個言不由衷之人?那還真讓晚生失望啊!」

        「哈哈哈!」

        山林之中,頓時迴響著章惇無比爽朗暢快的笑聲,兩人不時互搶酒壺,爭著為對方斟酒,對著一面湖水,放懷暢飲。

        章惇還想讓楊逸細談其它新法,楊逸卻答非所問:「先生,今日就算了,來日可不許如此,就這麼一壺酒,爭來搶去的多不爽快,來日有幸,先生一定得多備些,要什麼杯子?銀漢爛漫,北斗為勺,那樣飲起來才算痛快!」

        章惇再次大笑,楊逸卓越的見識,灑脫的性格,張狂的做派,可以說太合他的脾胃了!連連高呼相見恨晚,對楊逸小友的稱呼一直不改,而自稱從老夫變成了老朽,一字之差,意義卻差別很大,老夫多少有些託大之意,老朽就顯得非常的謙遜了。

        兩人在亭中共飲了近兩年時辰,章惇問明他家住何處,並邀他常往洞霄宮走動,這才放他下山。

        楊逸回到城中後,立即跑去打聽苗安的底細,以感謝那天給自己透露消息為由,將張龍和趙柴請到酒樓裡吃酒,三人在席間開懷放飲,楊逸一口一聲張大哥、趙大哥的叫著,親如兄弟一般,張龍兩人見他一個舉人與自己這些衙役如此客氣,對他也是好感倍增,何況與楊逸這樣的才子結交,不但有面子,將來楊逸真個金榜題名時,說不定還能傍上高枝。

        這樣融洽的氣氛下,楊逸一翻旁敲側擊,對苗安的事很快就有了更多的瞭解,這廝不但貪贓枉法,還常常草菅人命,這不但讓楊逸的危機感更強烈,也更堅定了扳倒他的決心。

        在楊逸有意引導下,從張龍他們口中還得知兩件事,第一件是昨天苗安曾把縣裡的捕頭李濤找去,詢問有關楊逸的事。上次的官司已了,苗安將捕頭李濤找去詢問自己的情況,這就十分耐人尋味了,從這一點上可以印證,苗安應該不會放過自己。

        第二件事是得知了苗安和知州陸惜禹、提刑使余應賢都有嫌隙,但與經略使馮國順關係很好,在官場關係上算是馮國順一脈。

        杭州既是州治所在,也是兩浙路路治所在,城裡的衙門多如牛毛,相比起來苗安這個錢塘知縣不過是小蝦米。但自己力量更小,要想扳倒他就得從他的政敵那邊借力,聽到苗安竟與杭州兩位大員有嫌隙,雖然有經略使罩著,但楊逸覺得自己的計劃大概可以順利實施了。

        與張龍他們吃過酒後,楊逸找了家縫製鞋襪襆頭的鋪子,讓人按他的要求改製了一雙高邦的靴子,等做好後他拿回家又鼓搗了一個時辰,穿上去試試,整個人瞬間增高了幾公分,大宋朝的第一對增高鞋總算是大功告成了。

        他那便宜母親楊氏見他有些不務正業,遲疑了一下,還是出聲勸道:「逸兒,你是怎麼了?州學的事情才剛剛消停,這兩天你又不好好讀書,擺弄這些雜物做甚?逸兒,娘親求你了,回去好好讀書吧!」

        楊逸聽了有些好笑,有又些感慨,都說慈母多敗兒,楊氏這何止是『慈』,與其說是在說教兒子,還不如說是在哀求來得貼切,難怪以前李逸在外面風流快活毫無顧忌,楊逸看著她眼角那幾道淺淺的魚尾紋,有些不忍心,楊氏若是強硬暴虐的態度,他倒無所謂,可當一切都是耳邊風,偏偏她這樣軟弱的樣子,讓人生不出逆反之心來。

        或許,柔弱也是一樣力量吧!

        「娘,孩兒長大了,你不必過於操心,孩兒做事有分寸的,其實這讀書也講究個勞逸結合,若是成天捧著書本看,反而使得事倍功半。」

        楊氏雖然性子軟躍,但到底不傻,接口說道:「我兒自己有分寸就好,娘親見你這兩天都沒能安心下來讀書,是以才說你兩句,我兒快別擺弄這些了,上樓讀書去吧!娘親熬碗蓮子湯給你補補身子。」

        楊逸無語了!徹底敗在楊氏這種無微不至的關懷、海般深的母愛呵護之中,是的,她很柔弱,但卻無所不容,楊逸自認還有那麼一丁點良知,所以生不出抗拒的念頭來。

        他趕緊脫下腳上的增高鞋,蹭蹭幾下跑上樓去了!

        楊逸一個人在樓上思量著,現在基本可以確定苗安要對自己動手,但他會選在什麼時間動手卻不知道,在楊逸猜測中,應該會過些時日,然而這只是自己的猜測,自己若困在家裡,苗安動起手來,一抓一個准,自己連個應變的機會都沒有。

        常言道狡兔三窩,看來自己也得另外弄個小窩,先搬出去住一段時間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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