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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黃化宇]兩漢開國中興傳志暨東漢秘史(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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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小黑明融 於 2015-6-19 13:11 編輯

【名稱】︰兩漢開國中興傳志暨東漢秘史

【作者】︰明-黃化宇

【內容】︰〔兩漢開國中興傳志〕據正史記載及民間傳說,從秦始皇至光武中興分六卷四十三章敘述,著重前(西)漢的故事。〔東漢秘史〕六十三回。為金川西湖謝詔編集。依〔兩漢開國中興傳志〕的架構,自王莽出身起,敘述東漢十二帝的更替,著重東漢光武中興的故事之補充。全集共106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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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15 17:03:2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帝業承傳統緒

  按鑒:昔周文王因夢飛熊卜主獲賢佐,次日獵於渭水之濱,果遇姜子牙,下車相語,大悅,與之同載而歸。後武王拜為師號曰尚父而不名,興師弔民伐紂。於戊午日兵臨孟津,甲子日血浸朝歌,敗紂王於牧野,服金玉之服,積薪自焚而死。武王七日之間克商而有天下。商為天子凡三十一世,歷六百二十九年而歸於周。
  有歎紂王詩曰:
  積粟堆金竟不開,惟知拒諫剖賢才。
  周王師至無人敵,隨作商郊一聚灰。
  武王既平殷亂,於是散鹿台之財,發鉅橋之粟,賑濟饑民,疏通行旅,釋箕子囚,封比乾墓,式商容開;歸馬於華山之陽,放牛於桃林之野。天下太平,人民樂業,班爵制祿,大封同姓、異姓為諸侯。自武王傳位,凡三十七世至郝王而國始滅,歷八百六十七年。世紀歌日:
  文武成康至穆恭,懿孝夷厲幽宣平。
  桓莊釐惠襄傳頃,匡定簡靈景悼仍。
  敬元貞定哀思考,威烈安傳烈顯承。
  慎靚赧王王號止,東周君是暴秦封。
  後人有詩贊曰:
  聖主聿興義彩鳳,賢臣肇起應飛熊。
  師行誅暴承天命,發政施仁贊化工。
  爵祿錫班周禹甸,謳歌頌德遍堯封。
  綿綿位作垂千載,今古皇家孰與同。
  當周盛時,列國各守侯度化醇俗美,人知禮義,安分守己,夜戶不韋與犬吠,田園開闢有雞鳴,四隅不驚邊報少,八方無事盡遵依。及周之衰,王室陵弱;諸侯僭竊互相爭奪,五霸稱雄,是為春秋只有一十八國,乃是:
  魯國、齊國、燕國、趙國、楚國、魏國、韓國、宋國、吳國、越國、陳國、蔡國、梁國、蜀國、秦國、晉國、鄭國、曹國,後又並為十二國,以強凌弱,侵奪不已。止有七國,乃是:齊、楚、燕、韓、趙、魏、秦,謀臣辨士,東遊西說,征戰無休。有詩歎日:
  七雄戈戟亂如麻,四海紛紛浪滾花。
  說客謀成膺爵賞,牧民不幸起咨嗟。
  趙國之先與秦同姓,祖于飛廉,有子季勝,其後生造父。當時周穆王有八駿之馬:一曰絕地,二曰翻羽,三曰奔霄,四曰超影,五曰逾輝,六曰超光,七曰騰霧,八曰挾翌。穆王乘八駿之車,命造父為御,遊行天下。車轍馬跡將遍西遊,至崑崙會王母,於瑤池宴飲。飲之以玉液金漿,食之以龍肝鳳脯,穆王樂而忘歸,口口口王者在周作亂。王母請穆王曰:「王可速回,國已為人所據。」於是造父御王之車,長驅歸國徵兵於楚鄭伐徐。天下卒定。因此有功,封於邯鄲。遂為趙氏。
  有歎穆王詩曰:
  阿母瑤池宴穆王,九天仙樂送瓊漿。
  謾言八駿奔如電,歸到人間國已亡。
  造父以後生夙,夙生衰,衰生宣,子盾,盾生朔,為權臣屠岸賈所滅,只存遺腹子名孤兒,門客程嬰匿養之。既長,攻岸賈以復仇,是為武子,與韓氏、魏氏共分晉地。威烈王命為諸侯,國號趙,傳位一十一世,稱王者五。其時正當趙惠王五年季春時候,秦昭王命王翦為將伐趙。趙遣廉頗拒敵,遂敗秦師。秦以皇孫子楚為質於趙。趙王命公孫乾為監裡使。
  (按鑒:子楚乃秦昭王太子,贏戍之子,故為皇孫。其生母夏氏蚤喪,棄於趙為質子,皆呼曰「異人」。呂不韋因見其相大貴,始往說華陽立為子,更名曰楚。)是日,正當天氣融和,人人玩賞,處處謳歌,折柳尋花為樂。不移時,只聽得邯鄲城中金鼓喧天,旗幡映日,一隊軍馬自外入來,當頭一員大將掛劍懸鞭,後匹馬上鎖著一人,絳袍玉葉,紅光罩體,紫霧籠身,百姓團團聚看。當下陽翟縣有一大賈姓呂名不韋,家貲臣富,精於相法,最有機謀,亦於人從中觀望,一見子楚定睛視之,心暗忖曰:此人當是大貴,未知何名。直前跟問,乃知為秦贏戍之子秦王之孫被囚,祜趙為質。其大將乃本國監押使公孫乾也。不勝之喜曰:「此奇貨可居!」回家見父呂恒問曰:「富者幾何?」父曰:「放錢五倍,種田十倍。」不韋曰:「帝王者幾何?「父曰:「寶貴至極矣。」不韋又曰:「放錢勞心,種田勞力。今秦皇孫子楚并質於趙,兒欲以萬金救還秦國。此筆若何?」父曰:「如此則其利萬倍,富貴無限量矣。」
  次日不韋直至公孫乾門首,令門吏報曰:「外有呂不韋求見。」乾令引入至廳,相見禮畢,敘坐茶罷。不韋起身告曰:「小可呂不韋因客往外,久違鈞座。今回,特申參謁,輒有黃金三十兩,雖非遠方珍奇,略表微意。」乾曰:「既辱光臨,又承厚貺,餘何以當得?」不韋曰:「大人休哂,包荒是幸。」乾笑而受,設席相待。正飲之間,不韋指子楚而問曰:「遭囚繫者何人?」乾曰:「此乃秦國皇孫子楚,在俺國為質。」不韋曰:「吾觀相貌非倍原來是金枝玉葉,可憐亦被縲紲之苦。某大膽告過大人,令彼與席同飲一杯,亦無妨礙。」乾即依言,喚令入席。酒至半酣,乾因外如廁。不韋問曰:「敢問殿下還秦好,在趙好?」子楚聽罷,心如錐刺,肉似刀剮,墮淚而言曰:「自吾母夏氏身亡,棄吾於趙。秦又累來侵趙,感趙王不殺,縱思故國,無計可還。」不韋曰:「殿下且自放心,吾用萬金買公孫乾,救還秦國,明日便先入秦,自有妙計。殿下他日回歸,用何酬報?」子楚曰:「吾聞老子有云:『六親不如有孝子,國家有難遇忠臣。』知恩報恩,富貴共之。」說話未盡,乾至入席,復飲數巡,不韋辭謝而去,至家隨即收抬金珠行李。
  次日離宅逕往咸陽,偶至華陽夫人之姊皇姨店中安歇。話間詢問,因而深知贏太子最寵愛者是華陽夫人,爭奈無子,遂生一計,取金十兩獻與皇姨。皇姨曰:「我無故安可受此重禮。」不韋曰:「吾有寶珠二顆,價值百萬,非諸侯之家不敢收用,欲將獻與華陽夫人,敢煩皇姨引進,故具薄饌以克酬謝。」皇姨大喜,遂引不韋同入宮中。皇姨先與夫人說知。不韋乃於宮外大笑三聲,大哭三聲。夫人聽罷大驚,忙召至近問曰:「先生是何姓名?入至宮來又笑又哭,果何故也?」不韋下禮答曰:「某乃姓呂名不韋,所笑者因見夫人居內貴氣甚旺,當出真命帝王,所哭者惜夫人蒙太子深寵,受用定金屋銀屏錦衾繡褥,食前方丈侍女重圍。奈何乏嗣,誠恐春光凋謝,恩愛蕭疏,欲長享富貴不可得矣。若為久遠之圖,須繼一子,庶有所倚托也。」夫人聽說心中自思,不覺戚然,答曰:「先生言者是也,但今諸子皆有母氏,各親其親,誰可立繼?」不韋曰:「餘皆不可。惟有子楚為人仁孝,又無生母,若立為嗣,則子楚無國而有國,夫人無子而有子;彼承夫人恩愛,其孝敬必至,豈不美乎。」夫人曰:「雖然的當,今質於趙,何由得還?」不韋曰:「夫人若允,某不惜萬金之費賄賂趙之當權,救取子楚還國,夫人意下何如?」夫人曰:「若果應所言,吾與安國君說知,必有重報。不為國戚之勳臣,定受裂土之褒封,以酬大德。」不韋見話相投,隨將珍珠二顆獻與夫人上壽。夫人喜而受之。不韋辭出回至店中安歇。夫人正坐靜思不韋之言,深為有理,但未審天意人情何如?輾轉之間,忽報殿下到來,夫人忙出接入坐定。太子驀然看見夫人雙眉淡戚,春山兩淚,微橫秋水。乃問曰:「夫人為甚煩惱?」夫人曰:「妾有一言,不敢伸說。」太子曰:「夫人有話且說何妨。」夫人曰:「妾蒙殿下恩寵,享足榮華,無奈所出。今欲立繼一子,尤恐殿下弗從,所以憂深於內,不覺形於外也。」太子曰:「是何言歟?吾九子即同夫人之子,既愛立誰,任聽其便。」夫人曰:「諸子俱各有母,惟子楚為大純厚,如得繼嗣,稱妾平生之順矣。」太子曰:「子楚在趙為質,何以得來夫人。」遂將不韋之言細說一遍,太子聽罷大喜,令人即於皇姨店中請呂不韋來。須臾不韋至,見太子禮畢。太子問曰:「適來夫人所言,先生有何妙策取回子楚?」不韋曰:「殿下與夫人商議既合,某自有計,管教子楚還秦,只此月內便離趙國。殿下可遣一員大將領軍於路援應,以防不測。」太子曰:「先生言誠然也,但恐事不應言;果得皇孫歸秦,爾福非輕,務宜信實,毋虛誑耳。」不韋曰:「殿下勿慮,某籌度已定,專望遣人來接,切不可誤。」太子大喜,令設酒相待。席罷不韋辭謝回店,隨即收拾行李,便出咸陽抵家,見父具說秦太子贏戍之事。
  次早即至公孫乾宅上。乾接入見畢,忙問曰:「兄何久不相順?」不韋曰:「復生買賣一遭,因此奉違。換得玉帶一條,特來送與大人,少申微意。」乾喜受訖,遂入吩咐置酒。不韋因得空,便與子楚相敘,將前咸陽見太子、夫人之事一一說知。子楚甚喜,忙謝曰:「他日還秦,決當重報!」言訖各開。不韋就坐,須臾酒至,乾陪對席而飲,不韋曰:「明日某有小筵,屈大人光降,一則略敘款曲,二且令某蓬畢生輝,萬勿見拒。」乾曰:「既荷厚情,豈敢相卻。」不韋又曰:「如蒙不棄,並子楚同赴何如?」乾日「可」。不韋喜,謝酒辭別而回,吩付安排筵席同候。次日辰牌時分,乾命子楚上馬一同逕來赴宴,至呂宅前下馬。不韋慌忙迎入中堂。敘禮畢,促各就席,酒飲不停,乾即醉睡伏於幾上,惟子楚惺然。不韋呼妾朱氏來與楚把盞。朱氏大有姿色,子楚一見左顧右盼,不忍暫舍。良久之間,酒帶半酣,親自捧酒一杯奉與不韋曰:「客旅淒涼,願求朱氏為妻,以代衾枕之勞。」不韋曰:「某許大家,貲俱屬此婦管理,安能輕離?實難奉命。」子楚曰:「公舍萬金救吾,尚且不惜,何獨吝一婦人?」央至再三,不韋曰:「殿下堅意相求,只得依允,俟另日與殿下同回便是。」子楚不勝慰謝。朱氏辭入內去。乾亦醒來,起謝而別。不韋吩咐收拾停當退至後堂,朱氏曰:「公何以妾輕許他人?妾已懷孕三月,如之奈何?」不韋曰:「大丈夫一言既出,豈可自食!惟爾至彼毋忘吾也。」朱氏笑而不言,且自安歇。後面如何?後人因歎不韋巧謀詩日:
  善賈須誇呂不韋,黃金不惜妾輕離。
  他年楚卒贏亡矣,萬乘君王是呂兒。
  於是公孫乾自宴飲之後,與不韋情越綢繆。時當夏暑,閒坐思念不韋數日不來,令人去請。不韋隨使即至。乾笑曰:「間闊數日,似別多時。聖人云:『飽食終日,無所用心,不有博奕者乎?』當此晝長人倦,吾與爾對奕以消永日。如連輸三盤者罰置酒席。」不韋欣然應諾。乾令左右排開棋枰,二人對著。子楚隅坐而觀。不韋問子楚曰:「殿下亦善此否?」子楚曰:「公能勝棋,恐未詳其源流。夫棋者乃堯帝所制,以教丹朱枰分四角,按四時春夏秋冬;盤方象地,子圓象天。子之動者為陽,靜者為陰。路分十九,各有蹤譜。所謂一天、二地、三才、四象、五行、六律、七星、八方、九州、十乾、十一口、十二支、十二相、十四智、十五望、十六盈、十七生、十八閏、十九朔,此乃某之家數也。公知之乎?」不韋聽罷歎息而曰:「殿下精通棋意若此!」言訖與乾對著,半日連輸三盤。乾笑曰:「兄肯整席否?」不韋亦笑曰:「筵席自然當備,俱要在城外花園內飲,園中有奇花異景,可助酒興。」乾曰:「恰好。」不韋暗思:吾計合成,天假其便。乃又告乾曰:「仍與子楚同至何如?」乾曰:「兄既相愛,吾與同來。」不韋遂即先回安排等候。卻原來數日之內,不韋已將家中老小、金銀寶物俱各悄悄搬運送赴咸陽去訖,只在伺候機會脫出子楚。是日正得乾召著棋,故設計於花園飲酒。擺席方完,乾與子楚已至,接入坐定,乾縱目觀看,不勝欣喜曰:「蒙兄佳宴,又有奇花異景,濃蔭蔽日生涼。吾與爾等當盡興而飲,以舒悶懷。」不韋大喜,慇懃相助。乾痛飲不覺沉醉昏昏。不韋安置石枕藤床,乾即貼席而睡。不韋隨喚跟乾軍校,悉與酒肉,醉飽各尋涼處睡去。當下四顧寂然,並無一人驚覺。不韋忙將子楚鎖開,一同上馬,帶隨從人飛奔望咸陽而去。
  且說公孫乾酒醒起來,失去不韋、子楚,忙問手下,俱說不知。不勝忿怒曰:「叵耐奸徒放卻子楚,必竟二人奔回咸陽。」即欲領兵追趕,又值天晚,不得已悶悶回家。次早入朝奏知趙王。趙王怒曰:「令爾監押卻被脫逃,爾成何用?可速領兵追擒。如無子楚歸趙,自獻首級!」乾惶惶拜畢出朝,隨點五千軍馬來趕子楚。趕至秦界,子楚回頭望見後面塵頭滾滾、金鼓齊鳴,謂不韋曰:「公孫乾追兵將近,吾甚驚恐,如之奈何?」不韋曰:「不須憂慮。某已曾說有兵來接,必不失約。」話未盡,只見正西上一隊軍馬旗幡蕩蕩,戈戟森森,飛奔前來。不韋指謂子楚曰:「此必秦之救兵也。」須臾軍馬至近,當先一員大將於馬上欠身曰:「小將本欲下馬,奈追兵逼近,且往擋住,殿下領眾先行。」子楚遂與不韋等拍馬望前進發。乾正追趕心忙,忽被那將擺開軍馬攔截去路,問乾曰:「來將何人?」乾答曰:「趙國大將公孫乾也。因子楚私逃,特來擒之,爾乃何人?敢擋吾軍!」那將曰:「吾是秦將章邯,爾若三合勝得吾,以皇孫與爾;若勝吾不得,將爾碎屍萬段。」乾大怒斧刀直取章邯。邯拍馬迎敵約戰三十餘合,乾力不加,撥馬向東便走,章邯驅兵追殺數里方回,保著子楚入於咸陽城中,遣人報知太子、夫人。隨後子楚與不韋進見。太子、夫人大喜,再三慰勞畢,就賜不韋第宅一所,安置老小居住。子楚、朱氏二人留於宮中。次日太子入朝將子楚還秦、不韋之功詳奏與王。王即准奏,以不韋為國親臣,管運財帛。不韋得旨,自此有職有任,調理政事不在話下。
  後人有歎子楚詩曰:
  幾年為質被羈縻,歲歲憂思只自知。
  仰望咸陽紅日遠,回看趙國翠簷低。
  天留厚意陰垂佑,人遇才豪肯護持。
  今日脫危身變化,果然困蟄際雲雷。
  且說子楚朱氏夫婦在華陽夫人宮中歡娛逸樂,弗覺時光似箭,日月如梭,已近一年。倏忽歲次壬寅,時當二月,朱氏身孕彌過,覺將分娩。是日宮中猛起一陣怪風,風過處,只見天昏地暗,日色無光。約有三五時刻,宮人報子楚曰:「賀殿下萬千之喜,夫人產下一子。」子楚聽言親自入內觀看,見兒生得巨口方額、朗目濃眉、遍體黑鱗、生而有齒、容貌怪異。遂大怒,拔劍在手,闊步撩衣欲殺其子。華陽夫人急止之曰:「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何可自殺嬰兒?」子楚聽從母言乃止。華陽夫人令宮人洗抱,漸次長成,命名贏政。年至九歲,聰明智識,無所不知,宴樂荒淫,無所不至。歲逢庚戍春三月,昭王崩。群臣立太子安國君贏戍為君。十月始立,至十二月崩。在位三月,是為孝文王。大臣共議立子楚為君,寵立朱氏為正宮皇后,封呂不韋為左相。在位四年而崩,是為莊襄王。贏政即位為君,年方一十三歲,尊母朱氏為皇太后,封呂不韋為大司空,稱為仲父。不韋與朱氏舊情汝斷,私通不已,恐事洩漏,禍臨其身,遂謀太陰人嫪毐入宮,拔其鬚眉,假為宦官,與其欲樂。一日嫪毐與朱氏飲灑,御衣夫人李氏進酒不慎,灑酒於地。嫪毐怒責曰:「老賤婢怎敢無禮!」李氏曰:「爾與阿後私通,尤更無禮。」毐曰:「吾乃帝之仲父。這賊婦大膽!」要打李氏,李氏哭出宮外至寢殿後,正遇六宮太使趙高,李氏具說前事。高大怒,拔刀趨入宮來欲殺嫪毐,見其勢大不敢下手,只將此事奏與帝知。帝聞奏大怒,貶朱氏入於冷宮,命將五車死嫪毐。於是不韋知事洩漏,已服藥而死。帝自即位以來,謀略遠大,有統一天下之志。於是命白起、王翦、章邯、董翌、司馬忻、王離、步簡、蒙恬等為將,連年征戰。不數載內將關東六國平服,子孫盡虜入秦,周邑歸納,天下遂成一統。時有庶民丞相李斯篆刻王印與群臣上表賀曰:「陛下翦滅群雄,澄清海宇,四夷賓服,八表來王。誠乃德邁三皇,功高五帝,宗社奠安無危,今自陛下為始,可稱一世皇帝,曰此而後繼之二世、三世乃至萬世。」始皇聞奏大喜,遂封賞文武群臣,設賀太平筵宴,命群臣宴樂數日而罷。後人有歎六國詩曰:
  六國紛紛起戰徵,干戈擾擾歲無寧。
  一朝從解爭西向,萬里山河盡屬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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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15 17:04:20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秦皇得夢求長生

  始皇一日不設朝,只在宮中飲宴,忽覺昏沉困倦,伏於幾上。俄然,近臣奏曰:「文武百官請陛下往東御園玩賞。」帝喜,即准奏,命挑鑾駕至園中。下車正登顯慶殿坐定,猛聽得空中一聲響亮,震動音容,見一紅日落於面前,從東有一小兒身穿青衣,面如鋼鐵,眼似怪星,睛有重瞳,向前便將太陽一抱,正不曾抱起,從南又一小兒身穿紅衣,面如傅粉,高叫:「青衣子住著,爾不得奪吾太陽,奉上帝敕者,令吾掌管」。青衣子不服,二子相撲。青衣子怒目睜眉,將紅衣子撲倒七十二次;紅衣子就地躍起,將青衣子一拳打倒地上,氣絕而死,抱定太陽入於懷中望南便走。帝忙呼小兒住著,爾姓甚名誰。紅衣子不顧而去。帝大驚,覺來乃是南柯一夢,忙問近臣是何時分。近臣曰:「正是午時。」帝甚憂疑,心中不樂。
  後人有詩日:
  宴樂荒淫正適情,忽然怪夢使心驚。
  紅衣得日應為主,從此山河又變更。
  又詩歎日:
  六國方平息,炎劉尚未生。
  天邊爭赤日,夢裡顯精莢。
  巡幸由斯起,侵漁日新興。
  分明天數定,何苦怨生民。
  次日早朝宣台官圓夢。台官奏曰:「此夢凶多吉少。」帝自是終日鬱鬱,憂悶不已。歎曰:「韶光似擲,安得長生不死之術,萬載為君,游遍天下,方稱朕意。」旁有燕人魏無忌奏曰:「東海中有三神仙山,內有長生不死之藥,臣家離彼不遠。常有神仙道士出來,雲山中有十洲三島。」帝曰:「卿見來麼?」無忌曰:「臣雖不曾自見,從古至今有人傳說。」帝大喜,遣人逕至其所,宣得道士徐福到來。帝與商議求長生之術,福奏曰:「海中有白玉京黃金闕,紫府瑤台,蓬萊、方丈、瀛洲三島。山高萬里,地闊九千,內有珠殿、瓊樓、玉宇、貝闕;神仙跨鳳,玉女乘鸞;天香馥鬱,花草奇芬;不衰不滅,快樂之鄉,任去任來,逍遙之境,長生不老。靈芝俱產於比,人若服之,長生不死。」帝聞之,喜而言曰:「卿往與朕採取,即共服食,羽化登仙,可不美乎?」福叩頭曰:「願往,但用大船十隻下海,諸色人匠,三百童男童女,多備金珠、白米、乾脯、魚肉之類。」帝即傳旨收拾齊備,遣福過海採取靈芝。福領命辭帝登舟而去。(按:此用福之誑惑。始皇不悟而深信,福得金貝,不識竟往何所娛樂矣。)後人有詩歎曰:
  死生生死死還生,生死周迴亙古今。
  八表孰為千歲客,九州誰是萬年人。
  但聞德譽齊天地,未見方丹永壽齡。
  堪唉歲多愚惑者,反因妖幻速亡身。
  福去之後,倏忽數年,絕無消息。帝見福久不回,乃遣盧生前去打探音信。生至海岸,只見波濤洶湧、潮浪滔天,不敢渡涉,因得天文篆圖書曰:「亡秦者胡也。」盧生回奏具說徐福採藥欺誑之事,並將天文圖書獻上。帝展看與群臣議曰:「亡秦者胡也,必是北方胡夷之君亡朕秦朝天下。」遂命大將蒙恬起督民夫八十萬逕往北塞,編築長城,以阻胡人侵寇之患。(按:帝次子名胡亥,即位酷靈,遂底滅亡。正應亡胡之言。始皇乃不覺,而以為北方之胡。築城防禦,毒累生民,屍骸枕藉)有詩歎曰(此詩乃胡曾先生所作):
  祖舜宗堯自太平,秦皇何事苦蒼生?
  不知禍在蕭牆內,虛築防胡萬里城。
  時始皇巡遊天下。一日,李斯上書曰:「昔時諸侯併吞,皆以召遊學之人,縱橫之辯交行,使刀兵不得休息。今天下已定,法令出於一。百姓當為農工,士則習學法令。令諸生不師今而習古,以非當世,惑亂黔首。如縱之而弗禁,則毒降乎,上黨與侵乎!不禁之誠便。臣請令史官,非秦記皆燒之。天下有藏詩書、百家語者,及敢偶語詩書者,皆棄市。以古非今者夷族,見如不舉者與同罪。」令下之後三日不燒者黔首為城,但所不去者,醫藥、卜筮、種樹之書。太學盧生等相與譏諷。帝聞之大怒曰:「盧生等朕尊賜甚厚,乃敢誹謗朕躬。」遂降旨曰:「諸生在咸陽譏誚於朕,或為妖言以惑黔首,合使法司勘問。」於是令御史勘問諸生,生相傳告引,乃自犯禁者四百六十人,皆坑之咸陽。太子扶蘇見帝坑儒焚典,心甚惻然,乃諫曰:「諸生皆誦法於孔子,今陛下皆以重法繩之,臣恐不遵孔聖文學,天下不安。」帝大怒,謫令扶蘇北監蒙恬築城。扶蘇只得遵命而往塞北。(按:春秋以後呼百姓為黔首。蓋始皇自即位三十年內,東填大海,西造阿房,南修五嶺,北築萬里長城。巡遊天下。此時扶蘇往北乃三十三年四月也
  後人贊扶蘇詩曰:
  聖道如天不可量,修齊平治振綱常。
  奸臣妄誕輕譏毀,暴主昏矇化燼亡。
  儒筆遭坑何慘切,儲君泣諫最賢良。
  當時士庶真無幸,不遇扶蘇作帝王。
  卻說故韓國五世相臣之後,一人姓張,名良,表字子房。常恨始皇領王翦等併吞六國,惟韓最慘,每歎為主報仇,乃用千金交結天下英雄壯士謀殺始皇,因得壯士滄海君,力能使一百斤鐵錘。子房具告以韓國之事,壯士願與出力。子房遂同壯士來至河南武陽博浪沙,正遇始皇駕至。子房立高阜之處伺候,將近,指與壯士曰:「黃羅傘下六龍車中便是始皇。」說罷忙於僻處隱匿。壯士聽言,潛向人叢中站住,看看駕已至前,舉起鐵錘望車打去,不覺誤中副車,打得粉碎。帝大驚,命御林軍擒住壯士。帝親問曰:「何人令爾謀朕?」壯士曰:「因爾併吞六國,東填大海,西建阿房,南修五嶺,北築長城,焚書坑儒,暴虐百姓,故此忿心要來殺爾,豈受他人之教。殺卻爾時,別立明主,以安天下,則民無殘困;我今日恨不得與專諸齊名,反與荊軻並勢。」帝令趙高鞠問,壯士至死不言子房,因此子房得脫。始皇由此巡至彭城地界,有徐州百姓獻嘉禾一莖九穗,帝命重賞百姓而去,車駕望東南巡遊不題。(按:嘉禾之瑞,非暴虐之時所宜有,乃收此而呈其祥者,豈為秦耶?為漢祖也。秦皇特不之覺
  後人有詩歎張良日:
  聶政荊軻事已非,先生何事亦癡愚。
  若非壯士心如鐵,未必身能脫禍危。
  又歎壯士詩日:
  肯與忠良報主仇,金錘動處鬼神愁。
  非乾不把精神著,只恨秦皇數未休。
  子房當下潛匿,知始皇未死,壯士被戮,不勝感慨。逕往下邳故友項伯家中隱身,每日於城外圯橋邊閒遊。一日坐於橋涯,忽見一老人身穿黃衣在橋經過,履陷淤泥之中,乃呼曰:「孺子,與吾取履上來!」子房聞知,慌取與之穿上,欲往前。老人又將其履蕩入泥中,復令子房去取,如是三次,子房並無忿色,欣然應諾。老人曰:「此子可教。」遂指大樹作詩一絕。詩日:
  不遇樵夫百尺長,青春時節最陰涼。
  若逢巧漢掄材用,堪與皇家作棟樑。
  老人吟罷,又謂子房曰:「爾後日早來此處候吾,吾與爾一物。」第三日子房果至其所,見老人已先坐於樹下。老人曰:「與長者相約,如何反後,豈不謾長者乎?爾且退,再後五日早來。」子房依言,又於五日後早去,又見老人坐於樹下,喝令第三次再來。老人說罷退去。子房只於樹下坐歇。時夜已深,風清停萬籟,月白正三更,只見老人身穿黃袍,手執竹杖,皓然鬢髮稀疏,好似西方壽佛飄然而來。子房慌忙跪下。老人笑曰:「子果不失約矣。」坐下,呼子房至近曰:「爾年齡富麗,骨格清奇,相貌若此,何不出仕扶明主立江山,定乾坤拯黎庶?」子房曰:「不肖少學無術,安能為此?」老人乃於袖中出書一帙,付子房曰:「吾以此書授爾,爾當熟記用之,可為帝王師,成名於萬代。」子房跪而領受曰:「請問長者尊姓?」老人曰:「爾他日遇一黃石,即吾也。」言訖化道清風而去。子房驚訝不已。天明回至項伯家中,將此異傳日夕玩究,不在話下。
  後人有詩曰:
  欲報韓仇志未終,愴惶避變有奇逢。
  亡秦滅楚興炎漢,盡在黃公一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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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漢祖斬蛇舉義兵

  話說漢祖乃徐州沛縣人也。姓劉,名邦,表字季,生得堯眉舜目,禹背湯眉;隆準龍顏,心懷豁達,志氣不凡。秦法酷虐,每歎息咨嗟。貲產甚薄,為縣泗上亭長。一日往古道閒遊,偶遇一翁,姓呂,名文,表字叔平。文最精於相法,生有二女,長曰顏,次曰須。每相二女日:俱有大貴之相,恐難擇大貴之婿也。是日正與劉季相遇,視之良久,大喜曰:「此乃大貴之人。」遂邀季入店飲酒。季曰:「不識翁姓名,何故請飲?」翁曰:「吾乃沛縣人姓呂,名文,表字叔平。因見公相貌非俗,故此邀飲,略敘片時。」文亦問季姓名,季具道其詳細。文心甚喜,乃問曰:「公曾娶否?」季曰:「一無學,二無勇,三無財,何以得娶?」文曰:「吾有二女,俱未許人,公若不棄,願以長女妻(去聲)公。」季笑曰:「適言無財,何以為禮?」文亦笑曰:「吾擇婿耳,非論財也。」季節起謝,復坐。店主王陵亦與同席。三人正飲間,忽有一人肩挑狗肉至於店前,問店主買酒。文見其人狀貌堂堂,心內決其必有諸侯之位,遂即邀入同坐。舉酒問其名籍,其人曰:「吾乃武陽人也,姓樊,名噲。」飲至數杯,文復問噲曰:「君有妻否?」噲曰:「未有。」文曰:「吾有二女,長女方才許配此位劉公,次女吾以配君,毋相拒。」噲曰:「家貧屠活耳,不能備禮。」文曰:「得婿足矣,禮非所屑。」噲喜,即忙致謝。當日四人共話,飲畢辭別。文遂擇日令二婿娶回二女,不在話下。
  且說劉季一日奉縣差,押囚夫一百名前赴驪山。一路無事,行至夏侯嬰莊上,嬰置酒款待季。痛飲至醉,卻被囚夫夜半逃走,只有十名尚在。天明季醒,起視不見囚夫,大驚憂悶,俱不敢往。與囚夫曰:「吾與爾等無仇,今亦釋放爾等各去逃生,吾從此別治生業。」眾囚感泣而別。內有數人不去,願隨季行。季遂與夏侯嬰等欲往芒碭(音唐,又音蕩)山隱躲數日。入山,近一嶺路時,已天晚更闌,向前數人見一大蛇攔路,其長大不知幾許,色白如銀,大驚,回謂季曰:「前有白蟒攔路,且止勿行。」季曰:「大丈夫降龍伏虎乃尋常事,何懼一蛇?」撩農拔劍,趨步近前一看,只見陰雲怪霧瀰漫,那蛇端然不動。季大喝一聲,揮劍斬去,白蟒分為兩段,鮮血淋漓。行過嶺過,天尚未明,眾人俱就草坡中歇息,季節濃睡。眾人聽見空中白衣老媼哭曰:「吾兒乃西方白帝子也,今被赤帝子斬之。」次早眾起奔行。嬰等於路具以老媼哭說之事告季,季喜。與眾逕至芒碭聚義,遠近響應不題。(按舊本說,此蛇眾人看時,其大如山。漢祖視之小如一帶,未知的否?但此亦不必論)有詩日:
  白蛇斷路少人通,漢祖龍泉血染紅。
  不是咸陽真帝主,素靈哪哭月明中。
  且說始皇巡遊東至會稽,再至兗州地界,乃得一夢,與海神相戰,遂而成疾,延至趙國平原津,病篤。召李斯曰:「朕不合東填大海,昨來夢與戰鬥,因而得病,想不瘳矣。若朕逝後,可宣太子扶蘇即位。」斯叩頭唯諾。駕至沙丘而崩。帝年十三即位,在位三十七年。至是崩,享年五十歲。是日李斯、趙高共議後事。高曰:「扶蘇賢明,更有蒙恬為輔。若彼為君,則爾我二人俱無所措手足矣,只假遺詔,立胡亥。」斯曰:「爾言誠是。此間冰不發喪,多將魚肉臭穢,混死氣息,自然不覺。」商議已定,即發洮假詔,遣使並齎藥酒逕往北塞,賜令扶蘇自死。使至塞北臨淦,太子接詔讀筆,即欲自殺。蒙恬曰:「道路迢遙,未知虛實,豈可以一使命,遂自殞滅?復之而死未為遲也。」扶蘇曰:「父命賜死,豈可再復?」隨取鴆酒服之而卒。蒙恬見太子已死,不勝忿怒。曰:「以吾將兵三十萬直抵咸陽,足以自立,但於義弗可,吾不為之。」言畢,拔劍自刎而死。使命星馳回至咸陽,車駕亦至。李斯、趙高始發喪,立胡亥為二世皇帝,葬始皇於驪山,活埋宮女三百人以殉。
  一日,二世設朝,台官奏曰:「吳楚間殺氣出現,必主刀兵。」趙高遂奏請令殷通為會稽太守,以鎮吳楚之地。通到任半年有餘,安靜無事,一面招集軍兵以防不測。卻有楚地一人,姓項名梁,有姪名籍,表字羽,乃楚名將項燕之後,下湘人也。羽方少時學書,書不成,學劍,劍不成。梁曰:「爾乃若此,如何為得上人,所學必欲何事?」羽曰:「學劍不過匹夫事耳。吾欲學萬人敵。」梁大異之,乃教以兵法,羽大喜,奇之。及長,勇力過人,莫敢與格。先是始皇巡至會稽,梁與籍亦雜於百姓叢中觀看。梁忿欲拔劍砍殺始皇,及見勢大,乃止。叔姪自後於吳楚之間聚眾起義,以圖伐秦。至是聞殷通招募,叔姪逕至府前,令門上先報。通聞有人投軍,即令放入。叔姪到廳,通不為禮。羽怒拔劍向前,將通砍於座下。梁呼衙吏人等曰:「殷通無禮,今已殺之,吾就掌理府事。」通手下有二牙將季布、鍾離末高聲喝曰:「爾何故殺吾守將?」羽曰:「秦主昏亂殘虐,吾欲舉兵伐之,爾等何不相助,共成大事。」二將曰:「即今會稽、塗山下於英、桓楚二人聚有子弟八千,甚是武勇,爾若收服得來,吾二人即便歸助。」羽大喜,遂與二將逕至塗山寨內相見。於英、桓楚問籍來意,羽具告以邀助伐秦之事。英曰:「欲要吾輩相助,未知爾武略若何?此間禹王廟內有三個石鼎,爾若推得倒扶得起,吾等方肯歸順。」羽欣然至廟,撩衣伸手,一連推倒三鼎,隨手扶起;又將一手插入鼎下平身托起,繞廟前後三轉,輕輕放於地上,面不改容,口不喘氣。英等看見,一齊下拜曰:「願助將軍伐秦。」當即請羽、季布、鍾離末三人入寨筵宴。
  次日領八千子弟一同跟羽下山。行至一村,只見居民鬧哄金鼓齊鳴。羽問其故,一人答曰:「此田有一黑龍變成黑馬常來踐害田禾;今又出來,因此眾人喊逐。」羽曰:「待吾擒之。」言畢,執鞭近旁而觀。馬見羽來,立地撲鬥,三五次即伏於地。羽即躍身騎於背上,馬隨立起循路行走,眾人齊聲喝采,乃置酒請羽相謝。飲間,有虞太公舉杯勸羽曰:「感將軍除卻一方之害,某有一女願與將軍為箕帚妾,以酬將軍大德。」遂喚女出拜。羽視此女大有姿色,不勝之喜,疾忙起謝。席罷,虞公安排香車送女離宅。羽領虞姬並諸將軍馬逕往會稽而來。見叔項梁,具言收伏二將得兵八千,又收龍馬及得虞姬之事。梁甚悅。此時季布、鍾離末見羽英勇,盡率會稽所部軍卒降羽,共議立梁為帥,操演軍馬,不日前去伐秦。人馬離卻會稽,正行之次,前有一將攔住去路,乃六安人,姓英,名布。原是驪山亡命之夫,不耕不作,專以短徑為業。是日在此截住,要羽買路錢。羽大怒,出馬廝殺,布即迎敵。二將戰經三日,不分勝負,各歸本寨。梁與羽正話間,小卒報曰:「外有一老人來解戰。」老人至營,梁問其姓名。答曰:「姓范名增,南郡巢縣人也,年六十八歲。」羽惡其老。增曰:「昔日姜太公七十三歲遇文王,興周八百餘年基業,吾何為老?今見英布與將軍戰,吾特來解。」梁喜,遣諸布寨。增見布曰:「秦皇無道,今羽欲伐之,公與項氏無仇,公為大將同伐暴秦,富貴共之,豈不美哉!」布曰:「共羽伐秦之後,恐悔前言。」增曰:「有吾為證。」布大喜,降羽。即日梁拜范增為師,英布為將,申陽為先鋒。軍馬起行,前至准陰縣下寨。(子弟兵八千,又遇龍駒,頃刻之間,軍將雲集。不二三年為王稱帝,豈非天耶?)後人贊項羽詩曰:
  一從吳會斬殷通,良將精兵次第逢。
  龍馬麗姬俱會合,英雄自此發奇蹤。
  卻說淮陰一人,姓韓名信,幼讀詩書,長通韜略,負王侯之志氣,抱孫武之奇才;家貧無度,不能生理,常從人覓食,人多厭之。釣魚於城西,常臥於鬆下,夢武曲星君壓身,驚醒問於術人。術人曰:「子異日必登將之位。」有漂母憐其饑色,與之酒食。信曰:「吾後當有重報。」母曰:「吾哀王孫而進之食,豈望報乎?」市中有惡少年者,惡其好劍術。一日從市過,少年合圍令從胯下而去,信乃勉強而從之。他日又有許負相之曰:「子之狀貌,當有大貴,位至王公。」信自思極貧無措,何以營活?是日聽知項羽起兵伐秦,乃自喜日:項公既與戰伐,必求良將。遂與妻議辭別,詣羽營寨投軍。項梁見其人貌,心中不悅,欲不用之。增勸曰:「此人骨格非俗,必有奇才,不可輕棄。」梁乃依言,命為執戟佩劍郎官。
  梁正欲催軍起行,忽徐州沛縣劉季領兵十萬來助,同伐暴秦。梁與季相見禮畢,大喜。當羽見兵勢日盛,遂欲自立為君,增曰:「不可。恐人心不服。公乃楚人,即今楚懷王之後,有孫名曰來新,見在朱家牧羊,尋至可立為君。」六月立來新為義帝,封梁為武信君,羽為魯公,劉季為沛公,范增為軍師,英布為先鋒。自此準備伐秦。忽一日人報秦二世胡亥命章邯、董翌、司馬忻等領兵四十萬特來破楚。義帝命梁拒敵。梁領兵出一陣,大敗秦師,眾喜獲勝,置酒賀功。韓信曰:「元帥非得勝也,此乃敵人驕兵之計,今夜必來劫營。」梁大怒,欲斬韓信。周闡日「信之言是也。」梁乃放訖。信復往見魯公曰:「章邯今日用驕兵之計,夜間曳來劫營;信以告,武信君不信,將軍可以防之。」羽聽罷怒罵曰:「爾為何將敢違軍令,妄言軍機?」喝令斬首。鍾離末急忙勸止,羽令將信囚下,章邯若來免死。是夜章邯等領兵果來攻劫梁營,梁軍並無提備,秦兵鼓噪而入,梁慌忙奔走,為敵兵所殺,楚兵大敗。次日入報魯公,魯公放出韓信,即欲起兵再戰。來見義帝,帝止之。時章邯知魯公軍回直往攻趙,趙王遣使於義帝處求救。義帝即令宋誼為元帥,魯公為副將,范增為軍師,統兵十萬救趙。至安陽下寨。宋誼留軍四十六日不進。魯公問宋誼曰:「秦兵圍趙,合急救之。」宋誼笑曰:「不然。」魯公怒即斬訖,大呼諸將曰:「宋誼緩兵不進,帝命吾為帥,爾等各宜聽令。」由是義帝聞知,自思劉項二人各有威權,己勢不及,乃宣劉季項羽曰:「二公皆因秦皇暴虐起義征伐。今者二公可分兵兩路而行,先到咸陽者君之,後到咸陽者臣之,大事若成,朕只在徐州養老足矣。」二公欣然聽命。魯公從北路,沛公從南路。次日義帝親往長亭餞送,謂劉項曰:「二公若取得秦朝天下,不可廢朕。」二公府伏於地曰:「若有此意,天必亡之。」義帝甚喜,與二公辭別回訖。劉項二人先在定陶結義。沛公為兄,魯公為弟。至是奉義帝之命分兵伐秦。當下送別義帝,二人亦各領軍分別而行。
  不說沛公南路。且說魯公從北路軍馬正行之間,忽報前面王離軍兵攔路,魯公出馬,只一合斬王離於馬下。又有司馬傲、董翌、章邯等交戰俱各敗走。三日連敗數陣,邯等棄趙往西路下寨去訖,趙圍遂解。城中趙歇、陳餘、張耳、李左車等下城開門迎接。魯公入城宴會犒賞軍士不題。
  卻說章邯屢敗,差董翌往咸陽請友人陳豨同來破楚。豨依命來寨,相見畢。正敘話間忽朝廷差使趙常齎詔至。曰:「朝廷說爾等俱有謾軍之罪,要取首級。」邯大怒撥劍將常砍殺,大叫眾將隨吾反叛。當下陳豨亦思秦朝暴亂社稷安危未定,勸諸將不如俱降魯公更為美也,眾皆依言。豨遂至羽寨見魯公曰:「某與章邯等願將本部軍兵二十萬悉來歸降。」魯公怒邯,不允。范增諫曰:「公懷章邯小怨,夫其大事;若得諸將大軍來降,大事可成,何可拒之?」魯公回嗔作喜曰:「公等若來,吾深幸也。」旋出即與章邯眾將來見魯公。公大喜,扶起。次日升帳點計部下雄將項伯、項莊、項佗、項升、季布、鍾離末、尤洎、周殷、丁公、雍齒、桓楚、於英、薛角、韓光、陳豨、趙歇、陳餘、張耳、英布、董翌、章邯、司馬忻、李左車、范增等大軍四十餘萬。正行間,忽報秦二世胡亥命魏豹引齊王田榮、燕王韓廣領兵迎戰。魯公出陣,獨戰八將,八將戰敗,俱下馬願降。魯公卻才收兵八將。拜畢,又報彭越搦戰,魯公出馬,越大敗,亦下馬拜降。魯公不勝之喜,設宴賞勞諸將。次日催軍起發進取秦關。(按:一時英雄猛將智謀之士俱投於羽。羽不能用,惜哉)後人有歎義帝定君臣二語詩日:
  知命知機不握權,為臣為主立盟言。
  雖然天意興劉氏,卻似新君語話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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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漢楚兵入咸陽

  卻說沛公兵行南路,於路七十二處府邑盡皆降附。高陽太守王德迎接沛公入城。公坐定,謂德曰:「吾欲求一賢士相助,公可推舉?」王德曰:「此間有一賢人,姓酈,名食其。(食音異,其音箕)其人因家貧,只圖酒食。食後醉狂,嘗言:『若遇明君,吾必醒。』」沛公大喜,即令王德請來相見。禮畢,沛公見食其散發披襟,全無檢束,似非智謀之士,頗有謾意。乃問曰:「吾欲伐暴安民,公何以教我?」食其笑曰:「原來如此如此。」沛公又降階請至座上,曰:「吾孤寒少學,願先生明白開導。」食其曰:「秦皇暴虐已非一日,今胡亥君之殘酷尤甚,公乃仁德之主,正無德合讓於有德也。」沛公曰:「雖然如此,奈之賢智扶持。」食其曰:「公誠求賢,臣舉一人乃是韓國姬成手下,五世相臣之後,姓張名良表字子房,此人有孫吳之韜略,儀秦之智謀,若得彼來輔公,破秦興劉易如反掌。」沛公聽罷大喜曰:「此人既賢,韓王如何肯放?」食其曰:「公發一使與韓王借糧五萬石,若無糧借,必令子房來復,公即晉之。」沛公曰:「別無的當,就煩先生一行。」食其欣然領諾,逕至韓國,入見姬成曰:「沛公今往伐秦,與大王借糧五萬以資軍用。」王曰:「自秦滅國,業荒民苦,今新立未安,焉有儲積。」食其曰:「大王既不與糧,亦須遣使復之。」王即命子房與食其回見沛公,相敘禮畢。子房曰:「韓主因乏糧石,不能奉命,特令小臣復公,萬勿見罪。」沛公曰:「久聞先生才智高士,若無糧借,願借先生同伐暴秦如何?」子房自思:吾亦欲與韓王報仇,今天假機會正合吾意。乃答曰:「某奉主命而來,豈敢擅留於公。公如必欲效謀,願公同回與王面議方可。」沛公依言,即與子房至韓。韓王接入,禮畢坐定。沛公曰:「昨問大王借糧,如果無糧,乞借子房相助,王意何如?」韓王曰:「公既用子房,吾亦與公同往,但伐秦之後,富貴共之。」沛公喜諾。韓王隨收拾國事喚子房相從,與沛公一同逕至寨內。
  次日,拔寨起程。正行間,忽報前有貫英阻路。沛公命傅寬傅弼迎敵。戰不多時,二將俱被貫英活擒過去。須臾英復至陣前,沛公乃親出馬曰:「將軍武藝高強,何不助吾伐秦,共成大事。」英見沛公狀貌非常,有帝王之度,乃下馬拜伏願降。沛公大喜。前至武關關上,守將朱蒯知沛公兵至,已先遣人馳報咸陽趙高。高乃自思:關外兵來伐秦。吾今掌握大權,何不及先奪取天下,想眾官員惟有李斯不服,必須以計除之。次早遂入朝,奏二世曰:「今有李斯權勢重大。長子李由為三川令,結連諸侯謀反。」二世聞奏大怒,即令趙高擒拿李斯父子,極刑勘問,務要招其反情。將李斯父子腰斬於市,夷滅三族。高既除卻李斯,恐朝中尤有不服者。次日,請二世於望夷宮飲酒。高奏曰:「臣有一匹龍駒,請陛下觀看。」二世曰:「宣來朕看。」須臾牽至,高曰:「好馬。」二世笑曰:「是鹿何言是馬?」趙高仗劍指群臣曰:「吾言是馬,天子言是鹿,爾眾官說是鹿是馬?」唬得眾文武盡皆低首,不敢言鹿。高笑曰:「眾官皆言是馬,爾何言鹿?」遂揮壯士齊出,殺二世於望夷宮。二世在位二年,為高所弒而崩。即日復立扶蘇子子嬰為三世皇帝。子嬰在太廟受玉璽,喑與韓覃、李落甲謀殺趙高。次日,詐病不出宮。高入探病,覃與落甲伏兵齊出,擒住趙高,一劍砍死於宮前。帝遂傳旨,夷其三族。
  後人歎胡亥詩日:
  二世為君懦且昏,望夷宮內鹿亡身。
  不久子嬰降漢室,果然胡滅暴贏秦。
  又譏李斯、趙高詩日:
  為臣須要盡忠良,天報忠良福自昌。
  可恨李斯真酷虐,更嗟趙賊益鴟張。
  坑焚儒典傷天道,鴆弒君王滅大綱。
  惡貫須臾三族殞,史書唾罵好淒涼。
  於時子嬰設朝,群臣奏說沛公兵至武關,守將告急數次,宜發兵救應。子嬰准奏,即命韓榮、耿渰領兵前至武關助蒯。蒯大喜,遂開關出戰。沛公令樊噲迎敵。正戰之間,卻被子房用計領兵抄入關內,奪了武關。蒯等戰敗,又知失關,只引兵逕回咸陽去訖,入奏子嬰。子嬰大驚失措。李畢等勸子嬰降沛公,子嬰從言。次日素衣乘馬,手捧玉璽與眾文武群臣出城,遇沛公於枳道,子嬰下馬拜伏。沛公大喜,受訖玉璽表文,命子嬰復還秦地。沛公兵入咸陽,秋毫無犯,宮院府庫盡皆封鎖。但見高樓台閣,美女排列,欲入窺視。樊噲諫曰:「不可。主公既有天下,豈少此耶?」沛公不悅。子房曰:「噲之言是也。始皇失政皆由於此。」沛公依言。當下諸將入至大內爭取金帛,惟蕭何不取,獨入相府收集天下圖書版籍,所以知識戶口人民之數及各關隘夷險強弱之勢。沛公因見秦民往往有耳無鼻,有手無足,心甚惻然。至是,公令移軍屯於霸上。蕭何曰:「秦法太虐,以故民心離叛,主公宜更法令,以收民心。」沛公大喜,一日,召諸父老曰:「秦用嚴刑,動以墨劓剕,官民不堪命。吾今與爾百姓約法三章:革去極刑,更以笞杖徙流。」百姓聞之,莫不歡悅。又見沛公入秦,寶貨無所取,宮女無所幸,封府庫,鎖宮門,市不易肆,居民安堵。於是,俱以羊酒競相慶賀,惟恐沛公不為帝主。(按:子嬰初即位,即能定計滅高,亦可謂明斷有為也。惜其在位四十六日,而沛公至,非天亡哉?
  後人贊蕭何詩日:
  輔王驅兵滅暴秦,收圖改法獨關心。
  漢家數百年基業,根本還從蕭相成。
  且說魯公既定河北,軍馬西行,多肆擄掠,大失民望;況又章邯助其為害,以致民有怨言。邯聞之,悉告魯公。公怒曰:「秦黨尚多未服,吾若入關,必為後患,不若止留章邯、董翌、司馬忻三人,餘者盡行誅之。」范增諫,亦不聽,遂遣英布悉皆斬訖。兵至函關不遠,前哨報說:「沛公令人把住關口。」增曰:「此必沛公依義帝言,命先入關者君之,故此把關不放。」魯公大怒,遣英布率軍前去關下搦戰,關上薛歐、陳沛雙馬出敵,戰不數合,大敗而走。布奪取函關,魯公引大軍一擁而入,逕至鴻門界上下寨。夜靜,范增與項伯相隨出帳,觀望星象。增看罷自思:「吾指望魯公成就大業,豈想帝星旺氣正應沛公,將來有數百年天下,二十餘世帝王。」乃指與項伯觀看。伯大驚曰:「似此如何?」增曰:「吾與天扭。」伯曰:「爾如何扭得天過?」增曰:「自有妙計可以扭轉。」(按天定之數,雖一事一物之小,難以轉移,況帝王為天下主與天同尊,安能以人力強之?增誠愚惑也)後人歎范增詩日:
  質實忠純歎老增,虛懷謀略不聰明。
  無能霸上歸真主,強向天邊換帝星。
  次日,魯公升帳召集諸將,惟范增嗟歎不止,又復微微冷笑。魯公問增曰:「亞父為何歎息而哂?」增曰:「某昨夜觀天象,見五星聚於豐,沛有真天子之兆。」魯公曰:「吾不信劉邦敢與吾爭天下。」正話間,人報曹無傷持書告變。魯公令無傷入帳,問之。無傷持一書上。魯公看其書曰:
  「切聞夷齊讓國,萬古稱賢;虞為爭田,千年誦惡。內家興事,外國不收。昔者公與劉季同受義帝之命,拜為兄弟,興兵入秦,共誅無道。今季輒施詭術,爭先入於咸陽,欲稱帝於秦關。府庫金寶悉以私收,法制律條盡行擅改,與民約法,餌買人心。取臣饋儀,實矜己德。又令二將擋關,以阻公之軍馬,其意其行大與公相反矣,願公察之。」
  魯公看罷,怒曰:「劉邦敢恁無禮,吾自引軍擒之。」增曰:「此今且勿點兵,臣有一計,今夜三更劫寨,必獲沛公,殺之以絕後患。」魯公依言,傳令各寨知會。卻有項伯原與子房生死之交,私欲報與子房。丁公阻住,伯推打探軍情,方始出寨,心中又恐伏路軍人放箭,意欲不行,又念子房有危。吾若不救,非丈夫也。遂縱馬而行去。至沛公寨中,正遇子房閒坐。子房接入大喜,問其來故。伯慌告曰:「曹無傷告變,范增定計,今夜劫沛公營寨,吾恐子房遭害,故來相告。」子房曰:「吾適觀見殺氣不祥,卻有慶雲來護,果應吾言;蒙兄相救,吾亦前去報韓主知之,共逃大難,兄坐片時,吾即來也。」項伯依言。坐不移時,只見子房與沛公同至。伯敘禮畢。子房安排酒席,飲至數杯,沛公執盞勸伯,伯辭謝。子房曰:「兄勿辭酒。兄子聰明俊雅,沛公有女婉淑溫柔,男才女德,正宜配偶,某願為媒。」言畢,隨將沛公羅袍與項伯依襟結為一處,用劍割下,收之曰:「權為定禮,後各勿相忘。」子房說罷,沛公又勸伯飲,問其劫寨之事。伯曰:「若非結親,吾亦不便設計。今夜人馬可以躲避,四面埋伏,明日只以三事便可退魯公也。」沛公問:「何三事?」伯於子房耳畔低言,如此如此,子房大喜。伯即辭謝而回,剛至本寨,正遇范增,增曰:「好奸細也。」著令左右推伯去見魯公。增具言伯往沛營報消之狀,理宜罪責。魯公怒曰:「爾乃吾之叔父,何故反向他人?」喝令推出斬之。伯大叫曰:「屈殺吾也。吾於霸上打探消息,回來特欲勸公休去劫寨。」魯公令推轉問曰:「霸上消息如何?」伯曰:「吾至沛公寨。沛公說:彼入關有功無罪,並無爭奪天下之意。一願為楚臣,二依義帝之約,三者入關秋毫無犯,百姓無怨;又曾與公結義,明日親領軍來見公,似此仁德,豈可殺之?若明日不來,引軍去擒亦不難也,何須劫寨。」魯公依伯之言,即令停兵解甲。增又言:「項伯洩漏大事。」魯公怒又喝斬。增曰:「大事未成,若先殺叔,恐人議論。」魯公將伯放訖。傳令明日點兵伐之。韓信曰:「魯不勝沛,何以言伐?」魯公怒曰:「爾這胯夫,長他人之志氣,滅自己之威風,推出斬首。」項伯急諫曰:「公且息怒。前者日馬渡,信以怪風料有賊兵劫寨。眾皆不信,果折項梁,信乃高士也。」魯公方免,各回本營。
  次日,信至項伯營中謝其救免之德。伯問曰:「昨來公言魯不勝沛,何謂也?」信曰:「魯公若伐沛公是失天下人望也。沛公先人咸陽有功者三,不可殺也。」伯曰:「似此若何?」信曰:「番為三罪。」伯曰:「何為三罪?」信曰:「一不合堅閉拒關;二不合擅改秦法;三不合大赦天下,不遵上命。可先發書於霸上,問其三罪,沛公自懼,然後起兵一鼓而攻之,則沛公無以為辭矣。」項伯大悅。送別韓信,即見魯公,具說韓信所言沛公三罪,魯公大喜,隨命項伯馳至霸上問罪。伯依命到於沛公寨中相見禮畢。子房設席,酒中,項伯謂沛公曰:「今奉魯公之命,問公三罪,公知之否?」沛公大驚,未及應答。子房曰:「沛公有大功者三,何言三罪?」於房具說三件大功,又兼與伯心交甚厚,再勸伯酒。項伯酒酣,自許沛公無罪。子房謝之。沛公復舉杯奉項伯曰:「蒙公不棄,既已為親,又與子房舊友,望公善言回復魯公。」項伯唯諾,起身辭謝。回至營內,見魯公曰:「沛公反者無意,且云三件大功之事。」魯公點首不語。范增曰:「項伯之言虛矣。」天晚各歸本帳。范增獨立帳下,畢竟話說如何,後人譏項伯詩日:
  項伯存心實可嗟,恁將姪背結渾家。
  他年楚滅情何在,始覺今朝見識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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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二公鴻門大宴

  且說當日范增獨立帳下謂魯公曰:「臣觀沛公終不服弱,必與主公爭取天下,況有張良智巧,舌辯項伯,此言皆虛詞也,主公宜依臣計除之,以絕後患。」魯公曰:「亞父有何妙計?」增曰:「明日設一宴於鴻門。名賀亡秦之宴,預遣使請沛公,沛公必至。飲酒之間,臣彈腰間牝玦為號,公即起而斬之。此上計也;其次,埋伏精壯一百餘人,臣擊席上金杯為號,主公可呼壯士,擁出可以殺之,此中計也;又其次,沛公酒至半酣,項莊就席舞劍,俟沛公酩酊,可以殺之。沛公不出此三計也。」魯公聞之大喜,傳令安排筵會,一面遣使往邀沛公。沛公見使,命相請,乃曰:「魯公之命,安敢不來?爾可先回,吾當即至。」使者應諾出營。沛公謂子房曰:「此事若何?」子房曰:「臣觀此會計也,有謀主公之心。」沛公大驚曰:「似此奈何?」子房曰:「主公勿憂,臣與樊噲保主公去,萬無一失。」沛公喜,隨與子房、樊噲領數十騎逕至鴻門,下車,陳平接入帳中。魯公相見禮畢,分賓主坐定。魯公正視沛公而責之曰:「昔日爾我同受義帝之命,分兵破秦,爾乃爭先入關。用小人之詭術,犯三者之大過。」沛公抬身曰:「願聞其過。」魯公曰:「一入咸陽,與民約法三章,擅改秦制,不待與吾商議,罪之一也;爾又遍赦天下,封賜子嬰,受民羊酒,收結人心,罪之二也;拒關之險,不容吾入,罪之三也。」沛公答曰:「拒關之險,非阻公也,恐秦餘黨未淨,復奪其關;約法三章,乃安秦民,使無反側;大赦天下者,乃吾之計,若不出赦,焉能定秦朝官吏。其秦宮院及府庫俱各封固,吾毫無私取,以待奉公。凡此者皆吾之功也,何謂罪過?況吾與公結義之好,公毋聽讒聞,乃甚幸耳。」魯公聽罷,遂召曹無傷斬訖。請沛公入席,飲宴乃曰:「適來冒犯,慎勿嗔責。」增令陳平酌酒。平以目視沛公,見公降准龍顏,天日之表,狀貌非常,必為真命帝王,遂有顧憐之心,酒每淺酌,魯公酒每滿斟,就筵間曰:「今日之會乃賀亡秦之會,如有交頭接耳,不奉上命者即斬,諸官勿得有違,口為明輔。」於是眾官悚然。魯公酒帶半酣,范增舉其右之手,彈玉玦數次,魯公全然不顧。增又將金盞連擊,魯公亦不聽討,反謂增曰:「適來陳平傳令,公何故違謾?」增訝曰:「主公錯矣。此會非飲酒也,乃圖天下也。」再以目視魯公,公只是不理,但命酌酒。增見二計不行,心中甚懊,乃避席而起,急召項莊舞劍。項莊至筵間曰:「二公飲酒,無以為樂。臣舞劍一曲,與沛公送酒。」魯公大喜,令莊起舞。子房視之,見莊有殺沛公之心,目視項伯。伯悟其意,遂拔劍出曰:「獨舞不足為樂,臣與莊對舞乃可。」二公許之。項莊舞劍數次欲殺沛公,項伯每每遮攔。
  子房見勢不如,慌出寨門,呼樊噲曰:「主公有難,無由可解,吾先入筵去,爾可速來。」噲怒曰:「吾不救主,誓不為人。」言訖,揮步直踏轅門而入,把門將丁公急阻不住,樊噲直至筵前,大呼曰:「小臣樊噲是也。主公今日宴賀,亡秦天下諸侯皆在,豈宜小臣獨立轅門,公若欲用壯士,噲願當先。」魯公視之,見噲狀貌堂堂,語言慷慨,乃命賜豚一蹄,美酒一斗。噲以豚肉立而啖之,斗酒一飲而竭。魯公笑曰:「真壯士也。」問噲曰:「壯士復能飲乎?」噲曰:「大丈夫死且不足懼,何懼酒肉乎?」魯公大喜,令噲坐飲。范增恨公三計不聽,即便離席去南門,責丁公放噲入筵之罪。子房見增出外,即與沛公逕出西門。西門守將申陽攔阻不放。沛公曰:「奉魯公命放吾君臣回去。」申陽不聽其言。復有陳平從後來,請沛公入席。子房乃誑申陽曰:「爾不信吾言,陳平亦奉魯公之命來送沛公也。」申陽正猶豫間,樊噲揮步擁至,沛公急出乃脫。子房謂噲曰:「爾護主公先行,吾謝魯公即來。」說罷復回。
  胡曾先生有詩歎魯公曰:
  項藉鷹揚六合辰,鴻門開宴賀亡秦。
  樽前若用謀臣計,豈作陰陵失路人。
  魯公見沛公去久不回,正命將士邀請,忽子房復入,魯公怒曰:「沛公不來,爾來何如?」子房曰:「沛公酒力不勝,酩酊而歸,令臣來謝,並奉秦寶照星玉鬥獻上,以表微意。」魯公視之大喜。子房又曰:「臣蒙主公酒宴,亦甚酣醉,乞放歸寨。」魯公從之,令項伯送出,而逢范增適於南門責丁公回。魯公問:「亞父何來?」增曰:「天下已失矣。」言訖長歎。魯公笑曰:「量劉季一村夫,何足道哉。」乃將玉鬥賜與范增。增曰:「此物何用?」魯公曰:「秦朝一十八般寶物俱有奇妙,此乃照星玉鬥,何言無用?」范增將玉鬥擲之於地,擊得粉碎。魯公視之大怒,曰:「爾敢碎毀大寶?」增曰:「臣觀此物亡國之寶,惟沛公之首得之,則天下定矣,乃為至寶。今公不依臣謀,反聽子房之說,江山社稷徒此失去,又復思玉鬥之為寶哉。」魯公聽罷,默然無語。增曰:「此時悔之晚矣。」魯公曰:「似此若何?」增曰:「昔吳王夫差不聽於胥之諫,放越王歸國,子胥日:『吾不忍見越滅吳。』自刎而死,令人懸其頭於東門,以視越。後越王用范蠡謀進西施女於吳。吳王納而寵之,荒亡失政。越兵至,一鼓而國滅身亡。今王公不殺沛公,如放魚入海,放虎歸山,臣不識主公果何見也?」魯公聞增話說到底,覺有愧色,悔恨無及。乃曰:「機會已失,如之奈何?」增曰:「臣再設一計,差使復往霸上,請沛公議事;彼若來至,可即擒之。」魯公隨遣使去,入寨呈上書簡。
  沛公看書問子房口:「此何意也?」子房曰:「此范增之謀,主公若去,則不復還。」沛公驚曰:「何以拒之?」子房曰:「主公勿憂,臣願替主公一行。」沛公曰:「爾去恐遭所害。」子房曰:「臣去無妨。」隨使逕至鴻門寨中,跪於帳下。魯公責曰:「吾請沛公議事,沛公不來,爾敢代彼。」子房全無懼色,徐答曰:「沛公乃一田夫,智識疏陋,豈曉國家大事。公是名將之裔,諳練洞達,威令大行,諸侯畏服。今秦朝已滅,公但入咸陽大事決矣,又何必議?」魯公聞言大喜,問曰:「吾欲為君治安天下,有何良策?」子房曰:「為天子者,其等有三。一曰帝道,二曰王道,三曰霸道。」魯公曰:「何為帝道?」子房曰:「伏羲氏、神農氏、軒轅氏、陶唐氏、有虞氏,是謂五帝。伏羲氏者,周姓。都於陳留,制甲子歷,書畫八卦,分九州,制婚姻之札,立宗廟社稷,在位一百二十年。神農氏者,姜姓。都於魯地,教民耕種五穀,嘗百草,以制醫藥,濟世利民,在位一百四十年。軒轅氏,覆姓公孫,拜封侯為帥,築壇於版泉。戰蚩尤於涿鹿,除禍害以安百姓,在位一百年。陶唐氏名堯,都於平陽。治洪水,誅四凶,敷五教以敘人倫,制禮樂以和上下,土階三尺,茅茨不剪,在位九十八年,讓位於舜。有虞氏名舜,嗣唐堯而有天下。舉十六相以自輔,操五弦之琴,歌南風之曲,都俞吁弗於一堂,垂衣拱手於南面;禮樂修明,聲教四訖,在位五十二年。此五帝者以道德仁孝治民,以雍容揖遜得位。當時黎民於(音烏)變,四海謳歌鼓腹而頌。此五帝之世極盛之道也。王道者,夏之禹,商之湯,周之文武。是謂三王。是三王者,雖以征誅而有天下,然皆以有道伐無道,發政施仁,敦倫崇義,修禮樂振風俗,尚廉恥明賞罰。是以當時莫不教化大行,民安於下,熙熙攘攘,四海晏然。君安於上,傳位子孫,國祚永久。此三王之世,亦隆盛之道也。」魯公聽得子房聲韻若鍾,語言如注,心甚歡悅,復問霸道何如?子房曰:「霸道者,春秋之時,人心澆漓,諸侯僭竊。於是有齊桓公、晉文公、宋襄公、楚莊公、秦穆公,是謂五霸。是五霸者,尊周室以攘外夷,假仁義而專征伐。戰必勝,攻必取,諸侯有不服者則攻削之。此以兵戈刑戮為尚。是以國富兵強,列國震懾,奠敢不從威令,此之謂霸道也。」魯公聞說霸道,大喜。乃曰:「吾亦以霸道為治如何?」子房曰:「當今之世,公正宜於霸耳。」魯公曰:「天下已定,吾自稱為西楚霸王,分封諸侯,如有不遵命者,即征伐之,但恐賞齎缺少金銀。」子房曰:「公豈不知秦始皇葬於驪山北方八百步,塚高五十尺,以珠玉為鬥星,水銀為江河,寶貝為玩戲,金銀圍繞不計其數,令人伐之,得其所藏,用之自有餘矣。」魯公大喜。范增急諫曰:「不可劫墓取財,使公陷惡名聲於萬代。」
  魯公不聽,即令英布引軍一萬,前去驪山劫墓。不旬日間,得金六十萬兩,寶貝一百二十件。魯公曰:「此皆子房之功也。」范增曰:「子房乃說客也。主公宜誅之。」魯公不從。增曰:「主公不信,不肯誅之。試封官職,令臣於此看其受與不受,便可知矣。」魯公依言。次日召子房曰:「吾欲封爾官職,臣事於吾若何?」子房曰:「臣乃韓國賤士,因途遇沛公,借臣為從,臣不願受公重任,但欲公為仁德之主。」魯公問曰:「吾入咸陽為君,天下百姓何以得安?」子房曰:「今天下亂者皆由秦皇無道,戾其人心。先將子嬰並秦族屬替行誅斬,則人心快足,自然安妥;又咸陽阿房乃敗亡之宮,主公不宜居坐,宜別設朝受賀封,遷諸侯,各分地面。有敢反者,親自征伐。如是則萬民安樂,四海太平。公以布衣而有天下,衣錦還鄉,豈不美哉。」魯公曰:「沛公當何以處之?」子房曰:「沛公誠實人也。封於褒州千里之外。必無東還之意,天下自安矣。」魯公大喜,曰:「子房世之高士也。」設酒相待子房。飲至酩酊,魯公暗遣人送子房而回。次日魯公召子嬰並嬴氏族屬二百餘口,悉皆斬首。遂令拔寨而起,前赴咸陽。(按:張良心於興漢,屢讓楚王。其他猶可,惟殺子嬰,掘始皇墓,遷弒義帝,焚阿房,四事陷王於惡。自其非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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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魯公稱帝封諸侯

  卻說魯公因子房之說,遂急於稱帝。是日引領群臣人馬入至咸陽。見阿房宮甚是峻麗,自咸陽至驪山三百餘里,五步一樓,十步一閣。魯公看畢,以火焚之,煙燄月餘不絕。五月五日,魯公入咸陽即位為君,自稱西楚霸王,詔示天下為楚元年,設朝受百官朝賀拜舞畢,王命文武俯伏聽受封賞。
  封亞父范增為丞相封項伯為尚書令
  封鍾離末為左右大司馬封陸沮為左司馬
  封季布為右司馬封丁公為左將軍
  封雍齒為右將軍封劉季為前將軍
  封劉存為後將軍封陳平為護國都尉
  封韓生為左諫議封武涉為右諫議
  封於英為宮內大將軍封桓楚為引戰大將軍
  封沛公為漢王褒州四十七郡
  封鞏傲為臨江侯封英布為九江王六合四十五郡
  封項佗為春勝君封魏豹為魏王平陽四十郡
  封項元為安勝君封申陽為洛陽王河南二十郡
  封張仝為代王封司馬傲為殷王河內三十二郡
  封姬成為韓王封章邯為雍王上秦三十八郡
  封陳廣為前燕王封董翌為翟王延安中秦三十郡
  封田榮為前齊王封司馬忻韓王藩陽下秦十八郡
  封田慶為前趙王封項莊為交東王三十四郡
  封田橫為齊王臨淄封張耳為趙王常山三十郡
  封田都為中齊王青州封張耳為趙王常山三十郡
  封臧陟為燕王幽州四十五郡封田安為下齊王即墨
  封吳苪為衡山王湖南長沙封陳勝為梁王彌州
  封陳餘為北趙王定州封韓信為執戟郎
  楚王封職已畢,賜王侯文武群臣筵宴,傳旨令來日各各赴鎮蒞事,不得辭誤。文武一齊謝恩退朝,唯有沛公不悅。子房笑曰:「與大王賀喜。」漢王怒曰:「封吾南鄭褒州是秦罪地,輕吾太甚。」子房曰:「南鄭非為罪地,乃立根本取社稷興劉之所。臣聞南鄭山高路遠,地土沃饒。殿下奉命乙巳,木命也,逢西方庚辛金斷木而成器。大王至彼養成銳氣,乘楚不備,取天下,易於反掌也,王何不悅?」漢王方悟。說罷,子房辭別漢王,復往咸陽。漢王曰:「卿去何故?」子房曰:「臣入咸陽見楚王,乾揚功績。」漢王亦不知其意。
  子房迅至咸陽,正遇范增。增執子房奏楚王曰:「張良是漢王之臣,私入咸陽,即為奸細。」子房奏曰:「臣非他故,正欲見王有所告也。」楚王曰:「卿有何事?」子房曰:「微臣故主骸骨未奠,願乞韓王城以葬韓王之骨。」楚王聞言大喜。曰:「世間忠孝無如子房也。」楚王即許,子房謝恩。楚王問曰:「吾欲遷義帝,卿謂若何?」子房曰:「大王遷之是也。義帝若得人心,恐楚王不測,枉若軍民。」王曰:「誰可去?」子房曰:「諸人去不得,唯范增可去,使義帝無怨大王。」楚王即遣范增、英布二人去遷義帝。增奏曰:「臣去無辭,但臣有一言,王當謹記。」王曰:「卿有何言?」范增口:「臣若去後,第一,切不可離咸陽;第二,韓信乃世之高士,不可令去。第三,留住漢王,且休放還鎮地。」楚王曰:「卿言誠是也,卿去早還。」范增、英布辭王東行。次日,子房奏楚王曰:「啟陛下,今有漢王思歸,王宜遣之;若恐漢王心變,只將家眷留此為質,漢王必不敢反。」楚王大悅,發使傳旨:「放漢王西歸,且留家眷於此,不得帶去。」漢王得旨,大罵子房,怏怏而去。楚王退朝,子房私遷漢王至於太白嶺上。漢王責子房曰:「卿何反吾若此?」子房曰:「臣不知,願聞其故。」漢王曰:「爾故令楚王留吾眾眷,豈非反耶?」子房曰:「大王不知,臣見楚王,說遣范增東遷義帝,功之一也,放王西歸功之二也,留王家眷者使楚王不疑。大王異日興兵東向,一鼓城楚,此臣之計功之三也。」漢王聽罷大喜。子房又曰:「大王善保龍體,臣有三件大事未乾。此去咸陽幹辦即來侍王。」漢王曰:「三事維何?」子房曰:「與王求覓破楚大元帥一也,說楚王還鄉二也,說六國反亂三也。」漢王聞言,與子房歡悅而別。此時楚漢元年五月十一日。漢王人馬行過連雲棧,子房暗遣人燒棧道。人報漢王,王大怒。蕭何曰:「大王勿怒,此乃子房之計也。」王息怒,方思領眾文武前赴褒州不題。
  且說范增、英布二人已到徐州,遷義帝至於彬縣亂山之間。范增暗使英布假裝賊寇,弒義帝於山內。胡曾先生有詩歎曰:
  義帝南遷路入彬,國王身死亂山深。
  不知埋恨窮泉後,幾度西陵並水沉。
  子房既入咸陽,詐裝雲遊道人,作謠歌一首,用錢賄誘街市小兒歌唱其謠日:
  有個人人,隔壁搖鈴。
  只聽其聲,不見其形。
  富貴不還鄉,如衣錦夜行。
  不數日間,滿城街市小兒盡皆唱念此歌,上下無不聽知。子房因見項伯,甚喜,留宿於家,每日閒話。項伯入朝,子房堂上閉步,見一書架堆積書籍甚多,仔細取看,內有文書一封,名日:鎖諸侯法,上寫執戟郎官韓信書。子房展看良久,歎曰:「妙機!真奇才也。此乃興帝圖王之術。」歎息未已,項伯忽至。子房起而問曰:「公自朝回,為何不悅?」項伯曰:「今日退朝遲晏,因為楚王問群臣街上小兒謠言有何凶吉,無人敢對,楚王怒起。」子房曰:「謠言如何說?」伯具念歌詞。子房曰:「此歌別無其意,只說楚王為帝,當衣錦還鄉。」項伯聞言一時省悟,即入朝奏曰:「臣至家思想,小兒謠言別無甚意,只言陛下衣錦當還故鄉。」王見說大喜,遂傳旨意,差撥三萬民夫前往彭城備建殿閣。
  左諫議韓生諫曰:「大王不可遷都。」王曰:「何也?」生曰:「秦之地四關俱險,八水三川,自古建都興隆之地,威鎮諸侯,若都彭城,棄實就虛,非國之福,願王思之。」楚王曰:「吾意決矣,爾勿多言。」韓生又曰:「大王輕信小兒謠言,棄大就小,失其地利,根本動搖,萬一有變,何以制之?」王大怒曰:「吾掌百萬雄兵,誰敢與吾為敵?爾何妄言,再奏必斬。」韓生不忍,捨死又諫曰:「大王不信臣言,正猶木猴見果之說。昔春秋楚文王善弈棋,外國進一木猴,尤善於奕。文王與之鬥,被猴屢勝。文王乃以果覷之。猴因視果,遂敗局,踴身跳於文王頭上。文王怒賜猴死。於子其奏日:『猴乃山中之獸耳,焉知禮法,可免其死。』文王不允,竟殺之。今王徒見近小不識遠大,何異於此。」楚王睜目大怒曰:「豎子乃敢譏朕,推出斬之。」韓生低首無言,須臾綁至市曹。韓生呼咸陽父老告曰:「吾今日諫王被刖,與比乾、伍員無異。」有監斬官韓信曰:「爾有五罪,何言比乾、伍員乎?當日楚王掘始皇墓,爾不諫,罪之一也;王殺秦子嬰二百餘口,爾不諫,罪之二也;王燒阿房官,爾不諫,罪之三也;王信張良說,放漢王西歸,爾不諫,罪之四也;命王遷都,雖所宜諫,乃比王於禽獸,譏謗主上,罪之五也。」韓生聞語默然。信叱曰:「速斬回報。」
  當下子房在旁,看見韓信言詞剴切,威令果斷,乃私歎曰:「此人真天下之英雄,當今之豪傑。」嗟訝弗已,見信乘馬歸宅,遂躡跡至信門首,令人通報求見。韓信出戶相迎,禮畢序坐。子房曰:「某有一劍,特來賣與足下。」韓信視劍笑曰:「劍有何能?」子房曰:「劍有三口,一曰天子劍,二曰宰相劍,三曰元帥劍。天子劍賣與漢王,宰相劍賣與蕭何,元帥劍賣與足下。」韓信驚問曰:「公莫非子房乎?」子房曰:「然。」信曰:「某出身寒賤,草木之軀,公何念信?」子房曰:「前者竊見足下之書,鎖諸侯之法,足徵公有將相之才,古今罕見者也。」信默然長歎。子房又曰:「此劍願獻與公疊納下。」信曰:「某乃楚臣,安受漢劍?」子房曰:「不然。大丈夫避暗投明,棄邪歸正,理之常耳。古人云:『良禽相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事。』昔姜太公避紂而歸文王,興周八百餘年天下。百里奚棄虞歸秦,相穆公而成霸業。自古賢哲之士,莫不捨經行權以圖建功立業,況以公之才略,職受執戟郎官,豈不辱沒英傑?縱使依依於楚,吾視楚王終不能展公之抱負;公若棄楚歸漢,漢必重用,大丈夫識時達變正所宜耳,願公思之。」韓信聽罷,自思楚王不能信用,恐終屈抑,乃答曰:「容某先辭楚王,如楚王不用,後歸漢也。」次日,信上表辭楚王。王視之怒曰:「胯夫豎子,要爾何用?樗櫟之材,何足道哉?」韓信退朝。子房再至見信,言楚王不用,子房大喜,遂即修書一封付與韓信,令信傳與蕭何。子房辭別,信即收拾行李,單馬而出咸陽。
  《兩漢傳志》一卷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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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蕭何三薦韓信為元帥

  卻說韓信辭別張子房,單馬棄楚歸漢。數日行至散關。楚將锺離末領兵隨後追近大聲呼曰:「韓信何往?」信曰:「楚王不用,吾今西歸。」锺離末曰:「楚王命吾追趕,若見公即斬之。」信曰:「生死在將軍,若能免命,誓不相忘。」末亦不忍誅之,謂信曰:「吾放爾西歸,但將軍富貴之時休忘今日。」言訖,二人各別。
  且說子房離卻咸陽,週遊列國。入齊說羽橫反楚,自稱齊王;入魏說魏豹反楚,入燕說韓慶反,領兵五百殺臧陟;入趙說陳餘返逼張耳。自是各國不寧。一日,人報田橫反了楚,自立尊號不服楚王。王聞奏大怒曰:「吾不親征以除反賊,則諸侯誰懼?」即日點起大軍三十萬,親征田橫,去後不題。
  且說韓信已過散關,路逢陳宣。信問宣往褒州之路。陳宣指從陳倉而去,過卻陳倉,前至棧道。信聽言罷,正行聞,忽見一老人。信問曰:「此去陳倉,公識路否?」老人曰:「爾莫非韓信乎?」信曰:「然。」老人引信入陳倉口,數十里有一大石。信步至石上,四顧而下,以劍尖畫石留詩一首詩日:
  韓信經石過,西回握將權。
  東降秦楚將,此處斬章邯。
  題畢問老人曰:「此去南鄭多少路程?」老人曰:「八百餘里。」信怒其詐,欲殺之。老人曰:「願賜一劍。」信將一劍殺於地上,劍過處其人並無血,盡乃白膏。信大驚歎曰:「誤殺此道人也。」不數日信至褒州,入招賢館,見夏侯嬰。禮畢,信曰:「某特棄楚歸漢,漢王若何?」嬰曰:「漢王乃賢主也。今正廣招天下賢士。」信曰:「略知。」嬰具酒食待信畢,與信坐敘,問信曰:「將之道何如?」信曰:「為將之道有七:大敵在前不可卻後;雨不張蓋,暑不執扇;三軍未膳,將不可食;罰不避骨肉,賞不擇冤仇。此為將之道也。」嬰大喜。次日奏漢王曰:「今韓信來歸,此人甚有奇能,乞王擢用。」漢王聞奏,封信為散典官。(按:此職乃今時之獄官也)信受職,便點獄囚,死罪一十三人盡皆放免。有巡軍知之,急捉獄囚,來奏漢王。王大怒,將信與獄囚一同斬首,命夏侯嬰為監斬官。信歎曰:「既謀天下,何殺壯士乎?」嬰見信言慷慨,命且留住,只將獄囚一十三人斬訖,嬰即見蕭何曰:「韓信乃世之高士,怎生脫免?」蕭何即與夏侯嬰同見漢王,具言信不可殺,漢王方免。
  蕭何邀信到於本宅,酒禮待之。問信曰:「公放獄囚者何也?」信曰:「獄囚乃秦之罪人。今王欲立天下,豈不慰萬民之望?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棄小就大,王者之道也。」蕭何聽罷大喜,盛禮待信。謂信曰:「公且寬心,有日薦公為將。」信忙致謝。蕭何次日入朝秦曰:「韓信故放獄囚,乃棄小就大,以獄囚乃秦之罪人。秦因刑戮枉法,今王欲圖天下,宜慰萬民之望。」又曰:「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此信之高見。信有功也,願王詳察。」漢王終不悅信,不納而退。何回宅與信閒話。明日又奏王曰:「大王自布衣斬蛇,興義取秦天下,今不能與楚爭鋒,不得已而忍受南鄭褒州,寬仁佈德,感賢人千里而至,正宜開誠任用,乃舍置之,非所以招賢也。」漢王曰:「吾觀韓信居鄉無名,又兼年輕,豈成大事?」何曰:「自古用人以才以德,何在虛名。昔周武王拜太公為軍師,非拜其年,因其才也;臣觀韓信有孫吳之韜略,管樂之才能;若用為將,天下不日可定矣。」王曰:「韓信既有才能,何故乞食於漂母,受辱於胯下,甘冒胯夫之名,何也?」蕭何曰:「昔傅說居於版築,高宗肖像求之而始得;太公釣於渭濱,文王因夢求之而始遇;管仲囚於檻車,鮑叔薦之而始用。自古賢智豪傑之士,莫不先屈抑而窘迫,信之困辱亦其時之未際耳,豈其才之不足以自食,武之不足以勝惡少哉。古人立賢無方,又曰『任官惟賢』才是。皆未嘗徇其名與跡也。況今大王意在圖王興帝,關之外紛紛皆敵人也,苟不得人而專任之,雖欲與列侯抗也,難矣;況思破楚而成混一之業乎?願大王勿以食賤之故而輕棄韓信,乃宗社之幸也。」王見蕭何極言信之能,再三不已,乃封信為治粟都尉。蕭何出朝至宅請信賀職。何曰:「公休不受卑職,不旬日薦公為將,必當重用。」信受職至倉查視,粟俱黑腐,不堪支發,因見市人多有饑色,遂召百姓赴倉盡行散放。有灌嬰入朝奏與漢王,大驚曰:「信乃楚之奸細也。」急召蕭何責曰:「公極薦信有能,今將官粟不奉上命,私放於民,當得甚罪。」蕭何無對,怒而起。何出朝至宅召信問曰:「官粟公何支散?」信曰:「其粟朽黑,軍不堪食,故散與民,不待月餘,民來還納,放舊易新,官民兩便。」何聞之大喜曰:「公真有識之士也。」次日,蕭何入朝,具奏韓信放粟之故,有功不宜見罪。漢王聞奏,思之半晌不語,乃曰:「本當斬首,但看卿面。」蕭何謝恩退朝。一日,蕭何令人請信至宅閒敘。問信曰:「自古及今名將幾人?」信答曰:「古今之將,其人非一。自周秦論之,姜子牙釣於渭水之涯,韜略晦藏。避而不出,及文王以飛熊之兆,出獵渭濱,始載之而歸。武王惡紂之暴虐,欲行弔伐,遂拜子牙為師,號曰尚父,而不名子牙。約天下諸侯會於孟津,乃與武王興師而出。戊午日兵臨孟津,甲子日血浸朝歌,一戰之功,定周室八百餘年天下。子牙仁義之師,此上將也。春秋之世,管仲相公子糾,因內變而奉子糾出奔於魯,其才其智無由見也。子糾敗,魯人囚仲而歸於齊,桓公欲殺之,鮑叔薦之桓公,釋之用之為將,仲能相桓公九合諸侯,一匡天下,會盟於葵丘,為五霸之首。管仲乃智術果斷之士,此中將也。由仲而外其為將者,莫不皆能出奇制勝,運智使謀僥倖而成功者矣。而治國之才,蓋不若管仲甚遠也;況望其為王佐如子牙也哉。」蕭何又曰:「下將何如?」信曰:「如秦之王翦、白起出則摧鋒陷陣而獲其勝,守則堅閉而待其時,攻城掠地剋日建捷。敵人皆不能出其所料,雖能併吞六國,不為無功,而坑降殺士,殘虐百姓,叫寇賊之師,乃下將也。」蕭何見信談論慷慨,等列分明,不勝歎羨。乃曰:「公真上將之才也。」信亦起身曰:「丞相若薦信為漢將,天下剋日可定矣。」何大喜,唯諾而別。
  次日,蕭何入朝懇奏漢王曰:「大王自咸陽西歸,志不安於偏小,即開招賢館,思募天下豪傑,與楚爭雄,以雪鴻門之恥,建萬代之基。今韓信不遠千里至此,乃杜稷之幸,我王之洪慶也。大王竟不重任,徒授下職,不過羈縻之而已。譬之良驥伏櫪與駑馬等耳,若一驅馳則一息萬里可至也。臣觀韓信之才不亞古之名將,王試用之,則興漢滅楚,剋日可期;平定天下,誠若反掌之易矣。」漢王曰:「吾有同鄉七十餘人俱有進用之志,文武之才,卿並不舉一人,獨堅舉韓信何也?」蕭何曰:「臣觀大王如一大鵬金翅,日飛九萬里。群臣者副毛也,韓信者六翮也。鵬非翮不飛,翮非信不是。臣豈私於韓信,為大王擇其才耳。願王詳之。」漢王大怒曰:「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是何言也?」遂拍案而起。蕭何默默退朝。
  且說韓信聽知蕭何數薦漢王不從,思復東還。是日見何入朝,乃單騎私逃而去。蕭何出朝方至宅前下馬,門吏報曰:「韓信不辭丞相私乘匹馬東歸。」何歎曰:「漢失天下矣。」不脫朝服上馬急忙追請韓信。原來韓信驟馬奔至寒溪,水漲泛溢,不能得過。有詩歎之。詩日:
  韓信私奔快看鞭,蕭何急趕至江邊。
  若非當日溪流漲,安得劉朝四百年。
  蕭何恐信去遠,揚鞭躍馬如飛,直追至澶溪,見溪水洪漲,信未過得,心神稍定。近前告曰:「奉漢王命用公為將,何以私奔?」韓信馬上欠身曰:「感丞相大德,屢薦信於漢王,王堅不從,某知之矣。丞相叫來非奉命擒信,即為馬耳,奚用誑言。」何曰:「公錯見矣。公未有罪,豈敢言擒;若云為馬,公乃蓋世英傑,雖萬金不足以結識,況一馬乎?吾實奉命而來,請公暫回;若漢王不拜公為大將,縱公東歸未為晚也。」二人正勒回馬,忽樊噲追趕至近,大呼曰:「奉漢王命來追二公。」何曰:「將軍先回,吾等後至。」噲依言而去。蕭何與信並馬入至府前,下馬相敘歇息。
  次早蕭何入朝。漢王曰:「吾與賢卿自布衣相隨,取秦天下。胡為聽信之說棄職私歸?」蕭何對曰:「臣非背主欲歸,特為大漢山河被韓信盜去,故此與王追轉。」漢王不語。何乃俯伏於地奏曰:「臣觀韓信出類豪傑,有謀王佐帝之術,出將入相之才,當今第一,海內無雙;王若用為大將,令彼引兵東征,破楚而定天下,甚不難也。王如執尼果不用信,請先誅臣後去韓信。」漢王曰:「卿捨生薦信,明日便宣信為大將。」何曰:「大王誤矣。封為大將,可以展其才力,既若用之,宜依上古之法,築壇拜將,捧轂推輪,盟天說誓,如此重用方可得其盡誠竭忠。」漢王曰:「築壇何如?」何曰:「昔日軒轅皇帝拜風後為將,築壇祭天地說誓盟,親自下拜,掛印封為上將;戰蚩尤於涿鹿,一陣而定天下;又燕昭王築壇拜樂毅為帥,不數月內取齊七十餘城。今大王必如其法,築立壇壝,捧轂推輪,盟誓於天,御手獻印,此乃君臣之道也。」王曰:「如卿所奏。」何即謝恩退朝至宅,見信具說其事,信大喜謝別。
  次日,漢王出旨令於褒州城西十里建立壇所。壇上壇下一切應用人物俱要準備,剋日登壇拜將。其壇按週天度數,位分三層,上中下像天地人三才,土台離廣九尺,按週天九曜,中台高廣一丈二尺,按十二時,下台高廣二丈八尺,按二十八宿。上台為君臣佇拜之所,四角安立令旗,白旄黃鉞。中台用二十四人,各穿法服手執幢幡,豹尾晝戟,按二十四氣。下台用六十四人,各披甲胃,手執兵刃,按六十四卦。文武群臣,各立壇下。壇東一百六十步,用一百二十五人,俱穿青衣,手執青旗,按東方甲乙木。壇南一百六十步,用一百二十五人,俱穿紅衣手執紅旗,按南方丙丁火。壇西一百六十步,用一百二十五人,俱穿白衣,手執白旗,按西方庚辛金。壇北一百六十步,用一百二十五人,俱穿皂衣,手執皂旗,按北方壬癸水。中央壇前用一百二十五人,俱穿黃衣,手執黃旗,按中央有己土。壇已築完,百物具備。大漢二年正月十三日,漢王、蕭何與百官奉韓信上車,王自推輪,行數十步,擺列隊伍,鑾駕整齊,出褒州西門,至於壇所。漢王與韓信升壇。漢王穿袞龍袍,戴平天冠,足踹無憂履;韓信披黃金甲,錦征袍,戴鳳翅紫金盔。漢王焚香告天曰:「邦上荷天命,中賴文武群臣,下賴四方百姓。今拜韓信為大元帥,同功破楚,除殘去暴,拯救萬民,以免塗炭之苦;如天下平定,當貴共之,邦若負信,皇天鑒責,子孫其危。」祝罷拜信,以雙手捧印遞與韓信。信接印掛於胸前,回身望王,俯伏謝恩曰:「願我王萬年萬萬年!念臣草茅賤質,今蒙重用,臣若負王,其受萬刃之誅,凌遲處死。」誓畢,漢王賜信白旄黃鉞虎符金牌,正授大漢太保大將軍,關外六國都招討徵東破楚大元帥。韓信乃俯伏在地,領受職賜,重謝恩畢,君臣下壇。漢王乘龍車,韓信乘金紗皂蓋車。文武群臣軍兵將校仍各擺列入城。漢王升殿,信與百官俱於丹墀下拜舞朝賀畢,王命開慶喜宴,賞賜群臣。宴罷謝恩而退。看看東征如何。
  前人有詩歎日:
  漂母哀憐是不虛,男兒未遇古誰無。
  寫詩恨殺丹青手,不盡登壇拜將圖。
  後人又詩曰:
  韜略珍奇腹不虛,時垂困辱有如無。
  登壇封拜雖堪羨,還有凌煙閣上圖。
  又歎蕭何詩曰:
  欲得英雄立漢基,慇懃三薦果稀奇。
  他年再若忠言救,誰敢談公半句非。
  又題韓信詩曰:
  管樂藏胸氣食牛,那堪未遇忍含羞。
  九天日月擎拳內,萬里山河按劍頭。
  戰策坐談胯上將,兵機妙法鎖諸侯。
  出奇鼎立劉天下,垂譽千秋與萬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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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韓信破關收服三秦

  話說韓信登壇,漢王封拜職受徵東破楚大元帥。當日同眾文武宴罷,謝恩出朝,升帳諸將恭賀元帥。信傳令來日己時取齊,如違斬首。眾皆得令散訖。次日己時,一聲炮響,三通鼓罷。韓信升帳坐定,諸將參見禮畢。軍校肅靜,忽正軍師王順至於帳下告曰:「諸將俱齊,惟有監軍殷蓋不至。」信怒曰:「怎敢違吾將令?」言未已,殷蓋至在帳外。信令召入,責之曰:「爾乃監軍之職,管領眾軍故違吾令。」殷蓋曰:「辭朝晚矣。」信不聽說,喝令推出轅門斬訖,取其首級,號令如有犯者,以蓋為例。諸將盡皆驚駭失色。(按:韓信居鄉破賊入關,屢受下職,素無名望,且又年少,今一旦驟拜為帥總握兵權,諸將俱有不忿之心。殷蓋尤欲抗之,故於初見甚遲以慢之。明欺信也。不意其威令嚴明,竟致梟首以示號令。蓋亦自取其死也
  後人有詩日:
  專閫由來法要明,監軍何獨故爭衡?
  非乾元帥無容恕,不斬將軍令不行。
  且說漢王自拜韓信為師,心中疑慮未定,欲令領軍出征,試其才略。一日,傳命召集文臣武將宴飲將終。王問韓信曰:「元帥部佇整齊,東征之事若何?」信對曰:「先修棧道,選日行軍。」王曰:「誰可往修棧道?」信曰:「樊噲可引五百軍士前去,限四十日回報,如違治罪。」當下樊噲亦有不忿之色,尤恐犯令,只得聽命而行。宴罷文臣各回第宅。韓信即升戎帳,聚眾將官商議東征。軍分前中後三隊,以灌嬰領前鋒,曹參領二隊,信與漢王自領後軍。分撥已定,再令諸將示諭三軍,準備聽候,勿得違慢。諸將唯諾而退。次日,韓信入朝奏日:「臣請駕出褒州征伐。」漢王曰:「元帥誤矣。樊噲去修棧道尚未回報,引吾何往?」信曰:「樊噲明修棧道,韓信暗度陳倉,使章邯不知提防。兵法云『出其不意,攻其無備』是也。」大漢二年二月上旬,漢王與韓信統率大軍二十萬,大小戰將出離褒州。軍分三隊暗出陳倉口已至散關。王問信曰:「關隘嚴緊,如何過得?」信曰:「用一小計,散關自破。」漢王大喜。信召灌嬰、曹參將授以密計,吩咐依令而行。
  卻說關上守將呂馬通聞報漢軍來至,即點軍馬下關拒敵。漢軍灌嬰出馬,二將戰至二十合,灌嬰敗走,馬通不料是計,追趕三十餘里。關上小卒飛報,漢將軍曹參領軍一萬沿間道至關,奪門而入。馬通大驚,急回軍時,前遇曹參相戰,後又灌嬰趕來。馬通抵敵不住,被灌嬰活擒,歸寨見信。信自去其縛,問曰:「公肯降漢,必有重用。」馬通願降漢軍。過卻散關,前至武都山下寨。
  且說章邯鎖守上秦,居廢丘。是日正坐帳上,人報漢王拜韓信為元帥,引兵東征,即日遣軍修理棧道。邯笑曰:「胯夫為將,誠何以堪?」忽又報曰:「韓信引軍暗度陳倉,襲取散關,活擒呂馬通,漢大軍已至武都山下寨。」章邯聞報,大怒曰:「韓信一餓夫耳,豈識兵家之大體!」即令部下起兵十萬出戰。「吾不生擒韓信,誓不回軍!」大夫孫安諫曰:「大王不可與敵,只宜堅閉,遣人報知楚王;若楚兵來,兩下夾擊,則漢兵不能出秦。」章邯怒曰:「吾用兵三十二年,戰無不勝,豈不如一韓信耶?」叱退孫安,引軍逕出武都。信已布成陣勢。章邯列陣出馬大叫曰:「胯夫韓信安在?」漢陣灌嬰出馬,與邯交戰十餘合,敗回本陣。韓信出馬,章邯迎敵,信亦敗走。邯奮怒曰:「不擒韓信誓不回軍!」揮兵追信直至陳倉穀內,不見韓信,只見路旁有一大石,石上有詩一首。邯看其詩曰:
  韓信經石過,西回把將權。
  東逢秦楚將,此處斬章邯。
  讀罷大驚,急令回軍,恐遭韓信之計。言未畢,四下伏兵齊起,金鼓震天,殺得章邯大敗,得脫者千人,走入廢丘城內歎曰:「一時失笑君子,陷於小人。」見孫安言曰:「吾不聽爾之言,果輸於胯夫之手。」說尤未了,韓信大軍掩至城下。章邯傳令三軍上城堅守勿出。信見章邯拒守,遣兵大放濉水圍浸其城,使章邯不能得出。胡曾先生有詩日:
  此水雖非禹鑿開,廢丘山下重縈回。
  莫言只解東流去,曾使章邯自殺來。
  韓信令人放水,一面收軍回至營中。漢王召信慰而歎曰:「元帥果是奇才,蕭何薦舉不謬。」信叩頭而出,隨即傳令移軍進取中秦。卻說中秦王董翌探知漢兵至近,領軍五萬出迎。當日天晚下寨。翌與諸將議曰:「章邯敗於韓信;吾今晚乘信無備,去劫營寨,先挫其銳氣何如?」諸將皆曰:「大王之計甚善。」商議已定。韓信正在帳中,忽然一陣風過,信出視之曰:「此信風也,主有賊兵劫寨。」急召灌嬰、曹參聽計,令分兵埋伏。二將依令而去。信將軍兵盡皆撤開,只留空營。夜正三更,董翌引兵到來,前哨入至信寨,見寨空虛,知有準備,急回報知董翌。翌大驚,正待退時,忽聽漢軍一聲炮響,四面伏兵擁出。左有灌嬰,右有曹參,背後又有大隊軍馬殺來。董兵三面受敵,折傷大半。翌引敗軍走,至天明到寨,方才坐定。人報韓信遣曹參取高奴城。董翌歎曰:「吾輕敵韓信,果失中秦。」即寫降書親詣信營投降。小校報與韓信。信召董翌至帳下,以目視之良久,覽畢其書,又以目顧盼,大喝曰:「董翌爾退,吾用天下壯士,何用爾一匹夫!」翌會韓信之意,默然出營,走至下秦,見司馬忻具言韓信用兵鬼神莫測,不可輕敵。自出褒州倒衝散關生擒呂馬通;誘章邯於陳倉;破軍十萬,得脫者千人;水淹廢丘不能得出。司馬忻不聽董翌之言,正待點軍,人報韓信引兵離城三十里下寨。司馬忻領兵五萬出延安拒敵,正迎信軍,二陣相交,從辰至午,忻兵大敗,走回洛陽。卻被董翌攔路擒往司馬忻。忻曰:「爾何擒吾?」翌曰:「吾奉韓帥之計,故來擒爾以克歸漢之功。」翌推忻見信。信問忻曰:「爾肯降否?」忻即願降信。引二人拜見漢王。王大喜。韓信傳令拔寨逕趨咸陽。離城數十里安營,令呂馬通潛入城中探聽虛實,通知司馬稷暗遣人於楚王求救去訖。出城具將此事報與韓信。信即思計,傳令眾將休得出戰。
  且說楚王久徵東齊未下,正坐帳中。忽報咸陽司馬稷馳表告急。楚王令取表文,看畢大怒曰:「胯夫怎敢取吾三秦?」召范增曰:「吾親引軍去擒韓信。」增諫曰:「大王不可。昔日鴻門飲宴不聽臣計,放過沛公;臣又囑王休去韓信,亦不聽臣之言。今韓信果為大將,用兵如神。」楚王曰:「是吾見錯,悔之晚矣。」增曰:「此時大王若去救秦,前與漢軍相迎,後有齊兵追擊,兩不相顧,徒自取敗。」楚王曰:「若此奈何?」增曰:「且遣咸陽使回,著令堅守,慎勿交戰,此間夷差劉信引軍星夜劫取漢王家眷到來,漢王若知,必回兵矣。」楚王依言,隨差劉信前去滁州。當夜,信裝盜賊擄得家眷,至於中途,早被王陵得知,截路奪回,護送入至漢王營中。漢王會見家屬又驚又喜,遂封王陵官職。劉信回楚不題。
  且說韓信在營籌變,秦使去久,傳令吩咐眾將校曰:「明日吾自假裝楚王坐於車上,軍中俱打西楚旗號,去至城下。司馬稷必然出迎,可就馬前擒之。」眾將領計,點軍五萬聽候。是日司馬稷果然帶領諸將在城上盼望楚王救軍。須臾之間,只見正東十里以外塵頭亂滾,金鼓齊鳴,一隊軍馬飛奔而來。諸將曰:「此必楚之救軍也。」仔細覷定,前打一封龍鳳日月大旗,遮護一輛大車,車上坐著儼然霸王,軍中俱是西楚旗幟。司馬稷大喜曰:「楚王親自來也。」慌引將校開城出迎,至於車前,滾鞍下馬,舉目視之乃是韓信,司馬稷大驚,急回莫及,被信左右擒縛。信問之曰:「爾肯降乎?」司馬稷只得與眾文武歸降。信請漢王駕入咸陽。漢王傳旨安民,秋毫無犯。次日,設宴會集文武群臣賀功。漢王賜酒與信曰:「若非元帥,焉有今日?」信對曰:「皆賴我王洪福,信何有功!」漢王曰:「自從大軍東出,渡陳倉,取散關。不數月內席捲三秦,取地一萬三千餘里,皆元帥之功也。」言畢慇懃賜酒。眾文武各各盡歡而飲。正作樂間,忽報外有一先生求見大王,王召至殿下,先生施禮畢問王曰:「大王別來安樂否?」王視之乃張子房也。不勝欣喜,急請入席。王親勸酒畢,子房曰:「臣自太白嶺與大王相別,臣曾言與大王幹事,我王知否?」王曰:「吾亦忘矣。」子房曰:「臣有功者,一說六國不寧,二說楚王遷都,三與我王尋覓大元帥。」王曰:「前二事果爾有之,若言尋元帥,則若非蕭何三薦韓信,豈有元帥?」子房笑曰:「臣與韓信一封書,令獻與大王。書上寫薦韓信為大元帥,我王如何不知?」漢王問信曰:「卿自歸漢,既有子房書獻上,吾即以爾為元帥矣,豈待蕭何屢言?」信乃取書遞與漢王。王看其書曰:「為何不早呈出?」信曰:「臣故匿此書。」王曰:「何故?」信曰:「一顯我王君聖,二顯蕭何臣賢,三顯微臣忠孝。」漢王大喜曰:「吾有此二人乃世之三杰也,何憂天下不得?」漢王又勸酒畢,問信曰:「吾欲東征,元帥若何?」信曰:「未可東征。關外現有二雄鎮守,難以輕出。」王曰:「二雄是誰?」信曰:「西有平陽王魏豹,東有洛陽王申陽。」漢王點首問曰:「先取何處?」信曰:「先取魏豹,次收申陽。」王曰:「可矣。」子房曰:「臣觀二國,不勞大王動兵。臣雖不才,憑三寸舌說魏豹傾心降漢,逼申陽稽首歸劉。」王大喜曰:「卿去只恐中彼之計?」子房曰:「大王不須疑慮。」言訖辭別出城,逕投魏國而去。
  後人贊信詩曰:
  秦地三城屏翰雄,將軍一鼓障垣空。
  未逢西楚垓前敵,初握元戎第一功。
  又日:
  鐵騎東驅暗襲關,三秦席捲片時間。
  章邯不信英雄策,及見留題膽正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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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張良說取魏申二王

  卻說魏王魏豹正與大夫周叔閒話,忽報韓國張良求見。豹未及言,周叔諫曰:「張子房乃說客也。以口舌簧鼓列國爭鬥不寧;今又來此,必以巧詞說大王也。若令入見,王休勸問,只就誅之。」豹曰:「吾乃周朝之後,畢公之裔,量一賤士何敢說吾?」周叔曰:「臣有一計使大王不中子房之術。」豹曰:「何計?」周叔曰:「臣立於屏風之後,若聞子房用說詞,臣便擊屏為號,王可殺之。」豹依叔言,遂召子房至於殿下。子房施禮畢。豹作色而言曰:「爾乃漢臣,何來於此?」子房曰:「臣非漢臣。因沛公伐秦路經韓國,借臣為從臣。今辭漢東歸到此,知大王不拒往來,故來拜謁。」豹聞言大喜曰:「爾莫非說客乎?」子房曰:「臣非其人,亦不敢也。念臣只一身,一不為國,二不為家,三不為名,豈作說客?」豹以子房言詞質實,命至殿上賜坐,設酒相與對飲。豹曰:「先生勿罪,早有人言先生是說客,然則果非。」於房曰:「大王曾聞說客否?」曰:「說客何也?」子房曰:「說客有二:一圖名,二圖財,三圖國。圖名者,昔日魏威王令侯嬰伐趙,趙王遣使求救於齊,齊王宣蘇秦議日:『何以解趙國之危?』蘇秦日:『臣不用張弓半箭,臣只入魏一言,魏兵自解。』齊王許之。蘇秦至魏見魏王日:『今大王遣兵伐趙半載未回,假令趙與齊國連和夾攻於魏,大王若何?臣奉齊王之命來告大王,王宜思之。』魏王聞言大駭日:『言誠然也,何以處之?』蘇秦日:『傳令罷戰乃長便之策也。』魏王從之,即令侯嬰班師,趙圍遂解,蘇秦名傳天下。此乃圖名說客也。」周叔於屏後聽知暗思:張良實是說客。忙擊屏風使豹見而殺之。豹全然不顧周叔之計,只勸飲酒再問曰:「圖財者何也?」子房曰:「昔齊威王令孫臏為將伐魏。魏國甚急,龐涓設計多將金寶遣人齎送齊國權臣鄭薄,令薄說王罷兵。溥受魏賜,果然入朝奏威王日:『今孫臏伐魏數月無功。齊與楚國素矢共好。設若魏與楚和,兩國合兵於齊。大王若何?』威王日:『信有之也。當用何策?』溥日:『據臣之愚,休兵罷戰,各守其國,免致彼此牽慮。』威王大悅,即召孫臏還齊;魏國乃免,此乃圖財之說客也。」豹聞子房之言心中甚喜,愈加勸飲,又問曰:「圖國者何也?」子房曰:「昔春秋楚國中包胥因伍子胥以吳大軍伐楚,楚甚危,包胥往西秦求救。秦王不肯發兵,亦不放包胥回楚,只歇於秦亭驛。包胥無奈,於驛中哭七晝夜,並不飲食。哭倒秦亭後,秦王知之。憐其忠義,召入殿中慰問,與兵十萬救楚。方才子胥領軍回吳,此乃圖國之說客也。」子房言畢,復起身曰:「此惟與王談論古人,臣何謂之說客?」豹聞大喜,召周叔責曰:「爾言其非,吾以子房賢人也。」周叔不答,心中自思:王已中子房之計矣。豹又勸子房飲酒,子房推醉辭出。次日子房又至,豹乃命坐。子房泣而不言。豹曰:「先生何故憂慘?」子房曰:「大王不知。臣近聞楚王差兵入於韓魏,掘劫二國山陵塚墓,拋擲白骨交紛暴露,誠可痛心!」言訖悲哀嗟歎不已。豹問曰:「魏國山陵未必如此。」子房曰:「人言亦如是也。」豹大怒,拔劍在手罵曰:「重瞳匹夫毀吾山陵,劫吾塚墓,乃不共戴天之仇也,何由得報?」子房曰:「大王若欲報仇,必須結連燕趙二國。」豹不語。子房曰:「不然可結東齊。」豹曰:「楚王見取東齊未下。」子房曰:「又不然,西結於漢王何如?」豹曰:「漢王有何勢力?」子房曰:「漢有雄兵三十萬,名將一千員。今拜韓信為大元帥,妙筆神機,鬼神莫測,不數月間,席捲三秦;況兼漢王寬洪大度,納諫如流。王肯從漢同功破楚,報祖宗之冤仇,保家國之富貴,豈不美哉?」豹曰:「若漢王從吾並力破楚,吾願足矣。」子房曰:「王如真心於漢,漢王必從。」豹曰:「先生若入關中得見漢王,願假片言剖吾心腹之事。」子房曰:「王如誠然,某不避迢遙,逕見漢王,為王言之,但無據憑,恐漢王不信。」豹曰:「何物可以為憑?」子房曰:「得大王金印可准。若漢王見印,事必決矣。」豹如其言,即取金印遞與子房。子房收訖謂豹曰:「臣去後大王勿聽小人之言。」豹曰:「爾但放心,吾意決矣。」子房大喜,拜別逕出平陽入關,早至咸陽,入見漢王禮畢。王曰:「魏豹之事若何?」子房曰:「賴王厚福,臣說魏豹願降,先將金印為信。」漢王接印視之,歎曰:「不煩寸箭之勞,能使魏豹歸順。子房誠智謀之士也。」
  正與子房話間,人報趙王張耳來降。漢王召至殿下問之,張耳泣曰:「臣與陳餘同守趙國,今被陳餘將臣家屬盡行殺訖。逼臣西歸,望大王不棄小臣,願為士卒。」漢王大喜,即命上殿賜宴,王召群臣同飲。宴罷,漢王問曰:「洛陽申陽何如?」韓信曰:「臣領兵去一鼓擒之。」子房曰:「不須元帥勞神。良引三千人馬,只用樊噲、灌嬰、張耳三將同行,可擒申陽歸漢。」王甚喜,遂命子房引領兵將而行。子房於路與三將商議,令於數十里外下寨,授以密計,囑付依令救應。三將得令安營。子房單騎先入洛陽。洛陽王申陽方與陸賈議事,左右忽報張良來見。申陽愕然,陸賈曰:「子房世之說客也。先說六國反亂,近說魏豹棄印。若一到來,不待開言可即執之,臣親押獻楚王。楚王昔日看待大王甚厚。」申陽從之,遂召子房至於殿下。申陽呼左右曰:「與吾執下子房,將檻車囚了。」子房默然不語,亦不爭鬥。申陽令五百軍入與陸賈押送赴楚,方出洛陽約行五十餘里,猛然林中跑出一隊人馬,金鼓齊鳴,攔路而問曰:「來者何人?」陸賈出馬言曰:「爾乃何人?」彼將答曰:「吾乃公子項莊,奉楚王命聞漢兵出關,故來迎敵。」陸賈曰:「今擒獲漢張良待獻與楚王何如?」彼將佯作大驚曰:「楚王尋張良正如水中取火,壓鐵求油,獲得者千金賞賜,萬戶封侯。張良在於何處?」賈曰:「在於軍中檻車之內。」遂令推至軍前,彼將打開視之,果是張子房也。子房忙呼軍校將陸賈執之囚於車內。彼將曰:「吾非項莊,乃漢將灌嬰也。吾奉子房之計,等爾多時。」陸賈雖然悔懊無及。子房命將五百軍人一齊擒住,不許逃脫。乃令張耳入城詐降,授以密計,張耳聽命而去。
  且說而陽正在帳上與眾官曰:「此回擒獲子房獻楚,必厚待吾。」語尤未畢,忽報趙王張耳來見大王。陽命請至相見敘舊。張耳具將陳餘造反誅殺家眷之事細說一遍,申陽大駭,欲待再問,忽報漢將樊噲縱兵劫擄城外百姓,毀罵大王。如是報者三次。申陽大怒曰:「吾位居王公,焉敢毀吾!」傳令點兵出敵。張耳曰:「公既出戰,吾願助公一陣。」申陽大喜,隨與張耳引軍三萬出城二十里,正遇樊噲軍馬,兩下列開陣勢。噲出馬大呼曰:「申陽敢與吾敵麼?」申陽方欲迎戰,不防張耳執申陽之臂呼樊噲曰:「將軍欲得申陽,吾已執矣。」樊噲迎前,命軍校綁縛驅入營中。申陽顧謂耳曰:「爾好為此事耶?」張耳曰:「吾已降漢,此乃領子房之計也。」申陽默然。子房與三將即日回軍入咸陽,引申陽陸賈朝見漢王。漢王不勝歡悅,召至殿下慰勞已畢,王問子房曰:「此名何計?」子房曰:「陸賈世之高士,臣非詐計,安得此人?此名為騙申陽釣陸賈也。」漢王歎服不已,遂引大兵入洛陽,傳命設宴賀子房之功。後人有詩曰:
  魏豹申陽號二雄,子房談笑話從容。
  不須鐵騎金戈力,成就降王破敵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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