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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何昊遠]大宋私生子[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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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10 16:19:06
第030章 弄花香滿衣

        不出楊逸所料,最終李湘弦看中了他的詩!使他贏得了與尹焞等人的一場豪賭!

        倒不是他的詩比尹焞的好多少,細論來也就在伯仲之間,楊逸之所以有必勝的信心,那是另有原因。

        廳中的客人不管這些,誰勝出對他們來說差別不大,這時再次為楊逸大聲喝彩起來,心裡只巴望著這樣的豪賭天天上演,才合他們的心意。

        尹焞等人臉色陰沉,拋開巨額的資財不算,光是顏面掃地這一條,就讓他們羞憤欲死,他們原先口口聲聲將楊逸倆人諷喻為「二壯士」,就差沒直接叫粗陋匹夫了,然而他們剛才貶低得越利害,相當於現在打自己的耳光就越響亮!

        尹焞再不堪忍受廳中男女的目光,感覺所有人看向他們的目光都充滿了嘲弄!他拂袖而起,準備離去!但異香院的老鴇哪裡肯就此讓他們走啊?一臉媚笑的上來招呼著這幾位財神。

        楊逸起身哈哈大笑道:「尹才子、洛才子,承讓了!廳中的各位同好!咱們理應謝過幾位才子的慷慨美意啊!來來來!我給大家介紹一下,這位才子叫尹焞、這位姓洛,未曾得聞其大名,大家稱之為洛衙內便是了!」

        對於與自己作對的人,楊逸從不心痛自己的拳頭,必將予以最猛烈的還擊!廳中的嫖客們聽了楊逸的話,還真的紛紛起身,向尹洛倆人施禮道謝,不管這些人是真心道謝還是借此嘲弄,總之廳中氣氛熱烈異常,歡聲笑語加上鶯歌燕舞此起彼伏。

        尹焞幾人恨在地上找個洞鑽進去,臉色由紅轉紫,最後變成醬黑色,楊逸不再去管他們如何與老鴇交涉,對覃子桂說道:「子桂啊!這四位美人今夜全是你的了!別辜負了尹才子他們一翻美意哦!當然,也要保證明天起得了床才是,否則那將大大有損咱們『二壯士』的聲譽啊!不多說,愚兄去也!」

        「楊兄別忘了替小弟向湘弦姑娘問聲好!」

        「哈哈哈……」

        楊逸在廳中同好的歡送聲中,隨著引路的丫環向異香院的後院走去!穿過一道花木掩映的垂花門,一進入後院,外面的喧囂聲就變得隱隱約約,四周寧靜的氣氛讓人一下子清醒了許多,假山亭台依舊,依稀故地重遊。

        左邊那棟雅緻的小院裡燈籠高掛,來開門的正是那夜楊逸見到的那個丫環,只聽她柔聲問道:「奴婢可兒,敢問可是楊公子到了!您快請進,我家小姐正在樓上等著楊公子您呢!」

        楊逸笑笑,沒說什麼,隨著她上樓而去,這叫可兒的丫環現在的樣子柔柔弱弱的,提著燈籠走在前面很有些娉婷的美態,若不是那夜親眼所見,誰能相信她竟是彌勒教的護法?這些神密教派隱藏之深,簡直讓人防不勝防!

        可兒推開李湘弦的香閨,對楊逸一拂道:「我家小姐早已恭侯多時,楊公子請進,奴婢就不打擾楊公子雅興了!」

        楊逸邁步走進香閨,地上鋪著西域出產的名貴地毯,給人很舒適的感覺,房中珠簾繡戶,空氣中飄著一縷淡淡的暗香,琴棋書畫擺放得法,錯落間給人一種很高雅很觀感。

        那位粟髮碧眼的李湘弦就站在小几前,正素手分茶,楊逸進來,她回身一拂笑道:「楊公子,奴家有禮了,您快請坐。」

        美!極致的美!真個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她那口官話夾著一絲江南綿軟的口音,聽起來十分悅耳。

        楊逸走到她對面坐下,臉上雖然沒有猥褻的神色,但兩道目光卻毫不避諱的在她身上注視著,彷彿在專心致志的欣賞一幅仕女圖。

        李湘弦抿嘴一笑說道:「果然詩如其人,楊公子的詩霸氣十足,楊公子看人的目光也是如此,奴家這薄柳之姿,怎當得公子這般審視?這真讓奴家無地自容了!」

        楊逸呵呵一笑,目光依然沒有移開的意思,嘴裡答道:「湘弦姑娘太自謙了,您若無地自容,讓滿天下的女子可怎麼活啊?對了,湘弦姑娘該是來自西域吧?」

        「奴家祖上是波斯粟特人,但從曾祖一輩就來到大宋,世居於明州。」

        李湘弦一邊說話,一邊給他遞茶,倆人對坐細語,話題很快轉到詩詞歌賦上,李湘弦神情有些窘迫地問道:「楊公子的詩大氣磅礡,只是,奴家有些不解,楊公子詩中的『光明頂』三字作何解釋?還望楊公子不嫌奴家愚昧,加以賜教?」

        終於來了!楊逸暗暗一笑,臉上突然故作神秘地說道:「在下曾聽說在西域有人信奉一種神,這神的名字叫……叫什麼來著?」

        李湘弦心裡立即浮現「光明神」三字,她嬌美的臉上看不出變化,但心裡已經浮起些許忐忑了,摩尼教在前唐就被斥為邪教,明令禁止傳教,大宋也一直執行這樣的禁令,而且她們剛剛殺了朝廷命官,聽了楊逸的話難免有些疑神疑鬼,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做賊心虛吧!

        楊逸做足了姿態,這時才一叩桌面說道:「對了,這神的名字叫耶穌,傳說在耶穌之前,世間是黑暗的,耶穌便說:要有光!於是,耶穌的頭頂便大放光明,世間從此也便有了光!在下詩中的光明頂大致也就取意於此!」

        李湘弦聽了忍不住暗舒了一口氣,只要楊逸不是在影射她們光明神教就好!她嬌俏地嗔了楊逸一眼,說道:「楊公子果然博學多才,只是您作這神神秘秘的樣子,讓奴家心裡覺得怪怪的!」

        「呵呵!這不是一時沒想起來嘛!湘弦姑娘多多見諒!」

        李湘弦笑著,正要問他是想聽琴還是接著品茶論詩,誰知楊逸又突然說道:「還有,在下還聽說過一種光明神!起源於波斯薩珊王朝,湘弦姑娘不會不知道吧?在下聽說原來光明神教對你們粟特人影響是最大的,初時傳入我中土之時,也是很受歡迎的,光明神導人嚮往光明與善良,這很好,可惜了!」

        李湘弦剛放下的心一下子又提了起來,差點被他唬得失態,她臉上媚笑嬌嗔道:「楊公子不會懷疑奴家是光明神教的人吧!」

        楊逸目光烔烔地盯著這『妖精』看,如藍寶石般湛藍的雙眸,朱唇皓齒,一顰一笑無不引人沉醉,李湘弦從來沒有被別人這麼肆意的逼視過,他的目光如有實質一般,所過之處讓李湘弦感覺到一陣燥熱。

        「呵呵,其實就算湘弦姑娘是光明神教的人,在下也覺得沒有什麼!光明神導人嚮往光明,這沒什麼不好,可惜光明神教不能像佛教那樣堅持住。

        前唐武宗會昌五年滅佛時,光明神教也遭受池魚之殃,從此轉變成秘密宗教,殊不知越是神秘,越為朝廷所不容,也越容易受一些野心家利用,把光明神教作為造反的工具,用來蠱惑人心。

        其實就我個人看來,光明神教教義是很好的,可惜沒能像佛教那樣堅持住,佛教自傳入中土以來,也一而再的遭到朝廷的打擊,多次滅佛,但佛教無論遭遇怎樣的困境,始終沒有轉變成秘密宗教。

        他們以割肉伺鷹的精神,不管付出多大的代價,都頑強地堅持著導人向善的教義,因此滅佛的風波一過,佛教很快又能大行天下。

        而光明神教正是因為缺少這種韌性,以至淪落成眾人眼中的邪教,太可惜了!從這件事咱們不難看出一個道理,凡事貴在堅持啊!」

        李湘弦臉上還在若無其事地笑著,心裡卻早已是翻江倒海,楊逸的話一針見血的指出了摩尼教沉淪的原因,誰說不是呢?當初摩尼教不但盛行波斯,傳入中土時也是得到朝廷允許的,發展也十分迅速,可惜沒能像佛教那樣強韌,一被朝廷打擊便立即轉化為秘密宗教,從而更為朝廷所不容。

        「奴家祖上雖然是粟特人,但遷來中土已經好幾代,如今……」

        「湘弦姑娘不必解釋這些,我真沒有說你是光明神教中人的意思,只不過談到此事,小小的感懷一下而已,還望湘弦姑娘不必介意!」

        李湘弦豈會就這麼相信他,將話題岔開後,邀他起身賞畫時,蓮足彷彿無意的一伸,楊逸就像一個文弱文生,一個趔趄,身體搖搖晃晃就要摔倒!

        「楊公子,對不起…….啊!」

        她假意試探楊逸,見他真個快要摔倒,趕忙伸手拉他,誰知楊逸突然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把攬住她的纖腰,李湘弦猝不及防之下,兩人雙雙倒在地毯上,楊逸摔得臉色煞白,一手無意間正抓在她那豐盈的酥胸上,嘴唇也正好印在她的櫻唇間。

        這突然發生的變故讓李湘弦怔住了,她雖然身在青樓,但冰清玉潔,何曾被人這麼碰觸過身體,楊逸也『怔』了一下,然後突然像著了魔似的,呼吸粗重起來,接著熱烈地吻上她的香唇,舌頭如靈蛇般頂入她的口中,與她的香舌攪在一起。

        李湘弦剛想反抗,乳峰上的櫻桃突然被輕輕一捏,又再輕彈,讓她瞬間如電流透體,渾身感到一陣陣酥麻,嘴裡悶哼一聲,香舌隨即被他噙住,那種深深的吻帶著霸道的掠奪之勢,讓她感覺快要窒息了。

        《素女經》、《洞玄子》這些書絕不是白白研究的,楊逸如神仙老手,駕馭著李湘弦的每一個敏感處。口、手、身體每一個能利用上的部位都利用上了,動作既充滿了霸道的感覺,又能帶給李湘弦這種處子無盡的快感,讓她不自覺的沉淪其中。

        李湘弦確實很快不知身在何處,腦中因缺氧而變得一陣陣的暈眩,身體上傳來那種不可抗拒的快意,讓她不自覺地回應著楊逸的索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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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11 20:18:33
第031章 廟裡的科舉

        燈影之下,李湘弦臉上紅潮未退,豔若海棠初開,心中還像隻小鹿在亂闖似的,想起楊逸霸道的侵掠,讓人窒息的深吻,還有那些讓人欲罷不能的愛撫,她當時真個是魂飛雲端之上,不知身在何處。

        李湘弦從來不知道自己的身體會有這麼強烈的反應,在楊逸盡情的撩撥下,她當時徹底迷失了自己,身體的熱烈反應讓她欲拒還迎,一副任君採摘的樣子!

        想到這些李湘弦又羞憤欲死,既是惱楊逸,也是惱自己,她雖身處青樓,但這只是出於掩飾身份的需要,她從來不認為自己是個淫蕩下賤的女人,但今天的反應,讓她有種無地自容的感覺。

        楊逸最後卻放過了衣衫半解的她,這又讓她有些感激,她現在還需要保持處子之身,但不管如何,楊逸那俊逸的形象已經深深烙進了她的心田,再也不可能抹去了,因為全身已經被楊逸愛撫了個遍,而且在他的撩撥下還來了平生第一次情潮,這與失身還有什麼差別?

        最後想到楊逸說的那翻話,李湘弦又不禁幽幽一嘆,誠如楊逸所言,光明神教導人嚮往光明仁善,初衷本是好的,可惜沒能像佛教那樣堅持住,但如今光明神教已經被列為邪教兩三百年了,還有機會轉回陽光下嗎?

        李湘弦從小便光明神最虔誠的信徒,若是能讓光明神教像佛道兩家一樣,能光明正大的傳播教義,就算讓她獻出自己的生命她也絲毫不猶豫,這也是她們光明神教選擇與彌勒教合作的原因。

        彌勒教不但給她們提供很多便利,而且承諾一但奪得天下,將允許光明神教自由的傳教,彌勒教能不能成功、成功後守不守信義不知道,但這是處境極度艱難的光明神教唯一的救命稻草。

        甚至光明神教也希望組織自己的信徒造反,就是為了有朝一日光明神教能大行天下。

        李湘弦還在想著心事,房門被推了開來,那個叫可兒的丫環走了進來自己找了張椅子坐下,冷聲問道:「探清楚了嗎?那個姓楊的到底知不知道你的身份?」

        「林可兒,你少裝模作樣,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一直在暗中偷聽!」

        「若不是知道我在暗中偷聽,你這淫婦怕早跟人家成就好事了吧?哼!你要跟誰上床我偷得管,但你要記住,千萬別壞了咱們的大事,否則,你知道後果會如何的。」

        李湘弦又羞又惱,立即回頂道:「你才是淫婦呢!還說我,你與城中那姓柯的書生早有姦情,這事還瞞得了人不成?」

        「你……」

        林可兒先是大怒,卻又很快平靜下來,現在彌勒教有求於光明神教,為這點小事跟李湘弦翻臉不值得,她很快把話轉回到正題來:「我們教主有令,盡快讓你們那聽宣夫人燕氏把法端介紹給孟皇后或她的姊姊,如今孟皇后失寵,正是最合適的時機。」

        林可兒說完這話,很快退了出去,李湘弦獨自在房中思量著,今天楊逸那翻話對她的影響太大了,光明神教要是換一個方式,難道就真的不能走到陽光下嗎?難道非要靠這種鬼鬼魅魅的手段才行嗎?

        若是真配合彌勒教實施了這次計劃,光明神教怕是只能一條道走到黑了!

        林可兒提到的聽宣夫人燕氏,原來不過是一個尋常的市井婦人,給人做乳母,六年前加入光明神教,不想前年時來運轉,她餵養大的孟氏突然被選入宮,做了大宋皇后。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這下連燕氏也封了個聽宣夫人的爵位,一下子成了京中貴婦人;

        這還是其次,主重要的是燕氏從此能出入禁中,彌勒教正是看中了燕氏這點好處,打算利用燕氏來實施一個驚天計劃,為此不惜對弱小的光明神教恩威並施,迫使光明神教與彌勒教合作。

        李湘弦想了很多,最後幽幽一嘆,自己還有選擇嗎?

        楊逸回到狀元樓客棧,向小二要來冷水泡了個澡,才將滿腔的慾火壓下去,倒不是他有意做聖人,事到臨頭放過李湘弦是因為這女人身份太複雜,而又美得讓人難以忘卻,他真擔心一但要了這女人的身體,自己會動了真情,到時事情會出現什麼變化就很難預料了。

        另外就是他察覺到有人在暗中監視,想來定是那叫可兒的丫環,若是自己正縱橫馳騁時,這丫環在身後來上一劍……

        總之,這些因素使楊逸放過了這朵捏在手心裡的鮮花,不過,也算大有收穫吧,真美啊!那豐碩而溫軟的峰巒,那圓潤修長的玉腿,那綿軟纖細的腰肢,還有那欲拒還迎的婉轉嬌吟……

        為了不再麻煩小二提冷水,楊逸飛快的上塌盤腿而坐,凝心靜氣的練起吐納功夫來。

        接下來兩天楊逸與覃子桂都在老實在客棧中備考,到了三月初一這天,東京城萬人空巷,上到達官貴人,下到普通百姓,全湧到西水門外的金明池觀看水軍爭標。

        每年三月初一到初三這幾天,朝廷都會在金明池大演水軍,同時還組織各種競技活動,花樣繁多,十分吸引人,楊逸與覃子桂把書本一扔,也跑金明池去了。

        金明池周圍九里三十步,中有仙橋,橋面三虹,朱漆闌楯,下排雁柱,中央隆興,謂之駱駝峰,彷彿彩虹橫架水面上。橋頭有五殿相連的寶津樓,位於水中央,重殿玉宇,雄樓傑閣,期間飾以奇花異石,放養珍禽怪獸;

        船塢碼頭、戰船龍舟,樣樣齊全。三月初正是金明池春意盎然之時,桃紅似錦,柳綠如煙,花間粉蝶,樹上黃鸝,這些美景加上各種刺激的表演,使京城居民傾城而出,一齊湧到金明池來。

        最為刺激的是那種水鞦韆,池中兩艘畫船併排,船上立著數丈高的鞦韆,船尾有伎人做各種雜技表演,旁邊又有一些禁衛軍官兵擊鼓吹笛助興。

        然後一人現身登上鞦韆,穩穩蕩起,越蕩越高,當身體與鞦韆的橫架差不多平行時,突然騰空而起,棄鞦韆而出,在空中翻躍幾個觔斗,或是做出各種花樣,最後擲身入水,有些像後世的花樣跳水,但水鞦韆的視覺效果要好出許多,刺激許多。

        池邊無數的百姓在觀看,喝彩聲此起彼落,楊逸看得很過癮,他十分喜歡宋人這些生活方式,看似散慢,多有逗趣玩樂,但又處處將競技健身融合的玩樂表演之中,官府也很重視引導,經常會組織一些大型的全民比賽。

        像金明池在太宗時原本只是單純的演習水軍,但光是這樣吸引不來多少百姓觀看,於是便逐步增加了許多表演性節目,像水鞦韆之類的,目的無不是將更多的百姓吸引過來,讓他們一齊參與進來。

        看過金明池的熱鬧之後,楊逸兩人再次窩在客棧裡備考,這段時間沒人來打擾他們,顯得非常的平靜,朝堂上也非常平靜,或者可用噤若寒蟬來形容,因為趙煦竟然不顧元祐黨人的極力反對,同意了張商英那份奏章所請,把東京城裡各部門九年來的公文檔案一律封存,由張商英來負責勘察!

        都說法不責眾,趙煦這是要幹嘛?絕望的朱光庭等人不禁對即將到來的恩科考試多也幾分期盼。

        就在這種萬眾期待中,恩科如期而至。

        天還沒亮,楊逸便和覃子桂挎著考籃出了狀元樓,街上已是人來人往,數不清的學子向國子監對面的武成王廟趕去!

        武成王廟供的是興周的姜太公姜尚,初來東京的人或許會因此誤會,以為這些學子是進考場前先去廟裡燒香,求姜太公保佑自己考個好成績,而事實上,科舉考試的場地就設在武成王廟。

        北宋有個非常有意思的地方,它是重文抑武最嚴重的一個朝代,但它竟然沒有科舉考試專用的貢院!前唐時候朝庭就把禮部南院設為專門的科舉考場,而到了宋代,自開國以來,禮部就一直是借這個廟那個廟舉行,比如武成王廟、開寶寺、景德寺。

        儒家最莊嚴的科舉考試卻要借佛家的地盤來完成,不知這算不算是一個諷刺呢?

        從太宗時起,就有很多官員上奏章反映此事,但經過一百多年,貢院依然沒個影子,是大宋不重視文教科舉嗎?笑話!是大宋沒錢建個貢院嗎?笑話!

        楊逸實在想不出是什麼原因,導致大宋一百多年還建不起個貢院來,這就是他覺得有意思的地方!

        「子桂啊!一定要穩住,入場後不要慌,不管什麼樣的考題,先靜心在思量一下再下筆!以你之才,只要不自亂陣腳,考個進士不難!」

        倆人來到武成王廟,門前的士子已經排起長長的隊伍等待進場,楊逸抓緊這最後時間給覃子桂再鼓鼓勁!

        「謝謝楊兄,小弟預祝楊兄能一舉奪魁!」

        「呵呵,那榜眼我就留給子桂你了!」

        楊逸剛說完,身後就傳來一聲冷哼!他回頭一看,不是尹焞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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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14 00:35:11
第032章  震撼天下的考題

        趙煦招回京的第一批元豐黨人只有十來個,大部分被安插進了台諫部門做言官,這個做法很好理解,你要做什麼事之前,那就得先掌握話語權,掌握輿論導向。

        不僅如此,台諫官員更利害之處是掌握著彈劾權,上到首相,下到小吏,他們都有權彈劾!一但彈劾案得到皇帝的首肯,他們甚至有權對宰相進行審查。

        所以,這些言官品級不高,但權力非常大,無論誰想順利執政,台諫這片陣地都必須是首先要爭取的!趙煦這麼做再正確不過。

        不過,這卻讓目前的李清臣陷入了孤軍奮戰的境地,張商英的提案一得到趙煦的首肯,他就帶著剛調回京的那些言官,一頭紮進了各部的公文檔案中去,沒日沒夜地幹著,但朝廷各部門九年來的公文檔案何其浩渺,他們一紮進去,短期內根本抽不出身來。

        李清臣便又變成了煢煢一身,他被推薦做了恩科主考官,但放眼四周,所有的副考官都是元祐舊黨,這些天來,李清臣除非公務需要,基本沒和他們多說一句話。

        幾位副主考總是湊在一起,竊竊私語,偶爾瞟李清臣一眼,而李清臣對他們幾乎是不屑一顧。

        李清臣是清高的,因為清高,王安石掌握朝政時,他雖然認同新法,卻沒有一個勁的往新黨裡擠,否則以他的才華與狀元的出身,官位一定會急速上升;也正因為清高,司馬光當政時,明知事不可為,他依然以一己之身奮力的抗爭,絕不妥協!

        時間到了,李清臣輕咳一聲說道:「時辰已到,各位大人請過來,共同查驗考卷的封漆是否完好吧!」

        幾位副主考便一起過來,仔細地查看了封漆,確定沒被人動過後,這才把考卷取出,然而等看清考試題目時,幾個副主考頓時色變,一個叫錢同的副主考失聲道:「這怎麼可以?這怎麼可以……」

        他喃喃地重複這句話,彷彿痴呆了一般,其它各人看了考題,有的也像錢同一樣,有的則激起滿腔的憤怒。

        李清臣臉上波瀾不驚,淡淡地說道:「各位大人,時辰不早,這是陛下親政開的恩科,若是出了差錯,各位大人怕是承擔不起,來人啊!立即將考題發下去!」

        正所謂冤家路窄,楊逸的考舍剛好與尹焞的面對面,兩人從通道上一齊走過來時,楊逸談談地笑道:「尹才子,今天要不要再賭一把?當然了,要是異香院那樣的事情再來一回,怕是尹才子沒臉在東京呆下去了,不如這樣吧,來日放榜,誰的名次屈居於後,就到豐樂樓擺一桌!請來東京城的兩位行首作陪就行了,尹才子你看如何?」

        一提到異香樓,尹焞頓時有種七竅生煙的感覺,不過他很快冷靜下來,冷哼一聲說道:「姓楊的,你不必如此激我,除了這些陰謀詭計,你還會什麼?」

        「談不上陰謀詭計,若是尹兄連這麼一句話也大動肝火,以至無法靜心考試的話,在下奉勸尹兄還是及早回家的好,官場可比這險惡多啦!」楊逸一看尹焞不受激,立即換了一套說詞,倒像誠心為尹焞生命安全考慮一般。

        尹焞心中一動,沒有立即反駁,不管楊逸心思是好是壞,但他說的這話卻是真有道理的,自己幾回對上楊逸,雖然不是輸於肝火過旺,但自大輕敵絕對佔著很大的原因,想到這,他重新回頭看了一眼楊逸,說道:「君子一言!」

        「駟馬難追!」

        楊逸起初確實是想激激尹焞,沒想到這人年紀輕輕,涵養功夫還挺了得,沒受激,真答應下這賭局了,此次楊逸雖然沒有必勝的把握,不過就算是輸了,也不過是請桌宴席而已,錢能解決的問題,就不是問題了!

        倆人都是淡淡一笑,各自進入自己的考舍。

        很快試題便發了下來,楊逸一看,不由得大訝,這道試題很長:

        今複詞賦之選,而士不知勸,罷常平之官,而農不加富,可差可募之說雜,而役法病,或東或北之論異,而河患滋,賜土以柔遠也,而羌夷之患未彌,弛利以便民也,而商賈之路不通。夫可則因,否則革,惟當之為貴,聖人亦何有必焉!

        換成白話文意思就是:

        自元祐科舉考試恢復以詩詞歌賦為主,選出的人才沒有一點治政能力;廢除青苗法,常平倉等惠民機構卻沒有完善,使百姓更加困苦;

        廷議役法好壞,多年沒結果,弄得一團糟;黃河改道了,是向東導回還是順它北去,爭論不出個結果,搞得年年水災氾濫;

        割讓土地去討好西夏,結果適得其反,西夏氣焰更囂張,屢屢犯境;放棄稅收利潤說是給百姓方便,工商業反而停滯衰退;

        世上的事,行得通的可以沿襲下去,結果糟糕的一定是政策出了問題,必須改,只有適合時勢的政策才是務實的,聖人做事什麼時候又一定死守陳規了。

        楊逸看了這道考題,也不禁心潮起伏,與其說這是一道考題,還不如說它是一顆原子彈,一顆投向元祐舊黨的原子彈。

        考題本身就從科舉、政令、役法、治河、外交、鹽鐵弛禁這方方面面,將元祐舊黨執政期間的政策批判得體無完膚,全盤加以否定,就像李唐否定楊隋、滿清否定朱明,這種血淋淋的批判往往只有改朝換代才會出現,不如此不足以證明自己是大義所在。

        楊逸幾乎立即肯定這是趙煦自己出的考題,至少也是他授意的,否則換個人都不敢這麼幹,趙煦是想通過這道考題,向全天下宣告他的施政綱領啊!

        而一但這種全盤否定成立了,目前朝堂上那些元祐黨人下場如何?

        不想可知啊!

        楊逸還在心潮起伏之際,對面的考舍裡的尹焞突然拍案而起,拿著白卷就走出考舍,睥睨地看了楊逸一眼,楊逸回以一個淡然的微笑!

        「安可如此搏取功名?」

        本來考場裡落針可聞,尹焞拍案而起,接著推門而出,弄出的動靜早已引得一個個考生將頭探出考舍來,他傲然的拋下這句話,立即交白捲去了!

        英雄啊!

        真理的鬥士啊!

        九年來的老式教育培養出的大多是守舊的學生,看到考題時他們也氣憤,只是沒人有勇氣站起來,而現在,他們以無比熱烈的、崇拜的目光,目送著尹英雄一步步地走向主考官所在的房間。

        「尹兄!記往啦,只有小人才會食言而肥!」

        楊逸突然輕輕呼出這麼一句,讓昂然走著的尹焞腳下一個趄趔,差點摔倒!

        「吵什麼吵!不知道考場的規矩嘛?」

        監考吏員適時出現,楊逸趕緊將頭縮了回來,捂嘴而大笑!尹焞啊!你要做英雄前,得先考慮一下代價啊!他娘的,早知道這樣,剛才開個天下第一的賭局豈不快哉!這才兩個行首!少了些啊!

        其它考生被尹焞的壯舉激勵,雖然沒有跟著尹焞交白卷,卻選擇了另一種鬥爭方式,他們一個二個鬥志昂揚的提筆疾書,遣詞用典,筆下洋洋灑灑數千言,開始對考題進行熱烈的反駁痛斥。

        楊逸懶得去管這些,悠然的磨好墨,又細想了一會,這才下筆行書:歷朝歷代,隨著時間推移,往往會出現田增而稅減的情形,針對這些弊病,朝廷應如此施為;

        清丈土地,擴大徵收面,使稅賦相對均平;

        統一賦役,將賦役歸於地,計畝徵收,把力役改為僱役,由官府統一從稅賦中抽銀僱人代役,限制苛擾,使賦稅趨於穩定;

        計畝徵銀,官收官解,使徵收辦法更加完備。

        楊逸的這份答卷字數不多,而且對元祐間的施政得失沒有直接加以炮轟,以前誰對誰錯一概不去議論,而是根據實際,提出了自己對賦稅役法的建議。

        當然,既然提出變革,這也等於是間接表了態,否定了元祐黨人墨守陳規的施政方式!

        楊逸明白,最後一條計畝征銀在大宋可能有些不實際,施行起來有些困難,楊逸是故意的,因為他是考生,是在作一道科舉考題,而不是宰相在制定施政的方略!

        既讓人看到你抽刀了,又不讓人看清你的刀鋒所在,或許,這樣效果會更加好些吧!

        楊逸是第二個交卷,這也是他第一次與李清臣面對面!

        李清臣六十歲左右,臉型清瘦,顎下長鬚,眼神很明澈牟利!

        為了防止作弊,大宋的科舉考試實行糊名謄錄製度,考生答卷在沒有糊名謄錄之前,主考官是不能看考生的答卷內容的。

        但楊逸如此迅速的交卷,李清臣還是不禁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楊逸淡淡一笑,對李清臣他不存在什麼特別親近的感覺,更沒有對楊氏那種血濃於水的親情,輕輕一揖之後,楊逸靜靜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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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3章  朝野共鳴

        之前太皇太后的死,趙煦給章惇等人復官,招回十來個元豐黨人,這一系列動作、如果說是讓大宋上空籠罩了濃濃的陰云的話,那麼趙煦同意張商英查封各部公文檔案,加上這次恩科的試題,就是劃破天地平靜的閃電雷鳴。

        它就像暴風雨前那幾道霹靂,劃破天空濃濃的陰雲,震耳欲聾的聲威使天地為之顫抖,宣示著一場暴風雨已不可避免。

        東京城裡,考完試的學子聚在酒樓客棧間,熱烈地談論著試題的事,討伐的聲音此起彼落,他們沒敢將矛頭直接指向趙煦,而作為主考官的李清臣,就成了他們發洩不滿的最理想的對象,李清臣立即成了大宋第一奸臣,風頭一時蓋過了章惇,甚至有人敢跑到禮部尚書府外砸石頭!

        到底有多少學子是在為舊黨打抱不平,不得而知,但有一點,他們學了九年的詩詞歌賦,就盼著有一天金榜題名,現在突然不考這些了!他們九年的心血就白費了,他們的人生彷彿也被人踐踏了,或許,這才是這些士子憤怒的最大原因。

        楊逸與覃子桂坐在狀元樓大堂裡吃午餐,他笑眯眯地聽著四周士子們口沫橫飛的聲討,結果這些人聲討完李清臣,又把尹英雄拉出來大讚了一翻。

        尹焞如今在東京名聲之響,已到了家喻戶曉的地步,便是那些舊黨官員對尹焞也是大加讚賞。

        如今你可以不知道皇帝是誰,但你千萬別說你不知道尹焞是誰,否則那是要被人狠狠的鄙視的,甚至可能被人從背後砸臭雞蛋。

        這樣的英雄人物,祖宗十八代很快被崇拜者查了出來:

        尹焞,熙寧四年生於河南府河南縣嘉善坊,祖尹源,叔祖尹洙,聽著熟悉吧!

        就讀於伊皋書院,伊川先生高足,耀眼吧!

        楊逸聽了尹焞這份出身履歷,也不禁灑然失笑,難怪啊!尹洙的孫字輩,程頤的得意門生,引用後世一句話,根正苗紅啊!難怪培養出這樣的英雄人物來!

        「各位仁兄請了,在下想請教一下,各位可知今科棄考的尹才子住在何處,在下心慕之,想前往請益一翻。」

        楊逸一臉微笑的向旁邊的學子詢問著,這些人大都知道楊逸與尹焞有過衝突,爭奪房間的事情不算,前些天異香院的那場豪賭,也早被當作奇聞趣事傳來人人皆知,這下見楊逸這般說,還以為他真被尹焞的品格給感化了,準備去賠禮道歉呢,於是立即有人指點楊逸。

        等楊逸答謝過人家坐回來,覃子桂疑惑地問道:「楊兄,您不會真想去找尹焞請益吧?」

        「準確的說是請客,不過是他請我!」

        「請什麼客?楊兄,這時候去找尹焞麻煩未免有點……」

        覃子桂沒說下去,但楊逸明白他的意思,尹焞現在星光閃爍,萬眾奉承,這時候去找他麻煩自然不合事宜。

        「雖千萬人,吾往矣!」

        「楊兄,你不是教小弟要學會昂首挺胸走路嗎?」

        「子桂放心吧!其實愚兄是跟尹焞約好了的,到時他會請來兩位東京行首,其中一位是給你準備的,哈哈哈!」

        關於恩科試題的事,士子們反應尚且如此激烈,而朝中那些直接被試題批得血淋淋的元祐黨人,就更不用說了,若不加以反駁,那就等於承認他們這些年來都是在禍國殃民了!

        金殿之上,滿朝舊黨肅然而立,京中士子不敢直接指責趙煦,他們這些大臣卻不會客氣,在有些大臣看來,趙煦再能搞事,但畢竟是一個乳臭未乾的少年人罷了。

        大宋開國以來一直優待士大夫,養成了他們為堅持己見,而敢往皇帝臉上噴口水的傲然之氣,噴完真宗噴仁宗,一個乳臭未乾的趙煦算得了什麼?

        持這種心態的人就包括尚書右丞蘇轍在內。

        不管殿中大臣說什麼,御座上的趙煦都很少說話,沉默以對,這更激起了元祐大臣的抗爭之志,

        只見蘇轍遞上自己的奏章的同時,慷慨陳辭道:「臣見恩科試題極力詆毀元祐政事,有恢復熙寧、元豐新法之意,陛下,您這樣做錯了,您不瞭解先帝意願,臣等在元祐年間廢除新法,都是完成先帝遺願,補救先帝的過失;施政失當,哪朝哪代皆有,父親做錯了,兒子來補救,這是聖人提倡的孝道,陛下應謹守聖人之訓……」

        蘇轍說到這裡,殿中一片嘩然,許多人都忍不住交頭接耳起來,因為蘇轍的說詞實在太驚心動魄了!

        當初就是司馬光廢除新法時,也找了個「以母改子」的名義,抬出高滔滔這個長輩來,而蘇轍現將司馬光那塊遮羞布也給掀了,直接說神宗做錯了,他們在元祐年間廢除新法,不過是完成神宗遺願,替趙煦補救他爹的過失。

        趙煦坐在御坐上,臉色慢慢的陰沉下來,蘇轍把元祐年間的事一下個全扣到了他頭上,是他這個兒子為了盡所謂的孝道,而廢除父親新法的!是他毀了父親一世功業的!

        一團怒火在趙煦心中熊熊燃燒著,但他沒有立即出聲,他甚至怒極而笑,想聽聽蘇轍能說出什麼更荒謬的話來。

        蘇轍不為所動,依然滔滔不絕,為了證實他的說正確,開始舉起實例來:「陛下,漢武帝外征四夷,內興宮室,導致國家財用匱竭,於是收鹽鐵茶為國有,實行均輸之政,民不堪命,幾至大亂,昭帝委任霍光,罷去這些苛政,漢室乃定……」

        趙煦聽蘇轍說了一大堆,無不是在為他們廢除新政找理由,心中的怒氣已慢慢平息下來,等蘇轍說完,趙煦輕輕地問了一句:「蘇右丞,你怎麼能拿漢武帝來比先帝呢?」

        蘇轍立即就怔住了,趙煦不去討論應不應該廢除新法,這句話等於是撇開所有因果,只問蘇轍一個人的對錯。

        蘇轍馬上感覺到危機在向他逼近,他小心翼翼地答道:「漢武帝是明君!臣拿來比先帝並無錯處。」

        這就是美名滿天下的蘇學士啊!剛剛還把漢武帝說成禍國殃民的暴君,一感覺不妙,立即改口,很懷疑川劇裡的變臉功夫是不是起源於蘇學士這裡。

        趙煦臉上一絲表情也沒有,接著問道:「漢武帝窮兵黷武,下罪己詔,這也算是明君?」

        蘇轍臉上冷汗開始慢慢的滴落,他太小看趙煦了,結果趙煦輕飄飄的兩句話,就讓他陷入流沙沼澤之中,再無法自拔,多年來的政治鬥爭使蘇轍明白,現在不用再說什麼了,說得越多,陷得越深。

        他將笏板舉到頭上,躬著身,慢慢地從殿前向後退,這個動作沒有明文規定,但它卻是大宋朝堂的一個潛規則——下殿待罪。

        蘇轍認命了,但由於他剛才的話太彪悍,滿朝舊黨中包括呂大防等人,沒有一個人敢出來為他說話,他們看著御座上端坐著的趙煦,心潮起伏,感慨萬端!

        這個九年來一言不發,被他們當成擺設的少年,這一刻輕飄飄兩句話,就將經歷無數鬥爭的蘇轍弄得下殿待罪!

        這一刻,御坐上那個消瘦的身影,在慢慢地變得高大起來,高大到足夠這些元祐黨人感到自己渺小。

        這一刻,終於還是有一大臣站了出來,尚書右撲射范仁純!

        他從容地執笏走到殿中間說道:「漢武帝雄才偉略,史無貶辭,蘇右丞用以比喻先帝,並非誹謗,陛下如今剛剛親政,進退大臣,不應像呵斥奴僕,這有損陛下聖德!」

        趙煦答道:「然則,世人皆把秦皇漢武並稱,秦始皇乃暴君。」

        「蘇右丞指的是朝政得失,並非有意將先帝與漢武對比。」

        趙煦沉默了,他並非沒話說,而是他不想罪及范仁純,九年來趙煦冷眼旁觀,滿朝舊派大臣中,能得趙煦認可的沒幾個,而范仁純就是其中之一。

        無論朝中如何爭鬥,這些年來范仁純始終能保留著一顆正直的心,他無愧於他那位足以作為萬世楷模的父親——范仲淹。

        就這樣,蘇轍暫時躲過了一劫。

        而尹焞想躲過一劫卻不容易,楊逸問明了他的住處,帶著覃子桂悠哉游哉的來到太學旁的安仁樓,安仁樓的大堂非常寬廣,門面裝修華麗,集有客棧與酒樓的功能,是太學周邊最高檔的酒樓。

        看到樓中的情景,楊逸不不禁感嘆偶像的魅力是無窮的!

        尹英雄被數百學子圍在中間,就算搭不上話,看一眼心目中的英雄,彷彿也能讓這些學子快慰終生,在一片奉承讚美聲中,尹焞臉上神色依然淡淡的,但楊逸從他飛揚的眉梢間判斷,說他沒一點得意絕對不可能。

        「各位仁兄賢弟,在下不過是做了我輩中人該做之事,伊川先生常教導我們,讀書明理,功名還是其次,關鍵是要塑造自己的品格,李清臣出這樣的試題,詆毀司馬文正公,詆毀元祐年間撥亂反正的壯舉,若是我輩去奉承這種奸佞邪說,為了個人功名而拋棄自己的本心,還談何品格,這與那些奸佞何異?各位今日能來,說明吾道不孤……」

        尹焞慷慨陳詞,四周的學子無不凝神靜聽,這時楊逸在外面輕飄飄地說道:「尹兄品格如此高尚,令在下佩服萬分,想來尹兄是言出必行了!尹兄,小弟來是想請問一下,這豐樂樓咱們何時上啊?」

        尹焞一見楊逸,頓時像被人掐住了脖子似的,慷慨的聲音戛然而止,再被楊逸這麼一問,臉上頓時一陣紅一陣白,他交的是白卷,也就是說楊逸無論取得什麼名次,他都是輸定了!

        就時下而言,豐樂樓不止東京最高檔的酒樓,可以說也是世界最高檔的酒樓,再加上要請來兩個行首作陪,到時楊逸又會怎麼宰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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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14 00:35:55
第034章 人人有本經

        豐樂樓也叫白礬樓,因客商聚於此地買賣白礬得名,位於景明坊,坐落在汴河邊,四周是稠密的商舖與民宅,日夜人流如織!

        楊逸坐在豐樂樓頂層的雅閣裡,憑窗眺望,城中房舍街景盡收眼底,飛簷瓦脊高低錯落,汴河上船楫穿梭,水波柔緩,擼聲槳影欸乃聲聲,岸邊垂柳依依,隨風輕拂,入眼處盡美不勝收的好景色。

        宜人的景色讓人心情舒暢,看到尹焞一臉糗樣的離去,楊逸心情就更加舒暢了,為了爭當個君子,尹焞果然沒敢食言,在那幾百學士詫異的目光中,把楊逸與覃子桂請到了豐樂樓來,安排好宴席歌舞之後,尹焞實在呆不下去了!

        等尹焞離去,楊逸回頭對李湘弦笑道:「尹才子現在名動天下,不得了啊,不如此怕是沒法把湘弦姑娘和文姬姑娘請到這豐樂樓來啊!」

        李湘弦進門時一見到楊逸,臉上的模樣便窘迫萬分,連粉頸都染上了淡淡的紅暈,美得像一支迎風綻放的海棠,此時慢慢平靜下來,但眉梢間那絲羞澀怎麼也抹不去!

        「湘弦現在並非行首,是楊公子刻意讓奴家來的吧?」

        「聰明!咱們是知心舊識,來,請湘弦姑娘共飲此杯!」楊逸說著還對李湘弦眨了眨眼,讓這話多了一絲曖昧。

        想起那夜的情景,李湘弦不禁又羞又惱:「誰跟你是知心舊識……」

        她畢竟沒法頂撞下去,楊逸呵呵一笑,見她又羞得侷促不安,彷彿要逃出去,但說道:「東京行首大賽就要開始了,不知湘弦姑娘準備好表演的節目了嗎?」

        李湘弦瞟了他一眼,沒有立即說話。

        覃子桂正與趙文姬笑語焉焉,聽了楊逸的問話,覃子桂回過頭來說道:「湘弦姑娘,楊兄之才比那什麼尹才子高出許多,今科說不定能一舉奪魁,若是楊兄願意幫忙,我想湘弦姑娘奪個花魁也是不難的。」

        趙文姬是抱月樓的頭牌,也是東京四大行首之一,身材纖細婉約,顏色殊麗,嬌美異常,聽了覃子桂的話,她便笑道:「不知兩位公子可願為奴家也填首詞?」

        「填詞子桂最拿手,文姬姑娘找他準沒錯!」楊逸笑著回一句,趙文姬論姿色不輸於李湘弦,可惜,她是小腳,楊逸對所謂的三寸金蓮興趣寡寡。

        雅閣後面有個木欄軒圍起的陽台,楊逸端著酒走到陽台上,眺望樓下的汴河景色,李湘弦也跟了出來,娉婷而帶有一縷淡淡的幽香,她身材很高挑,站在楊逸身邊幾乎與他平頭。

        「湘弦姑娘打算以劍舞取勝?」

        「其實奴家知道,奴家這劍舞初看確實讓人耳目一新,但奴家在東京已經兩年了,這劍舞大家也不覺新奇了!」

        「那倒未必,如今聚於京中的士子大都是外地人!」

        「你真的願意幫我嗎?」李湘弦突然問出這一句,而且意味似乎很深長。

        楊逸回過頭來看著她那張美麗的臉,兩人對視著,眼睛一眨不眨。

        「你相信我真能幫你嗎?」

        「我的直覺告訴我!你能!」

        楊逸笑了,或許李湘弦並不只是靠直覺吧!以她身後的組織,要查清自己的底細不難,而且楊逸能想到,李湘弦要接近自己大概還有其他原因在內啊。

        「憑湘弦姑娘的美貌與才華,若是咱們聯手,奪個花魁還是不難的!」

        李湘弦神色一動,不覺靠近些來:「你答應了?」

        「哦!一如記憶深處的那縷芬芳,彷彿皎潔的月光灑在仙子的玉雕上!讓我一生思量。」

        楊逸閉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彷彿在嗅著風中的花香,神情帶著幾分沉醉,李湘弦臉上不禁又嫣紅一片,身體移遠些去,同時很想伸手扭他一下,這個壞蛋!

        「常言道,受人點滴之恩,當湧泉相報,不知湘弦姑娘何以報我呢?」

        「有你這樣的嗎?還沒幫人就先求回報了!」

        「有些人是先君子,後小人,而我楊逸,真小人是也!」

        蘇轍回到家後,想到趙煦的可怕之處,不禁心有餘悸,九年來趙煦一言不發,原來卻一直在潛心學習,現在,趙煦充分學到了怎麼行使自己作為皇帝的權力,皇帝不單有決定權,還有選擇權,所有的問題,所有的談話,他都可以選擇從哪裡切入,從哪點談起。

        比如蘇轍在朝堂上說了一大堆,趙煦就充分行使了他作為皇帝的選擇權,別的一概拋開,只選擇蘇轍拿漢武來對比神宗這一點,一刀刺入你的心臟,讓你空有四肢,卻全部癱瘓,讓你駁無可駁。

        這次雖然安然回家了,但以後呢?想到這,蘇轍決定向他哥哥學習,必須,馬上,走人!

        他立即給趙煦上了道奏章,請求外放!

        辦完這事,蘇轍剛剛鬆了口氣,聽到風聲的朱光庭很快趕到蘇府來,開口就讓蘇轍莫要行此下策!蘇轍淡淡地看著朱光庭,在金殿時,他下殿待罪,滿朝大臣竟三緘其口,若不是范仁純最後站了出來,蘇轍都不知道自己下場會是如何了?

        現在我請求外放了,你朱光庭才來阻止,當時幹嘛去了?

        心中雖然不舒服,但蘇轍還是把他請到了書房中,兩人剛落坐,朱光庭就將有關楊逸之事簡要說了一遍,蘇轍現在相當於蜀黨的黨魁,他一外放,元祐黨人三足去其一,就更加艱難了!

        蘇轍聽了沒有說話,依舊靜靜地看著牆上的水墨畫,或者是在心中消化一下這個消息吧。

        朱光庭接著說道:「蘇右丞,咱們還有機會,本來是想等恩科放榜後,再彈劾李清臣以權謀私的,既然蘇右丞有事,咱們不防提前發動,您看如何?」

        「科舉實行糊名謄錄,楊逸未必能上榜,若真如此,再彈劾李清臣為孫子開方便之門,你覺得陛下會怎麼處理?」

        「蘇右丞放心,以楊逸之才,一定會上榜的!」

        蘇轍心中一動,難不成呂大防這些人竟操控了科舉?所有主考官一經定下,立即要與外界隔絕,直到放榜為止,即便呂大防是首相,要操控科舉也不簡單啊!

        「本官的辭呈已經遞上去!且看陛下反應再說吧!」

        「這個無防,陛下挽留時,蘇右丞順勢留下就是!」

        按貫例,哪怕是做表面文章,宰相請求外放時皇帝都是要挽留一下的,這是也到此時朱光庭還過來勸蘇轍留下的原因。

        若是別的皇帝,肯定會挽留,而趙煦,他會挽留嗎?蘇轍想起朝堂上的情景,不禁懷疑起來。

        仁慶坊濱臨汴河,這兒有一個大碼頭,進出東京的很多貨物都在這裡裝卸,碼頭邊有許多倉庫,也有很多貧民小宅子,這一帶人員往來複雜,三流九教無所不包,械鬥事件是常有的事,只要不弄出人命,或危及良家百姓,官府也懶得管太多。

        入夜時分,林可兒女扮男裝,頭上一個破舊的范陽帽壓得低低的,進入仁慶坊一條漆黑的小巷後,她飛快的竄上牆邊的樹枝上,靜待了很久,確定沒人跟蹤之後,才躍下來,向巷底的小院走去!

        小院的廂房裡,一燈如豆,光線被刻意的擋向一面,一個四十來歲的男人靜坐在燈下,這是一張非常普通的臉,國字型,膚質帶著古銅色,彷彿一個碼頭上的苦力,聽到院中傳來一聲輕響,他迅速將自己的臉隱到暗影裡。

        林可兒動作輕快得像一隻狸貓,閃身進門後立即跪地拜道:「釋迦佛衰謝,彌勒佛當持世,林可兒拜見教主!」

        暗影裡的男人一動不動問道:「林可兒,讓你牽線盡快讓法端接觸到孟皇后,為何遲遲不見動靜啊?」

        此人的聲音微不可聞,但那冷森森的感覺聽在林可兒耳朵裡,卻像炸雷一般,她趕緊分辯道:「教主恕罪,屬下一直在盡力安排,但孟皇后極少出宮,想直接讓法端與她搭上很難,現在只有通過孟皇后的姊姊孟月娥才可能達到目的!屬下前兩日已經成功將孟月娥引到靜慈庵,與法端見過一面。」

        「哼!」

        聽到暗影中的男人沒有多責怪,林可兒暗暗鬆了一口氣,這才感覺脊背上已經被冷汗打濕了,她接著說道:「稟教主,李湘弦最近與一個叫楊逸的書生卿卿我我,姓楊的每天都會到異香院來,給李湘弦排演行首大賽的節目,屬下懷疑李湘弦已經動了真情,教主,為防這個姓楊的壞了咱們的大事,您看要不要……」

        「此人什麼來歷?」

        「是個杭州進京參加恩科的舉子!屬下查到,這個姓楊的在杭州時與章惇乃是忘年之交。」

        「你盯緊一點,萬一有什麼不對,立即動手除掉,但不要驚動李湘弦,咱們現在還需要光明神教合作,明白了嗎?」

        「屬下謹遵教主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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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14 00:36:18
第035章  浪蕩子

        尹焞如今在京中聲譽極隆,但卻在楊逸面前一次次的吃憋,心裡自然很不舒服,得知楊逸在幫李湘弦後,這回輪到他來約賭了,他要捧麗春院的紫荷姑娘做花魁,看誰能贏。

        其實花魁比賽美貌反而成了其次,因為能參加花魁大賽的姑娘無不是花容月貌,傾國傾城,美女一但美到一定程度,單論外貌那就只能是春蘭秋菊,各有勝場了,最終決定勝負的還是才藝,有了能打動人的才藝,那她的美麗才能有更深的內蘊,才更讓人沉迷。

        對尹焞的挑戰,楊逸笑了!他客氣地說道:「尹才子現在負天下人望,若再玩些小孩子過家家的把戲,未免落了您的名頭,這樣吧,這次要玩咱們就玩大點,十萬貫!尹才子敢嗎?」

        尹焞嚇了一大跳,十萬貫得把他尹家半數財產變賣才能湊夠這個數,用來跟楊逸豪賭,贏了還好,一但輸了,怕被家裡人吊起來狠揍都不解氣,但被楊逸這番話說出口,當著眾人的面尹焞又不好弱了臉面,真個是騎虎難下啊!

        楊逸見他臉色青白一片,接著哈哈大笑道:「尹才子既然敢來找我,難不成竟沒一點贏的底氣,若是您覺得十萬貫太多,那咱們不妨換個方式,輸者給對方做三年書僮!當然,書僮也不要您白做,月俸五十貫,如何!」

        十萬貫還只是錢的問題,做三年書僮對尹焞來說還不如讓他去死!免得整個尹家都跟著丟人!他真想掉頭就走,但楊逸那穩贏不輸的口氣實在讓他無法接受,再被他那鄙視的目光一掃,渾身血液頓時滾燙起來!

        「十萬貫就十萬貫!君子一言!」

        「駟馬難追!」

        楊逸與尹焞的這場賭約很快傳遍全城,為今年的花魁大賽增添了無限的亮點,茶樓酒肆、街頭巷尾無不在談論這件事,甚至把朝中的那濃濃的陰雲都沖淡了許多。

        大宋百姓好賭成風,買斤果子、豬肉什麼的,許多人都不是直接掏錢買,而是和賣肉的關撲一番,贏了提著果子、豬肉就走,輸了回家吃白飯,朝廷也沒認真禁賭過,過年時,還會正式宣佈開放三天,任由百姓關撲,甚至官府還會組織一些賭局!

        聽了楊逸與尹焞的這場豪賭,頓時勾起滿城東京百姓的熱情來,一些大商家也跟著開出堂口,百姓熱情似火的跟著下注,一下子將整個東京都引得躁動起來,天天盼望著花魁大賽早點到來,麗春院與異香院更是夜夜客滿,有來尋歡作樂的,更多的是想來一探底細好下注的。

        異香院的老鴇李媚娘對楊逸簡直是愛死了,上次一場豪賭人們還在津津樂道,馬上又來一場更大的,異香院的名頭也跟著一個勁的往上飆升,一下子成了大宋最有名的青樓,如今是日進斗金啊!

        為了能讓李湘弦這棵搖錢樹贏得花魁比賽,李媚娘把楊逸當神仙似的供著,極力配合著,除了李湘弦,哪怕他要哪個姑娘陪宿都沒二話,還不收錢!

        楊逸也不客氣,每夜把異香院那些美貌的姑娘喚來幾個,恣意花叢,快活無限,每天醒來都是躺在一堆玉臂香乳間,楊逸床上那超強的實力,在異香院已不是什麼秘密,許多姑娘食髓知味,欲罷不能,夜夜爭著來侍奉他!

        浪蕩子就浪蕩子吧!人生得意須盡歡,靈魂逆溯了千年,楊逸從未想過要約束自己去做個謙謙君子,何況這年頭就是謙謙君子,也是以逛青樓為樂的。

        後院的小樓上,流淌著憂傷而動聽、直入肺腑的琴聲,廳中的地毯上,李湘弦翩翩起舞,為了更好的表現出鳥兒飛翔的動作,還專門設計了一件無袖的上衣,她那雙玉臂裸露在風中,或剛或柔的擺臂,不但深得後世那《雀之靈》的意味,而且整個舞蹈還融進了一些劍舞的輕靈,偶爾高高躍起時,就彷彿在空中飛翔的鳥兒,唯美而哀傷的動作表情,讓人看得心醉。

        楊逸坐在小几前,滿意的端起酒來品味,李湘弦從小有接受各舞蹈的訓練,本身就極有天賦,經楊逸一指點,融入了後世的一些舞蹈元素,其表現力自是不同凡響。

        一支舞跳完,等樂師退去,李湘弦帶著微微的嬌喘,坐到他的身邊,運動過後,她臉上的肌膚帶著健康的紅潤,嫩得彷彿要滴出水來,起伏的酥胸,晶瑩的玉臂,楊逸的目光不離她的嬌軀,坦然而灼熱,彷彿是在欣賞一件藝術瑰寶!

        每當被他這麼看著,李湘弦便覺得自己像沒穿衣服一樣,在他面前絲毫無法遁形。

        這幾年在青樓,什麼樣的目光她都經受過,然而就是那些道貌岸然的高官,也不敢這麼坦然的盯著自己看,目光多是躲躲閃閃,像楊逸這麼毫不不掩飾的坦然審視,還真沒有過,這讓她心跳加快的同時,心裡又不禁滲出絲絲的喜悅。

        經過這些天的接觸,李湘弦不知不覺間對他生出了一縷依賴感,他有時很霸道,讓妳生不出反抗的念頭,同時又能給妳細心的呵護,讓妳沉溺其中,俊逸的外表,更讓李湘弦折服的是他的才華。

        她沒想過,舞也可以這麼跳,竟然有這麼強的表現力,每次跳這支被楊逸取名為《生死戀》的舞蹈,李湘弦自己不知不覺間也為之沉迷,彷彿自己真成了那隻哀傷絕望的孤雁。

        「楊郎,你覺得奴家跳得怎麼樣?還有什麼要改進的嗎?」

        「如果妳只是想用這支舞奪取花魁,足夠了,如果妳想讓這支舞變成妳生命的一部分,那還應該細細琢磨一下,該說的我都說了,怎麼去理解,怎麼去融會貫通就看湘弦妳的了!」

        「謝謝楊郎!」

        楊逸一聽,立即呵呵地笑了起來,沒說話,但那目光分明是在說:光嘴上說謝沒誠意!

        李湘弦於是把酒倒滿,要敬他一杯。

        「湘弦啊,這酒我已經喝了很多了,再喝萬一醉了做出什麼冒犯的事來,我可不負責任哦!」

        「你這個登徒子!」

        李湘弦輕嗔一聲,無奈放下酒杯,抿了抿那水潤的櫻唇,靠上來在他額頭上親了一口,這些天,被他逼著這麼做已經是第三次了。

        或許算不上逼吧,哪個少女不懷春?昨夜她突然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與楊逸變成了一對比翼雙飛的鴻雁,相互追逐嬉戲著,突然,一支箭矢射來,楊逸慘然墜落,等她飛到地上找到楊逸時,他已黯然死去!而它只在圍在他身邊一聲聲地哀啼著,絕望而無助。

        從夢中驚醒的她發覺自己腮邊竟是濕漉漉的,淚水把枕邊染得斑斑駁駁,那一刻她就明白,楊逸不但進入了她的夢,也進入了她的心。

        「好吧!我是登徒子,那我就做做登徒子該做的事!」

        楊逸說完,不由分說攬過她柔軟的纖腰,同時噙住她那水潤的紅唇,李湘弦一聲嚶嚀還沒呼完,香唇上就被他肆意的掠奪侵襲去,嬌軀上被他那雙大手撫過的地方,就像著了火一般,滾燙一片!

        「嗯……楊郎不要……」當發覺自己的雙峰已落入他手中,被他盡情的把玩挑逗著,李湘弦不禁掙扎起來,但那掙扎的力度微弱之極,倒像在奉迎著他的索取一般。

        金獸之中焚香裊裊,三月的春風拂過軒窗外的桃花瓣,如美人羞澀的紅顏,寧靜的上午,深深的院落,房中除了不時傳出李湘弦一聲輕吟,便只有窗外枝頭的相思鳥在歡快的跳躍鳴叫。

        「湘弦,妳的家人呢?」

        「在……奴家沒有家人了!」

        俏顏上紅潮未退的李湘弦言詞有些閃爍,說完不覺得有些愧疚的底下螓首,剛經過與楊逸的一番繾綣纏綿,雖然未真個行雲布雨,但她還是在陣陣眩暈中沉溺,此刻讓她立即說出欺騙的話來,心裡不禁感覺到絲絲的愧疚。

        楊逸伸手幫她理了理散亂的衣衫,再把她那一頭粟髮挽好,沒有追問下去,每個人都有些屬於自己的秘密,其實就楊逸個人而言,接近李湘弦也只是出於對這些教會一時好奇而已,至於她們要做什麼,只要不危害到自己,他甚至懶得去管太多。

        「湘弦妳吃醋了嗎?」楊逸突然轉而問起這句話來。

        李湘弦聽了輕嗔一聲道:「你們男人誰不是這樣,自命風流;何況你是我什麼人?我為什麼要吃你的醋?」

        「哈哈哈!湘弦姑娘千萬別愛上我哦!」

        「你……誰會愛上你這登徒子!」

        「那就好!我是天空裡的一片雲,偶爾投影在妳的波心,妳不必訝異,也無須歡喜,轉瞬間消失了蹤影,真的,我只是一片雲,不知自己來自何處,將要飄往何方!」

        想起自己穿越千年的事實,楊逸說話間有些落漠,李湘弦看著他那突然變得空洞的眼神,不知為什麼,心裡感到絲絲的刺痛。

        她很想說些什麼,話到嘴邊又不知從何開口,楊逸輕輕站起身來說道:「過兩日花魁大賽就要開始了,湘弦妳還是多練習一下吧!」

        李湘弦見他要往外走,不禁脫口問道:「你要去哪裡?你要走了嗎?」

        楊逸回頭淡淡一笑,便悄然退了出去,讓李湘弦突然有種無所適從的感覺,或許是雲層遮住的太陽,她感覺四週一下子變得暗淡起來……

        楊逸下樓時剛好與林可兒遇上,她立即蹲身一拂,而楊逸卻分明看到了她眼角一閃而逝的那抹寒光,心中不禁大感驚異,同時生出凜然的戒備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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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6章 花魁大賽(一)

        蘇轍罷相了,他的辭呈一遞上去,趙煦竟面子上的挽留都不屑為之,直接就同意了蘇轍外放汝州。

        楊逸不知道,蘇轍罷相讓一場涉及到他的風波稍稍延遲了幾天。聽到蘇轍罷相消息時他只是一笑置之。蘇家兩兄弟挺有意思,蘇軾去年一感覺水有點冷,立即就撤退了;而蘇轍最後還將趙煦狠狠得罪了一番才想著開溜,跑?往哪裡跑?楊逸就納悶了,難道小蘇沒聽說過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蘇轍罷相在朝堂上引起什麼動盪不得而知,但在民間連個水花也沒泛起來,滿城百姓關心的都只是即將舉行的花魁大賽,每屆花魁大賽,熱烈參與的並不只是東京城的百姓,四面八方趕來觀看的少年郎不知凡幾,有些人甚至從江南遠道趕來,花魁大賽的盛況由此可見一斑。

        城南的惠民河邊,早就搭起了比賽用的彩台,那裡是京城中最為空曠的地方,可容納二三十萬人,即便如此,據說已經有很多人提前去搶位置了,有些公子衙內派家僕到台下用石灰畫個圈,或拿張椅子擺著,然後日夜守在哪裡,就是為了霸個好的位置,花魁大賽前兩天,那裡竟已非常熱鬧了。

        到了三月十五這天,東京城沸騰了,真個是滿城花醉尋芳客,寶馬香車倩笑多,天近黃昏時,滿城百姓紛紛湧向惠民河邊的廣場上,來觀看的可不只是男人,那些大家閨秀,高官貴婦同樣欣然而往,有條件的高官貴戚之家可以在台下搭個彩幕,以供女眷坐觀,沒條件的也只能一起擠在人群中了。

        楊逸與覃子桂春衫薄薄出得狀元樓,踏著一地的斜陽向惠民河行去,兩人手上各拿著一把摺扇,楊逸倒不是要附庸風雅,也不是用來趕蚊子,他那摺扇型號比較大,唰一下打開,差不多夠當屏風供美人用來換衣裳了。

        這麼大的摺扇一般人家是繪上書畫後,掛在家中廳堂或書房牆上作裝飾用的,而楊逸弄來這麼一把,是打算等下人多時用來開路的!

        兩人隨著人流來到惠民河邊,這裡已是人潮洶湧,如波如浪,望都望不到邊,開封府的衙役在努力地維護秩序,忙得滿著大汗,各種小販的叫賣聲此起彼落,許多貴家女子想將香車趕往前邊些,這樣就可以直接坐在車中觀看比賽了,但人潮擦肩接踵,哪裡能進得去,只能急得在外圍亂轉。

        覃子桂一看這架勢也有點頭暈的感覺,於是埋怨道:「楊兄啊!你明明可以到異香樓的花船上去觀看,何苦來與大家一起擠來擠去呢?」

        「急什麼,這花魁大賽共分三天,精彩的都在後面,咱們今天就是來感受一下氣氛的,子桂你看,四周多少名花爭豔……」剛說到這,楊逸就看到一張傾國傾城的俏臉從旁邊的馬車上探出來,不禁脫口喊道:「蘇小娘子……」

        喊完他就後悔了,這個少女不是人啊!自己還是少招惹的好!免得哪天腦細胞損傷過度導致大腦崩盤。

        那蘇家小娘子見到他時,臉上頓時露出喜悅的神色,輕喚道:「楊公子,楊公子,沒想到在此遇到你!」

        楊逸避無可避,只得上前一揖道:「千百萬人中,有幸再遇蘇小娘子確實是難能可貴,不過……咱們今天能否別談天文、醫藥之類的?妳瞧!這花多好,月多圓!而青春只一晌。」

        看他一臉糗糗的樣子,蘇小娘子不禁「噗哧」一笑,那美態真如牡丹綻放,如明月皎潔,楊逸趕緊別開目光,免得自己失態。

        蘇小娘子笑過之後說道:「那天是楊逸公子你先談起這些的嘛!正好人家也喜歡這些學識,自然要和你討論下去了!」

        「是嘛?」楊逸彷彿在盡力的回憶當初的場景,手上那把大摺扇下意識地在手心一拍,說道:「我認錯!我有罪!呵呵,小娘子是進不去了吧!您請下車,小生來給小娘子開路!」

        蘇小娘子彷彿正等他這句話,帶著那個叫茗兒的丫環欣然下車來,見到旁邊的覃子桂時,她臉上頓時露出幾分狐疑來。

        楊逸一看要糟,連忙解釋道:「蘇小娘子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覃子桂,那日在北山子茶坊,小娘子您走後,在下便與子桂賢弟聊了一下,不想竟是進京趕考的杭州同鄉,便由此結識了!」

        「哦!」

        蘇小娘子那雙丹鳳眼眨了眨,臉上狐疑之色並未盡退,但還是含笑向覃子桂拂了一拂,覃子桂有些尷尬地回著禮!

        楊逸暗嘆完了,就覃子桂這表情還想瞞得過去,這蘇家小娘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能掐為算,她不是人啊!

        「小娘子請緊隨在下身後!」楊逸知道不能再多說了,立即掉頭向人群中殺進去!

        「這位兄台,您的錢掉了!」

        「這位老伯,你家娘子找你!」

        「哎喲!好大的蟑螂,小娘子快閃開啊!」

        「哎呀呀!抱月樓的趙文姬姑娘怎麼到後面來了……」

        那把大摺扇也撬不開人牆時,楊逸嘴裡便說這喊那,不是唬得別人驚叫著跳開,就是發愣的往四周張望,他就帶著蘇小娘子一行劈波斬浪的衝過去,兩盞茶功夫之後,終於來到台前。

        「奴家多謝楊公子!」

        「不用了!您也看到了,我就是個壞人,為了達到目的把滿城人都騙了!」楊逸知道這一路進來,自己的形象早已爛得不能再爛,他也豁出去了,反正這小娘子是個科學狂,他也不想招惹。

        不想那蘇小娘子突然說道:「我只知道楊公子是為了幫我,才把滿城人給騙了的。」

        聽她這話,楊逸怔住了,心裡慢慢有點感動起來。

        「小娘子還是小心些為好,免得我把妳也給騙了!」

        「你不是已經騙過我了嗎?」

        「……」

        楊逸大為尷尬,再也無話可說,向那蘇小娘子一揖,就帶著覃子桂離開。

        「楊公子,我這邊有搭好的帳幕,您若不嫌棄,一起過來坐下觀看吧!」

        「不了!我與子桂還是另尋他處……」

        「我今天保證不與您談天文或醫學!」

        楊逸已經走出幾步,回過頭來,那枝婉約的牡丹就在夕陽的餘暉中婷婷玉立,迎風展開著笑顏。

        楊逸靜靜地看著她,好一會才說道:「妳不是人!」

        蘇家小娘子那花靨上的笑容頓時凝結住,秀眉蹙起的樣子惹人心疼,讓人忍不住想伸手幫她輕輕撫平。

        「是仙子下凡塵!」

        噗哧一聲!人如玉,笑春風,花想衣裳月想容!

        天色暗了下來,明月升起時,舞台兩側豎起的十來根竹竿上,一個個燈籠依次被點亮,有紅色的,有琉璃做的水晶燈,加上舞台四面簇擁的花兒,把整個舞台裝點得如夢如幻,惠民河的花船上也是花燈處處,與天上的月光交相輝映,再流灑在水面上,讓惠民河看上去像一條流晶河。

        這時台上走出一個五十上下的男人,精神看上去很健朗,他走到台前朗聲說道:「本官李格非,添為這次花魁大賽的司儀,在此要說明一下,花魁大賽的規矩與原先各屆一樣,台下各處都有花綢出售,觀眾若是覺得哪位參賽的姑娘才藝好,便購買花綢相贈,為了公平起見,每人最多限購五十朵花綢贈送給同一個參賽者,我等最後會細心統計,獲得花綢最多的前十名參賽者,將會進入第三天的決賽,好了,相信大家都期待已久,本官就不再多言,現在有請第一位參賽者,抱月樓的趙文姬姑娘!」

        第一個出場的竟是上屆行首之一的趙文姬,台下立即傳出潮水般的歡呼聲,氣氛瞬間直線飆升起來,等趙文姬蓮步輕移走到台上,只盈盈一拜,還沒開演,已經有很多少年郎揮舞著手上的花綢,紛紛向那些竹筐投去,那些負責拾花綢的幫閒撿都撿不及,場面熱烈之極。

        趙文姬陪楊逸他們喝酒過,楊逸便吩咐覃子桂也去旁邊買了一百花綢相贈,一百貫錢而已,小意思!

        他對趙文姬不怎麼感興趣,倒對剛才那位司儀李格非產生了濃厚的興趣,當然了,準確的說應該是對李格非的女兒感興趣!

        李清照啊!不知現在長成沒有?

        一想到這才女,楊逸不禁有些憤憤不平,趙明誠那個傢伙膽小如鼠,瞬間被平定的幾個亂兵竟嚇得這傢伙屁滾屎流,身為知府而爬牆逃跑,這樣的傢伙何德何能,竟能娶此才女?

        搶!楊逸心裡立即升起這樣的念頭來。

        「見楊公子看趙文姬姑娘如此入神,又送這麼多花綢,想來定是喜歡文姬姑娘吧!」

        「妳吃醋了?」楊逸回過頭來,對正笑著看他的蘇小娘子反問道。

        蘇家小娘子難得俏臉微紅,瞪了他一眼答道:「你別胡說,關我什麼事?」

        「呵呵,小娘子誤會了,文姬姑娘是子桂的紅顏知己,也不關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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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7章 花魁大賽(二)

        趙文姬不愧是上一屆選出來的四大行首之一,一曲《鷓鴣天》唱起來時,台下的無數的觀眾鴉雀無聲,彷彿都屏住了呼吸。

        縹緲的仙音唱得蕩氣迴腸,餘音裊裊流散在惠民河上,加上她那仙姬獨舞的清雅舞姿,在台上營造出了一幕十分唯美的畫面。

        一曲唱罷,台下的喝彩起如浪潮一般,一浪高過一浪,響徹雲霄,許多花痴型的少年郎一聲聲在喊著趙文姬的名字,那模樣怕是趙文姬能多看他們一看,死了都願意。

        楊逸就曾聽人談起這樣一件事,京南青城縣有一少年郎,因迷戀一個叫倩娘的行首,但家中資財不足以幫倩娘脫籍,以至於鬱鬱而終,臨終前還讓家人把倩娘的跳舞時的形象刻在陶磚上陪葬。

        由此可見,這些才貌雙全的名妓對五陵少年的吸引力有多大。

        京中青樓到底有多少家楊逸不知道,但能登上花魁大賽這個舞台的,無不是色藝絕佳的,接下來上場的幾個姑娘雖然沒有趙文姬那樣大的名氣,也都贏得了一陣陣的喝彩聲。

        等李格非宣佈輪到麗春院的紫荷姑娘上場時,台下觀看的百姓再次沸騰了,因為這不單涉及到紫荷與李湘弦、這兩個最有希望成為這一屆行首的新人,還涉及到一場十萬貫的豪賭,無數百姓在期望著分出勝負的那一刻。

        帳幕之中,蘇家小娘子瞟了楊逸一眼說道:「你家境很富裕嗎?為何要跟人這般豪賭?」

        楊逸笑道:「現在算不上富裕,但我相信過兩天就會腰纏十萬貫了!」

        「就算你有必勝的把握,然君子愛財,取之有道,靠這般豪賭得來的錢財終不會長久的!」

        「我不是君子,小娘子妳要記住,我是壞人!」

        蘇家小娘子欲言又止,最終靜靜的別過頭去觀看台上的表演,台上的紫荷姑娘獻上的是一曲清越的簫聲,在月光燈影下,簫聲如歌如泣,空靈悠遠,直滌人心肺,配上她那勝似花嬌的顏容,翩然的舞姿,就像落入凡塵的仙子,讓人不覺的沉迷。

        楊逸也聽得入神,等紫荷姑娘簫聲落盡,台下的觀眾還久久的沉醉其間,過了好一會兒,才暴發出雷鳴般的喝彩起,投來的花綢象天花亂墜,漫空飛舞,有些人激動得淚流滿臉,或許很多人聽不懂簫聲的含意,但並不妨礙他們為這一刻歡呼,甚至瘋狂!

        楊逸也給紫荷姑娘送出了五十朵花綢,這個舉動剛才被同在台下觀看的尹焞等人瞧見,一直與尹焞為伴的洛凡立即大笑著諷刺道:「楊壯士,何必呢?我們紫荷不缺你這五十朵花綢,還是留給李湘弦吧,免得到時輸得太淒慘!」

        四周的人群一聽這話,立即知道是兩個豪賭的主角,頓時變得興奮異常,支持紫荷的開始大喊著紫荷的名字,而李湘弦同樣擁有眾多的支持者,這時也不甘示弱,開始大喊起李湘弦的名字來,兩股聲音不相上下,越喊越整齊,弄得聲透雲霄、滿城回應,氣氛熱烈得快要爆炸了。

        楊逸含笑答道:「相反,在下見紫荷姑娘才藝還不錯,若是輸得太慘未免對不起她,所有才贈些花綢,算是聊表安慰吧!」

        「不見棺材不落淚,哈哈哈!姓楊的,你還是趕緊回去準備好十萬貫等著吧!就你這樣的,給尹兄做書僮未免丟了尹兄的臉!」

        「彼此!彼此!若是找個考試交白卷的人做書僮,我也覺得丟臉!」說完這話,楊逸一臉暢笑著看了看沉默不語的尹焞,這才走回帳幕之中!

        從方才尹焞的表情可以看出,這廝心裡的壓力可不小啊!這種人把名聲與錢財看得太重,是輸不起的,真不知道最後真輸了的話,這廝會不會自殺!真期待啊!

        台下的呼聲太高,大概李格非他們也想讓大家來個直觀的對比,緊接下來就刻意安排李湘弦上場,這一舉動真個把現在引爆了!無數人擠向前來,大聲的呼喊著,上千兵丁衙役拚命的阻攔,這才算讓現場秩序穩定下來。

        等美豔不可方物的李湘弦持劍走上舞台,台下的觀眾更瘋狂了,大聲地喊著:劍舞!劍舞……

        坐在身邊的蘇家小娘子突然問道:「你是故意去激那位尹公子他們的吧」

        這時台上的李湘弦說了幾個開場白,在樂曲聲中已經開始了她的劍舞表演,輕靈的身姿如蝶舞花間,寶劍旋刺繚繞出一道道青光白練,吞吐不定,台下的觀眾也早已沉迷其中,變得靜悄悄的。

        楊逸回頭看她一看答道:「小娘子說笑了,之前我根本不知道他們在外邊!」

        「那你為什麼還要送紫荷花綢,你就不怕她真的贏了嗎?」

        「我送花綢是因為她的才藝確實非常好,值得我送花綢,但我相信李湘弦的才藝更好,值得更多的人送花綢!」

        「你就這麼自信?你到底幫李湘弦準備了什麼節目?」

        「準備了一個騙人……眼淚的節目!」楊逸說到『騙人』二字時,故意停頓了一下。

        讓蘇小娘子忍不住回頭緊緊看著她,聽完了笑靨如花道:「肯定騙不到我的眼淚!」

        楊逸只是淡淡地笑著看她,不作爭辯!

        兩人笑臉相對的情形,從遠處看彷彿就是一對情侶在深情對望,台上的李湘弦此時回身一個仰刺,無巧不巧的正好看到台下的楊逸,見他正與一個殊麗的大家閨秀坐在帳幕中,彼此脈脈地笑望著對方,李湘弦的動作不禁一凝,那一劍刺出後,便彷彿被人施了定身術!一動不動!

        看著台下的一幕,李湘弦心底莫名的升起一股酸楚,清淡的月光下,慢慢的,兩滴清淚從她那美麗的臉龐無聲地滑落!讓台下的觀眾一片嘩然。

        楊逸回望台上,正好與她的目光對上,趕緊向她示意,李湘弦回過神來,立即旋身而起,騰空的瞬間裙裾飄揚,那寶劍寒光彷彿要帶著她凌空飛去,優美的身姿彷彿奔月的嫦娥!一動一靜之間,給人的視覺感觀極為強烈。

        台下的觀眾不明所以,先被那兩滴清淚所感,再見到這等嫦娥奔月的美態,不禁暴出綿綿不絕的喝彩聲!

        蘇家小娘子這時又回過頭來,有些好笑的打量了楊逸一下,才笑道:「你果然會騙人眼淚,只是你也沒有想到,先騙到的竟是湘弦姑娘的眼淚吧?」

        「說不清是我還是你,或者是咱們倆人一起騙了人家的眼淚!」

        「你別胡說,這可不關我的事!」

        「我也不確定那兩滴淚與我有沒有關係,因為我曾警告過她!」

        「警告什麼?」

        「千萬不要喜歡上我!」

        「你……無賴!哼!」

        楊逸瞧她竟有點為李湘弦打抱不平的樣子,不禁好笑,這時李湘弦在台上的表演已經結束,盈盈的向台下觀眾拜謝時,又向楊逸這邊望了一眼。

        台下的觀眾此時正熱烈地喊著李湘弦的名字,手中的花綢飛舞而出,楊逸去贈花綢時,卻感覺比起之前的紫荷姑娘來,李湘弦得到的花綢明顯少了一些,按說李湘弦的才藝更具觀賞性,姿色也不輸於紫荷,出現這種結果讓楊逸深思起來!

        或許,因為李湘弦是粟髮碧眼吧,才藝再好,許多人在此時仍不自覺的把她歸為胡人的行列,在賞賜上也因此小氣些,除此之外,楊逸想不出還有什麼原因導致這種結果。

        人群之中,林可兒一身丫環打扮,臉上的裝扮也作了一些改變,乍看之下,彷彿是另一個人,她利用擁擠的人群作掩護,慢慢向楊逸所在的帳幕靠過去。

        林可兒每天接觸李湘弦,感覺到李湘弦對楊逸已經有一種割捨不掉的依戀,這對彌勒教來說非常危險,楊逸與就要出任首相的章惇是忘年之交,若是李湘弦一顆心被楊逸俘獲去了,很容易造成洩密,這就林可兒覺得有必要除去楊逸的原因。

        她也是剛剛發現楊逸在台下,上次殺害朝廷官員的風波還未過去,林可兒只能找合適的機會再動手對付楊逸,然而這陣子楊逸大多宿於異香院,讓她反而不好下手!否則官府很可能查封異香院,讓她們變得被動。

        而現在,林可兒覺得是非常好的時機,一片人潮如海之中,突然有人被殺,現場一定會大亂,官府根本無從查起!

        而官府發現死者正是與人約下十萬貫豪賭的楊逸的話,懷疑對象很可能會轉到尹焞這些人身上,誰還會想到與彌勒教有關呢?

        林可兒很耐心,慢慢地從人群中向楊逸所在的帳幕擠過去,儘量不引起別人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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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16 02:15:03
第038章 花魁大賽(三)

        接下來幾個姑娘表演完才藝後,洛凡他們已經提前知道了紫荷與李湘弦所得花綢的具體數字。

        李湘弦所得花綢竟比紫荷姑娘少了將近兩千朵,尹焞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洛凡等人更是大聲歡呼,彷彿他們已經贏得這場豪賭,十幾人擁到楊逸所有的帳幕前,臉上神采飛揚,得意萬分。

        洛衙內趾高氣揚地說道:「楊壯士,我就說我們紫荷姑娘不缺你那幾十朵花綢嘛!怎麼樣?哈哈哈!差了兩千朵啊!瞧這形勢,楊壯士還是趕緊回去準備錢吧!免得到時來不及!」

        「對對對!楊壯士,你家財若是不夠,我等給你想了個法子,你們不是千秋二壯士嗎?到時上街表演些雜耍,什麼胸口碎大石的,想來也能得些賞錢!」

        「哈哈哈!到時我等一定去給二位壯士捧捧場,幾個賞錢自然少得二位壯士的,只是不知道這樣湊,二位壯士什麼時候才能湊夠十萬貫?」

        「哈哈哈……」

        楊逸之前就預料到初賽的結果了,他不急,臉上帶著淡定的微笑,閒來欣賞一下這些人的嘴臉倒也挺有趣!

        蘇家小娘子卻聽不下去了,隨著她的粉臉從帳幕的暗影裡露出來,帳幕前所有嘲弄的聲音、戲謔的大笑都戛然而止,洛凡等人的目光定格在她那張傾國傾城的花靨上,有的人笑到一半,這會嘴巴沒合上,口水都差點流出來了。

        「你們怎麼這樣?別說最終勝負還沒分出來,就算楊公子真的輸了,你們都是飽讀聖賢書的人,這樣奚落人難道不嫌失之厚道嗎?」

        蘇家小娘子的聲音如玉珮風鳴般動聽,簇擁在外面的洛凡等人回過神來,立即做出一副謙謙君子的模樣,紛紛向蘇家小娘子施禮!

        見到這些人一齊上演變色龍的絕技,楊逸不禁笑出聲來!說道:「小娘子有心了,其實洛才子他們倒給我出了個好主意,胸口碎大石也沒什麼不好,再怎麼說也算是自食其力;但凡事皆有萬一,各位連胸口碎大石也來不得,萬一輸了豈不是只能回家向爹娘伸手?呵呵,向自己爹娘伸手算不得乞討,各位不妨理直氣壯的回去討要,十萬貫而已……」

        楊逸剛說到這,帳幕後面突然傳來女人淒厲的大叫:「殺人啦!殺人啦…….」

        四周頓時一片大亂,無數人擁擠著想離開現場遠點,楊逸立感不妙,顧得多想,對覃子桂喊道:「子桂快上舞台!」

        楊逸說完,一把摟過驚得花容失色的蘇家小娘子,就向帳幕外衝出去,幾人剛剛衝出來,帳幕立即被人潮擠倒,遲上一秒鐘他們非被壓在帳幕下面、被千萬人踩死不可!

        隱藏在人群中的林可兒見到楊逸他們成功逃出來,不禁恨恨不已,她刺傷人的地方離楊逸他們的帳幕只有幾步遠,而且她以最快的速度向這邊擠過來,從後推倒了楊逸所在的帳幕,就是想把他壓在下面,由慌亂的人潮踐踏至死,如此一來,可謂天衣無縫了,就算是李湘弦怕也懷疑不到她身上。

        一計不成,她緊緊地盯著人群中的楊逸,飛快的向那邊擠過去。

        人太多了,楊逸抱著蘇家小娘子,一邊向舞台擠去,一邊呼喚著覃子桂與茗兒,讓他們手牽著手緊跟著自己,蘇家小娘子被他緊緊抱懷裡,酥胸緊貼著他的胸膛,即便這樣混亂的時刻,仍羞得她面紅耳赤。

        「快放我下來……」

        蘇家小娘子剛剛出聲,就被楊逸大聲打斷:「事急從權,別胡鬧!就妳這弱不禁風的樣子,放妳下來立即就會被人擠倒!」

        楊逸一副不容置疑的口氣,剛說完,突然生出一縷凜然之意,就像在森林裡被野獸盯上了一般,全身立即變得警惕起來,他雙手摟著蘇家小娘子,伸腳將擠在身邊的洛凡暗暗一掀!

        而這時隱身在人群中的林可兒,手上那鋒利的匕首剛好向楊逸的右肋刺去!

        洛凡瞬間向右則撲倒,一聲驚叫還沒叫完就變成了慘嚎,腰間立即被鮮血染紅,這一邊頓時又傳來無數驚叫聲!

        有了洛凡這一擋,楊逸趁勢拚命的向舞台擠去,人實在太多了,楊逸找不到動手的人是誰,明知來人是要對付他,甚至哪一刻那看不見的利刃會向他刺來都不知道,但作為一個男人,讓他拋下蘇家小娘子不管,他實在做不到!

        楊逸腳下有許多小動作,所以擠得很快,現在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關鍵,慢了一秒可能今天都得把命撂在這裡了!

        洛凡被刺傷,倒在地上慘嚎,讓四周的人群紛紛擠開,生怕自己被當成殺人兇手,林可兒被人群一擋,一時竟再找不到楊逸的身影。

        楊逸躬著身子,儘量利用身邊的人群掩飾自己的行蹤,終於讓他擠到了舞台邊,順著台階向上衝去!衝上舞台那一刻,楊逸終於鬆了一口大氣,慌亂之中,向四面擠去的人到處都是,但能擠上這個空曠的大舞台的人不多,上面顯得還挺空曠,這下總算安全了!

        這下他才發覺自己剛才身體前躬的動作,讓他整個人幾乎是與蘇家小娘子臉貼著臉,親密異常,楊逸趕緊放下她,裝作一切沒發生過一樣!

        蘇家小娘子像好久沒敢喘氣似的,楊逸一放下她,她就大口大口的喘起氣來,臉上一片豔紅,等她抬起頭來看向楊逸時,臉上頓時又滾燙一片,困為楊逸的臉上印著好幾個唇印。

        「謝謝你!你臉粘了些灰,我來給你擦擦?」蘇家小娘子不敢告訴他真相,顧不得多想,掏出手絹就上前要幫他擦掉臉上的唇印。

        「粘了灰?怎麼會粘了灰?」楊逸一臉的狐疑,這一路衝過來,雖然人擠人,但也不可能粘上灰啊?

        蘇家小娘子臉上更燙,手上不停,很快把他臉上的唇印擦乾淨,然後將手絹飛快的收了起來!楊逸不傻,終於明白她這麼急著來幫自己擦臉的原因了,也不去揭破她的小秘密。

        忙完這出,楊逸才發現覃子桂與那丫環茗兒沒有跟上來,不禁又急起來,向台下遊目四顧開始尋找兩人的影蹤。

        由於沒有新的傷人事件出現,而且亂起來的只是附近這一片人群,開封府的衙役很快控制住了局面。

        楊逸讓蘇家小娘子在台上等著,自己衝到台下找了一陣,才看到覃子桂蹲在地上,而茗兒坐在地上,她身上可清晰地看到幾個大腳印,楊逸跑過去一問,才知道這丫頭被人擠倒了,幸好覃子桂當時牽著她的手,發覺她倒地之後死死地護著她。

        但她身上還是不免被人踩了好幾腳,左腳骨都被踩斷了,楊逸給她檢查了一下,大致確定只是骨折,接上後用藥將養個把月可保沒事。

        這時衙役控制住場面後,被踐踏至傷的二三十人,被迅速的送去醫館治療去了,林可兒刺傷第一個人時,下手很有分寸,血雖然流了不少,樣子很可怕,但卻不致命,也被送去醫館了!

        反而是洛凡,他被刺中腰眼,當時林可兒那一刺本是想要楊逸的命,下手自然夠狠,洛凡突然倒下擋住匕首,林可兒收手不及,洛凡小腹下被刺開一個二寸左右的大口,此時流血不止,眼看不行了,衙役還想背著他去醫館。

        楊逸一看顧不得茗兒了,立即衝過去阻止:「不要亂動,放下!放下!再亂來他非死不可!我是郎中,我來!」

        楊逸一把扯開洛凡身邊的衙役,他飛快的給洛凡檢查一下,地上已經流了一大灘的血,那傷口太大,此時還在向外冒血不止,楊逸一邊檢查一邊以命令的口氣大聲地吩咐起衙役來,讓他們立即去找針線、燒酒之類的東西,同時口述著藥方讓人以最快的速度去抓藥!

        楊逸將洛凡的傷口緊緊的壓住,阻止鮮血外流,昏迷中的洛凡傷口受痛之下不禁悶哼一聲!

        一邊看著的尹焞衝上來大喝道:「姓楊的,你要幹什麼,洛兄都這樣了,都快死了,你還想怎麼樣……」

        「滾!來人啊!把他給我拖走,否則人死了你們通通得負責!」楊逸凜然大喝,周圍的衙役竟被他的威儀所懾,聽從的把尹焞拖開去。

        燒酒針線之類的現場就有,衙役們很快就找了來,四周無數的人緊盯著楊逸,想看看他是不是真能把人救活,稍有些常識的人都知道,傷口這麼大,靠上藥血根本止不住,按往常情形判斷,此人是非死不可了。

        楊逸讓一個膽大的衙役和他一起用燒酒洗手之後,讓他壓著傷口,自己迅速的穿針引線,然後把針在油燈上烤一下,再用燒酒清洗洛凡的傷口,一切準備就緒後,就開始縫合傷口。

        處理這些外傷他手法熟練,縫合、上藥、包紮各個程序做是有條不紊,輕巧而迅速,臉上淡定的表情讓人看了就不禁對他多出一份信心。

        「這位公子,人可是救回來了?」等楊逸忙完,那個協助他的衙役抹著滿頭大汗問道。

        「還不一定,若是傷口不發炎潰爛,那按我開的藥方調養一陣子,就沒事了,若傷口發炎潰爛,那就沒辦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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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0-16 15:44:00
第039章 花魁大賽(四)

        楊逸用排除法稍稍排除一下,基本就能確定是誰要對付自己,接下兩天他暗中作了一些佈置,表面上卻是一副若無其事樣子!

        彌勒教,要玩,咱們就玩大點!

        花魁大賽第一天出了一場變故,但卻沒有影響比賽繼續舉行,只是從第二天開始,現場增派了許多五城兵馬司的兵丁,加強了防備!

        東京城百姓的熱情絲毫未減,在他們潮水般的歡呼聲中,終於決出有資格進入決賽的前十名參賽者,李湘弦排在第七位,接下來就看最後一天的決賽了,前十名的對決牽動著每一個人的心,萬眾期待啊!

        向晚時分,楊逸與覃子桂來到暗香院,他一個人直行裡院無人敢阻,小樓上,李湘弦正在銅鏡前發怔,楊逸輕步走到她身後,帶著微笑靜靜地看著鏡中美人,黛眉輕蹙,閒愁一縷鎖眉間,樣子很惹人憐愛。

        等發現楊逸靜靜的站在身後看著她時,李湘弦有不好意思地說道:「楊郎你什麼時候來的?」

        「瞧妳滿懷心事的樣子,怎麼樣?對奪魁沒信心了嗎?」

        「不是……」李湘弦一時也不知說什麼好,她很想把楊逸放下,甚至強迫自己不去想前夜他與那美麗的少女在帳幕中含笑對望的一幕。

        「走吧!時間到了,今夜能不能腰纏十萬貫,就看湘弦妳的了!贏了錢我替妳贖身怎麼樣?」

        「你真願意替我……異香院不會這麼快讓奴家贖身的!」

        楊逸沒有揭穿她的藉口,淡淡一笑,沒再說這事,兩人一起走下樓來,會合大家往惠民河而去。

        河上十條花船參差排開,夕陽照水,晚霞如幻影在西天熱烈地燃燒著,楊逸站在船頭,望著舞台下早已擠滿的人潮,由衷地感嘆東京百姓對美好事物追求的熱情絲毫不亞於西天熱烈燃燒的霞光。

        旁邊便是麗春院的花船,尹焞與幾個書生坐在船頭飲酒,意態看上去很悠閒,紫荷姑娘領先李湘弦很多,多少能給尹焞增加些底氣吧。

        楊逸隔船問道:「尹兄,洛才子的傷怎麼樣?好點沒有?」

        尹焞放下酒杯,看向楊逸的眼神有些複雜,包括洛凡在內都不知道是楊逸推他的,只知道是楊逸救了他。

        「郎中說應該沒事了,調養一兩個月便好!我代洛兄謝謝你!」

        「那倒不必,你也看到了,對於我來說那不過舉手之勞而已,若真想謝我,等下萬一尹兄輸了的話,別賴賬就行了!」

        「彼此,彼此,咱們走著瞧!」

        等到夕陽沉沒在西邊的山嵐中,舞台四周琉璃燈一盞盞被點亮,同時也把台下二三十萬觀眾的心點亮了!

        整個東京城為了烘托這場決賽,到處是燈籠高掛,街上人流如織,紛紛談論著今夜的決賽,無數的人跟著下注,賭今夜的四大行首到底,而無論如何,楊逸與尹焞的這場豪賭始終是最引人注目的。

        現在紫荷姑娘自然更被人看好,呼聲高了許多,楊逸想在劣勢中求勝,今夜就必須拿出震撼人心的節目來,楊逸一直表現很淡定,即便是見到林可兒時也一樣。

        船中李湘弦正在仔細的上妝,楊逸也進去幫她細細的檢查了一遍,力求做到盡善盡美!

        而此時舞台上,李格非已站了出來,高聲宣佈道:「今夜十名進入決賽的姑娘上場的次序以抽籤而定,巧的是抽到首簽的依然是抱月樓的趙文姬姑娘,而第二名是瀟湘院的憶君姑娘……」

        按照抽籤結果,麗春院的紫荷排在第三位,而李湘弦排在第五,楊逸也讓人取些酒來,與覃子桂在船頭對酌,與尹焞他們只隔著幾尺的水面,兩伙人一邊喝著小酒,一邊欣賞台上趙文姬的精彩表演。

        楊逸悠然自得的樣子,讓尹焞心裡又開始沒底起來,到紫荷姑娘上場時,尹焞便有些坐不住了,紫荷姑娘唱的是尹焞創作的《江城子》,配以琴聲舞蹈。

        燈光月影灑在舞台上,姿顏勝絕的紫荷漫舞而歌,她跳的越人舞帶有濃濃的江南風情,彩色的水袖綿綿的伸展開來,像一條蜿蜒流淌的小河。

        清潤甜美的歌聲彷彿把人帶著了江南的杏花春雨之中,小橋上的油紙傘,畫船劃過平靜如鏡的湖面,風荷菱角隨波澹澹蕩蕩,這一切,都能讓人在紫荷姑娘的歌舞中浮現腦海,非常唯美的畫面!

        等紫荷姑娘表演完,台下響起如雷的喝彩聲,花綢漫天飛舞,在月光下如天花亂墜、雲彩飛翔,場面熱烈得幾乎失去了控制!

        無數的少年郎大喊著紫荷的名字,目光盡是迷戀痴情!不誇張的說,若是此時能一親紫荷姑娘的芳澤,然後就去死,估計有無數少年郎願意這麼做。

        紫荷姑娘答謝完觀眾走下來時,尹焞一眾人紛紛迎上去,神情激動,大聲讚歎不已,尹焞不免有些得意的望向楊逸,見他仍是一臉淡然,心中有些不以為然起來:到這時了,你還裝,看你能裝到什麼時候!

        「楊壯士,要不讓李湘弦別上台算了,勝負已一目瞭然,還是少丟人現眼的好啊!」對船上的書生又開始嘲笑起楊逸來,那位紫荷姑娘也盈盈的瞟了楊逸一眼,臉上的笑容十分燦爛。

        楊逸連話也懶得回一句,依然與覃子桂悠然對酌,反而讓尹焞等人大覺無趣!

        等李格非宣佈輪到李湘弦上場時,台上的燈光依次滅去,換上了兩盞大燈,大燈用牛皮紙罩著,兩道光柱射在舞台中間,除此之外,四周變得昏暗起來,一明一暗的對比,給人很強烈的視覺效果,這一舉措,先就讓台下無數的觀眾竊竊私語起來,不知道這特別的佈置是何意。

        直到一串疏淡的古琴聲響起,台下才肅靜下來,這時,在疏疏落落的琴聲中,一串大雁的鳴叫聲彷彿從天邊傳來,一聲聲的越來越近,台下許多人忍不住抬頭望向天空,但天空中除了依稀的月光,什麼也沒有!

        接著大雁彷彿降落到了台上,聽那聲音就像是兩隻大雁在舞台上嬉戲著,過了一會突然傳出獵人收網的聲音,接著是大雁翅膀拍打在地上,鳴叫聲也變得悽慘起來,台下的觀眾腦海間不覺浮現出獵人捕雁,大雁在網中垂死掙扎的情景來。

        就在觀眾聽得入迷時,一個充滿磁性的男聲從舞台的暗影裡緩緩傳出:余曾遇一捕雁者,聽他說起,有次曾捕得一雁,殺之,而另一雁脫網,見伴侶被殺,盤旋空中悲鳴不去,最後竟投地而死,捕雁者心生不忍,將此二雁葬於汾水之邊,余聞之,感慨萬分,作《雁丘詞》以記之。

        舞台上除是偶爾傳來一聲大雁悲鳴,還看不到一個人,然而台下的觀眾聽了這個淒美的故事,許多人已經熱淚盈眶,嘆息不已!

        這時李湘弦著一身無袖的長裙,現身在舞台中央的光柱中,她那身長裙畫滿了鳥兒的羽翼,髮髻上也插著雁翎,彷彿一隻雁兒!

        這時隨著哀傷動聽,直入肺腑的琴聲,李湘弦雙臂在燈柱下張開如大雁的翅膀,輕輕搧動起來。

        她用大雁的身姿,旋轉,或快或慢,或柔或剛的擺臂,此刻,她的眼神,他的舞姿都帶出無比的美感,美得哀傷而絕望;

        也許美麗也很無奈,哀傷似無盡,淒美讓人心碎。

        命運總是無憑,她那忽慢忽快的舞姿,充滿了對命運不顧一切的掙扎和祈求,悲愴的眼神,演繹出了一幅最為心碎淒美的畫卷,是對愛的離去,傷的無盡,還是痛的無邊,讓人無盡的遐想…….

        而此時,在淒婉的琴聲中,那個充滿磁性的男音再次緩緩響起,他每低誦一句,李湘弦便一邊起舞一邊跟著淒然而歌:

        問世間情是何物?

        直教生死相許。

        天南地北雙飛客,

        老翅兒幾回寒暑。

        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痴兒女。

        君應有語,渺萬里層雲,千山暮雪,隻影向誰去?

        橫汾路,寂寞當年簫鼓。

        荒煙依舊平楚。

        招魂楚些何嗟及,

        山鬼暗啼風雨。

        天也妒,未信與,鶯兒燕子俱黃土。

        千秋萬古,為留待騷人,狂歌痛飲,來訪雁丘處。

        曲盡之時,李湘弦如一隻投地而死的孤雁,萎靡在舞台上,而天空中,又依稀傳來幾串大雁的鳴叫聲,還有羽翼搧動時發出的風聲,漸去漸遠,最終如消失在天際的天籟之音……

        台下悄然無聲,但每個人的臉上都淌滿了淚水,包括前夜揚言楊逸騙不到她眼淚的蘇家小娘子,此刻也已經是泣不成聲,淒淒切切的樣子!

        台下的哭泣聲越來越大,有些人竟邊大聲吟誦著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邊嚎啕大哭,黑壓壓的觀眾,除了吟誦聲與哭泣聲,再也聽不到其它聲音,人們久久地沉浸在這一出淒美感人的畫卷當中。

        直到台上的琉璃燈再次全部亮了起來,李湘弦抹著眼淚起身答謝,台下的觀眾才回過神來。

        轉瞬之間,觀眾帶著淚水報以了鋪天蓋地的喝彩聲,綿綿不絕,如風暴捲起的浪潮聲,一浪接著一浪,讓人耳鼓生痛,人們爭湧過來,無數的花綢當空飛舞,如春天裡萬花怒放,燦若銀河中的星辰。

        許多人送出五十朵,感覺還不足以表達自己的心意,與大賽的組織者爭吵起來,非要多賣一些來贈與李湘弦,還好今天王城兵馬司多派來了兩千兵丁,否則場面非要再次失控、而造成新一輪的踐踏事件不可。

        李湘弦這次的表演,雖然觀眾只看到了燈柱下的李湘弦一人,但事實上有四人參與,其中包括楊逸在內,吟誦《雁丘詞》的就是他,還有一個琴師,外加一個擅長口技的人,那些大雁的鳴叫聲、羽翼聲、投地而死的哀鳴聲等等,就是靠他的口技完成的。

        直到下台時,李湘弦的眼淚還一直收不住,瞧她被自己的演繹感動得唏哩嘩啦的樣子,楊逸不禁失聲而笑!

        「楊郎,你少笑奴家,誰讓你作出這麼感人的詞作,設計出這麼感人的舞蹈來的!」

        「呵呵,是湘弦妳表演得好!」

        接下來上台表演的幾位姑娘不免吃虧些,李湘弦的一出生死戀感動了整個東京城,人們還沒有完全從那淒美的意境中擺脫出來,她們接著上台表演,被映襯得黯然失色。

        最後結果出來了,李湘弦毫無疑問贏得了花魁美譽,趙文姬、紫荷、還有尋芳樓的阮三娘同列四大行首!

        直到比賽結束,人們久久捨不得散去,圍在台下放聲談論著這一屆的花魁大賽,而帶給他們無比感動的李湘弦,人們自發的送了她一個雁兒姑娘的別稱!

        她那雁兒投地殉情的形象已深入每一個人的心中,而那曲問世間情為何物的《雁丘詞》,立即就傳遍了東京城,成為無上的經典之一。

        對面船上的尹焞此刻已是面若死灰,十萬貫啊!整整十萬貫啊!

        尹家雖然世代高官,但也沒達到把十萬貫視為小菜一碟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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