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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牛語者]越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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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23 22:41:39
第一集 晴天之卷 第十章 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下)

鐵衣幫曾經是淮陽城第一大幫會。之所以說“曾經”,是因為如今它已超越錦衣會成為了盤踞瀚州西南七府四十六縣數萬里方圓的第一大幫。

鐵衣幫的總舵就設在淮陽城中的老街上,和知府衙門正對面。

上午時分總舵門前車水馬龍,比知府衙門還要鬧忙三分。八名身穿黑衣的鐵衣幫護衛挺胸疊肚趾高氣揚地把守在門外。

忽然,對街傳來一陣喧嘩聲,好像出了什麼事。八名守衛聞聲望去,不由得一個個瞪大了雙眼。

一名赤裸上身的少年背負重劍,左手托舉著知府衙門外的一尊石獅子,右手拎著知府大人的腦袋,昂首闊步向鐵衣幫總舵走了過來。

那尊石獅子少說也有上千斤,但在他的手裏輕飄飄的就像小石子一般。

“我找秦晉、秦觀天,你們閃開!”

少年手舉石獅子踏上臺階,眼睛裏燃燒著熊熊怒火。

“王八蛋,吃了熊心咽了豹子膽,敢在咱們鐵衣幫總舵的門前鬧事!”

一名小頭目拔出腰刀,招呼道:“兄弟們,給我上!”

“不知死活的傢伙!”少年脫手扔出石獅子,頓時將那小頭目砸飛了出去。

其他護衛噤若寒蟬,兩條腿發軟像是中了定身術,眼睜睜看著少年闖入府門。

“什麼人,居然敢擅闖鐵衣幫總舵,不要命了麼?”

門內的大院裏,一名中年男子正在教導數十個鐵衣幫眾晨練,見有人闖入揚聲喝道:“把他抓起來!”

幾十名鐵衣幫大漢一擁而上,刀槍並舉圍攻少年。

少年拔出背後的重劍,一道雄渾無鑄的白光席捲長空,那些刀啊槍啊像泥巴捏的玩具喀喇喇應聲折斷。

少年橫劍拍打,四周人影紛飛,慘叫連聲。

剛才還吆五喝六圍攻少年的鐵衣幫大漢躺滿一地,不是臂骨被打斷就是雙腿被拍折,竟沒有人能夠擋得住這少年的一劍。

“快去稟報幫主!”中年男子大駭,抽出腰間系的一條軟鞭掃向少年。

少年看也不看運劍下壓,“啪”地脆響將軟鞭拍成數段。

中年男子一看不是對手,丟下軟鞭扭頭就跑。不料那少年手持百餘斤重的神劍,身速卻疾如閃電,一個起落追到他的背後,重劍向前一送壓住中年男子的肩膀,冷冷說道:“秦晉在哪里!”

中年男子全身僵硬,抖索著問道:“你、你到底是什麼人?”

少年輕輕一扭手腕,劍鋒貼到中年男子脖頸邊,道:“楚天!”

“楚天?!”中年男子愣了愣,怎麼也記不起鐵衣幫何時得罪過一個叫楚天的人,那這少年又是從哪塊石頭下蹦出來的?

但人在屋簷下——不,確切地說是自己的脖子在別人的劍下,不得不低頭。秉著大丈夫能屈能伸的滿懷悲憤之情,中年男子決心好死不如賴活,道:“我帶你去找少幫主。”

楚天押著他往前走,早有人將有人踢館的消息飛報進內宅。但恰巧鐵衣幫幫主秦觀天正在會見貴客,誰也不敢擅自驚擾,所以先得著消息的是副幫主關下月。

關下月怒不可遏,當即抄起魚鱗寶刀率領數名弟子往中庭攔截楚天。

他第一眼看到的是十幾個鐵衣幫大漢滿地打滾哭嚎的場景。

“哪里來的小畜生,敢來鐵衣幫搗亂!”關下月暴吼一聲,如雄獅般撲向楚天。

“嗚——”魚鱗寶刀金光爍爍耀眼生輝,勢大力沉直劈楚天。

那中年男子閉起雙目哀聲驚叫道:“副幫主饒命——”

楚天運劍撥開中年男子,身形往側旁一閃,魚鱗寶刀頓時劈空。

他飛起一腳踹向關下月右腕。關下月怒吼出拳,“砰”地拳腳激撞,身軀平地後移三米才站穩腳跟。

楚天試出關下月的修為比起賀治章還要遜色一籌,也不耐和他久戰,以免讓秦晉聞風躲藏,低喝聲道:“你也吃我一劍!”

“呼——”蒼雲元辰劍當空斬落,潔白的劍光遮蔽長空,猶如雪崩般壓向關下月。

關下月天生豪勇,竟橫刀硬接道:“開!”

“當!”楚天將關下月劈得歪歪斜斜連退三步,但對方手裏的魚鱗寶刀卻未脫手。

“這傢伙是頭蠻牛!”楚天被激起好勝之念,蒼雲元辰劍泰山壓頂再次劈落。

關下月有苦自知,他在蒼雲元辰劍氣催壓之下遍體生寒,右臂幾乎僵直,但硬撐著不肯在眾多幫眾和弟子的面前丟臉,緊咬牙關強催真氣疏通臂膀經脈,大叫道:“開啊——”

“當、當、當!”一連三劍劈擊,如長江大河一浪高過一浪,氣勢磅礴無與倫比。

楚天還是第一次遇到能夠這樣與蒼雲元辰劍硬撼的對手,體內的梵度魔氣縱情奔騰宣洩,源源不絕地注入了劍中。

他的靈台變得越來越空明,所有的雜念與種種喜怒哀樂的情緒都像春陽下的冰雪,在不知不覺中消融。

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

他的靈台便如同松間明月,映照千古劍意;來自於蒼雲元辰劍靈的記憶與經驗,也如清泉一般潺潺流淌過他的心頭。

忽然楚天的腦海裏像有扇門被推開,門外蒼茫寂寥的黑夜裏,一位身材魁梧的紅衣老者在月下狂歌,手中的蒼雲元辰劍煥放萬丈光芒,幻動出漫天雪光籠罩大地,意境蒼涼而遼闊,仿佛在一劍之間道盡了白雲蒼狗。

“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

紅衣老者的歌聲渺渺傳來,好似隔著無數時空又似近在咫尺。

楚天的心頭不由泛起一縷難言的落寞,小小的年紀竟已品味到了孤獨的況味。

一個是因為無敵而寂寞,一個是天下再無可親之人而孤單。

同樣的孤獨,同樣的滄桑,只是換作了不同的時空,不同的人。

他隱約猜想到,這位扶劍放歌的紅衣老者就是蒼雲元辰劍的前任主人,號稱六百年前魔道第一高手的寒料峭。

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憑藉著蒼雲元辰劍靈的奇妙聯繫,前後兩代神劍的主人在這一瞬仿似跨越了遙遠的時空,在同一片蒼穹下盤桓共舞。

楚天的心神深深震撼,從沒有一刻比現在令他能更加清晰地感受到天道的浩渺。

他的心神完全融入了這片忘我的天地中,在寒料峭蒼勁桀驁的劍歌裏沉醉徘徊。

點點滴滴的劍意,絲絲縷縷的頓悟,在這一刻盡凝心懷。

突然歌聲遠去,他的耳邊響起一陣嘈雜的驚呼。

楚天登時一省,才發現就在神遊物外的轉瞬之間,蒼雲元辰劍肆意奔放,又接連劈出十一劍!

關下月拼死抵抗卻節節敗退。他的頭頂水汽騰騰,髮髻散亂七竅流血,身上的衣袍早就被劍氣絞得粉碎,腳步踉踉蹌蹌宛如醉漢。

“躺下!”楚天將功力提升到七成,振腕運劍再次重重拍落。

“開,給我開,給我……哎喲——”關下月手中的魚鱗寶刀脫手飛出數十米遠,自己一屁股倒坐在地。

他雙手撐地還想起來再戰,卻是筋骨酸軟,已使不出半分氣力。

楚天趁勢踏上半步,蒼雲元辰劍指住關下月的胸膛,問道:“服不服?”

圍觀的鐵衣幫眾不禁駭然變色,沒有一個人再敢上前。

方圓萬里誰不曉得關下月神勇蓋世,有“裂鼎霸王”的美譽。現如今居然被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少年打得落花流水力竭倒地,簡直是駭人聽聞的奇談!關下月的衣發上佈滿一層白霜,往外直冒寒氣,連鼻子裏噴出的都是白茫茫的冷氣,遠遠看去宛若一個雪人坐在地上呼哧呼哧地粗喘,兀自不服不忿地叫道:“不服!有種等我緩過這口氣來咱們再打!”

楚天心中敬佩關下月的骨氣,道:“好漢,我不為難你!”收回蒼雲元辰劍往那中年男子的背上輕輕一拍道:“走!”

那中年男子已是魂飛魄散,乖乖在前引路不敢有半點違拗。

關下月呆了呆,叫道:“小子,你雖不殺我,我也不承你的情!”

楚天冷笑道:“誰要你承情了?”

他闖進內宅,那中年男子遠遠一指前方的小樓道:“那兒就是少幫主住的地方!”

楚天料他不敢耍花樣,劍柄運勁往背上一磕。中年男子哼了聲昏死過去。

楚天提劍前行,耳畔兀自回蕩著寒料峭狂傲豪放的歌聲,前方的小樓裏卻傳來了悠揚悅耳的琴音。

彈琴的是一位妙齡少女,一個青年男子身穿白色絲袍,赤裸雙腳就盤腿坐在她的對面。

他合起雙眼,和著琴音用手在地毯上打著節拍,似乎完全不理會外面的喧囂聲、喊殺聲。

“不過是府裏又來個自尋死路的白癡罷了。”

他可不願為了這些打打殺殺的事情,壞了一早的好心情。

然而他的好心情卻不由自己來定。“砰”地一聲,一件黑乎乎的東西砸破窗稜飛了進來,在地上滾了幾滾落到青年男子的腳邊。

那是一顆血淋淋的人頭。

恰巧這顆腦袋的主人跟他很熟,正是每日在鐵衣幫對面進進出出、偶爾也來串門喝酒的淮陽知府!

琴音戛然而止,少女發出驚駭的尖叫躲進男子的懷裏。

望著雙眼瞪圓的淮陽知府首級,男子俊秀的面孔一下變得煞白,再也沒有了閒情雅致,惶然沖著屋外叫道:“來人啊——”

門開了,兩具僵硬的屍體筆直倒進屋裏,驚起屋裏兩人又一陣尖叫。

一道手握長劍的身影出現在門外,冷厲的目光像刀鋒般射向屋中男子。

“如果你是在叫他們,我替你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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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集 晴天之卷 第十一章 料峭六劍(上)

秦晉這輩子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害怕過。

倒在地上的兩具屍體,是他形影不離的貼身護衛,號稱“飲血雙刀”,在鐵衣幫裏屬於排名前十位的高手。

但現在他們兩人卻被別人飲了血,丟了命,再也不能幫自己消災擋禍外加為所欲為。

拋入首級,斬殺飲血雙刀,推門而入——這些事情只在瞬間發生,而且沒有發出一點聲息,秦晉覺得自己是大白天活見鬼了。

“你、你想幹什麼?”他偷偷地往後挪移,眼光飄向掛在牆上的佩劍。

楚天冷冷道:“秦少幫主,還記得宋嫂一家嗎?”

“宋嫂,哪個宋嫂?”秦晉愣了愣,最終還是茫然地搖搖頭。

“真是貴人多忘事,”楚天的心底裏憤怒更多,“她曾經有一個美麗的女兒,她曾經每天都在河邊擺攤賣早點。”

秦晉像是想起了點什麼,道:“啊,你說的是那個瘋婆子,她早死了!”

楚天步步逼近秦晉:“她是怎麼死的?”

“聽說是跳河自尋短見了,她的事跟我沒……沒關係!”秦晉有點結巴。

楚天眸中寒光一閃,低喝道:“那她的女兒呢,她又是怎麼死的?!”

秦晉面色灰白,囁嚅道:“那丫頭自己想不開,上吊死了。我、我沒想殺她!”

楚天厭惡地道:“殺人償命!”揚手淩空虛攝,扯下那少女腰間的絲帶,在房梁之上結起一個繩套道:“少幫主,請!”

秦晉一把將少女推向楚天,拔出牆上佩劍奪路欲奔。

“叮!”蒼雲元辰劍一擊之下,秦晉手中的佩劍寸寸碎裂,整個人也被震得拋飛,重重撞在牆上。

楚天跨步上前探手揪住秦晉的衣襟,指尖勁力吐出封住了他全身經脈。

秦晉掙扎不得,驚慌失措地叫道:“不要殺我,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給!”

“我想要的,你什麼都給不了!”楚天將一灘軟泥似的秦晉從地上拎起,吊在房梁上。

“救命,救命,快來人救命啊——”秦晉拼命踢腳掙扎。

“砰!”從門窗外突然躍入四名黑衣刀客,兩人奔向秦晉,另兩人舉刀來攻楚天。

樓底下的院落裏響起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道:“哪里來的野小子敢傷我兒?”

秦晉聽到聲音猶如抓到了根救命稻草,喘氣道:“爹快救我——”

楚天冷冷一笑道:“像你這種人渣,早該死了,神仙也救不了!”

“哧哧!”兩名黑衣刀客揮刀劈出,卻見楚天身形一閃,已從他們的視線中消失。

沒等他們反應過來,背後響起慘叫聲。那兩個企圖解救秦晉的刀客倒在地上嗥叫不止。

餘下的兩名黑衣刀客急忙轉身,就看到一片晶瑩的雪光閃動,楚天的蒼雲元辰劍如同驚濤駭浪卷湧而至。

兩人奮力舉刀招架。“鏗鏗”脆響,竟是連人帶刀被蒼雲元辰劍劈飛出窗外!

“呼——”一名黑袍男子閃身進到屋中,揮掌劈向房梁上懸掛的絲帶。

楚天施展“沉魚落雁”中的一式“燕翔”身法,身形後發先至擋在秦晉跟前。

“砰!”拳掌相交,黑袍男子往後退開兩步,楚天的身軀也是微微一晃。

“好強的拳勁!”黑袍男子心頭一震,運氣化解攻入臂膀中的拳勁,吐氣揚聲道:“不管你我有何冤仇,先請放下犬子!”甩手擲出七柄飛刀,六柄射向楚天,還有一柄朝著絲帶而去。

如果在半刻之前,楚天遇到這樣的飛刀攻擊,唯有運用身法閃躲一途。

但剛才與關下月一戰中,他觸動蒼雲元辰劍靈,溝通到六百年前魔道第一高手寒料峭留下的寶貴記憶,已頓悟到料峭六劍的真意。

劍式本無常,全在劍意中。

楚天的腦海中幻放出寒料峭月下獨舞的畫面,心晉太虛意守靈台,身軀淵停嶽峙巋然不動,振腕運劍向前刺出。

只見一柄蒼雲元辰劍在彈指間幻生出九道光影,如冰瀑橫流銀河封凍,也看不清哪一劍是虛哪一劍是實,一束束白光碎裂長空肆意奔流。

“叮叮叮叮——”七柄飛刀被劍光絞得粉碎,蒼雲元辰劍縱橫睥睨化作九道長虹直攻黑袍男子。

黑袍男子勃然變色,沒有想到這少年人的一劍之下竟有如此石破天驚的威勢。

他不顧一切向後躲閃,雙手亮出兩支判官筆在身前舞作一團密不透風的青雲。

然而他的抵抗在這一式“縱橫八荒”的絕世劍學面前,只能是螳臂擋車。

“當當當!”一連串密如疾雨的金石激響聲中,九道白光宛若庖丁解牛,將黑袍男子身前的青雲紛紛肢解。

“見鬼!”黑袍男子竭力趨避,翻身飄落到樓下的庭院裏,才躲過蒼雲元辰劍的鋒芒。但他的身上業已千瘡百孔,一雙苦心修煉三十年的“子午判官筆”也扭曲變樣光澤黯淡,不知要耗費多少心血才能修復。

“這少年到底是什麼來歷?”黑袍男子心中又驚又怒,急忙調息平復胸口翻騰的氣血,抬眼望去,透過破損的窗戶可以看到自己那好穿白色絲袍的兒子已經沒了聲息,直挺挺吊在房梁下,滿臉醬紫長舌吐出氣絕身亡。

“晉兒!”黑袍男子悲憤交加,咬牙喝道:“咄!”

一條玉雕赤龍從黑袍男子破損不堪的袍袖中飛出,在空中華光大放化作條長達十米的火龍,全身光焰沖天撲向小樓。

“轟隆!”楚天撞開屋頂飛身高空,下方那條“熾焰火龍”緊追不捨。

“給我殺了他!”黑袍男子咬牙切齒,左手捏成法印遙指火龍,一口接一口的精血噴向空中。

熾焰火龍得到黑袍男子以畢生真元凝煉而成的精血滋補,倏忽間光芒暴漲體型猛增一倍,昂首撲向楚天。

楚天夷然不懼,腦海裏映現出又一幅神奇畫面,梵度魔氣浩然奔騰不斷湧入劍中。蒼雲元辰劍愴然鳴響如萬鬼怒號顫慄人心,劍身寒霧蒸騰泛起點點精光,鋒芒所向殺氣嚴霜,足可令大河凝凍群山冰封。

楚天的靈臺上清晰影印出熾焰火龍飛行的軌跡,無論它如何的千變萬化,總也逃不脫自己靈覺的掌握。

他運轉蒼雲元辰劍,斜指上空畫過一道又一道渾圓的光圈。

他的速度越來越快,光圈首尾相連彙聚成一束圓錐形的白色渦流不斷向外擴散,所到之處狂飆急旋雪光飄飄,恍如時空逆轉嚴冬重返,天地間激蕩起無邊風雪,席捲八荒六合,橫掃五湖四海。

“嗚——”熾焰火龍宛若飛蛾投火,龍首瞬間湮沒在龍捲風般鼓蕩呼嘯的白色渦流深處,軀幹上燃燒的烈焰被四周白茫茫雪霧吞噬,正以驚人的速度泯滅。

“殺!”黑袍男子雙目發赤,又飆射出一口血箭。

熾焰火龍重振凶威,揚起巨尾如火神之鞭拖曳蒼穹拍向蒼雲元辰劍。

“去!”楚天手腕一抖,蒼雲元辰劍在空中一轉一引,熾烈火龍身陷漩渦之中,不由自主調轉龍頭,竟回首反噬黑袍男子!

“不好!”黑袍男子魂飛膽喪,臉上失色。

這條熾焰火龍經他用精血真元連續加持,威力之強不言而喻,再加上蒼雲元辰劍鼓蕩而來的雄渾氣勁,儘管是熾焰火龍的主人,他也不敢直攖其鋒。

眼瞧著熾焰火龍就要反噬其主,驀然斜刺裏風聲如吼,數道淡金色的掌風轉瞬即至,“砰砰砰砰”在火龍上炸開一團團絢爛光火。

熾焰火龍嗚嗚哀鳴身軀扭顫,重新變回玉雕赤龍的模樣“噹啷”墜地,表面泛起許多細小裂痕往外冒出縷縷青煙。

“聖使!”黑袍男子死裏逃生,驚喜叫道。

一名黃衣青年緩步走進庭院,抬眼望向楚天道:“你剛才施展的可是‘料峭六劍’中的‘逆天改命’?”

楚天見黃衣青年以四掌之力就降伏了已陷入暴走狀態的熾焰火龍,心中亦是微凜。他連續發動兩式料峭六劍,體內真氣耗損不少,也需要時間加以恢復,便回答道:“閣下有些眼光,至少比這位秦幫主高明些。”

秦觀天聽楚天又在挖苦自己,怒喝道:“聖使,這小子殺了晉兒,絕不能饒過他!”

黃衣青年點點頭,不以為然道:“像你兒子那樣只知每日玩弄女人、風花雪月的廢料,被人宰不過是遲早的事。就算我將他引薦進神府,卻未必有誰願意收他為徒。”

他不理秦觀天難看之極的臉色,接著道:“沒想到寒料峭的蒼雲元辰劍竟會落在一個小小少年手裏,明珠暗投真是可惜了。”

楚天凝神打量黃衣青年,見他長身佇立卓爾不群,自有一番高手氣度。比起身邊狼狽不堪的秦觀天,倒更似一方霸主。

更重要的是冷眼觀察半晌,他竟然找不到黃衣青年身上的半點破綻,仿佛對方隨意的站立,就能夠達到無懈可擊的境界。

不,即使最兇猛的野獸也會有不堪一擊的軟肋,只是黃衣青年的身法殊為奧妙,令自己一時找不到出手的機會罷了。

他正想著的工夫,就聽黃衣青年說道:“你很聰明,卻不必枉費心機——既然遇見了我,你就插翅難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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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23 22:42:50
第一集 晴天之卷 第十二章 料峭六劍(下)

楚天暗吃一驚,猜不透黃衣青年是如何知道自己心中所想,故意道:“老鼠上天平自稱自贊!”

“大膽,你知道他是什麼人嗎?他便是北冥神府派來瀚州的歡長歌歡聖使!”

秦觀天怒聲呵斥,表面看來似乎是在拍黃衣青年的馬屁,其實是想激化局面,最好能借助這位自命不凡北冥神府聖使的手為愛子報仇。

楚天怔了怔,卻並不知北冥神府的聖使是個什麼東西,為何看上去居然能夠淩駕鐵衣幫之上?

他嘿然說道:“狐假虎威,我便在這位聖使面前取你狗命!”

他的身影一動,如同蒼鷹搏兔從空中俯衝下來,蒼雲元辰劍借著衝擊之勢使出料峭六劍中的第三式“裂海斷流”向下劈斬。

這一劍大開大闔樸實無華,劍氣卻洶湧如潮籠罩住百米方圓,牢牢鎖定秦觀天的氣機令他逃無可逃。蒼雲元辰劍在濃烈的寒霧中若隱若現,宛如重重劍山壓了下來,讓人未曾接招便已產生膽怯不敵之念。

然而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就在楚天出劍的一瞬間,歡長歌竟早一步發動了攻勢。他反手拔出背後的長劍“盡歡”,身劍合一飛身而起,化作一束璀璨的銀光當空截殺。

“嗡——”盡歡劍吞吐閃爍,幻動出一片片眼花繚亂的銀色花朵,虛虛實實難以分辨,刺向楚天的小腹。

這時候蒼雲元辰劍剛剛從最高點往下劈落,楚天的身前百無遮攔,盡歡劍長驅直入如入無人之境。

“怎麼會?!”楚天驚駭莫名,這是他出山后首次遭遇到出手比自己更快、更准的高手。

但很快他就看出,實際上歡長歌的身手未必快得過自己,但對方卻能夠料敵機先,出劍搶攻先發制人。

這種被人佔據主動招招挨打的滋味著實難受,就像抬腿踩落時,霍然發現腳底下正有一根倒立的鋼釘等著自己。

他心念急轉,擰腰淩空後撤,借用空間換取一線寶貴時間,好讓蒼雲元辰劍及時到位封擋。

但是蒼雲元辰劍剛剛下拉到胸前,歡長歌的嘴角邊就泛起了詭異笑容,盡歡劍驟然回撤,抬左掌拍向楚天面門。

楚天的“裂海斷流”經過中途驟然變招氣勢已竭,根本無法再次變招封堵。

他只能仰面閃避掌風,凝拳轟擊歡長歌的左掌。

但在楚天運氣出拳的霎那,歡長歌的招式又變了。他仿佛總能比楚天早半拍變招,而且招招都能異常精確地打在楚天的痛處!

“唰!”盡歡劍向右一擺,如電芒一閃斜挑楚天左臂,就似算准了他的拳路。

“哧——”一溜血光迸現,楚天的左臂掛彩。幸虧他在最後關頭使出“滑魚訣”,否則半條臂膀已不復存在!

儘管如此楚天的左臂上也留下了一條深可見骨的血槽,淩厲的劍氣滲入經脈,絞得臂膀鑽心劇痛,幾乎是廢了。

這對楚天而言是前所未有的事,而且他急遽之間根本想不出任何對策。

兩人的身形從空中交錯而過,楚天飄落在院牆之上,運轉梵度魔氣封住傷口化解劍氣,舉劍遙對歡長歌,氣勢籠罩周身轉攻為守。

歡長歌飄立在小樓的屋脊上,居高臨下俯視楚天,眼中微露一絲訝異。

依照他的料想,此刻楚天的小臂早已不保。

一陣暴風驟雨之後,戰局出現短暫的沉寂。雙方都在重新度量對手的實力,尋找下一步的破敵之策。

“吃一塹長一智,你的確很聰明。”歡長歌抱劍而立,似乎一點也不擔心楚天會突然出手。“居然能想到以靜制動的辦法來對付我,可惜是白費心機!”

話音落下他的身形舒展掠過庭院,盡歡劍點刺楚天眉心。

楚天目不轉睛盯視劍鋒,直等到盡歡劍距離自己的眉心只剩半米時才縱劍揮出。

但沒有用,蒼雲元辰劍才作出動作,歡長歌的劍招就變了。盡歡劍虛晃一槍改刺為挑,趁楚天尚未完全發力之際,蕩開蒼雲元辰劍,緊跟著左掌單騎突進直取胸前空門。

可憐楚天渾身有力使不出,只能擰腰側閃躲過掌風。

歡長歌得理不饒人,楚天怎麼難受他就怎麼來,一劍一掌上下翻飛總能佔據先機。

兩人又交手五六個回合,楚天連吃一劍兩掌,卻依舊沖不破歡長歌的阻截。

突然之間他的腦海裏冒出元世亨指點自己的那八個字:“以我為主,以攻代守!”

楚天一聲長嘯,放任歡長歌刺來的盡歡劍不管,使出一式“睥睨六合”,蒼雲元辰鼓蕩風雲橫掃六合,雄勁的劍氣卷裹白茫茫的光瀾如水天一線威動四方。

歡長歌微微變色,冷笑道:“你以為以死相拼就能死中求活?”

“噗!”盡歡劍被罡風劍氣帶得稍稍偏斜,刺中楚天左肋。

他的袍袖驀然飛揚,如層層疊疊的黃雲亂卷迎上蒼雲元辰劍。

“啵啵啵!”氣勁爆響,一層層用袍袖化出的黃雲在劍鋒下幻滅。歡長歌臉上金氣一閃,催動真元施展出北冥神府“沉金掌”,只見左掌光華閃爍猶如黃金鍛鑄,猛從“亂離袖”中探出,拍向蒼雲元辰劍。

“啪!”兩人的身影乍然中分。歡長歌左掌指骨斷裂四根,腰間被蒼雲元辰劍化開一道血口,身形飄搖飛落在庭院中。

楚天的情況有點慘不忍睹,他左肋的一大片被鮮血染紅,全身氣流亂竄經脈絞動,身體完全不受控制地斜飛向院牆外。

秦觀天看出便宜,突然騰身出掌拍向楚天。

楚天渾身骨骼痛楚欲裂,右手麻木地緊握蒼雲元辰劍止不住地顫抖。

就在這時便聽有人喝道:“看劍!”

一道身影越過院牆揮劍攻向秦觀天,竟然是天意門的弟子元世亨。

秦觀天只得回掌自保,楚天的身軀飛出院牆,正被剛好趕到的全世鼐淩空接住。

“撤!”全世鼐左手打出三支莽古梭,腳尖一點院牆翻身飄飛。

秦觀天連拍帶打震飛莽古梭,元世亨趁機抽身退走。

眼見殺子仇人被救走,秦觀天不由氣急敗壞道:“截住他們,不准放走一個!”

還沒有等他將話說完,內宅裏又響起喊叫聲道:“著火啦,快救火啊!”

秦觀天一驚舉目望去,就看到四處火氣黑煙滾滾,府裏人已亂作一團。

他一愣神的當口,全世鼐和元世亨背著楚天已經逃得無影無蹤。

忽地身邊風聲微動,歡長歌調勻內息壓住傷勢從他的頭頂掠過。

“聖使?”秦觀天趕忙追出庭院,就看見歡長歌身影一晃向東而去,追擊的方向與全世鼐、元世亨逃走的路線截然相反。

“傻呆呆地做什麼?快給我追!”秦觀天一跺腳,率領手下往西追去。

這時候元世亨背著楚天在全世鼐的保護下早已沖出鐵衣幫總舵,兩人不敢在淮陽城裏停留,一路飛馳奔向城外。

又行出三十多裏,兩人來到一座荒廢的道觀裏,這才將楚天放下。

元世亨站在門口監視外面動靜,全世鼐取出一顆天意門的療傷藥“天造地設丹”扶著楚天坐下道:“小兄弟,你先將這藥丸服下。”

楚天微一遲疑,全世鼐已經將藥丸送入他的口中,頓時化作一縷甘甜液津順喉而下,渾身漸漸洋溢起一團暖意,傷痛不由大減。

“你們怎麼來了?”楚天望著與自己不過幾面之緣的全世鼐問道。

全世鼐道:“我們昨天在淮陽城裏歇腳,本打算今日就離開,卻聽見鐵衣幫總舵裏傳出喊殺聲,小師妹心生好奇,忍不住偷偷溜進府裏打探,不曾想是小兄弟你正在和那個北冥神府的弟子動手。”

楚天搖搖頭暗叫聲慚愧,這一戰自己是徹徹底底的慘敗,若非全世鼐等人及時搭救,絕無僥倖在秦觀天的鐵掌之下脫身之理。

“那位小師妹呢,怎麼沒看見她?”楚天問道。

“她在鐵衣幫總舵放火搗亂,好引開秦觀天的注意力,方便我們出城。可能過一會兒就回來了。”全世鼐笑道:“小兄弟,你莫要忙著說話,趕緊趁藥力發散的工夫運功療傷,這裏自有我們照應。”

楚天頷首,緩緩閉起雙眼流轉梵度魔氣疏通體內淤塞,平復經脈動盪。

前幾日他在斑斕霧山裏出手相幫這些天意門弟子,全憑一時的意氣,沒想到今天全賴他們自己方逃脫一劫。

他不是一個善於表達的人,更不願把自己的喜怒哀樂輕易流露在臉上,但卻有一絲久違的暖意在悄然波動心弦。

他的身上一共受了五處傷,最為嚴重的就是左肋捱了歡長歌一劍,差一點就切斷了經脈傷到肺部。

但天意門的“天造地設丹”果然靈驗,藥力在體內脈脈發散,身體裏的寒意漸漸褪淡,就像浸泡在一汪溫潤的泉水中。

他運轉梵度魔氣首先打通了胸口的氣血淤塞,然後氣走周天修復經脈。

過了大約三個時辰,楚天的全身完全籠罩在一團金紅色的霧光裏,身體不知不覺淩空飄起,好像腿下面有一張看不見的軟墊將他平托了起來。

四周游離的精氣如絲如縷被吸入進霧光裏,稍加轉煉就滲入進楚天的體內,竟是在療傷的同時汲取天地精華滋補元氣。

全世鼐關切地注視楚天傷情變化,神色中禁不住露出幾分驚詫。

他是世家子弟,又自幼博覽群書,見聞之廣遠勝於同齡人,自然能夠看出楚天修煉的絕對是一門頂級魔功,所以楚天年紀輕輕修為如此驚人,但他為人正派俠骨義腸,絲毫沒有魔門中人的自私與邪氣,不由愈發對楚天的身世來歷好奇。

忽然門外的元世亨走進來,站在全世鼐身邊低聲道:“元師兄,我們可能有麻煩了——小師妹到現在還沒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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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集 晴天之卷 第十三章 礪劍(上)

不知過了多久楚天聽到遠處隱隱約約傳來一陣夜鳥的鳴叫。

他睜開了雙眼,一團篝火照亮道觀驅散了外面的黑暗,全世鼐和元世亨正坐在一旁低聲交流。

看見楚天醒來,兩個人立刻停止交談走了過來。

“小兄弟,你醒了?”全世鼐伸手搭住楚天的脈搏探視內息遊走的情形,微笑道:“恭喜,你的傷勢至少恢復了八成,再休養幾天就無大礙了。”

楚天試了試,梵度魔氣在體內運轉順暢,只有左肋部位還微顯凝滯。

“忘了介紹,我是天意門的弟子全世鼐,這位是我的師弟元世亨。”

“楚天。”

“楚兄弟,你是不是餓了?”全世鼐從架子上拿起一條烤熟的兔腿遞給楚天。

楚天早已饑腸轆轆,接過來也不客氣放進口中大嚼,問道:“我睡了多久?”

“你足足閉關了三天兩夜,”全世鼐不著痕跡地糾正楚天的用詞,“可把我們兄弟等得好慘。”

三天兩夜?楚天一怔,在他的感覺裏應該只是幾個時辰的事。

他在斑斕霧山的時候,也曾經這樣閉關修煉過,但山中無日月,醒來後根本不曉得過了多少天。

他三口兩口吃完兔腿,自感精神旺盛,伸手拿起插在地上的蒼雲元辰劍起身道:“我出去走走。”

“楚兄弟,你要去哪里?”全世鼐按住楚天的握劍的手問道。

楚天不以為意道:“外面月色不錯,我想散散步。”

“散步為什麼不忘帶上劍?”全世鼐道:“你想去的是鐵衣幫總舵!”

楚天掙開全世鼐的手,問道:“你們的小師妹是不是落在了秦觀天的手裏?”

全世鼐聽得楚天提問,躊躇了片刻,目光望向了元世亨。

“這是我前天在淮陽城裏看到的。”元世亨站起身,拿出一張佈告遞給楚天。

佈告是鐵衣幫發佈的,聲稱已抓獲天意門縱火女犯一名。假如三天之內楚天沒有前往鐵衣幫自首,便將殷紅鵝處死為秦晉陪葬。

楚天將佈告還給元世亨,問道:“剛才你們討論的就是這事?”

全世鼐道:“明天就是最後期限,我和元師弟打算今晚去鐵衣幫救人。”

楚天搖頭道:“秦觀天要找的是我,你們去有什麼用?”

元世亨道:“楚兄弟,前天我在淮陽城打探小師妹消息時,也聽說了你和鐵衣幫之間的恩怨。路見不平仗義出手,乃大丈夫作為!”

見楚天若有所思,全世鼐問道:“楚兄弟,你在想什麼?”

楚天道:“我在回憶和歡長歌那戰的情形,有件事始終想不透。如果不能解開其中迷題,下次遇見他,我依舊要敗。”

全世鼐微微一笑道:“你是在苦惱每次出手,都會被歡長歌捷足先登,令你空有一身神功受制於人?”

楚天苦笑道:“莫非歡長歌的修為已經達到能夠洞徹先機的境界?”

“他洞徹的不是先機,而是你的意念!”全世鼐徐徐道:“北冥神府有一門獨步天下的絕學叫做‘搜神大術’,能夠利用一絲靈覺滲入對手靈台窺取心思波動,從而知己知彼占盡便宜。”

“搜神大術?”那就是說並不是自己的修為不如歡長歌,之所以被動挨打,全都是因為這門古怪功法的緣故。

“全兄是否知道如何才能破解他的搜神大術?”

全世鼐回答道:“據我所知有三種辦法。一種是修為達到真階第九層‘圓融’境界的高手,靈台空明令對手無跡可尋;第二種則是同樣擅長某種精神操控術,能夠以毒攻毒破其魔功。”

“那麼還有一種呢?”楚天追問道。

全世鼐與元世亨對視一眼,道:“楚兄弟,我們兄弟想請你賜教一二。”

楚天不明所以,就看到全世鼐和元世亨雙雙拔劍站好方位,擺開門戶道:“請!”

楚天心頭一動,隱隱猜到全世鼐和元世亨的想法,點點頭道:“來吧!”

全世鼐率先出手,施展出天意門的劍術絕學“補天十三式”仗劍攻向楚天。

楚天凝神觀察,發現全世鼐的劍法空靈大氣,儘管在招式上與料峭六劍迥然相異,但劍意卻有異曲同工之妙。只不過前者飄逸後者霸道,譬如隱士與豪雄。

他知道全世鼐的功力不如自己,便刻意收斂真氣使出一招“逆天改命”。

蒼雲元辰劍運轉如輪,登時鎖住全世鼐刺來的長劍,帶動它飛速旋轉。

全世鼐只覺得長劍隨時會被絞飛脫手,卻泥足深陷無力自拔,由衷贊道:“好!”

元世亨見狀從旁側擊,手中長劍“守拙”大拙不工斜斜劈來,劍勢凝重氣度嚴謹,用的卻是天意門的另一種劍法“擎天九訣”。

不料蒼雲元辰劍光芒怒放,竟將守拙劍也一起卷裹了進去。

三柄劍在空中一陣交織激蕩“叮叮”脆響不絕於耳。全世鼐眼見支撐不住,一記清嘯迸指虛點,“哧哧”指風刺入團團雪光中,藉以干擾蒼雲元辰劍的運轉。

楚天驀然放開劍勢,元世亨和全世鼐如釋重負,步履蹣跚雙劍脫出禁錮。

楚天橫劍掃出,又是一招“睥睨六合”以一攻二氣勢無雙。

三人走馬燈般在道觀裏激鬥起來。楚天曉得全世鼐和元世亨在給自己喂招,好在接近實戰的狀況下進一步參悟料峭六劍的奧妙,從中尋找出擊敗歡長歌的辦法。

因此他只用了五成功力,但蒼雲元辰劍的威力實在太大,依舊不是二人所能匹敵。

鬥了二十余回合全世鼐首先禁受不住劍氣催壓退出戰團,變成元世亨獨戰楚天。

楚天將料峭六劍一招招使出,心頭對劍意又多了一層領悟,招式運用得越來越純熟自如,威力隨之見長。

元世亨同樣獲益匪淺,就覺得自己被一個接一個的大浪沒頂,幾乎沒有任何喘息的機會又不得不應對下一波更為猛烈的攻勢,一邊是痛苦不堪地奮力抵抗,一邊是暢快淋漓的生死體悟,一顆道心便在這即痛且快的感覺中不斷成長。

忽聽轟的巨響,觀中的泥塑神像承受不住兩人劍氣的壓迫爆裂開來。跟著周圍的柱子和牆壁紛紛開裂,屋頂瑟瑟搖搖欲墜。

楚天和元世亨同時罷手躍出道觀,全世鼐跟著也奔了出來。

“轟隆隆——”道觀傾塌下來,一陣飛砂走石塵土飛揚。

三人望著遭受無妄之災的道觀,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

元世亨抹抹額頭熱汗,說道:“幸虧這屋頂塌了,再打下去我可不得活活累死!”

楚天笑了笑沒說話,目光望向全世鼐。

全世鼐歎了口氣道:“楚兄弟,你的劍法實在太強了。”

楚天愣了下,他聽得出全世鼐的話並非是稱讚自己,便問道:“有什麼不對麼?”

“怎麼說呢?”全世鼐真字酌句,尋找恰當的表述方式以便讓楚天能夠聽明白。

“滿遭損,謙受益。你的劍招用力太猛,強是強了但剛極易折,而且一板一眼稜角過於分明,遇到高明的對手很容易就從招式轉換中尋找到破綻,將你的劍招割裂開來加以擊破。”

全世鼐解釋道:“總之我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你的劍招假如能夠變得再輕鬆一些,圓潤一些,少一點剛猛之氣,多一點遼闊氣象,或許會更上層樓。”

楚天低頭思索全世鼐的話語,再用和歡長歌一戰的種種跡象相互應證,慢慢體悟到其中的含義。

元世亨也誠懇地說道:“這就是破解搜神大術的第三種方式,用從心所欲無法預測的劍招變化,使得歡長歌縱然看破你的心思也無濟於事。假如連你自己都沒想好下一刻劍招會有怎樣的變化,他的搜神大術又如何窺知?”

楚天猶如醍醐灌頂,徹底醒悟。

太強、太剛、太猛……真正的料峭六劍一定不會是這個樣子。

但那又應該是什麼樣子?

楚天的腦海裏不由自主又出現了寒料峭月下舞劍的景象。

身外松濤陣陣,月色皎潔,鳴蟲啾啾,夜風徐來。

楚天慢慢地舉起蒼雲元辰劍,跨上兩步望定面前一株蒼松,如老僧入定佇立良久。

天上一片雲來遮住明月,松林中光影婆娑。

“鏗!”蒼雲元辰劍如獅吼虎嘯震徹長夜,一道白色的電光仿佛將亙古照亮,卻也不過是刹那的璀璨在黑夜的眼中流逝。

“砰!”直徑半米多的松樹轟然倒地,切口平滑如鏡。

楚天凝視切口須臾,搖了搖頭一句話也沒說,走向數步之外的另一株古松。

全世鼐和元世亨站在遠處,似乎明白楚天在做什麼,眼裏不約而同流露出驚異與欽佩——這人真是個天才,如果能夠得到名師指點,而不是獨自在黑暗裏摸索,現在的成就不知會達到如何驚人的地步。

即便如此,楚天表現出的實力與才華,已經足以令他們折服。

“轟、轟、轟——”一株株的松樹倒下,驚起林中無數的飛鳥。

“看來楚兄弟已經不需要我們再為他做什麼。”全世鼐從楚天的身上收回視線,仰望中天明月,“時辰不早,我們也該出發了。”

元世亨點點頭,兩人的身影悄然隱沒在了夜幕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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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集 晴天之卷 第十四章 礪劍(下)

日上三竿,八名黑衣護衛站立在鐵衣幫總舵的大門外,如臨大敵。

他們的手按在刀柄上,往常如狼似虎的氣勢蕩然無存,畏懼地看著臺階下的楚天。

楚天慢慢走近,蒼雲元辰劍斜背在身後,看他的神情,並沒有出手揍人的意思。

但八名鐵衣幫護衛仍然不敢怠慢。楚天一步步地走上臺階,他們就一步步地按刀後退,好像站在那裏就會沒命。

終於楚天停下腳步,對八名護衛說道:“告訴秦幫主,我來了。”

“吱呀呀——”忽然中門大開,門內的大院裏近百名鐵衣幫的幫眾刀出鞘箭上弦,殺氣騰騰佇立兩側。

鐵衣幫議事大廳的滴水簷下,歡長歌負手而立,秦觀天侍立在他的身後。

兩人的面前豎起了一根鐵樁,花容慘澹的殷紅鵝被五花大綁在樁上。

沒有看到全世鼐和元世亨被俘,楚天的心頭微微一寬,卻也有些奇怪。

難道昨晚他們離開松林,並不是來救殷紅鵝,還是發生了其他什麼意外?

楚天旁若無人地邁步走進大院,殷紅鵝的眼睛裏閃著光,既有擔心也有驚喜。

那天她潛入鐵衣幫總舵放火,本來已經成功,卻想多點幾處火頭,好掩護全世鼐等人撤走。不料歡長歌從天而降,一個回合就將她生擒活捉。

“楚天,雖然你殺死了我兒子,但秦某不得不佩服你的膽氣——你居然真的來了!”秦觀天的眼神裏飽含銘心刻骨的仇恨,“一命換一命,只要你立刻自盡,我可以放了這丫頭!”

楚天恍若未聞,望向歡長歌道:“你也是這樣想的麼?”

歡長歌怔了怔,說道:“人才難得,我倒很想收服你為神府效力。”

說完他又搖搖頭道:“可惜,你未必喜歡我的這個建議。”

楚天道:“那是因為我有一個更好的建議。你敢不敢再跟我打一次?贏了,我隨你處置;輸了,你放人!”

秦觀天暗吃一驚,唯恐歡長歌會答應下來,那麼無論輸贏自己都無法殺死楚天替子報仇。

他搶在歡長歌開口之前喝道:“做夢!既然進了這道門,生死由不得你!”說著話朝兩名貼身心腹使了個眼色。

那兩個心腹心領神會,猛然拔刀架在殷紅鵝的脖子上。

秦觀天獰笑道:“我數到三,要麼你死,要麼她死!”

殷紅鵝俏臉蒼白,叫道:“小兄弟,你快走。這些傢伙根本不講信義,就算你死了,他們也不會放過我!”

楚天眸中寒光如電,凝視歡長歌道:“看來你的手下另有主張。”

歡長歌冷哼了聲,看向秦觀天道:“秦幫主,莫非你以為我不是這小子的對手?”

秦觀天被歡長歌冰冷的目光看得心頭一顫,但想到兒子死在自己眼前的慘狀,胸中怒火勃發,豁出去道:“歡聖使,殺子之仇不共戴天。這是秦某的私人恩怨!”

他不等歡長歌再說話,高聲數道:“一!”

楚天早在走進大院時就測算過距離,從自己站立的地方到捆綁殷紅鵝的鐵樁大約三十米遠。在這個距離上,他有足夠的把握施展出料峭六劍裏的一式“天外飛仙”,用蒼雲元辰劍淩空斬斷鐵樁救下殷紅鵝。

“二!”秦觀天盯著楚天,滿臉怨毒道:“這丫頭是為救你才被我抓住。如今她的生死,全在你一念之間!”

楚天知道此刻歡長歌多半在窺覷自己的心念,他毫不在乎,冷冷道:“你請便!”

“好,我先殺了她然後再殺你!”秦觀天怒喝道:“三!”

楚天手按蒼雲元辰劍正要出手,就看見左側鐵衣幫人群裏突然有個其貌不揚的中年漢子甩手激射出兩道精光。

“噗噗!”鐵樁前的兩名秦觀天心腹被暗器擊中胸口應聲倒地。

幾乎是同一時間又有一名鐵衣幫幫眾打扮的青年從人群裏躍出,拔劍砍向鐵樁。

“有奸細!”秦觀天大吃一驚,縱身揮掌拍向那個要解救殷紅鵝的青年。

事起突然楚天也是一怔,在蒼雲元辰劍即將出手的霎那,將目標換成了秦觀天。

“嗚——”一道雪浪橫空出世,在空中拖曳出一片銀芒,殺氣之盛即使是站在百米之外的鐵衣幫眾依舊感同身受。

雖萬千人,吾往矣!

“呀?”秦觀天霍然色變,顧不得出掌傷人,急忙亮出判官筆全力招架。

他以前慣用的那對“子午判官筆”被楚天打得扭曲變形,只好換過一雙將就使用,卻如何禁得起蒼雲元辰石破天驚的飛劍一擊?

“當!”蒼雲元辰劍猶如天外飛仙破空殺到,將判官筆硬生生截成四段。

劍光如虹毫無凝滯地掠過,秦觀天一動不動站在原地,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一圈殷紅的鮮血緩緩從他的脖頸裏滲出,竟是整顆頭顱被蒼雲元辰劍切了下來!

楚天探手接住飛轉回來的蒼雲元辰劍,驚訝地發現歡長歌居然並未出手。

四周的鐵衣幫高手目瞪口呆,怎麼也不敢相信他們的幫主被楚天一劍斬首!

那邊殷紅鵝望著解救自己的青年,驚詫問道:“你是……”

那青年砍斷鎖鏈,笑道:“小師妹,你不認得我了?”

“元師兄!”殷紅鵝欣喜叫道:“你怎麼變成這副醜模樣……哦,我明白了,一定又是全師兄的主意。”

剛才發射暗器的那名中年男子哈哈笑道:“小師妹,剛才沒嚇著你吧?”

原來這兩人正是全世鼐和元世亨所扮。

昨晚他們潛入鐵衣幫總舵,發現到處戒備森嚴,又不知殷紅鵝被關在了哪里。

全世鼐靈機一動,索性和元世亨改裝易容,扮成鐵衣幫幫眾潛伏下來。

方才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楚天身上,誰也沒料到全世鼐和元世亨早已經混了進來,結果兩人突然發難,成功救下了殷紅鵝。

然而自始至終歡長歌都沒不帶任何反應,他就像一個局外人,冷眼旁觀這裏發生的一切。

“蠢材!”直到塵埃落定,他才用不屑的目光瞥了眼秦觀天的屍首說。

“殺了他們,為幫主報仇!”人群裏不知是喊了一嗓子,鐵衣幫近百名高手沖向全世鼐、元世亨和殷紅鵝,卻如有默契地遺漏了楚天。

楚天對身外的喊殺聲置若罔聞,凝望歡長歌道:“似乎你並不介意我殺了他。”

“他不過是北冥神府養的一條狗而已,而且是條不聽話的瘋狗。”

歡長歌說道:“你替我殺了他,很好。接下來該解決你我之間的事了。”

楚天抱元守一,梵度魔氣汩汩流轉護持全身,緩緩道:“不是所有人都喜歡做北冥神府的狗,比如我,就覺得做人比做狗自在!”

歡長歌笑了笑,說道:“借用秦觀天的一句話,進了這扇門,做人做狗由不得你!”

楚天回以冷笑道:“你不是我,所以我的事,由不得你來定!”

“呼——”楚天的丹田內梵度魔氣咆哮激蕩,全身隱隱散發出金紅色的光霧,如霜如冰殺機凜冽。蒼雲元辰劍如雷呼嘯,升起一團白茫茫的寒霧好似亂雲飛舞,劍鋒映雪遙指歡長歌的眉心。

他的腦海一片空明,卻充滿了強大的必勝信念。

滿遭損,謙受益。

他用了幾乎一整夜和三百四十五株倒下的古松,體悟到了其中的真諦。

猛不代表強,暴不代表剛。

當蒼雲元辰劍以氣吞萬里的雄渾氣勢劈斬而出,卻在最後瞬間凝定在第三百四十六株青松上的時候,楚天知道自己成功了。

紅日東升,青松依舊。

他的劍沒有在松樹表面留下哪怕一絲傷痕,所有的力量都在最後一刻被鎖定。

收發自如,存乎一心。

從此不再是用純粹的力量來驅動料峭六劍,而是用心駕馭。

力有窮盡,惟心無限;人有生死,惟道無邊——真正的料峭六劍本該如此。

“咦?”歡長歌驚訝地察覺到楚天劍勢的變化,再次施展搜神之術探查他的內心。

“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

楚天的靈台無喜無怒近乎無思,只有月色下寒料峭孤寂的身影與蒼雲元辰共舞。

六百年的滄桑,無敵的寂寞,在歷史長河中滔滔而來,滾滾而去。

“鏗!”蒼雲元辰仿佛回到了昔日的崢嶸時代,光瀾排山劍氣蹈海在蒼穹上劈出一道雪亮的天痕。

時間好像靜止,空間無限壓縮。

前一刻兩人之間還有將近百米的距離;但下一個霎那,蒼雲元辰已迫在眉睫!

歡長歌第一次感受到了來自楚天的威脅,就像冥神的召喚呼吸可聞。

殺意如芒在背,劍氣如鯁在喉。

他凝神窺覷楚天的心念,盡歡劍搶在蒼雲元辰斬落之前刺向楚天胸膛。

然而歷史不會照本宣科的重演,命運也不總是眷顧同一個人。

就在盡歡劍刺出的刹那,蒼雲元辰突然變招。

楚天側身橫空完全避開盡歡劍劍勢籠罩的範圍,劍鋒順著身勢驟然變向,直切歡長歌的喉嚨。

電光石火之間,從“裂海斷流”轉化到“睥睨六合”,就像風行水上般自然圓潤,沒有一點斧鑿刀削的生硬。

“怎麼會?!”歡長歌的搜神之術剛剛窺取到楚天變招的資訊,蒼雲元辰就已經掃蕩了過來,快到他來不及做出預先反應。

但他畢竟不是秦觀天之流可比,瞬間施展出無瑕法身仰面後倒,縱劍斜挑楚天。

“糟糕!”在出劍的同時,歡長歌的靈台感應到楚天心念的變化,意識到對方又要變招。

果然楚天的“睥睨六合”運轉到半途,蒼雲元辰劍毫無徵兆地回帶身前。

“叮!”雙劍交擊,一股冰冷徹骨的寒流湧入盡歡劍,直迫歡長歌右臂經脈。

楚天居高臨下振聲出拳,拳勢渾圓剛勁,轟向歡長歌的小腹。

歡長歌急忙彈腿飛踢楚天鐵拳。

“砰”地聲兩人身軀齊齊巨震,各自向後飄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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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集 晴天之卷 第十五章 菩提鏡月(上)

在外人眼裏,這似乎是一個平分秋色的回合。然而歡長歌心裏清楚,自己已經沒有可能再用搜神術窺探楚天的靈台。儘管他的靈台依然能夠感應到楚天的心念,但已經形同虛設。

楚天的劍招如雲如水飄忽不定令人無從預知,即使能夠提前知曉,也根本來不及搶先做出反應。

楚天信心大增,再次縱劍搶攻。蒼雲元辰劍指東打西,瞻之於前故之于後,完全沒有痕跡可循。到後來甚至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下一招該做如何的變化。

一式式、一招招,如同汩汩的清泉從心底湧出,無需刻意思想無需苦心成就。

越是如此蒼雲元辰劍就越是揮灑自如,宛若一條掙脫枷鎖的蛟龍肆意飛翔。

歡長歌應對得越來越吃力,他已經放棄運功探知楚天的心念,這麼做同樣也需要耗損極大的心力。

然而失去了對楚天招式的預先判斷,他便如折翼的飛鳥,在蒼雲元辰洶湧磅礴的攻勢下苦苦支撐。

楚天的料峭六劍霸氣依舊,卻平添了一股天馬行空的飄逸與空靈,更多了一絲難以形容的壯闊氣象。

如果說上一次交手時,楚天的劍法如從萬丈高崖沖瀉而下的瀑布,狂暴湍急卻終有脈絡可循;此時此刻他的料峭六劍就像萬里海疆,碧波連天遼闊無邊。

現在輪到歡長歌無從捉摸楚天的招式,在蒼雲元辰劍下只有招架之功全無還手之力。而這樣的逆轉,只發生在短短三天之內!

兩人激戰到二十個回合後,楚天對料峭六劍的感悟更加透徹,劍招愈發地神乎其神酣暢淋漓。

歡長歌徹底陷入被動,在蒼雲元辰劍的壓制下一步步被逼進了鐵衣幫議事廳中。

“啪!”兩人身影交錯,楚天匪夷所思地擰身反手,一劍拍擊在歡長歌的左臂上,正是料峭六劍的最後一式“回頭是岸”!

歡長歌悶哼側飛,右臂臂骨被蒼雲元辰劍拍得粉碎,盡歡劍脫手飛出,一股劍氣襲入胸口,絞得他嘴角溢血。

歡長歌冷哼一聲猛噴一口血箭,催動真元厲聲喝道:“萬象無常!”

“呼——”他的雙眼爆出兩簇妖豔的金光,全身金氣冉冉瞬間彌漫議事廳。

楚天的眼睛像被針芒刺中,緊跟著心頭一陣劇痛,神智恍惚不定。

四周的景物鬥轉星移,一片火海由遠而近,依稀便是他曾經的故鄉。

一座座農舍在大火中坍塌,一聲聲哀嚎在夜色裏飄蕩。

火海中他的父母在絕望地掙扎呼喊,一塊塊燃燒的磚瓦落下,砸在他們的身上。

“爹、媽——”楚天痛徹心腑的大喊,全然沒有意識到自己已陷入了心魔幻境。

“小天,小天——”母親匍匐在廢墟下,遠遠地向他伸出手。

楚天情不自禁地奔向母親,伸手想將她拉出火海,卻抓了個空。

“啪!”他的胸口傳來一陣鑽心刺骨的劇痛,那麼真實絕不是夢。

就在楚天陷入萬象無常幻境之時,歡長歌悄無聲息地欺近,一掌擊中他的胸口。

“噗!”楚天吐血飛跌,痛楚的感覺令他的神智稍稍一省,火海倏然消逝。

“從來沒人讓我傷得這麼重。是你迫使我改變主意,我要殺了你!”

歡長歌冷笑著一步步迫近,詭異的目光罩定楚天。楚天強咽下一口淤血,努力凝神抗拒歡長歌的魔功攻擊。

然而他的腦海裏總有一團不盡真切的雲絮在飄蕩,令思維變得飄渺遙遠起來。

他朦朦朧朧看見晴兒從淮陽河對岸向自己走來,卻被滔滔河水阻斷。

“哥哥,哥哥!”晴兒淚盈盈地在呼喚,她的背後徐徐浮現出一道巨大的黑影。

“該死的幻象!”楚天猛力甩頭,試圖將眼前的景象從腦海裏摒除出去。

但沒有用,四周的幻景變得越來越真實,越來越清晰,連帶那道黑影的面容也開始真切起來,正是那個擄走晴兒的白衣老者。

生死一發之際,元辰寶珠猛然發出蒼勁激越的長吟。

楚天的心頭一震,一道來自劍靈的記憶如黑暗裏的閃電霎那照亮沉沉夜幕。

他全力凝聚一縷靈覺渡入元辰寶珠中,就看到一片黑暗的虛空裏有團金光在閃,遠遠望去有如一輪皓月。

楚天的靈覺不由自主地與它交匯融合在一處,頓時腦海裏響起轟然雷鳴。

“嗡——”元辰寶珠與蒼雲劍身齊時共鳴,煥發出一團醇厚的白光。

白光中那輪金色皓月緩緩浮現,然後不斷向外膨脹並向楚天的胸口飛去。

“這是……”歡長歌面色驟變。

他曾聽說過元辰寶珠內蘊藏七道法印加持,第一道便是“菩提鏡月”。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任何人如果能夠獲得菩提鏡月印的加持,靈台堅守如磐,外魔再也難以入侵。

只不過六百年前蒼雲元辰劍元氣大傷,七道加持法印也幾乎灰飛煙滅。

沒有想到經過六百年的沉睡休養,作為七道法印之首的菩提鏡月印,竟在這最為關鍵的時刻猛然爆發。

“不好!”歡長歌跨上一步,集中全力凝掌狠狠拍向楚天的頭頂。

就在這時候,菩提鏡月印已完全融入到楚天的胸膛中與他的靈台合二為一。

如明月映心,所有的幻象一掃而空,靈台像是得到無邊法力加持,重複光明。

楚天霍然看清歡長歌的魔掌正在拍落,距離自己的頭頂不到一米。

他已經來不及拔劍招架,近乎本能地施展出“沉魚落雁身法”就地翻滾。

歡長歌一掌拍空,卻發現自己已無法窺視到楚天的心念。對方的靈台如有磐石圍繞,他的靈覺根本無法滲入。

歡長歌忍不住生出嫉妒之念,又是一掌拍向楚天。

突然眼前寒光晃動,蒼雲元辰劍不可思議地從楚天身下掠出,如潛龍出淵裂開長空,由下往上斜斜地插入歡長歌的小腹。

“這是……逆天改命!”

歡長歌手捂傷口,踉蹌踉蹌往後退去。忽然身體像是失去所有的力量,跌坐在議事廳冰涼的地磚上。

楚天怔了下,才意識到自己施展出來的是“逆天改命”。

原來,逆天改命還可以這麼用。他愈發領悟到料峭六劍的博大精深。

“裂海斷流”、“縱橫八荒”、“睥睨四海”、“逆改天命”、“天外飛仙”、“回頭是岸”……每一式都是在無數類似的劍招基礎上加以提煉萃取,幾乎傾注了寒料峭畢生心血才最終凝煉成為返璞歸真絕世劍法。

因此每一式使出,既可以說它只是簡簡單單的一招,卻也擁有萬千變化。

明瞭了這點,楚天的心中對六百年前的這位魔道前輩更添敬佩之情。

不遠處,歡長歌小腹湧出的鮮血順著磚縫流淌,他已無力運氣封住傷口。

他抬起顫抖的左手,理了理淩亂額頭的發絲,然後努力坐直身體垂首逝去。

強敵斃命,楚天長舒一口氣,他全憑蒼雲元辰劍的力量支撐住身軀,體內氣血暴走,經脈骨骸如被拆散了一般。

顯然歡長歌雖然死了,但他的那一掌也差不多要了楚天的命。

議事廳外傳來激烈的喊殺聲,楚天一面凝神調息壓制胸口的傷勢,一面以劍駐地步履蹣跚地走過歡長歌的身邊,邁向門外。

大院裏鐵衣幫近百名高手倚仗人多勢眾,將殷紅鵝等人重重圍困在核心。

天意門三弟子奮力血戰,全世鼐和元世亨都已多處負傷,殷紅鵝被護在兩人中間,雖無損傷,卻早已是香汗淋漓、勉力支撐。

“住手!”楚天勉強提起一口真氣向鐵衣幫幫眾喝道:“歡長歌已經死了,還有誰不服,儘管放馬過來!”

霎那間一片死寂,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停止了打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楚天的身上。

楚天緩緩步下議事廳的臺階,近旁的鐵衣幫幫眾忙不迭地往後躲,讓開一條通道。

“走!”楚天對全世鼐等人說道,事實上此刻他只剩下一個空架子,多說一個字也需要強壓下胸口氣血翻湧。

但沒有人敢嘗試挑戰楚天。劍斬秦觀天,擊斃歡長歌,已令鐵衣幫眾膽寒。

尤其是作為北冥神府使者的歡長歌,在鐵衣幫眾人的心目中等若劍仙一般,竟也被楚天殺死,試問誰還敢再上去自尋死路!

黑壓壓一大片的鐵衣幫高手不住地退卻,任由楚天和全世鼐等人走出了大門。

四個人來到街道上,殷紅鵝剛想開口說話,楚天低聲道:“快出城!”

全世鼐面色微變,猜到楚天的傷勢必定極為嚴重,小聲道:“你能堅持嗎?”

楚天扯著嘴角笑了笑,一馬當先往城門方向走去。

四個人相互扶持出了淮陽城,依舊不敢在附近停留,強咬牙關又走出數十裏,遠遠看到了松林中的道觀廢墟。

全世鼐微鬆口氣道:“幸好鐵衣幫的人沒敢跟蹤我們,不然就麻煩了。”

殷紅鵝眼圈發紅道:“你們三個都不要緊吧,都是我沒用,拖累大家了。”

楚天似松了一口氣,搖搖頭道:“不關你的事,我……”話說到一半,突然身體直挺挺地往後仰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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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集 晴天之卷 第十六章 菩提鏡月(下)

等到楚天悠悠蘇醒時已經是後半夜,一輪皓月當空玉華灑照松林,清風拂來濤聲陣陣,空氣裏彌漫草木的清香。

他發現自己躺倒在一片鬆軟的草地上,身邊升起了一堆篝火。

迷迷糊糊地,楚天聽見全世鼐的聲音說道:“歡長歌是北冥神府的人,楚兄弟殺了他,勢必引來北冥神府高手的追殺報復。”

元世亨皺眉道:“北冥神府是魔道三府之一,行事狠毒,一貫睚眥必報,楚兄弟雖然修為高強,但勢單力孤,恐怕凶多吉少。”

“要不勸他和我們一起回天意門吧!不管怎麼說,天意城也位列正道五大派之一……”殷紅鵝建議道:“憑楚兄弟的修為和人品,相信本門一定會樂意接納。”

全世鼐沉吟道:“主意雖好,但要怎樣才能勸說楚兄弟答應?”

就聽一個聲音道:“你們的好意楚天心領了,但我一個人流浪慣了,也不願意一輩子永遠躲在天意門中。”

“你醒了!”殷紅鵝興奮地叫道,伸手攙扶楚天慢慢坐起。

只這麼稍微一挪動身體,楚天就感到胸口劇痛欲裂,一大團氣血積鬱在胸腔裏,幾乎堵塞了所有的經脈,真氣一流轉到這裏就不得不打道回府。

“楚兄,如果我的估計不錯,最多三天,北冥神府的殺手就會到達。”

全世鼐道:“憑你現在的身體狀況,根本無法和人動手。我的意思是……”

楚天打斷他道:“我會找一處僻靜安全的地方養傷。天大地大,北冥神府未必能找到我!”

全世鼐搖頭道:“北冥神府的實力非同一般。別看歡長歌在秦觀天面前頤指氣使,但據我所知他不過是北冥神府的一個外門弟子。真正厲害的是嫡傳弟子,人數不滿一百,但每個人的修為都驚世駭俗,幾乎不亞於那些稱霸神陸的大魔頭!”

元世亨點頭道:“是啊,楚兄弟,你還是跟我們一起回天意山,等養好傷再決定往後去哪兒。”

但他們越是將北冥神府說得強大恐怖,楚天就越是不想給別人添麻煩。

既然歡長歌死在自己手下是事實,自己就不能寄希望於靠著別人的庇蔭戰戰兢兢地過日子,躲一時也躲不了一世。

看到楚天面色沉靜默然不語,全世鼐明白勸說已經失敗。儘管有些失望,但對楚天卻更添一份欽佩。

“橫豎我們也要養傷,不如就留下來陪著楚兄弟。”

他說道:“等傷勢好轉後咱們立刻遠走高飛,北冥神府再神通廣大也不可能掘地三尺搜遍神陸每一塊土地吧?”

殷紅鵝微笑道:“好啊,我正擔心一路要服侍照料你們兩個傷兵,豈不把本姑娘累死?”

楚天曉得全世鼐等人是擔憂自己的安危才有意留下陪自己共同對敵,他心裏一陣感動,也不說話。

當下殷紅鵝負責守夜,其他三人各自運功療傷。

楚天排除腦海裏的各種紛擾雜念,靜下心來漸漸入定。

他和歡長歌的決鬥最後贏得十分僥倖,全靠元辰寶珠突然發威,祭出菩提鏡月印破解了萬象無常的魔功幻象,才能反敗為勝。

這也令楚天愈加認識到蒼雲元辰劍深不可測的威力。

他凝起一縷靈覺緩緩滲透進元辰寶珠,希望借此進一步瞭解蒼雲元辰劍的奧秘。

當靈覺透入時,元辰寶珠內漆黑一片,猶如無邊無際的死寂虛空。

在這片虛空裏,到處隱約可見觸目驚心的裂痕和黑洞。

楚天猜想,這是蒼雲元辰劍遭受重創後在內部虛空裏產生的傷痕。

他的靈覺好奇地遊走在虛空裏,仿佛總也尋找不到盡頭,偶爾會有一幅幅影像飄來,那是劍靈保留下來的從前記憶。

蒼雲元辰的劍靈不知隱匿在什麼地方,似乎仍在沉睡之中休養生息。

忽然楚天“看到”前方的虛空中有一座金色的山峰懸浮,它慢慢地轉動著,向外散發神秘的氣息。

這座金色山峰近乎完好無損,想必是差不多從上次的創傷中恢復了過來。

楚天腦海裏搜索到了一絲劍靈的記憶:“原來它就是元辰七印中的不動如山印!”

楚天心頭一喜,嘗試用靈覺接近這座金色的山峰。

驀然山峰內部毫無徵兆地爆發出一團金煌煌的光彩,猶若實質地向楚天的靈覺澎湃撲來。楚天躲閃不及,就感到腦海裏一陣劇痛如裂,隨之靈台晃動眼前發黑。

“轟!”那縷靈覺被金光吞噬,楚天與元辰寶珠的聯繫就此中斷。

他的臉色蒼白,過了許久才緩過神來,只覺得心力交瘁好似從鬼門關回轉來。

幸好靈台有菩提鏡月印的守護,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可惜,此番不能煉化不動如山印。”

但楚天暫時不打算再次嘗試煉化,思緒回到現實世界,睜開了雙眼。

一束晨曦映入眼簾,原來長夜將盡,黎明來臨。

熄滅的篝火旁,全世鼐和元世亨正在心無旁騖地運功療傷,還沒有醒來。

殷紅鵝依靠在一株松樹的樹幹上,睫毛低垂星眸合起,竟然站著睡著了。

她被鐵衣幫關押了三天,雖然沒有受到拷打用刑,但擔驚受怕難以入眠。加上昨天的一場惡戰,能夠強打精神堅持到這會兒,已經非常難得。

楚天看著她酣然入睡的嬌俏神態,嘴角忍不住露出一絲久違的微笑。

他輕輕起身,沒有驚動任何人,伸手拔起蒼雲元辰劍,在地上留字道:“後會有期”,然後一人一劍悄無聲息地隱沒在林間的晨霧中。

兩天后鐵衣幫送葬的隊伍浩浩蕩蕩穿過淮陽城南門,抬著二十多口棺槨向十幾裏外的青陽崗行去。

數百人的長龍在鄉間小徑上逶迤而行,號角吹動鼓樂奏起,哀聲震天。

由於幫主父子雙雙身亡,鐵衣幫群龍無首,就由原先的副幫主關下月暫代幫主之位。

他穿白戴孝走在佇列的最前頭,後面跟著一群請來做法事的道士。不管別人怎麼看待秦觀天,對關下月來說,這位前任的鐵衣幫幫主對自己恩重如山。他必須將這場葬禮辦得風風光光。

突然,他看見前方的路口有一個黃衣少年雙臂抱胸一動不動地立在那裏。

關下月起初以為是自己神智模糊眼睛發花。因為他明明記得,前一秒路口還空無一人,怎麼會橫空多出個黃衣少年?

隊伍漸漸走近,黃衣少年沒有讓道的意思。

他的面色發青,雙頰凹陷,眼睛裏隱隱有兩點紅光閃爍,發絲也透出血一般的猩紅顏色。

“沒長眼睛嗎,滾開!”兩名在前頭開道的鐵衣幫小頭目舉起哭喪棒驅趕少年。

哭喪棒“砰砰”兩聲砸在他的胸口和右肩上,立時被黃衣少年身上發出的氣勁震得粉碎,合該兩個鐵衣幫小頭目倒楣,全身經脈暫態迸裂,哼也不哼一聲便倒在地上七竅流血而死。

“你是——”關下月倒吸一口冷氣,從少年的衣著打扮上隱隱醒悟到什麼。

“歡師弟的屍首在哪里?”黃衣少年終於開口,陰森而帶著絲不耐煩的情緒。

關下月心頭一震,問道:“閣下可是神府派來的聖使?”

黃衣少年皺皺眉,驀地身形一晃,關下月還沒看清楚對方的動作,胸口就已經捱了重重的一拳。

他魁梧的身體像捆枯柴飛出,跌落在路邊的雜草堆裏昏死過去。

“這一拳是讓你記住:你只能回答我的問題,而不是向我發問!”

黃衣少年慢慢走到第一副棺槨前,所有人噤若寒蟬,誰也不敢阻止他。

“這裏面裝的是誰?”黃衣少年問一個抬棺的鐵衣幫漢子。

“是、是……秦幫主。”

黃衣少年滿意地點點頭,突然一拳在棺槨側面轟開一個大洞,將秦觀天的屍體從裏面抓了出來!

他似乎一點都不在意屍體刺鼻的腐臭氣味,凝視秦觀天重新縫合上的脖頸。

“果然是傳說中的天外飛仙,可惜那小子對劍道的領悟不過皮毛,居然用這招對付像秦觀天這樣不入流貨色。”

黃衣少年丟下秦觀天的屍體,略顯扁平的鼻子往上聳了聳,好像嗅到了什麼氣味,身影一閃來到了最後一幅棺材前。

“轟隆!”四個抬棺的鐵衣幫大漢嚇得手腳發軟,棺槨轟然墜地。

“飯桶!”沒人看清黃衣少年是如何出手的,那四個大漢慘叫倒地。

棺槨蓋被掀開,裏面躺著的正是歡長歌的屍體。

“歡師弟,這下你該消停了。”黃衣少年檢查歡長歌小腹和右臂的傷痕,眼睛裏流露出一抹譏誚之色,“明年這時候,我會記得燒些紙錢給你,你可別嫌少。”

“砰!”棺蓋合上,黃衣少年對一眾膽戰心驚的鐵衣幫幫眾吩咐道:“滾!”

眾人如獲大赦,急忙背起人事不醒的關下月,又草草將秦觀天的屍體裝回棺槨裏,匆忙往前走,卻再也不敢吹吹打打了。

黃衣少年目送人群走遠,冷冷地笑了笑道:“好久沒找到可口的東西吃了,今晚終於可以美餐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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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集 晴天之卷 第十七章 不動如山(上)

夜幕降臨,斑斕霧山一片蒼茫。

隱隱約約,楚天可以聽到洞外的瀑布聲。他抱起一捆柴禾慢慢添加到火堆裏,亮紅色的焰苗呼呼躥動,照亮了幽深的古洞。

真冥九煞池裏血紅色的液體在汩汩翻騰,冰冷的霧氣令洞內的火光也變得朦朧,有一種似真似幻的不真實感。

蒼雲元辰劍靜靜地凝立在池面上方,元辰寶珠脈脈轉動,盡情吸納九煞陰氣。

楚天回到山洞已經三天,洞內的情景一如他離開的時候。

在這三天裏他遠離塵世,心無旁騖地療傷修煉,對蒼雲元辰劍的奧妙和料峭六劍的真義又有了更深一層的領悟。

毫不誇張的說,寒料峭自創的這套料峭六劍幾乎是天下劍法總綱。

簡簡單單的劈擊、上挑、橫削、反切、直刺和飛斬六個動作,卻囊獲了正魔兩道各門各派的劍法菁華。

儘管楚天日夜不輟地參悟領會,但真正掌握的依舊是一點皮毛。

他對寒料峭這位絕世劍魔,不禁生出高山仰止的驚羨之情。

比起這位六百年前的魔道絕頂高手,歡長歌之流根本不值一提。

楚天的眼界變得更加寬闊,憑藉蒼雲元辰與寒料峭之間的微妙聯繫,他仿佛能夠感受到這位蓋世魔君的絕代風采與神威。

“嗡——”驀然元辰寶珠光芒吞吐,發出一串低微的顫鳴。

這是它感應到了強烈的殺氣,發聲示警。

楚天凜然未驚,舒展靈覺向洞口的方向探伸。

殷紅色的寒霧裏,徐徐浮現出一道黃衣少年的身影。

楚天慢慢放下柴禾,向真冥九煞池揚手一招,蒼雲元辰劍化作一道疾電飛入他的手中。

這時候黃衣少年出現在了楚天的視野裏。

他走得極慢,就像寄情山水的遊客,誤入到古洞深處。

然而一股強大無比的殺氣迎面撲來,如同無形的冷鋒割裂開楚天的肌膚,直切他的心頭。

好強的氣勢,好濃烈的殺機!

楚天神情沉靜注視黃衣少年,默默催動菩提明月印守護靈台,體內梵度魔氣流轉奔湧,將對方的殺氣徐徐化解。

黃衣少年站定腳步雙臂抱胸,上下打量楚天道:“是你殺了歡長歌?”

聽口氣楚天已經可以斷定這名少年是北冥神府派來的殺手。

他敏銳的覺察到,黃衣少年的修為遠勝歡長歌,比起自己至少要高出一層境界。

然而高手對決,往往是毫釐之間。一層境界的差距,足可以一招定生死。

楚天的心中卻並未因此產生畏懼,在和全世鼐等人分手的時候,他就已經做好獨自面對北冥神府殺手的準備。

該來的總會來。楚天從未期望能夠真的“躲”開北冥神府的報復。

“是我!”楚天的回答簡單明確,顯然眼下要解決問題靠的不是舌頭而是實力。

“我是北冥神府的陰雪流。我這次的任務是把你的人頭帶回去,這樣我會得到一筆豐厚的賞賜。”黃衣少年的鼻頭聳了聳,“除此以外,我認為你身上的氣味很誘人。我一路追蹤你的氣息,已經等不及要品嘗可口的精血。”

“只是吸血嗎?像蝙蝠一樣。我見過野獸吃人,連骨頭渣都不留下。”

楚天不屑道:“但最終獵人還是剝下了它的皮!”

陰雪流怔了怔,臉上露出感興趣的神色,道:“有意思,歡長歌聽過這個故事嗎?”

“囉嗦!”楚天體內真氣提至滿盈,蒼雲元辰劍裂海斷流向陰雪流劈落。

敵強我弱,他必須佔據先機爭取先聲奪人。

三天的閉關悟道,讓楚天得到了很好的恢復,劍法造詣比起對決歡長歌的時候,又有了大幅精進。

蒼雲元辰劍氣勢雄渾籠罩數十米的方圓,好似雷霆萬鈞卻又渾圓自如,絢爛劍華宛若天幕謝落蒼穹倒壓。

“砰!”陰雪流佇立不動,一拳轟擊在蒼雲元辰的劍刃側面。

“呼——”火堆爆閃,一根根燃燒的木柴激飛而起,撞在洞壁跌落地上迅速熄滅。

楚天身不由己,連人帶劍向左甩出,就像陷入了一團狂野的風暴中心。

蒼雲劍氣被對方的拳勁擊得粉碎,一道飽含死亡氣息的陰寒魔氣沿劍刃攻入右臂。那感覺如同教毒蛇咬了一口,瞬間經脈麻痺真氣潰散。

楚天暗吃一驚,一面施展“燕翔”身法借助鼓蕩的罡風向側後方飄飛,一面運轉梵度魔氣克制入侵的拳勁。整條右臂驀地金光一閃“哧哧”冒出絲絲縷縷的輕煙,將大部分拳勁逼出了體外。

他的手臂重新恢復知覺,後背貼住洞壁將殘餘的拳勁卸入。

古洞中的光線變得幽暗,陰雪流笑了笑道:“剛才那記‘冥王之怒拳’我只用了六成功力。”

楚天相信陰雪流沒有必要說謊,自己也不必要回應任何,冷冷道:“留著這句話去地獄說吧!”

“鏗!”蒼雲元辰劍斬擊在空氣裏隱隱發出金石之音,和剛才的招式如出一轍,依舊是裂海斷流劈向陰雪流。

“我喜歡你的骨氣,可惜像你這種人通常都不夠明智!”

陰雪流將拳勁提升到八成,看准蒼雲元辰的劍勢霍然轟擊。

楚天的身形驟然下沉,錯開冥王之怒拳狂暴的鋒芒,蒼雲元辰劍順勢橫切。

“咦?”陰雪流沒想到楚天變招如此之快,仿佛前半截的“裂海斷流”只是虛晃一槍,為“睥睨六合”而作的鋪墊,兩者之間的轉換圓潤自然無懈可擊。

他不得不移動身形向上飛起,左拳一記“冥王之怒”重重砸向蒼雲元辰劍。

“呼——”楚天驀地橫身翻卷,蒼雲元辰隨著身勢轉動化為一團白雲卷蕩。

兩人的身影一上一下在半空中交錯而過,楚天猛然舒展身軀縱劍回擊,蒼雲元辰從亂雲中顯出真形直挑陰雪流後腰。

“回頭是岸?!”陰雪流微微動容。他接連兩拳打空,已經猜到楚天的意圖,是想憑藉輕盈的身法和變化莫測的劍招和自己周旋,在遊鬥中揚長避短尋找機會。

“啪!”他的雙腿乍分乍合,匪夷所思地鎖住蒼雲元辰,隨即運勁猛絞。

楚天毫無驚慌之色,順著陰雪流“鬼門鎖關腿”的絞動方向擰腕轉動蒼雲元辰劍,跟著身軀也像風輪一樣順勢轉動。如此一來不僅完全卸去了鬼門鎖關腿的絞力,還能夠借力反攻陰雪流。

陰雪流終於領教到楚天臨敵時的機智與多變,照這樣下去自己的雙腿等於是放入了絞肉機中,何況楚天的蒼雲元辰劍鋒芒無雙!

他也只能應變,左腳尖輕踏蒼雲元辰劍,身形向前斜飛。

“哧啦!”劍鋒一閃,陰雪流左小腿上泛起一道血印。

楚天的滋味也絕不好受,蒼雲元辰劍宛如被萬鈞雷霆劈中,重重砸落在地,哢啷哢啷劃開一道深槽。

他的右臂冰寒酸麻,胸口大團大團的氣血上下翻卷像是要撐爆開來。

短短三個回合,兩人各自負傷,卻又激起更加強大的鬥志與殺意。

陰雪流抬起左腿,手指抹起流出的鮮血,放在嘴邊輕輕吮吸。

“原來我的血是這個味道……”他微微合起雙目,似乎在品味鮮血的滋味。

“沒辦法,喝過太多人的精血,我體內鮮血的味道反而不那麼醇正了。”

他仔細舔乾淨指尖的血跡,悠悠道:“不得不說神府低估了你的實力。我原本以為可以輕鬆賺一筆,現在看來很可能要虧本。”

“嗚——”他的體內騰起一團濃烈的黑氣,無數白骨骷髏的幻影在其中若隱若現,發出淒厲刺耳的嗥叫。

楚天以劍駐地劇烈喘息,抓緊一切可能的間隙恢復功力疏通經脈。

他感覺到古洞中的溫度急遽降低,一股陰森的死亡氣息籠罩四方,無孔不入的滲入自己的體內,肆無忌憚地攻向靈台。

幸好靈台有菩提明月印的守護,如一輪無瑕皓月當空,足以驅散一切妖邪氣息。

但他的身形在骷髏死氣越來越猛烈的壓制下逐漸顯得吃力,全倚靠蒼雲元辰劍散發出的劍氣才堪堪抵擋住。

這樣下去一定會輸!輸,就是死!

最後時刻,必須放手一搏,為自己爭取一線生機。

楚天凝動一縷靈覺悄然滲入元辰寶珠的虛空之中,再次尋找不動如山印的影蹤。

“千鬼噬血,死氣壓城!”

陰雪流霍然發出一聲怪叫,一團直徑超過十米的“骷髏死氣”從他的身周暴卷而出,猶如驚濤駭浪沖向楚天。

在這座空間閉塞的古洞中,楚天根本無從躲閃,惟有硬撼!

丹田的梵度魔氣仿似也知道到了生死關頭,彙聚起江河般的浩蕩長流湧入蒼雲元辰劍,劍華怒綻雪映幽天,一式“縱橫八荒”義無反顧迎擊死亡大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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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集 晴天之卷 第十八章 不動如山(下)

“啵啵啵!”晶瑩如玉的劍鋒蕩散沉沉黑氣劈斬在成百上千的白骨骷髏上,爆開一簇簇妖異的死光。

白骨骷髏在死氣中滅了又生,生了又滅,在鼓噪在亂舞。

黑色的死氣漸漸淹沒蒼雲元辰的劍光,將楚天的身影吞沒。

楚天的大腿驀地一痛,一隻白骨骷髏張嘴咬破他的肌肉開始瘋狂地噬血。

“啪!”楚天一拳轟碎白骨骷髏,無數亮白色的碎片在空中飛散。

但隨後更多的白骨骷髏沖了上來,咬住他的身體抽取他的精血。

楚天的靈覺還沒有尋找到虛空深處的不動如山印,即使找到也沒有多餘的時間去煉化!此時此地無路可退,楚天似乎能聽到死神在咆哮著召喚自己。

他把心一橫,突然飛身帶動千百白骨骷髏縱身躍向真冥九煞池!

“噗通!”楚天的身影剛剛墜落進池內,身周無數的白骨骷髏便爆發出痛苦的哀嚎。一團團血色煞氣鼓動,將這些骷髏在瞬間吞噬,煉化出的精氣如絲如縷飄蕩在池水中。

“嗡——”元辰寶珠毫不客氣地吸食起白骨骷髏的精氣,元氣不斷恢復。

楚天的感覺卻是生不如死,他的身軀在池水的浸泡裏像是要化開,肌膚上裂起無數細小的血口。假如不是蒼雲元辰劍氣的保護,他業已化為青煙。

即使如此,他也不可能在真冥九煞池裏撐過五秒!

五秒有多長?也許只是一個呼吸,但對於楚天就是一次生死。

“轟!”得到大量白骨骷髏精氣補充的元辰寶珠霞光綻放,沉睡的劍靈從虛空深處顯現出來,將大量的靈氣噴吐而出。

楚天的靈覺驟然壯大,如海潮澎湃,虛空中驀然出現一座金色山峰。

“這是……”

陰雪流就看到翻騰鼓嘯的血浪中,一座金煌煌的山峰光影緩緩隆升。

四周的死氣甫一接觸到金色光影便紛紛消散,有些白骨骷髏趨避不及,也在光影中化為一縷黑色的絲光,消隱在元辰寶珠裏。

“不動如山印!”陰雪流低嘿一聲,唇角流出一抹鮮血。

近乎一半的骷髏死氣被元辰寶珠煉化吸納,氣機牽引之下令他也難以承受。

“呀——”他的喉嚨裏發出一記尖銳的嘯音,將殘存的骷髏死氣回收入體。

楚天全身籠罩在不動如山印中,緩緩邁步走出真冥九煞池。

他發現和菩提明月印不同,發動不動如山印必須消耗自己大量的真氣,才能催動出金光虛影護佑肉身。

換而言之,他必須不斷將梵度魔氣注入不動如山印中,才能顯現金峰護體。

但此時此刻楚天毫不吝惜,當他從真冥九煞池裏走出來的時候,已看到了一線勝利的曙光!

“當!”陰雪流終於亮出了他最後的殺手鐧,從背後拔出“黑血真煞刀”一道烏芒劈斬在不動如山印上。

金色的山峰光影轟然晃動,表面泛起一道道黑色的絲光裂痕,這是被黑血真煞刀刀氣入侵的跡象。

但楚天在不動如山印的保護下安然無恙毫髮無損,他雙目鎖定陰雪流的身影,蒼雲元辰劍猛地插入真冥九煞池中,再是一式“睥睨六合”席捲四方!

“嘩——”一束粗壯渾圓的血浪沖天而起,在蒼雲元辰劍的引導之下宛若沒天狂潮湧向陰雪流。

以陰雪流的修為之強,也不敢和真冥九煞之氣正面對撼。

他的身形飛速後撤,黑血真煞刀幻動層層如山的光影護持身前。

“砰砰砰!”九煞之氣驚濤拍岸,撞擊在刀影上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

一層層黑色光影被九煞之氣沖得支離破碎,陰雪流不斷後退,被逼到死角。

“你不是喜歡血的味道嗎?!”蒼雲元辰劍劈入真冥九煞池中,激起兩道波瀾壯闊的血浪,如經天怒龍分從左右飆射向陰雪流。

陰雪流面色發白,剛才那記骷髏死氣幾乎斷送了他千辛萬苦修煉而成的半數真元,此刻的實力已經大打折扣。

即便這樣他依舊擁有令人難以企及的修為,黑血真煞刀左右開弓,將飆射而至的兩道血浪生生斬斷!

“哧哧——”他的衣衫在九煞陰氣的腐蝕下熔化剝落,全身肌膚和黑雪真煞刀上都蒙上了一層淡淡的血光。

“這次的差事真是虧大了!”他歎了口氣,眼睛裏驀然爆射出兩簇精光,低喝道:“血薦軒轅!”

“嗚——”他的體內再次爆出一團黑氣,卻比上次更加的濃烈陰森,竟是不惜全力催動真元使出終極絕殺技!

黑血真煞刀光芒吞吐閃爍,鼓蕩起一蓬充滿刺鼻血腥氣味的烏光,和陰雪流的身影交融匯合。

這一刻他的人就是刀,刀就是人!

身刀合一,一排排一列列黑色的光刀布列空中,如山如林以不可阻擋的恐怖氣勢向楚天壓來。

楚天神情沉著,靈覺絢爛的光影中牢牢鎖定陰雪流的真身,蒼雲元辰劍雷動八方,卷裹起一卷九煞狂飆劈向如山刀影。

“轟!”先是九煞陰氣擊打在層層疊疊的刀影之上,如亂珠飛濺散落開去。

緊跟著一把把烏光刀影擊中不動如山印,洞穿出黑色的窟窿。

“鏗!”蒼雲元辰劍與黑血真煞刀的真身迎頭激撞,化為一溜白光飛射上天,插入古洞的洞頂。

“噗!”刀鋒微微一沉繼續長驅直入,沒入楚天的左腰從後穿透而出。

奇怪的是陰雪流從楚天的眼睛裏看到的不是絕望和恐懼,而是一抹異樣的笑。

他的心底陡然湧起不妥的預感,就像獵物踏入了獵人布下的死亡陷阱。

但他已經沒有時間做出反應,楚天猛然張開雙臂緊緊抱住陰雪流的肩膀,兩人肢體交纏墜入真冥九煞池中!

“噗通!”

不動如山印急遽收縮,化為一圈金光覆蓋楚天全身。

陰雪流卻沒有這樣的好運,他醒悟過來,但是已經太晚。楚天那刀不是白捱,他換取到近身鎖拿將陰雪流拖入池中的機會!

陰雪流一邊拼命催動真元保護肉身抵擋九煞陰氣侵襲,一邊奮力向上方躍動。

然而楚天死死拖住他,就是不肯放手!

他的神智漸漸模糊,眼前血紅一片看不清周遭景象,只覺得自己的身軀在無盡的深淵中不斷下沉,再下沉……

突然一聲厲嘯在他的耳畔響起,楚天勉力睜開眼,便看見陰雪流的身體已經爛到千瘡百孔,大灘大灘的鮮血從體內湧出,和池水混合在一起。

陰雪流的掙扎越來越微弱,在彌留之際他居然向楚天笑了笑。

“我到底還是嘗到了你的血……”

宛若迴光返照,他猛地掙脫楚天臂膀拔出黑血真煞刀,將帶血的刀鋒送到嘴邊,舌尖貪婪地吸吮一口,嘖嘖有聲道:“真好喝啊……”

“噗!”刀鋒回帶割斷了自己的咽喉,肉身失去真氣保護,迅速消融不見。

一縷黑色的精氣從血池裏冉冉冒起,被收進了元辰寶珠中。

“嗡——”蒼雲元辰劍獲取到陰雪流的精血,靈氣迅猛提升。

在元辰寶珠深處,一顆如金陽般燦爛的丹丸正變得漸漸清晰,正是萬毒不侵的“亙古不化印”!

但楚天已經沒有哪怕一絲殘存的氣力去收取煉化它了。

他使出最後的一點力量翻身逃出真冥九煞池,躺倒在池邊呼呼粗喘。身上的不動如山印渙散消失,左腰的傷口錐心劇痛,五臟六腑都已遭受到刀氣的重創。

幾天之內接連三次重傷,即使是鐵打金剛也難以承受。

他覺得自己的思緒慢慢飄渺,奇怪地回憶起從前的許多情景。這些景象雜亂無章,紛遝而來又倏忽隱沒。

他依稀看到父母的身影慢慢浮現在洞頂上方,朝自己微笑招手。

“爹,媽——”

楚天輕輕喚道,眼前發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昏睡中楚天做了許許多多的夢,有美夢有噩夢,卻總也不能醒來。

他覺得自己的身體似乎是在雲朵裏飄浮,一會兒暴風驟雨寒冷顫抖,一會兒風和日麗舒泰溫潤。

不曉得這樣過了多少天,他終於慢慢恢復了意識,發現自己還活著。

然後他時睡時醒,身上的傷勢也在忽醒忽睡中逐漸癒合復蘇。

又過了一些日子,楚天已經可以打坐運氣了,傷勢也隨之迅速好轉。

經歷了這樣一次近在咫尺的死亡體驗,楚天更加明瞭生命的可貴。

要想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亂世中好好活下來,要想找到晴兒,就必須讓自己的修為再強更強,強到無比強。

他一面養傷一面參劍悟道,不覺悠悠月餘。

洞外春去夏來,處處綠意蓯蓉百花爭豔,但楚天一心修煉,竟渾然不知。

這天傍晚他終於成功收取了元辰寶珠中的亙古不化印,心情一陣舒暢站起身來,決定到洞外去走走。

穿過洞口的瀑布,山中暮色低垂百鳥咻咻歸巢,更平添幾分清幽靜謐。

楚天懶洋洋地張開雙臂伸了個懶腰,感覺神清氣爽生龍活虎,傷勢已經基本痊癒。

遠山隱隱,一輪紅日在夕陽的烘托中緩緩西沉,餘暉灑遍青山碧水。

楚天看得出神,不由自主想起了遠方大崖山的夏天。

恍惚之中他忽有所感,就在隆隆轟鳴的瀑布前拔劍獨舞,點點滴滴的劍意天心湧上心頭,更無一點雜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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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23 22:51:51
第一集 晴天之卷 第十九章 尋找(上)

明月中天空山寂寂,楚天在瀑布下的碧水潭裏痛痛快快洗了個澡才盡興而歸。

他的手裏拎了一隻野兔,剝洗乾淨了準備今晚好好享受一頓美味大餐,犒勞虧空多日的腸胃。

然而走進古洞,裏面竟隱約傳來悠揚悅耳的歌聲。

楚天暗吃一驚放慢了腳步,哼歌的人應是個女子。

“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渡。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楚天並不能完全體會歌詞的意思,但覺得詞曲悠揚、悅耳動聽,經那女子一唱,當真跟仙樂一般。他滿心奇怪,究竟是誰會闖入古洞?或者,她是為何而來?

他一步步走進古洞深處,循著歌聲來處放眼望去,不禁從頭到腳徹骨冰涼!

在噬骨銷魂的真冥九煞池邊,散落著一堆耦色綾羅香衣,有人正在池中沐浴!

那是怎樣美麗絕倫的一位少女,世間所有華麗辭藻在她的容顏前全都黯然失色!

她的全身浸泡在池水裏,只將香肩以上的部位裸露在池面上。

她的長髮如瀑如雲輕浮在水面上,遮掩了半側臉蛋,雙眸漆黑如夜光明如星,閃爍著醉人的光彩,卻又隱隱藏著幾絲狡黠與野性。挺直嬌俏的瓊鼻之下,丹唇外朗皓齒內鮮,輕輕翕合之間引人遐思!

她的肌膚如絲光般潤澤細膩,延頸修項香肩如削,宛若一羽驕傲的天鵝風情萬種,於動人嫵媚中透出颯颯英氣。

這樣的少女對於所有男人來說,就是朝思暮想的夢中情人,如今竟衣不蔽體地在楚天眼前嬉水,還唱著那樣撥動人情思的歌曲。

美人出浴無限香豔,但楚天的感受卻如同遇魔!

這座真冥九煞池的厲害楚天是親眼所見,親身所感,前後至少已經有幾十條人命斷送在池中,甚至連自己也差點被九煞陰氣煉化消溶。

然而眼前的少女竟然渾若無事地在池中沐浴,神態輕鬆得就像泡在灑滿香花的溫泉水裏!

所以楚天對她的感覺已經不能用驚人來表達,而是非人!

“嗯,你回來了?天氣有點熱,借你的水池洗個澡。”

少女轉頭望著楚天,臉上沒有絲毫的羞澀,笑吟吟地說道:“你可以先轉過身去嗎,人家可要出來了。”

楚天點點頭,卻並沒有轉身,而是一步步往洞口方向倒退著走。

“別傻了!我如果想收拾你,犯得著在背後出手嗎?”少女咯咯笑著,揚手一招地上的綾羅香衣紛紛飄起。

“算了,懶得跟你計較那麼多。”她在池中穿衣,嬌胸似拳頭般大小圓潤而堅實,身體曲線美妙玲瓏到極致,每一個動作都舒展曼妙猶若風中柳枝。

楚天不是色鬼,所以他沒有偷看,他的眼睛一刻不眨如防狼般地緊盯少女,甚至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看著眼前這個如小妖精一般突然降臨,來歷不明猶如魔鬼般的美麗少女,楚天的頭皮直發麻,全身的每一塊肌肉都繃緊如鐵,手心裏不住往外滲出冷汗。

少女好像不知道楚天的緊張,她悠然自得地穿好羅衣,抬起修長渾圓的玉腿從真冥九煞池裏走出。

楚天看著她不知從哪里取出幾根發簪,一邊束起長髮一邊擰幹水漬,嬌軀寫意,神情怡然。

從聽到少女歌聲到觀看美人出浴,不過兩三分鐘的時間,楚天卻完全沒了吃晚飯的心情。

和遭遇歡長歌、陰雪流時的情形不同,少女的身上沒有那種顯而易見、強大的殺手氣場,她展露給楚天的只是天生的風情妖嬈和麗質生香。

但楚天還不至於笨到拿她和歡長歌、陰雪流之流做比較。如果傳說中的北冥神府實力曾經讓楚天產生過躲避的想法,但從看見少女的那一刻起,他已經知道自己不必躲——因為無處可躲!

念及于此楚天倏然意識到,自己從進洞開始就被少女震懾住了心神,以至於從內而外產生出不可抵抗的感覺。

第一陣,他輸了。

“假如你喜歡,我可以把這座山洞讓給你住。正好我本打算這兩日就要離開。”

楚天的眼神重新變得清澈堅定。

“這座山洞我喜歡,也很感謝你的慷慨大方,可惜啊,我是為你而來。”

少女束好烏髮站直嬌軀,側臉望著楚天,俏臉上總有一股說不出的神氣:有幾分漫不經心的慵懶,有幾分意興闌珊的寂寞,還有幾分玩世不恭的戲虐,仿佛對萬事萬物成竹在胸,完全不擔心失去。

“或者說是為殺我而來。”楚天替少女將她的話意糾正得更精確。

少女倒是怔了下,瞪大眼睛看著楚天忽然咯咯笑了起來。

“開什麼玩笑,我為什麼要殺你?如果我那麼想,你早一個月前就死了。”

“一個月?”楚天不由愕然,“你一個月前就到了?”

“廢話,假如不是我喂了你三顆保命仙丹,又替你推血行宮運氣療傷,你能活過來?”少女的表情驀地變得有些惡狠狠:“這些你都得賠給我!”

楚天恍然大悟,原來自己能夠起死回生並不是運氣好,而是有”貴”人相救!

他沉默起來,對少女的來意愈發疑惑。

“不會吧,你為什麼一聽到要賠錢,臉色就變得那麼難看?”

少女的眼裏閃動戲虐的光芒,似乎逗弄楚天讓他緊張看他尷尬是件開心的事。

“算了吧,我的東西你不吃不喝賺十輩子也賠不起。不如就請我好好吃一頓——別說沒有,我剛剛看到你手裏拎著只兔子。”

第二陣,楚天幾乎輸得丟盔卸甲。

他賠進了自己的晚餐,非但沒能搞清楚少女的身份,連她的來意都不那麼確定了。

“好吧,我來烤肉!”

少女倚靠洞壁看著楚天堆柴生火,唇角往上揚起美好的弧線,彎彎的就像細細小小的月牙兒。

“呼——”篝火升起,吞吐不定的焰苗將少女的明眸映出閃亮跳躍的紅。

看上去,她對烤野兔的興趣遠大於享受美餐,目光漫不經心將心思完美地遮掩,注視著楚天在翻轉野兔時,手臂、手腕和手指每一個細微到極致的動作。

“你在烤野兔的時候也練功嗎?”她問楚天。

“習慣。”楚天仿似把全副的心神都專注在了哧哧滴油的野兔肉上。

“好的習慣叫習慣,壞習慣只能叫毛病。”少女歎口氣說:“你的毛病還真不少。”

楚天的劍眉揚了揚,忍住不吭聲。

“如果你的大拇指往後移動半分,食指再下壓一點,將小指挑高和手裏的樹枝若即若離,手腕也可以再柔和鬆弛一些,往後握劍的時候會好很多。”

少女道:“握得緊不等於握得牢,更不代表握得好。放開一點,你或許會發現意想不到的效果。”

楚天隱隱皺眉,少女一語雙關似另有所指,但不知道還有什麼是自己能放開的?

除了一人,一劍,天地間,自己一無所有。

沉默著,他不知不覺調整了指法,手腕也不再緊繃。

他將烤熟的野兔肉遞到少女的面前。少女撕下一小條腿肉送進口品嘗。

“假如你以後混不下去了,可以找我出資開家烤肉館。”

少女將一根根瑪瑙般通透的玉指放到唇邊津津有味地吮吸,然後毫不客氣地將整條兔腿撕下。

楚天的面色變得柔和了些,說道:“你這麼能吃,店沒開張就得倒閉。”

少女發出一串銀鈴般的笑聲,說道:“跟我走怎麼樣?放心,我不會真讓你開烤肉館——我對你有更大的投資。”

楚天搖頭,道:“你就不怕血本無歸?”

“我投資的眼光一向不錯,”少女微笑道:“你跟著我,肯定能賺得缽滿盆溢。”

楚天緩緩放下烤野兔,注視少女道:“你到底找我幹什麼?”

“找你一起賺錢。”少女背對楚天,將油膩膩的纖手放進真冥九煞池裏清洗。“你一定不知道,你已經賺到一些小名氣了。在連殺歡長歌和陰雪流兩人後,北冥神府中有些老古董已經知道你的名字。不過,這次招攬你完全是出於我本人的意思,因為我不願意你被那些老古董白白糟蹋。”

楚天凝視少女仿似完全不設防的後背,心底一次次湧起出手的衝動。

“你可以考慮一下我的建議,但無論你是同意或者拒絕,我保證結果都是一樣。”

少女洗乾淨雙手轉回身輕掩小嘴打了個哈欠,“快點,等辦完了你的事,我還想睡一會兒。”

楚天搖搖頭,“嗡——”蒼雲元辰劍淩空飛入他的手中,“請姑娘賜教!”

“你這人,說了半天對牛彈琴。”少女的臉上流露出一絲不耐煩,她嘗試著進入楚天的思想,看清楚他的內心世界,但菩提明月印的存在阻隔了她的行動,卻又激起她更大的興趣。

“剛才我背對你時,為何不出手?就算你沒有背後偷襲的習慣,為何不趁機逃走?婆婆媽媽一點不男人!”

不男人?!

楚天打小流浪,遭遇過數不勝數的白眼和羞辱,但從來沒聽過這樣的斥責。

他不由啼笑皆非,心神稍一鬆弛,少女纖手輕揚,指間攥著一根形似玉如意的發簪,于電光石火間刺向楚天左太陽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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