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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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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酒小七]冰糖燉雪梨(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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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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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語冰戴著口罩,沒人能看到他此刻的表情。他扭著臉,一動不動地看著那幅LED屏,清澈黑亮的眸子映著對岸的燈光,璀璨如星辰。

  「先生?先生?」店員小哥突然喚他。

  「嗯?」黎語冰遲緩地轉了一下頭,看著店員。

  店員把袋子遞給他,「您的兔頭。」

  他失神地接過兔頭,轉過身,面朝著廣告屏走去,彷彿要離它更近一些。

  店員急了:「先生您還沒給錢呢!」

  「對不起。」黎語冰折回去付錢。

  付完錢,他提著兔頭跑到河邊,站在欄杆後看著那幾個字。心口是滾燙的,因過於激動而微微顫抖,感動得快要化掉了;整個世界彷彿下起了糖霜,連呼吸都是甜的。黎語冰相信,如果現在抽他一管血,他的血肯定也是甜的。

  他現在瘋了一樣想看到她,想抱抱她,想親吻她;

  可是又害怕在此刻見到她,怕自己會落淚……

  LED告白也吸引了不少路人駐足,在河邊看得津津有味。黎語冰旁邊站著的是一對情侶,男的對女的說:「黎語冰一定是上輩子拯救了銀河系。」語氣不無羨慕。

  黎語冰有些感慨:「對啊。」

  那對情侶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這人真怪,一定是單身太久太寂寞了才搭陌生人的話。

  情侶手牽手匆匆忙忙地走了,黎語冰站在岸邊,給棠雪打電話。

  「黎語冰, 你人呢?」

  「你在哪裡?」

  「我就在我們約好的地方,我說,你不會現在還沒到吧?你敢說『是』,你說『是』我打斷你的狗腿,我——」

  說著說著,不經意地轉身,突然就撞進一個懷抱。

  棠雪沒看到來人的臉,但他的氣息,她是熟悉的。

  大庭廣眾之下摟摟抱抱的,棠雪有點不好意思,「黎語冰,咱們也要考慮一下這條街上光棍們的感受,好不容易出來過個節……」

  「棠雪,」黎語冰打斷她,用下巴輕輕蹭著她的頸側,「我覺得,我的命挺好的。」

  「是挺好的,你媽媽是霸道總裁。」

  「不是指這個。」

  棠雪勾了勾嘴角,側臉趴在他懷裡,望著對岸的廣告屏,說:「黎語冰,你知道嗎,這可是整個霖城最貴的一塊看板,今天過節,貴上加貴。」

  「我知道,謝謝你。」

  「不是,我的意思是吧……」棠雪突然有那麼一咪咪心虛,她感覺自己可能是傳說中的敗家娘們,「我就是想告訴你,你的銀行卡,只有六塊五毛錢了。」

  「我愛你。」

  「……」猝不及防被表白,搞得棠雪後面的詞兒都忘了,腦子裡一片空白,待了半晌,默默地把紅透了的臉埋在他胸前。

  那之後兩人牽著手在白沙街逛了一會兒,買了點小玩意兒,情侶T恤,情侶尾戒,還有情侶眼鏡框。情侶尾戒黎語冰戴上了,眼鏡框太誇張他拒絕。棠雪摘下口罩,戴上眼鏡框,感覺呼吸順暢了許多。

  玩累了,他們找了一家小餐館。小餐館一共三層,最頂層是一個小露臺,只有兩張桌子,兩桌之間用屏風隔開。

  黎語冰面向露臺外邊坐下,摘下口罩,和棠雪一同吃東西。

  吃著吃著,棠雪手機螢幕顯示有微信群消息。她點開一看,是「棠雪粉絲1群」裡的。這個群的主要成員是她的室友們和廖振羽。

  夏夢歡:【視頻】

  棠雪點開視頻,見是路人視角拍到的今晚的廣告屏。視頻的背景音是幾個女孩子的驚呼聲,黎語冰被聲音吸引,也探過頭來看。

  看完視頻,趁棠雪不注意,他飛快地親了一下她的臉蛋。

  然後也不看她,只是垂著眉眼,牽著嘴角笑。

  等棠雪退出視頻回到聊天介面,他笑不出來了。

  夏夢歡:大王別要狗妃了,娶我,娶我啊!我才是您最寵愛的妃子,我還懷著您的孩子呢!娶我!!

  夏夢歡:【紅包】

  夏夢歡:這是臣妾的私房錢,大王儘管拿去!十分鐘之內我要看到您廢掉狗妃的詔書!

  黎語冰扶額,這個夏夢歡就愛給自己加戲。他吐槽道:「你這個室友,不太正常。」

  棠雪說:「夢妃那麼可愛,不許你說他。」

  不,黎語冰不能甘心,指著她的手機螢幕,「拉我進群。」

  棠雪莫名:「你幹嘛?」

  「我也是你的粉絲,我要進群。」黎語冰把手機掏出來往桌面上一按,彷彿逼宮一樣催促她,「快點。」

  棠雪只好把他拉進群。他微信名就是自己的本名,剛一進群,其他人認出來,立刻冒泡狗腿。

  趙芹:冰神好。給大佬鞠躬。

  葉柳鶯:冰神好。給大佬鞠躬。

  唯有廖振羽的語氣,講話像是老叔叔對待大侄子那樣。

  廖振羽:小冰,來啦。

  夏夢歡:大王,你變了。QAQ

  黎語冰:本宮不死,爾等終究是妃。

  棠雪眼前一黑。還說別人不正常,您也未見得有多正常好嗎!

  黎語冰一句話,引來聊天群死一般的沉寂。這樣寂靜了有一分多鐘,葉柳鶯突然說話了。

  葉柳鶯:冰神別誤會哈,我不是妃,我是太監。OTL

  趙芹:我我我,我也是太監。

  廖振羽:我也……不不不,我不能是太監。

  夏夢歡:狗妃不要太囂張,我可是懷著龍種的。

  黎語冰:我也懷了她的孩子。

  夏夢歡:我懷的是男孩。

  黎語冰:我懷的是龍鳳胎。

  夏夢歡:我比你先生,我生的是皇長子。

  黎語冰:我生的是嫡長子,把你的皇長子貶為庶民。

  不,不能這樣下去了。棠雪感覺這樣聊下去,大家都會瘋的,整個群淪落成神經病院病友群,對誰都不好。於是她生硬地轉移了一下話題。

  棠雪:你們吃禿頭嗎?

  夏夢歡:?

  趙芹:??

  廖振羽:……???

  葉柳鶯:頭、頭髮少就要被吃掉嗎……o(╥﹏╥)o

  棠雪:麻辣禿頭,五香禿頭。

  葉柳鶯:還帶口味的啊!凸(艸皿艸 )

  棠雪:打錯了,是兔頭。

  棠雪:光線不好沒看清楚。是兔頭啦。

  黎語冰趴在桌上,埋頭笑得直抽抽,肩膀劇烈抖動著。棠雪有些羞惱,「再笑,再笑我就廢了你的封號,讓你去當小宮女,不,去當太監。」

  黎語冰側過臉,枕著胳膊笑吟吟地看她,眸子亮如星子,「我成了太監,哭的是你。」

  棠雪也不知道黎語冰這股蜜汁自信是從何而來。算了,她還是吃兔頭吧。

  ……

  晚上回寢室,棠雪給室友們帶了些夜宵回去,夏夢歡見到吃的,立刻切換模式,不演宮鬥劇了,回歸傻白甜,翹著個腳,美滋滋在那啃兔頭,隨著她啃東西的節奏,腳一下一下地歪著。

  一邊啃,她一邊說:「大王,下週末比賽我跟廖振羽去給你加油,週末有空的。」

  葉柳鶯和趙芹也舉手錶示有空。

  棠雪點頭,「好呀,不過,今天光棍節,我突然想起來答應過你們一件事。」

  「什麼?」室友們紛紛看向她。

  「就是相親大會啊,忘了?咱校冰球隊帥哥不少哦,帶你們去挑好貨。」

  「哈!」葉柳鶯捂了心口,「正合我意!棠雪我以後跟你混了。」

  「好說好說,你們倆呢?趙芹你有男朋友你肯定不去了……夢妃呢?」

  「唔……」夏夢歡似乎是認真思索了一下,最後說道,「大王你先給我報上名吧。」

  ——

  第二天,夏夢歡跟廖振羽一塊吃飯的時候,無意間說到自己要去相親大會的事情,廖振羽一聽,啪地一下把筷子往桌上一拍。

  「你不許去。」

  夏夢歡低頭把石鍋拌飯裡的東西攪啊攪,小聲說,「為什麼不能去啊。」

  「夏夢歡你是不是失憶了?你對我做過什麼你忘了?你竟然還去相親?」

  「我……」

  「你的良心不會痛嗎!」廖振羽一臉控訴。

  「可是,我聽說球隊的男生們都是八塊腹肌,身材特別好。」

  廖振羽張了張嘴,不知道說點什麼了,最後鬱悶地一偏頭,「你要氣死我了。」

  ……

  晚上夏夢歡回到寢室,告訴棠雪,她要退出相親。

  「行,」棠雪點點頭,轉過去拍了拍葉柳鶯的肩膀,「三個人就剩你一個了,葉柳鶯同志,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什麼?」

  「這意味著,現在已經不是相親了,是選秀。」

  葉柳鶯:哈哈哈哈哈!

  棠雪給葉柳鶯拍了張照片,拍完照片四個人擠在一起ps了好半天。當然她們也不是故意想騙人。這年頭女孩子發照片不ps一下,那感覺就像是出門不穿衣服,一點安全感都沒有。

  搞完照片,棠雪發給黎語冰。

  黎語冰第一反應:你換室友了?

  棠雪:沒有,就是葉柳鶯,你見過啊。

  黎語冰:她真人得比照片胖三十斤吧?

  棠雪:黎語冰,你知道長壽的秘訣是什麼嗎?

  黎語冰:少說話多做事。#乖巧#

  黎語冰很直觀地感受到了ps邪術的威力,感覺……好震撼的。

  不過麼,如果要在女朋友和兄弟之間做選擇,他必然是義無反顧選女朋友的,所以也就沒多說,默默地把照片發給蔣世佳他們。

  球隊的單身狗們看到照片都沸騰了,都跑來找他,問東問西。

  黎語冰不勝其煩。他只是個傳話人,知道的資訊也很少。更何況求生慾使他不可能透露太多資訊出去。於是黎語冰為了簡化溝通,又發展了一個下線傳話人,只跟蔣世佳聯繫,讓蔣世佳跟其他人溝通,一起定相親,啊不,選秀的時間和地點。

  蔣世佳搞了個微信小號,小號換上和冰哥同款頭像,每天自己編聊天記錄,截圖分享給兄弟們,這樣搞了幾天,感覺自己精神都有些不正常了。

  好在努力沒白費,效果是顯著的,球隊兄弟們都被他騙過去了,他夾在其中打資訊差。選秀那天,其他人都以為見面地點是酒吧,一個個打扮得人模狗樣去了酒吧,只有蔣世佳,打扮得人模狗樣去了咖啡廳。真正的約定地點。

  呼哈哈哈!女神我來了!

  蔣世佳衝向咖啡廳,一眼看到棠雪和冰哥,和他們倆坐一桌的是個胖嘟嘟的女生。

  「嘿,蔣世佳,這邊,」棠雪朝他招了招手,等蔣世佳走過去,她指了指胖嘟嘟的女生說,「這是我室友,葉柳鶯……怎麼只有你一個人,其他人呢?」

  蔣世佳看著手機螢幕裡的照片,再看看眼前的,落差太大。

  不,這不是真的。

  命運為何如此待我。

  冰哥,你個大騙子!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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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棠雪當紅娘當得很隨意,並沒有分出太多精力去跟進維護室友們的戀愛,因為她要比賽了。

  從十一月中旬開始,棠雪進入密集賽事期。短道速滑的比賽一般集中在春天和冬天,夏天秋天休賽。從大學生錦標賽結束到現在,棠雪訓練了半年多,終於到見真章的時候了。

  她第一個迎來的賽事是省冬運會。

  霖城所在的省份在短道速滑這個項目上沒出過太厲害的角色,棠雪和張閱微的訓練成績已經可以進入全省top3了, 因此兩人都順利殺入決賽。

  500米比賽那天,黎語冰和棠雪的狐朋狗友們一起去給她加油。黎語冰頗有粉絲小頭目的氣派,搞了一面橫幅,上書「棠雪加油!」。這字不是印的,是找公園裡在地上蘸水練字的老大爺提的,龍飛鳳舞氣勢逼人,而且又很大,在觀眾席上一展開,吸引了很多目光。

  張閱微半決賽成績最好,排在第一賽道,棠雪第二賽道。發令槍響,棠雪反應迅速,出發很好,很快搶到前排,C位出道。

  對五百米這種短距離來說,好的出發已經是成功的一半了。

  「哇哇哇,老大,加油!老大,最棒!」廖振羽抖著橫幅狂喊。

  棠雪的室友們也很激動,「啊啊啊!棠雪加油啊!」

  連蔣世佳都忍不住說,「嫂子帥啊!」

  黎語冰端坐著,享受著眾人對自己女朋友的頂禮膜拜。

  棠雪一路領滑,看起來蠻順利,但是第四圈的時候,張閱微趁著入彎的時機,突然爆發提速。偏偏這個時候棠雪的身位向賽道外滑了一下,結果就是,張閱微順利地從內道超越過去,奪到領滑的位置。

  「唉——」蔣世佳遺憾歎氣,但這個字眼只說出一半,又突然止住,彷彿被噎了一下,瞪大眼睛。

  眨眼之間,冰面上的形勢又有了變化。棠雪確實被張閱微超越了沒錯,不過張閱微過了彎,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外側移動,而那一邊,落後的棠雪已經提前調整好方向,提速趕上,同樣還了一個內道超越。

  反超!

  整個過程一波三折,搞得大家不自覺地屏住呼吸,直到棠雪穩穩地奪回領滑位,眾人才悄咪咪鬆了口氣。

  那之後棠雪順利地,一路領先到終點。

  觀眾席的小夥伴們站起身歡呼,蔣世佳啪啪啪地鼓掌,說:「不愧是冰哥看上的女人。」

  廖振羽高興完,問黎語冰:「我老大一開始是不是故意被她超的?」

  「你說呢?」

  確切地說,也不算是故意,而是預判到對方的意圖。張閱微來勢洶洶,棠雪在那個情況下面臨著被超越和被犯規的雙重風險,與其硬抗,不如以退為進。張閱微過彎之後身體向外滑是肯定的,沒有人能逃出牛頓第二定律的制裁,所以棠雪一開始就避其鋒芒,直接為反超做準備。

  短道速滑不止是速度的比拼,也是智慧與技巧的較量。

  ……

  棠雪下了領獎臺,像個威風凜凜的小老虎。她看到黎語冰在觀眾席的擋板後朝她招手,便走過去,仰著臉看他。觀眾的位置比較高,黎語冰隔著擋板,彎著腰,伸手摸了摸她的頭。

  棠雪笑了笑,摘下剛得的金牌,本來想給他戴上,可惜夠不著,她於是把金牌往上一拋,黎語冰穩穩接住。

  棠雪後邊還有比賽,轉身走開。黎語冰拿著金牌回到自己座位,一邊走,一邊低頭吻了一下那塊金牌。

  這一切被現場的記者抓拍到,記者激動地把圖片發到網上。這條新聞很快擴散,不少網友嘰嘰喳喳地討論,有人眼冒紅心地尖叫舔屏,有人津津有味地吃狗糧,有人大罵他作戲矯情令人倒胃口,還有人持續地指責他成績差。

  然後莫名其妙地,黎語冰的摸頭殺、吻金牌、秀恩愛,這些跟運動本身沒什麼關係的事情,竟然成了本屆省冬運會的最大新聞。仔細一想這倒也在情理之中。冬季項目本來就小眾,省冬運會的關注度很低,所有運動員的知名度加起來都沒有黎語冰一個人高。

  其實黎語冰也挺不理解那些線民的。他持續的狀態低迷,成績不好,按理說應該快被人遺忘了。可事實卻是,他一舉一動總有人盯著,人民群眾是有多閒?

  他把自己的困惑講給吳經理聽,吳經理一拍大腿,「拜託你回去照照鏡子,長得好看的人沒有資格過低調的生活,全國人民都不會答應的。」

  黎語冰:= =

  吳經理不忍心告訴黎語冰,他現在是國內整個冰球界罵聲最高的球員,也是身價最高的球員……簡直了,俱樂部都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

  ——

  轉眼進入十二月份,黎語冰終於可以喘口氣了。他暫時告別了「絲路杯」的賽場,要為明年一月份的世界大學生冬運會做準備。這是賽季初就確定好的,可公佈之後,網友又又又又開始吐槽了,說他慫,就知道逃避,blabla……粉黑在微博評論區吵成一團。

  有個ID「七哥木有小丁丁」意思:我冰神菜怎麼了?我冰嫂願意寵,不服憋著。

  黎語冰哭笑不得,默默地點了個讚。

  從十一月下旬開始,棠雪一個月內參加了三場中國短道速滑錦標賽的城市分站賽,並且獲得了年底北京站女子500米的入場資格。北京站比賽是最後一站,也是最重要的一站,雲集全國最頂級的選手。

  這也是棠雪目前接觸到的最高水準的賽事。

  棠校長專程趕到北京去給女兒加油。

  黎語冰也作為家屬跟去了比賽現場。

  於是兩人就這麼在觀眾席上相遇了。

  黎語冰不想挨著棠校長坐,主要是害怕棠校長脫鞋打他……

  可是他又不敢表示出一丁點嫌棄的意思,所以還是冒著生命危險坐在了未來岳父身邊。

  棠校長這些天總是聽到有人罵黎語冰。因為黎語冰確實是在被他打出家門之後才開始狀態下滑的,所以棠校長在有意無意的心理暗示之下,就莫名地對黎語冰有了一點負罪感。

  再加上老婆成天在他耳邊念叨,孩子也不容易,棠雪把人家銀行卡花得只剩下六塊五了,你覺得他們倆在一塊是誰欺負誰……這樣耳邊風吹久了,他也就承認黎語冰的地位了。

  這會兒,棠校長看了黎語冰幾眼,希望黎語冰明白他的意思:大家可以停戰、握手言和了。

  黎語冰卻不明白,也不敢和他搭話,就寒暄了兩句,然後沒話了,乖乖地坐著,目視前方。

  氣氛有點尷尬。

  棠校長突然有了長輩的自覺,感覺自己應該主動去緩和一下氣氛,畢竟是他先動手打人的。

  要怎麼既含蓄友好又不過度熱情地釋放善意、拉近關係呢?

  棠校長摸了摸腦袋,突然想到黎語冰在學校裡的昵稱。

  有了。

  於是棠校長語氣帶著那麼七分矜持三分親切地喊他:「綠冰。」

  黎語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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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

  每年,到北京站錦標賽,基本就是國家隊內戰了,那才是神仙打架,下邊的都是陪跑。今年大差不差也是這樣,電視臺解說也是對國家隊更瞭解一些。比如隊員進場時,如果是國家隊的,會介紹一下他過去的成績和現在的狀態,如果是地方隊的,除非以前在國家隊待過,否則就是一句話帶過。

  棠雪進到四分之一決賽時,小組裡有兩名國家隊隊員。解說員介紹隊員時,看到棠雪,重點關注了一下年齡,然後說:「年紀還小,今天是個不錯的鍛煉機會。」

  言外之意是和前輩切磋一下就好,不用太在意成績。

  結果棠雪竟然以小組第二的成績闖進半決賽。

  半決賽有八個選手,其中七個是國家隊隊員,棠雪混在其中,彷彿是共產黨裡混進一個國民黨特務。

  半決賽,解說員又含蓄地表示棠雪能走到現在已經很不錯了……結果那個國民黨特務又闖進A組決賽。

  解說員被打臉兩次,看來這個棠雪有點厲害,於是決賽的時候他就表示很看好這位年輕的新秀,結果棠雪發揮穩定,得了個第四名。

  畢竟,國家隊的頂尖選手們並不是吃素的。

  解說員打臉三連,感覺棠雪是來剋他的。

  看直播的觀眾們已經笑瘋了。

  棠雪沒能拿牌,自己倒並不遺憾。畢竟人家水準擺在那,今天她能闖進決賽已經不錯了。

  比賽結束,她出去找她爸和黎語冰,倆人正一塊站在場館外等她,那樣子看起來還挺融洽?

  她走到他們面前時,黎語冰遞給她一瓶飲料。

  棠校長:「晚上一起吃飯,你們想吃什麼?」

  「隨便。」棠雪說著,擰開飲料喝了一口。

  棠校長轉頭看黎語冰:「綠冰呢,想吃什麼?」

  噗——

  棠雪像個噴壺一樣,把剛喝的飲料全噴出來了。

  她握著瓶子,斜眼看黎語冰,發現他有點鬱悶委屈,但又不敢反抗,甚至連鬱悶委屈都是遮遮掩掩的。

  這得怕成什麼樣啊……

  棠雪擦了擦嘴,「爸,您以後就叫他名字吧,語冰,夏蟲不可語冰,聽起來多有詩意啊,符合您的身份,還親切。」

  棠校長點點頭,「我也覺得語冰比綠冰好聽。」

  黎語冰悄悄鬆了口氣,原來棠校長並不是要針對他。

  棠校長吃完晚飯就坐火車回湖城了,棠雪和黎語冰一同送他去車站,回來的路上,黎語冰有點困惑,問棠雪:「叔叔他不知道綠的另外一層意思?」

  「你要問他綠帽子是什麼他肯定知道,不過他們那個年齡的人比較淳樸,不像我們思維這麼發散。」

  「哦,」黎語冰摸著她的腦袋,瞇了瞇眼睛,「那他是怎麼知道我這個外號的?」

  棠雪擠了擠眼睛,「我怎麼知道,你名氣那麼大,肯定是在網上自己搜的。」

  黎語冰低頭咬她的嘴唇,「撒謊都不會撒。」

  ——

  棠雪從北京回來第三天是跨年夜。

  晚上她跟黎語冰跑出去坐摩天輪,本來打算坐完摩天輪去等倒計時敲鐘,奈何排隊坐摩天輪的實在太多,導致他們登上摩天輪時已經很晚了,零點的時候他們恰好掛在摩天輪上呢。

  敲鐘是不可能敲的了,只能敲敲黎語冰的狗頭意思一下。

  摩天輪升到頂點時,天空裡突然炸開大朵大朵的煙花。

  「好漂亮啊……」待在半空中看煙花,感覺離得很近,煙花能漂亮十倍。

  黎語冰扣著她的手,仰頭看著天空,清澈的眼瞳映著煙花的光亮,「第一個。」他輕聲說。

  「什麼第一個?」

  「和你在一起後的第一個新年,」黎語冰收回目光,低頭看她,「以後還會有很多個。」

  棠雪看著他笑,黎語冰便吻了她。

  淺淺的吻,纏綿不絕,彷彿有千言萬語想說,最後都化作柔情點點。

  「黎語冰,你會永遠喜歡我嗎?」

  「會。」

  「怎麼那麼肯定?」

  「因為,你是比煙花還燦爛的人啊。」

  ……

  從摩天輪下來,棠雪想去廣場那邊湊熱鬧,黎語冰擔心人多發生踩踏事件,拉著她離開了。

  時間太晚,宿舍樓已經關了,倆人只好去住酒店。在酒店大堂,他們發生了一點小分歧。黎語冰想訂一個房間,棠雪堅持訂兩個。她對黎語冰的虛假安利有心理陰影,現在想起來都覺得疼。

  最後當然是訂了兩個。

  而且,因為跨年夜房間緊缺,倆人房間還不在同一樓層,棠雪住在黎語冰樓上。

  她洗完澡出來時,看到黎語冰給她發了消息。

  黎語冰:棠雪,我頭疼。

  黎語冰:真的頭疼。

  棠雪有些急,下樓去找他。

  她按門鈴,黎語冰給她開門,站在門口。他背對著廊燈,她也看不出他的臉色怎樣。

  「黎語冰,現在頭還疼嗎?」

  黎語冰沒說話,突然一把將她扯進房間,按在門上親吻。吻得太過激烈,粗重的喘息噴到她臉上,燒得她頭腦一片空白。

  棠雪吃力地斜仰著頭躲開他,黎語冰便吻她的脖子,伸出舌尖兒舔她頸上肌膚。棠雪被弄得身體有些發軟,氣道:「黎語冰,你竟然裝病?」

  「沒。」

  「你不是頭疼嗎?」

  「剛才頭疼,現在不疼了。」

  「混蛋。」

  「是真的,」黎語冰抬頭看著她的眼睛,舔了舔嘴唇解釋,「只疼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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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棠雪第二天早上醒的有點晚,睜開眼睛時已經日上三竿。入眼是白色的窗紗,窗紗被外面的亮光晃得有點刺眼。她眨了眨眼睛,感覺到肩頭有人在吻她,觸感柔軟,癢癢的。

  她有些彆扭,伸手推開他的頭。

  「醒了?」黎語冰輕聲說。

  棠雪突然想起昨天晚上兩人幹了什麼,她呢,是比較有羞恥心的人,所以就沒有說話。

  黎語冰收攏胳膊抱緊她:「新年快樂。」

  「唔,新年快樂。」

  棠雪起來穿衣服,穿好衣服又爬進被窩裡。身上沒力氣不想起床。

  黎語冰下床,從大衣裡掏出一個黑色的巴掌大的小盒子,盒子薄薄的,放進大衣口袋裡剛剛好。

  「新年禮物,昨晚忘了給你。」他把盒子遞給棠雪。

  棠雪笑了笑,接過盒子,靠在床前拆禮物,一邊拆一邊說,「黎語冰,我也有給你準備禮物哦,在我包裡,一會兒拿給你。」

  「嗯。」黎語冰笑著應了一聲,坐在她身邊,一手攬著她的肩膀,低頭看著她拆盒子。

  黑色的硬紙殼表面印著銀色的不認識的logo,棠雪沒在意,一心想看禮物是什麼。她扒開盒子,見裡面躺著一副手套。

  不是普通的手套,是短道速滑專用,防切割材質,純白色,手套背面印著圖案,粉紅色的線條,有點眼熟。

  咦?

  棠雪舉著手套仔細端詳,完了又看那禮物盒的表面,發現兩個圖案是一樣的。

  「這是什麼牌子呀,我怎麼沒見過?」她有點奇怪。

  黎語冰揉了一把她的腦袋,「笨。你再看看。」

  她於是又看那圖案。圖案線條設計得簡單飄逸,她拿出了寫作業的細心,看了一會兒,終於從那圖案裡看到了一點門道。

  「一個字母I,一個字母T,這裡,這是個心形吧?」

  「嗯。」

  「I,黎,T,棠……」棠雪突然頓住,扭臉看他。

  黎語冰眼裡帶著笑意,點了點頭。

  棠雪感動壞了,眼眶澀澀的,她用指尖小心翼翼地描繪著那個圖案,問:「這是你設計的?」

  「我請咱們學校設計系的人設計的,」黎語冰說著,又補充道,「他是男的。」

  棠雪本來都快感動哭了,這會兒又被他逗笑,「誰問你男女了。」

  「你不問我也要說,」黎語冰指了指手套上的圖案,「以後這就是我們的專屬logo。」

  「哦?」

  「我們倆都帶著logo比賽,夫妻同心,戰無不勝。」

  棠雪臉一紅,看向窗戶,「去,誰跟你夫妻了。」

  黎語冰一挑眉,「你昨晚說過什麼還記得嗎?穿上衣服就不認人了?」

  「你閉嘴……」

  ——

  棠雪給黎語冰準備的新年禮物是一條圍巾。黎語冰別出心裁的logo在前,她突然感覺自己這圍巾有點拿不出手了。

  怎麼辦呢?

  有了。

  棠雪對黎語冰說,「黎語冰,這圍巾我先拿回去,讓廖振羽幫忙縫個logo上去。」

  黎語冰從她這句話裡提煉了一個重點:「關廖振羽什麼事?」

  「廖振羽手巧,而且喜歡做手工。他做過好多小熊小兔子,還有小貓小青蛙,我書包上掛的那隻小兔子就是他做的。」

  黎語冰想像力有限,真沒辦法把廖振羽那個濃眉大眼的漢子和手工小兔聯繫到一起,實在太違和了。

  棠雪繼續解釋:「所以我讓廖振羽縫logo,比我自己弄成功率會高一點。」

  「不用了,」黎語冰不想接受一個大男人給他貼身衣物上縫東西,感覺怪怪的。他扯著圍巾的一角,往棠雪嘴上捂了一下,「印一個吻就好了。」

  棠雪眨著眼睛看他。

  黎語冰收好圍巾,見她還在看他,也不說話。他問:「怎麼?」

  「小妖精。」

  黎語冰:= =

  ——

  1月15號,世界大學生冬季運動會拉開序幕。

  比賽地點在中國的中部城市芸城,棠雪和黎語冰一起隨著霖大冰上運動隊出發,到芸城時,這裡下起了小雪,城市在雪花的籠罩下,變得潔白漂亮。

  可能是因為自己名字裡帶個「雪」字兒,棠雪對雪是百看不厭。她坐在大巴車裡,趴在玻璃窗前,笑嘻嘻地看著外面的雪景。

  黎語冰坐在她旁邊,仗著自己胳膊夠長,狗爪無聊地搭在她頭頂上,遇到車顛簸時,他的手總是能第一時間滑到她腦門前,防止她撞到車窗;等顛簸過去,手又退回到頭頂,揉兩把毛,繼續搭著。

  倆人這樣子被人拍了偷偷發到網上,粉絲們津津有味地磕著狗糧。

  ……

  冰球比賽從開幕式的第二天就有,一直持續到最後一個比賽日。短道速滑的正式比賽則是從18號開始,棠雪的女子500米在19號,再之後是女子3000米接力。

  18號這天,棠雪沒比賽,黎語冰有場比賽在下午,棠雪跟領隊那邊打了個招呼,跑到冰球項目的比賽場館去看黎語冰。

  黎語冰出場時,不出意外地又用了粉色膠帶纏的球杆,不過這次膠帶上印了奇怪的圖案,不少人注意到了這一點,好奇地討論。

  中國隊這場對戰的是瑞士隊,中國隊坐擁主場優勢,一上來就打得很積極,黎語冰表現超凶,不到五分鐘就打進一粒進球。

  比賽進行到第十六分鐘時,蔣世佳傳球給黎語冰,黎語冰抬杆射門。他找的位置很好,抓住對方防守空虛的區域,棠雪幾乎以為中國隊又要得一分了。

  然而,黎語冰微微揚起的球杆卻並沒有落下來,而是在半空中滯了一滯,突然,球杆毫無預兆地脫手,咣當當,落在冰面上。

  緊接著,黎語冰身體晃了一下,整個人倒了下去。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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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

  棠雪看到黎語冰突然倒地,心口重重一跳,猛地站起身。

  現場觀眾也有些迷茫,大螢幕播放了畫面重播,畫面顯示黎語冰並未遭到攻擊。

  總不能是假摔吧?

  可是黎語冰摔下去之後就沒起來,身體無力地癱倒在冰面上。現場的醫護人員上去把他抬走,黎語冰毫無反應,任人擺弄。

  棠雪急急忙忙地退場往外走,她必須確定他安然無恙,立刻,馬上!

  出了觀眾席,她給吳經理打了個電話。

  吳經理現在相當於黎語冰的經紀人,這會兒在電話裡回道:「棠雪,我們正在往醫院趕,離這裡最近的是芸城人民醫院。你一會兒自己過來吧。」

  棠雪哆哆嗦嗦地答了個「好」。

  掛斷電話,她大腦裡亂糟糟地,閃過很多可怕的念頭。但她強迫自己不要去想。

  不敢想,她害怕萬一因為胡思亂想成真了。

  她強制清空大腦裡的想法,面無表情地出去,打了輛車直奔醫院。

  到醫院,棠雪還沒找到吳經理,先被好幾個記者認出,記者圍過來嘰嘰喳喳地問問題。

  棠雪紅著眼圈看他們:「你們眼裡是不是只有新聞,沒有人性啊?」

  記者被她問得愣了一下。棠雪推開他們,一邊走一邊撥吳經理的電話。有兩個記者不甘心,舉著手機尾隨她,棠雪扭頭看到,一陣怒火,劈頭搶過手機,使勁往地上一甩。

  啪!

  手機在重擊之下,碎成了爛甜瓜。

  記者怒道:「你幹嘛?!」

  棠雪冷漠看著他:「再跟著我,下個碎的就是你的腦袋。我,說到做到。」說完,轉身一邊和吳經理通電話一邊繼續往前走。

  記者留在原地怒道:「我要曝光你!」

  棠雪扭臉看了他一眼,詭異地笑:「你知道我爺爺是誰嗎?」

  記者張了張嘴。確實有網上傳言,這小姑娘來頭很大的……

  棠雪裝完x,總算甩掉那幫人,找到吳經理。

  吳經理他們也才到了沒多久,這會兒正在帶黎語冰做檢查,除他之外,球隊領隊和教練助理也都在,他們跑前跑後的,一會兒又應付各種電話,棠雪沉默不語地跟在黎語冰身邊,看著病床上臉色蒼白一動不動的黎語冰,眼淚啪嗒啪嗒地掉。有那麼一瞬間,她感覺自己被全世界遺棄了。

  因為是突然暈倒,也沒什麼預兆,黎語冰先做了心臟和腦部的檢查。

  腦電圖和腦ct圖出來之後,他被轉到了神經外科。

  神經外科的醫生拿著片子看了一會兒,問:「病人最近頭部受過傷嗎?」

  幾人均搖頭。教練助理說:「他最近沒受過傷,我們訓練和比賽都有戴護具的。」

  「確定?再好好想想。」

  棠雪突然想到一件事,「醫生,他以前腦子被冰球撞過一下。」

  她這麼一說,教練助理也想起來了,然後又搖頭,「那是九月份的事了。」

  醫生問道:「九月幾號?」

  「10號,我記得很清楚,是絲路杯的揭幕戰。」

  「撞的哪兒?」

  棠雪摸了摸自己後腦某個部位,「這裡。」

  「真是命大。」醫生單純為這個位置感慨了一句。

  棠雪又哭了,「醫生,他到底怎麼了啊……」

  醫生也沒辦法立刻給出答案,仔細問了當時受傷的情形之後,把診室有經驗的大夫召集起來開了個會,大家輪流看片子,看完討論。

  棠雪在病房守著黎語冰,等診斷結果,感覺等了有一萬年那麼久。

  醫生討論完,宣佈診斷結果時,吳經理把棠雪也叫上了。

  「初步診斷為加速性顱腦損傷導致的遲發性顱內血腫。」這是醫生的結論。

  棠雪沒聽太懂,「什麼意思,他病情加速了嗎?」

  「不是……加速性顱腦損傷是受傷的一種方式,靜止的頭部被飛行的物體撞擊,」醫生耐心解釋道,「是當時冰球打他那一下導致的。」

  「可他當時檢查沒問題啊,一星期之後我媽媽還讓我帶他去複檢,也沒問題的。」

  「是遲發性的,意思是當時檢查不出來,可能只是血管受創但沒出現血腫,後來才開始有症狀。」

  棠雪張了張嘴,腦袋裡突然閃過一些畫面,「他說他反應慢了,」她臉色變得蒼白,「我以為那是因為他壓力太大,我早該想到的……我早該想到的!」

  吳經理拍了拍她肩膀,「棠雪,那不是你的錯。」

  「我早該想到的……」棠雪捂著臉哭泣。

  醫生安慰她:「遲發四個月的情況確實不多見。你早想到,也未必能檢查出問題。」

  教練助理問醫生:「醫生,那現在怎麼辦?」

  「你們可以選擇保守治療。不過我們的建議是儘快做手術。」

  「什麼手術?」

  「開顱。」

  棠雪被這兩個字嚇得腿一軟,吳經理扶了她一把,才沒讓她摔倒。

  ——

  棠雪坐在病房外發著待。昨天還活蹦亂跳跟她打嘴仗的人,今天就昏迷不醒,要切開腦子?不,這不是真的,太搞笑了。她一定是在做夢,夢醒了就一切都好了。

  吳經理跟黎語冰的父母通了個電話,報告了最新的情況,然後他走過來把手機遞給棠雪:「棠雪,黎語冰的媽媽要跟你講話。」

  棠雪接過電話,「喂,阿姨。」說著,眼淚又流下來了。

  「棠雪,」黎媽媽的聲音也帶著哽咽,「情況阿姨都知道了。」

  「阿姨,是我不好,我沒照顧好他。」

  「不,這不怪你,棠雪。你已經很好了。你聽阿姨說,我已經讓人聯繫了芸城最好的神經外科大夫。現在我和你叔叔正在往機場趕,最快一班航班是今晚六點鐘的,但今天湖城這邊天氣不好,可能會有延誤,我們也不確定幾點到。」

  「阿姨……」

  「如果我們不能及時趕到,語冰手術需要簽字的地方就由你來簽。你也是他的家人。棠雪,語冰有跟我講過,他想和你結婚的。」

  一句話讓棠雪徹底淚崩了。

  吳經理看著哭成淚人的棠雪,心裡也挺不忍心的。還是個小姑娘呢,就要面臨這種生死的沉重。

  棠雪接完黎媽媽的電話,給她媽打電話,又哭。她這一天快把一輩子的眼淚流光了。

  傍晚吳經理買了飯,棠雪一口也吃不下。吳經理勸道:「多少吃點,你明天不是還有比賽嗎。」

  「他說明天要去給我加油的,」棠雪看了眼病房的門,「騙子。」

  吳經理歎了口氣,「吃點吧,比賽還是要比,你明天代表的是中國。黎語冰肯定也想看到你為國爭光。」

  棠雪幾乎是強迫地往嘴裡塞了點東西,艱難地吃過晚飯,接到褚霞那邊的電話,褚霞安慰了她幾句,提醒她今天要回酒店,明天比賽。

  但她現在沒心思去想比賽的事。

  晚上十點,距離黎語冰昏迷已經超過六個小時。棠雪走進住院醫生的辦公室,聽對方講解手術風險告知書。

  住院醫生是個溫柔可親的阿姨,她告訴棠雪,黎語冰做完手術,有可能癱瘓,有可能變成智障、植物人,甚至有可能直接死掉……

  她說一個可能性,棠雪就流一次眼淚,哭到後來,棠雪無助地拽著她的衣角,幾乎是哀求的語氣:「醫生,我男朋友他身體很好的。你說的這些都不會的,對吧?」

  住院醫生沒辦法點頭,有些安慰會被患者家屬視作承諾,醫生不敢做任何保證。看著小姑娘怪可憐的,住院醫生說道:「其實,他如果不是身體好,也活不到現在。後腦遭受重擊的死亡率很高。電視上那些打後腦勺把人敲暈的橋段,都是騙人的,那地方重擊之下很容易出人命。」

  這招反向安慰確實起了效果。棠雪提心吊膽的同時又有點慶幸,畢竟黎語冰現在還是活的。

  那之後棠雪在手術同意書上簽了字,簽字的時候手一直在顫抖。她簽完字,醫生說道:「手術安排在明天下午一點鐘。」

  簽完字,棠雪不想走,坐在醫院走廊發呆。球隊領隊和教練助理都離開了,只留下吳經理一人。

  出這麼大事兒,吳經理也很忙,一直用手機刷著消息,應付各路問候的人。關於黎語冰的情況,俱樂部還沒有正式通報媒體,但有些人已經聽到風聲,傳出去,在網上掀起軒然大波。

  輿論開始聲勢浩大地反轉,許多人自發地組織祈福活動,網路熱度驚人。

  然後有人跳出來說:曾經那些罵黎語冰的人,你們欠他一句道歉。

  黎語冰受傷的時候吳經理沒哭,現在看到這些反轉言論,突然就鼻子發酸了。黎語冰被人罵了那麼久,被人編段子,被造謠,被公開侮辱……只因為他是公眾人物,所有人都可以肆無忌憚地踩著他刷存在感。

  而現在,命運終於給了他一個公道,卻是以這樣的方式。

  ——

  黎氏夫婦晚上十一點半才到醫院,身後還帶著個秘書。見面說了些情況,黎媽媽立刻讓秘書把棠雪送回酒店。

  「你明天還有比賽,這裡有我和你叔叔看著。」

  棠雪失魂落魄地回到酒店,輕手輕腳地走進房間時,看到張閱微還沒睡。雖然張閱微和她在隊裡總是吵嘴,可是,也不知道褚教練是什麼想法,反正每次出去比賽,都把她們倆安排在同一標間。

  這會兒,棠雪腫著個核桃眼看張閱微,發現張閱微沒比她強多少,眼睛也是又紅又腫,一看就是哭過。

  「你怎麼了?」棠雪問道。

  「關你什麼事。」

  「你喜歡黎語冰。」

  「我……」張閱微想否認,但是見棠雪一臉篤定,她於是心虛地扭臉,小聲說道,「對不起。」

  「道歉幹什麼,」棠雪走過去坐在她床邊,「那隻狗,人見人愛,有什麼難以理解的……但是你以後不許和他多說話。」

  「我從來沒和他多講過話,」張閱微有點無辜,又問,「他現在怎麼樣了?」

  棠雪把今天醫院裡的情況說了,說完抱著張閱微哭。她從來沒有這樣脆弱過。

  張閱微的悲傷就被棠雪的痛苦衝淡了,開始安慰棠雪。兩人說了會兒話,張閱微說:「睡覺吧,明天還有比賽。」

  「我睡不著。」

  「你睡不好怎麼比賽。」

  張閱微也不知道自己哪根弦沒搭對——大概是因為棠雪實在太可憐了,也可能是出於照顧好黎語冰女朋友的責任感——她為了讓棠雪睡覺,抱著棠雪,兩人擠在一張床上,她一下一下地拍著棠雪的後背。就像小時候媽媽哄她睡覺那樣。

  棠雪竟然真的被張閱微拍睡了,這一覺雖然睡得不怎麼安穩,不過第二天精神還是恢復了很多。早上她爬起來收拾了一下,馬上要去醫院找黎語冰。

  張閱微在她身後提醒她:「褚教練說了,你九點鐘之前必須去速滑館集合簽到,否則記大過。」

  「知道了!」

  張閱微立在門口,看著空蕩蕩的走廊,自言自語道:「我以後不會喜歡你了。」

  已經消失在轉交的棠雪突然又噔噔噔跑回來,抱了張閱微一下,「謝謝你,張閱微。」

  張閱微挺不適應的,翻了個白眼,「神經病,快走吧。」

  ……

  棠雪一路上想了許多,從生老病死想到人與命運的抗爭,昨天被打擊得神志全無,今天終於能正常思考了,感覺像是重新活了一遍。

  唔,雖然心情還是很糟糕。

  到醫院時,她遇到昨天那個值班的住院醫生,還沒下班。醫生說道:「我聽說你今天有比賽,比賽加油。」

  「謝謝你,他……他怎麼樣了?」

  「今天下午會進行手術,醫生已經到位了。你可以去看看他。你們竟然請動了齊醫生。」

  「齊醫生是誰?」

  「一個沒有失過手的醫生。」

  棠雪從昨天盼到今天,終於迎來一個比較好的消息。

  她輕手輕腳地走進病房,黎語冰還在沉睡。她坐在病床邊,握住他的手。

  黎語冰的掌心竟然還是滾燙的,像平常他們無數次牽手時的樣子。棠雪感受著熟悉的溫度,眼圈一紅,眼淚差點又掉下來,她吸了吸鼻子,自言自語道:「說好今天不哭的。」

  「黎語冰,你做手術的時候,我正在比賽,」棠雪雙手抱住他的手掌,「我們,都加油,好嗎?」

  黎語冰沒有回答,安靜地躺著,像童話裡的睡美人。

  「你知道嗎,我其實有想過,」棠雪看著他沉靜的睡顏開口,淚珠終於是滾落下來了,「我怎麼會喜歡你。你真的不是我喜歡的類型……後來終於想明白了。我對邊澄、對喻言,喜歡僅限外表,只有對你,我喜歡的是你的靈魂,這才是愛情真正的模樣啊。我有時候會遺憾,遺憾我們錯過了那麼多年,會想,如果當時不分開,是怎樣的情形呢……可後來,我又對命運充滿感激。感謝它帶你離開,讓你成為更好的你;感謝它,把更好的你帶回到我面前。你跟小時候真的一點都不一樣了,你現在有一顆強大的靈魂。自信,勇敢,堅定,無畏……我從昨天到今天,祈禱過很多次,祈求了各路神仙,從中國的到外國的,但是我現在覺得,只要相信你就夠了。黎語冰,我相信你能挺過這一次,別忘了我們的約定,我還等著跟你一起參加北京冬奧會呢。然後,你知道嗎,我還想過,冬奧會我得了冠軍,你在現場跟我求婚,」棠雪說到這裡笑了,臉上淚痕未乾,她繼續說,「然後我們結婚,生兩個小孩,大的叫蛋蛋,小的叫二蛋蛋。夏天的時候,我們全家人一起去山上看星星……」

  她絮絮叨叨地暢想了許多以後的生活,最後說道,「我要走了。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我,放心吧,等你醒來咱們又會多一塊金牌……記住,誰都不許爽約,」說著,低頭吻了他的掌心,「我在終點等你。」

  她吻他掌心的時候,護士正好走進來看到,那畫面好唯美,護士很感動。然後等棠雪離開之後,護士哢擦哢擦,把黎語冰的頭髮都剃光了。

  上午,傳說中的齊醫生到醫院,見了病人家屬一面。齊醫生今年有四十三歲了,因為保養得太好,看起來只有三十歲出頭。黎爸爸沒看過他的資料,現在看外表有些不放心,總覺得這位醫生看著太年輕了,年輕醫生再優秀,也是經驗不夠啊。

  黎爸爸實在擔心兒子,就含蓄地問了一下齊醫生的工作經歷。

  結果齊醫生脾氣還挺大,沒好氣道:「我開過的腦子比你吃過的豆腐腦都多。」

  黎爸爸愣了一下,好脾氣地說:「我從來不吃豆腐腦。」

  齊醫生離開後,黎媽媽對老公說:「他是個好醫生,醫術是很高超,業內有名氣的。不過他這脾氣,竟然沒有被病患家屬毆打過,運氣也是蠻好的。」語氣頗為感慨。

  護士帶著黎語冰去做了術前檢查,又拍了一次片子,資料送到齊醫生手裡。一台手術要參與的人很多,大家要提前討論一下手術操作流程、可能存在的情況、要注意的事項,等等。

  齊醫生拿到黎語冰的檢查資料,對比了一下兩次拍片,又看了看顱內壓監測值,和其他一些資料,突然一聲由衷地感慨:「哎呦臥槽?!」

  其他人都是一驚,問道:「怎麼了齊醫生?」

  「看看吧,血腫呈吸收期改變。」

  「咦,真是誒……齊醫生,那手術還要不要做了?」

  「做什麼,推回去,輸液吧。」齊醫生背著手出門。他一邊走一邊用罵罵咧咧的、又頗為豔羨的口吻說:

  「年輕真TM好啊。」

  ------------------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黎語冰:我就知道,我是充話費送的。我醒來要是有什麼異常,勞資一球杆把你抽到月亮上去。

  林初宴:兄弟你過來,讓我告訴你什麼是親生的,什麼是充話費送的。

  黎語冰:哦?

  林初宴:親生的有車車,充話費的沒有。#微笑#

  黎語冰:……謝謝,感覺很安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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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來芸城之前,關於女子500米這個項目,棠雪曾一度被視作與張閱微、龐霜霜有著同樣的奪金實力。因為她近期的比賽成績很好。

  不過現在,褚霞已經聽說了黎語冰的情況,對棠雪也沒抱太大希望,只要別玩棄賽就行。比賽前,她對張閱微左叮嚀右囑咐,對棠雪卻只交代一句話:「放鬆滑, 不要有壓力。」

  結果,張閱微和龐霜霜竟然接連出了問題。張閱微四分之一決賽失誤摔出賽道,龐霜霜半決賽時過彎扶冰,手不小心扯到了後面強行超越的義大利選手,兩人一起被判犯規。

  反倒是棠雪,在許多人同情的目光裡,默默地一路滑進了A組決賽。

  褚霞莫名有一種天意弄人的感覺。

  但是,等決賽的全部名單一出來,幾乎所有中國教練都感覺眼前一黑。

  ——A組決賽四個人,有三個是韓國選手。

  韓國的體育圈風氣不太好,時常會做一些為了勝利不擇手段、違背體育精神的勾當。比如在足球比賽吹黑哨,在羽毛球比賽用空調控制風向以幫助本國球員贏球……

  總之呢是各種腦洞大、不要臉。

  這種不好的風氣一樣蔓延到韓國的冰雪界。韓國短道速滑的實力本身是很強,但他們搞三搞四的水準也是穩居世界第一,冰刀鏟過很多運動員。如果在某場決賽裡有兩個韓國運動員,那麼分出一個來負責干擾其他選手、保障另一個隊友奪金,這對他們來說是常規操作。

  而現在,棠雪一人要面對三個韓國人。

  教練們心裡都挺鬱悶的,這他媽還打個屁,保命要緊吧!

  褚霞決賽前跟棠雪溝通了一下,主要講棠雪有可能在哪裡、被怎樣針對。

  棠雪今天話很少,聽褚霞說話,只是點頭,也不作聲。

  褚霞微微歎了口氣,「去吧,記住,安全第一。」

  棠雪又點了一下頭。

  之後是上場。

  她在半決賽成績最好,所以排第一賽道。現場播報員點她的名字時,觀眾席上響起了一片掌聲。

  畢竟是中國主場,中國觀眾還是很多的。

  棠雪臉上沒什麼表情,滑上出發線。做準備動作之前,她突然閉著眼睛抬起雙手,掌心覆在唇前。

  許多人以為她在親吻掌心,只有一個人知道,並不是。

  她在親吻手套。

  選手們一個個被點到名,一個個上到出發線。

  現場氣氛很緊張,幾乎沒有人說話,偌大的場館一片安靜。

  電視臺解說也是一陣沉默。

  發令槍響。

  棠雪身上像是裝了個聲控開關,幾乎在槍響的那一刻就出發衝出去,眨眼的功夫搶到領滑位置,之後便與第二名拉開距離。

  再然後,這個距離漸漸地、一點一點地擴大著。

  一馬當先,一騎絕塵。

  犯規?也要你能摸到我啊。

  現場呼喊聲地動山搖,電視臺解說激動地嘶吼:「棠雪加油!保持優勢!穩住!……就剩一圈了!穩住穩住……啊!好樣的漂亮!恭喜棠雪,恭喜她,這個冠軍來的太不容易了……」

  解說突然哭了。

  所有人都知道這個女孩從昨天到今天經歷著什麼,知道她是頂著怎樣巨大的壓力比賽。比賽名單出來時,大家對她的心疼是多過期待的,很多人已經在心裡為她找好了理由。

  可是她不。

  壓力大又怎樣,整個韓國隊的黑手包抄又怎樣?

  儘管來。

  我、不、怕。

  「恭喜棠雪,」直播間的嘉賓是退役職業選手,比解說淡定一些,但也濕了眼眶,「後生可畏,我從她身上,看到了這一代滑冰人的希望。」

  ……

  裁判團確認成績之後,棠雪披著五星紅旗在冰面上滑行,這是冠軍的特權。拿了冠軍,她自然滿意,但也並沒有太多激動歡喜。她的魂兒好像是落在了醫院,現在幹什麼都提不起精神。

  她披著國旗一邊滑行,一邊機械地朝觀眾席揮手致意,當然,揮手的方向主要是中國觀眾。

  中國觀眾激動地抖國旗回應她。

  觀眾席上密密麻麻都是人,棠雪離得遠,一眼掃過去,自然分不清楚誰是誰。

  但是有一個人的腦袋吸引了她。

  真的,好亮啊……

  那是一個光頭。沒有頭髮了,淺色的腦袋,與周圍形成鮮明對比,就像一堆黑豆裡混進了一顆黃豆,而且光頭還反光……給人感覺同樣是腦袋,他的腦袋比別人的亮八度。

  真是一個自帶佛光效果的男子啊!

  棠雪忍不住又多看了光頭一眼。

  這一眼,她怔住了。

  黎語冰坐在觀眾席上,清澈溫柔的視線,穿越人海,落在她身上。

  棠雪看著他的方向,突然無聲地哭了,眼淚刷刷地止不住,在臉上留下兩道淚痕,特別明顯。

  「什麼情況?」電視臺直播間的工作人員一陣奇怪,導播吩咐攝像:「快,鏡頭調一下方向,看看她在看什麼。」

  攝像師準確無誤地捕捉到人群裡的光頭。倒不是說他業務多精湛,實在是……太顯眼了啊……

  這會兒,本來電視臺已經切到賽後講解的環節了,一聽說現場的狀況,馬上切回到現場。

  解說員看著觀眾席上的光頭,有點不太確定地問:「這是黎語冰吧?是吧……?」

  待確定之後,解說員看著黎語冰旁邊的輸液架,壓下心頭疑惑,由衷地感歎道:「沒頭髮也還是這麼帥氣。」

  ……

  棠雪回過神後,擦了擦眼淚走下場,領完獎後,急急忙忙地跑去休息室。

  黎語冰果然在那裡。

  他坐在輪椅上,一手平放在扶手上,手腕上正在輸液,旁邊立著輸液架。

  棠雪走向他,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碰碎眼前的畫面。走到他跟前時,她抬手摸了摸他的臉。

  唔,是有溫度的,真實的。

  黎語冰眼裡帶著一點暖意,仰臉看著她。

  棠雪捧著他的臉,仔仔細細地檢查他的腦殼。腦袋完好無損,沒有任何傷口縫合的痕跡。

  她有點奇怪:「沒做手術嗎?」

  「醫生說不用做了。」

  「太好了,快嚇死我了。我昨晚做夢你變智障了。」

  黎語冰聽到前半句還挺感動的,聽到後面,有點繃不住,抬手捏了一下她的手。

  棠雪摘下脖子上的金牌,攏了攏綬帶,遞給他。乖巧的樣子,頗有小學生交作業的風采。

  這是她出道以來分量最重的一塊金牌了。黎語冰將金牌收進口袋裡,朝她勾了勾手指,「過來。」

  「幹什麼?」棠雪彎腰看他。

  「再近一點。」

  棠雪又彎了彎腰。黎語冰向前傾身,親了她一下。

  「獎勵。」他笑道。

  棠雪心裡有點甜,直起腰摸了摸嘴唇,聽到門口有響動,她一扭頭,發現外邊好幾個人探頭看他們,有認識的也有不認識的。

  她一下紅了臉,「叔叔阿姨……」

  黎媽媽笑:「你們繼續,不用管我們。」

  她說完這話,幾人一起收回腦袋。

  棠雪:= =

  黎語冰抬高聲音朝門外喊道:「先回去吧。」

  棠雪今天沒比賽了,跟褚霞打了個電話說一聲便跟黎語冰一起回醫院。路上黎媽媽和棠雪說:「你知道語冰他醒來的第一句話是什麼嗎?」

  棠雪看著黎語冰,說了個比較符合常識的猜測:「我的頭髮呢?」

  「哈哈哈哈!」黎媽媽一陣爆笑。

  車裡其他人也在笑,但是不敢笑出聲,畢竟要考慮病號的心情。

  黎語冰感覺到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女人輪流往他心口插刀子,生無可戀。

  他狠狠地看了棠雪一眼。

  棠雪知道自己猜錯了,問黎媽媽:「到底說了什麼?」

  「他說……」

  黎語冰出聲制止:「不許說。」

  「好,不說不說。」黎媽媽安撫道,接著就湊到棠雪耳邊,抬手攏著嘴。

  黎語冰又強調了一遍:「不許說。」

  「哎呀,放心啦,我就是和棠雪說一點悄悄話,」黎阿姨說著,轉頭偷偷對棠雪說道,「他醒來第一句話是,棠雪呢。」

  ……

  回到醫院,黎語冰乖乖回到病床上,病房裡只剩他們兩個人時,他神色平靜地看了她一會兒,突然開口:「生兩個小孩,老大叫蛋蛋,老二叫二蛋蛋?」

  棠雪:「………………」

  她不自覺地擠了擠眼睛,裝傻:「啊?」

  「這麼多年了,取名的水準一點長進也沒有。」

  「不懂你在說什麼。」

  「心虛緊張的樣子也沒變。」

  棠雪一挑眉,「我沒變,你變了。」

  「哦?我怎麼變了?」

  「你變成光頭了。」

  「……」

  k.o.

  黎語冰一臉鬱悶的樣子讓棠雪有點心軟,畢竟他還輸液呢。她於是主動停戰,問他:「你早就醒了?」

  「沒有。」

  「那你怎麼聽到我講話?」

  黎語冰想了一下,笑:「我以為我在做夢,只是試探你一下。」

  呵,年輕人,囂張哦。

  棠雪咬了咬牙,瞇著眼睛看他。

  黎語冰覺得她這樣簡直爆可愛,他拉了拉她的手,「不要生氣。」

  「黎語冰,等你好了我再暴打你的狗頭。」

  「我就和你不一樣。」

  「哦?」

  黎語冰意味深長地笑,「等我好了,我要好好地疼你。」

  ……

  黎語冰好得很快,輸了一星期的液就出院了。這一星期,棠雪的女子3000米接力也比完了,又拿到一塊金牌。

  黎語冰的光頭照被發到網上,獲得一致好評,網友認為黎語冰的顏值抗打擊能力太強了。

  比完三千米接力,棠雪無所事事,每天去醫院找黎語冰玩,給他拍了很多照片留紀念,拍完了又ps,給光頭冰ps了不同的髮型,男女老少皆有。

  黎語冰不小心看到了,看完感覺自己血壓都變高了。

  有一次棠雪發了一條微博,找了張光頭強照鏡子的圖片,配文:

  ——魔鏡魔鏡,誰是這個世界上最帥的光頭?

  ——當然是黎語冰啦!

  評論一水的哈哈哈,大家都很嗨皮。當天晚上,好多人效仿這個格式發微博,「最帥光頭黎語冰」上了熱搜榜。

  黎語冰把棠雪幹的這些好事兒全部一筆一筆地記在小本本上,等著,等他好了,跟她算總帳。

  ……

  黎語冰出院那天,他爸媽已經回去了,棠雪陪他出院,倆人回到酒店。

  蔣世佳今天比賽結束得早,這會兒就在酒店洗手間,大白天的光線很好,他也沒插房卡。

  棠雪和黎語冰都沒發現,以為沒人。

  蔣世佳正坐在馬桶上玩手機呢,就聽到開門聲和腳步聲,然後是棠雪的聲音:

  「你給我摸一下。」

  「不。」冰哥的聲音,語氣堅決。

  我去!蔣世佳感覺好刺激,耳邊好像有個旁白在讀:歡迎來到成年人的世界。

  棠雪:「你就給我摸一下嘛,這裡又沒人。不要不好意思。」

  蔣世佳瞪大眼睛。嫂子好奔放!

  冰哥依舊在拒絕:「不要。」

  冰哥誒,你要不就從了吧……

  「求求你了,求求你了黎語冰。」棠雪拿出了撒嬌賣萌。

  黎語冰終於從了:「就摸一下。」

  蔣世佳抬手捂住嘴。非禮勿聽非禮勿視……

  黎語冰:「夠了。」

  棠雪:「再摸一下再摸一下!別動!嗚嗚,好爽啊!」

  黎語冰:「你現在像個變態。」

  蔣世佳快好奇死了。冰哥他為什麼這樣的不情不願呢?難道嫂子對他做了什麼?

  到底做了什麼?根據他的閱片經驗完全想像不出好麼!

  對不起了冰哥,我只是好奇,我就看一眼。蔣世佳在心裡默默地和外邊倆人道了個歉,然後收拾了一下,爬到浴缸裡,悄悄地拉開浴室簾的一角,透過玻璃牆看向臥室。

  這會兒,黎語冰和棠雪都坐在床上,黎語冰面無表情,棠雪一臉滿足,而她的手,正放在黎語冰那剛剛生出一層青色髮茬的禿腦瓢上。

  摸啊摸的。

  蔣世佳:「……………………」

  想去消協告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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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 終章

  晚上黎語冰坐在寫字臺前看書,蔣世佳無所事事,拍了張黎語冰的照片,套濾鏡發微博。發冰哥的照片漲粉快,這是整個球隊都有的常識。

  發之前,蔣世佳很有民主精神地問了黎語冰一句:「冰哥,我發你照片啦?」

  「隨便。」

  蔣世佳發了照片,看著冰哥的光頭,手有點癢。白天冰嫂的反應太讓人印象深刻了,冰哥腦袋的手感到底有多好?

  好想知道啊!

  蔣世佳這人哪兒都好,就是好奇心太重,這會兒焦躁地在房間裡踱了幾步,終於壯起膽子,繞到冰哥身後,手按在他的光頭上,輕輕摩挲了一下。

  黎語冰像是震驚到了,愣了一秒鐘,這才轉頭,抬眼,一言不發地看著蔣世佳。

  蔣世佳腦子裡莫名其妙地蹦出一句臺詞,沒有思考便脫口而出:「和尚摸得,我摸不得?」

  等等,這是哪裡的臺詞啊?冰哥……冰哥的眼神好可怕!

  蔣世佳想跑,可是已經來不及了。黎語冰捉住他的手腕,毫不留情地往地上一甩。蔣世佳整個人被甩到地毯上, 隨之,冰哥穿著一次性拖鞋的腳踩在他胸口上。

  「冰哥冰哥我錯了,饒命……」蔣世佳躺在地上求饒。

  黎語冰一腳踩著他,繼續看書。

  蔣世佳發現冰哥有兩副面孔。在兄弟面前高冷霸道,在媳婦面前聽話乖巧,虛偽得很。

  ……

  大運會最後一個比賽日有喻言的專案。

  喻言並沒有如傳言那樣,在霖大退學。之前他私自跑去北京,期末考試全部缺考,梁女士乾脆給他辦了休學手續,所以他依舊算是霖大的學生。

  因為他本身是體育特長生,在自己的專業領域成績很好,因此校方對他態度也很寬鬆。

  喻言的比賽,棠雪去看了,擔心黎語冰多想,把他一塊叫上了。

  她沒想到會遇見喻言他媽媽。

  梁女士看起來心情不錯,竟然對棠雪笑了笑,把棠雪嚇了一跳。

  「謝謝你,」梁女士說,「喻言他最近好多了。」

  「不客氣。」棠雪唯一的感覺是,喻言的演技越來越好了呢。

  梁女士歎了口氣,「我有的時候不知道怎麼跟你們年輕人溝通。」

  棠雪莫名地有點同情她了,想了想,說道:「都說母愛是天性,其實孩子愛媽媽也是天性。但不管多愛,都不能把對方據為己有,因為愛之外,還有自由與自我。」

  梁女士聽完這話,默不作聲地看著她。

  棠雪被她盯著,有點彆扭,「怎麼,我說得不對嗎?」

  「不是,」梁女士搖頭,笑了一下,「我只是突然想,如果以後有一個你這樣的兒媳婦,也還不錯。」

  黎語冰本來只是立在棠雪旁邊當背景板,聽到這話,十分不樂意了。幾個意思,當媽的幫兒子撬牆角嗎?旁邊還有一個大活人呢,沒看到?非要我摘帽子才能注意到嗎?

  沒等他抗議呢,棠雪開口了,訕訕一笑答道:「我可不想要您這樣的婆婆。」

  幹得漂亮。

  黎語冰牽了牽嘴角,抓著棠雪的手,對梁女士強調:「她已經有婆婆了。」

  ……

  這天下午,喻言靠著無懈可擊的發揮,斬獲男子花樣滑冰金牌。

  當天晚上,棠雪和黎語冰一同參加了大運會的閉幕式,回來之後各自收拾行李。

  第二天,他們並沒有跟隨大部隊坐飛機回去,棠雪擔心飛機太顛簸會把黎語冰的腦袋顛壞了。

  黎語冰哭笑不得,「怎麼會。」

  棠雪一臉認真:「怎麼不會,雞蛋用力搖還散黃呢。」

  「我的腦袋和雞蛋一樣?」

  「不一樣?哦對,是不一樣,你有毛。」棠雪摸著他的光頭,剛剛冒頭的毛髮輕輕刮過掌心的手感,簡直爽爆了。她舒服地瞇起眼:「我宣佈,你現在是一顆獼猴桃。」

  黎語冰的小本本上又給她記了一筆。

  最後黎語冰還是從了棠雪,選擇了高鐵。

  高鐵行程六個多小時,棠雪有點無聊,又不想玩手機,於是枕著黎語冰的肩膀說:「黎語冰,你給我講故事吧。」

  黎語冰抬起手臂環著她的肩膀,「想聽什麼?」

  「不知道,你隨便講。」

  「那我給你講星星的故事吧。」

  關於星星的古今中外神話有很多,黎語冰怕吵到別人,聲音很輕,語速緩慢,耐心十足。棠雪趴在黎語冰懷裡,聽得還挺入迷,黎語冰講著講著突然頓住,棠雪忍不住催促他:「那後來呢?」

  黎語冰的手臂閒閒地搭在她肩頭,小臂向上折,摸到她的耳垂,拇指和食指捏著,輕輕揉弄。

  「你表示一下,我就告訴你。」黎語冰說。

  棠雪抬頭看他,「怎麼表示?」

  黎語冰彎著嘴角看向窗外,天空之下,是連綿起伏的山巒。

  他指了指自己的臉。意思很明顯了。

  棠雪:「黎語冰,我想摸你的腦袋了。」

  黎語冰笑容一垮,拉了一下針織帽的邊緣,接著講下去。

  後來棠雪聽著聽著睡著了。黎語冰也就沒再講下去,一手摟著她,有一搭沒一搭地揉著她的頭髮和耳朵,眼睛看著窗外的景色。

  冬天的陽光透過玻璃窗,鋪灑在身上,時間久了,有一股融融的暖意。棠雪被光照到眼睛,睡不安穩,黎語冰把她的頭髮揉亂,頭頂的頭髮都往前推,搭在眼前擋著。

  像個小瘋子。

  他給她拍了張照片,繼續心安理得地看風景。

  火車跨過河流,穿越山丘,像青春一樣,呼嘯而過。

  棠雪後來是被手機鈴聲吵醒的。

  褚教練已經到了霖大,打電話告訴她,國家隊的劉指導過兩天過來。

  棠雪的瞌睡全醒了,有些不敢相信,問道:「什、什麼意思?」

  「還能是什麼意思?我一會兒給你發張申請表,有範本,你照著填。」

  「是國家隊申請表嗎?」

  「你說呢?」褚教練覺得棠雪問得可愛,笑了一聲,「不過你還在上學,所以現在只是掛名在國家隊,不用去那邊訓練,補助照發,假期集訓就行。以後要不要休學再看情況。」

  「好!謝謝褚教練!」

  棠雪此刻的心情就像狂風裡的塑膠袋,飄啊飄的飛到天上去了。她振奮地握了握拳,「我就知道國家隊是相當有眼光的,」接著又嚴肅地拍了拍黎語冰的肩膀,「不好意思,兄弟要先一步去國家隊了。冰狗要加油了。」

  褚霞很快給她發來兩個檔,一份空表格一份填表範本。棠雪打開一看,謔,竟然是目前短道速滑國家隊一姐的申請表。

  「一姐你好,我是未來的一姐。」棠雪對著個手機點頭哈腰。

  黎語冰把她的傻樣都錄下來了,作為以後嘲笑她的素材。

  和一姐打完招呼,棠雪想到一件事,問褚霞:褚教練,這申請表張閱微有嗎?

  褚霞:有,就你們兩個。

  棠雪悄悄放了心。

  褚霞:不過我得提醒你啊,國家隊隊員很多的,進國家隊也代表不了什麼。國家隊也分一隊二隊,也分重點培養和普通培養,你可別給我飄了啊。

  褚教練一句話把棠雪打回現實。說得也對,進國家隊不代表能進奧運會,奧運會選拔比國家隊選拔殘酷多了。

  棠雪算了一下,突然又有點沮喪,「我跟一姐的差距還是有點大。」

  黎語冰揉她的腦袋:「怕什麼。黎語冰的女人,不會輸。」

  噗——

  棠雪被他逗樂了,笑著看向他,有點感動。

  黎語冰把手機一收,看著她的眼睛,「棠雪的男人,也不會。」

  ……

  三個月後。

  霖城市,驍龍俱樂部冰球館。

  今天是絲路杯總決賽首場比賽開打之日,冰球館大門外聚集著很多人,大部分是在等著碰運氣收二手票,少部分是黃牛黨,也在收二手票。

  沒有人賣二手票。

  記者把這些拍下來,作為新聞花絮發送到台裡的賽事直播間。

  比賽還沒開始,直播間的主持人正在給觀眾朋友們介紹本場比賽的陣容。說到黎語冰時,話忍不住變多了。

  常規賽高開低走的少年天才,受隱形傷病困擾長達四個月之久,病重一度生死未卜,傷癒後重返賽場。

  彼時正是季後賽的八強爭奪戰,驍龍中國龍隊在季後賽「七場四勝」的賽制中已經連負三場,命懸一線,無緣八強幾成定局。黎語冰從第四場比賽開始出場,四戰四勝,逆天改命,把驍龍隊帶進八強。

  許多驍龍隊的球迷都忘不了當時追比賽的心情。期待一點一點地加碼,希望一點一點地放大,直到奇跡真的出現。第七場比賽結束時,場館內球迷起立高呼:「如果奇跡有名字,他一定叫黎語冰!」山呼海嘯,場面極其震撼。

  奇蹟出現之後並未停止腳步。八強之後是四強,驍龍俱樂部晉級四強那晚,也創造了一個歷史——四強,是中國球隊在這個賽事中走過的最遠的路。

  四強之後,他們又一不小心,走到了更遠的總決賽。

  而黎語冰,也終於用手裡的球杆讓所有質疑的人閉嘴了。

  曾經的失意少年,已經閃耀到令人目眩。

  ……

  主持人是黎語冰的粉絲,說著說著有點收不住,導播連忙提醒道:「介紹別人!」

  主持人立刻把別的隊員介紹一遍,又跟嘉賓聊了一會兒,接著說道:「好,比賽即將開始,我們把畫面交給現場。」

  現場,整個場館爆滿,黑壓壓的全是人,不少人舉著旗子,條幅,燈光棒,還有人帶著喇叭。

  棠雪坐的位置是vip包廂,全場視野最好的地方。

  然後,她手裡也拿著一面旗子,紅色的布料,螢光材料寫的大字:棠雪的男人不會輸。

  場館內放起音樂,啦啦隊的姑娘們跳舞,膚白貌美大長腿的姑娘們瞬間吸引了全場注意力。

  等啦啦隊下去,比賽終於開場了。

  先出場的是客隊,球員一個接一個地走出場,現場播報員報名字,觀眾們給予禮貌的鼓掌。

  然後是主隊。

  黎語冰出場時,觀眾們的熱情陡然放大了一百倍,許多球迷瘋狂吹喇叭,黎語冰抬手揮了揮,球迷激動了,嗷,冰神看我了!繼續吹!

  黎語冰的視線在觀眾席掃了一圈,最後落在vip包廂的某人身上。

  他隔著頭盔玻璃看她,棠雪也望著他。

  兩人看著對方,幾乎是同時地,笑了。

  為你而來。

  為你而戰。

  ——《冰糖燉雪梨》·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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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 番外

  夏夢歡x廖振羽(一)  

  廖振羽永遠忘不了第一眼見夏夢歡時的情形。
  
  中等個子,瘦瘦的,臉很小,五官秀氣,膚色蒼白,一雙眼睛不算大,但純淨無暇,像兩顆新鮮水洗的黑葡萄。
  
  她穿著一件白底橙色小碎花的及膝連衣裙,裸著兩條白得通透的小腿,站在棠雪身邊,內八字的站姿和他老大筆直挺拔的站姿形成鮮明對比。就像一隻小白兔站在老虎身邊。
  
  好可愛啊!
  
  這是廖振羽的第一反應,僅僅由視覺神經引起的心理活動。
  
  廖振羽的理想型很單一很直男——就是那種從性格到外表都弱不禁風小鳥依人的類型。現在見到夏夢歡,他有那麼一點點本能地心跳加快。
  
  但是很快,他見識到了萌妹的騷話連篇、流氓本質,什麼可愛,什麼心動,統統都是幻覺。
  
  後來呢?怎麼又上了她的賊船了呢?
  
  很久以後廖振羽回憶往事,發現一切都是有跡可循的。
  
  這個軌跡的起點不是他們的初見,而是一次毫無準備的偶遇。
  
  那天, 他下了解剖課,一手捂著肚子,一手推著自行車,恰好看到夏夢歡背著小書包路過。人瘦,書包也小,看外表怎麼看怎麼賞心悅目,再想想本質……算了。
  
  廖振羽和她打了個招呼,「你去找老大?」
  
  夏夢歡搖搖頭,「不是,大王和黎語冰在一起。你回寢室?」
  
  「嗯。」
  
  「那你載我回去好不好,我不想自己走回去,好累。」
  
  反正沒什麼大不了,廖振羽爽快點頭。
  
  夏夢歡於是坐在了廖振羽那小綿羊的後座上。後座有點矮,她曲著腿,腳踩著車輪的外框,乍一看像是蹲在那裡。
  
  廖振羽一手扶著車把,另一手依舊捂著肚子。
  
  夏夢歡有點奇怪:「廖振羽,你是不是肚子疼?要不你放我下來,我自己走吧。」
  
  「沒事,不用。」廖振羽雖然已經把夏夢歡從自己的理想型名單裡開除掉,不過這會兒依舊保留著身為男子漢的包袱。
  
  夏夢歡再瘦也是個大活人,廖振羽單手扶車把,不太穩,有兩次差點撞到人,他終於肯鬆開肚子,雙手扶著車把。
  
  轉彎的時候,自行車傾斜度很大,夏夢歡有點害怕,本能地扶了一下廖振羽的腰。
  
  她的手觸碰到他的肚子時,嚇了一跳,連忙縮回來。
  
  「你……」夏夢歡欲言又止,語氣充滿不可思議。
  
  廖振羽沉默不語,她仰臉看他,發現他的耳朵和後腦勺都紅了。
  
  夏夢歡驚疑不定,「廖振羽,你懷孕了?」
  
  吱——
  
  隨著一陣刺耳的摩擦聲,自行車驟停,夏夢歡毫無防備,臉撞到廖振羽的後背上。
  
  廖振羽單腳支著自行車,扭頭囧囧地看她,「你別胡說。」
  
  夏夢歡揉了揉臉,不可思議地看著他:「我摸到胎動了。」
  
  「你這個——」廖振羽一時找不到合適的形容詞,最後只是鬱悶地捶了一下車把,「你跟我來。」
  
  他把她帶到角落裡,掀開衣服,從裡面掏出一個東西,捧在手裡。
  
  是隻小白兔,耳朵向後背著,乖乖伏在他手裡,隨著呼吸,毛茸茸的身體輕輕起伏著。
  
  夏夢歡接過小白兔,抱在懷裡,「哪來的小兔子,真可愛……嚇死我了,我還在想孩子的爸爸是誰呢。」
  
  「你想的有點多啊……」
  
  「可是你為什麼要在衣服裡藏兔子呢?」
  
  「夏夢歡,電視劇裡那些知道得太多的人,都活不長。」
  
  「你不告訴我,我就去問大王。」夏夢歡說著,抱著兔子轉身要走,「而且兔子也不還給你。」
  
  這一招很管用,廖振羽一拉她的胳膊,「你不要告訴別人。」然後把來龍去脈說了。
  
  原來這小兔子是他從解剖課上偷出來的。老師讓剖兔子,一人一隻,廖振羽舉著刀子比劃了半天也下不去手,最後只好把它偷偷運出來。他沒背書包,沒穿外套,牛仔褲的口袋又太緊,所以只好把兔子藏在T恤裡,T恤下擺收攏進褲腰。
  
  夏夢歡聽罷覺得很難理解,「為什麼下不去手?」
  
  「它還活著,一直看著我。」
  
  夏夢歡一臉奇怪,「你把它殺了它不就死了嗎?」
  
  「你……」廖振羽感覺跟她無法溝通了,反問道,「難道你上解剖課都是手起刀落從來不猶豫?」
  
  「嗯,」夏夢歡點頭,「我特別喜歡上解剖課,老師都誇我。」
  
  「可怕的女人,再見。」
  
  「再見……」夏夢歡抱著小兔子,用臉蛋蹭了蹭它,「兔子借我玩幾天行嗎?真可愛。」
  
  「不行,還給我。」廖振羽不想把兔子給夏夢歡,怕她吃了。
  
  廖振羽搶回兔子,夏夢歡也沒阻攔,好奇地看著廖振羽:「你是只有兔子不能殺呢,還是解剖課其他都不能殺呀?」
  
  廖振羽沒理她,眼珠轉了轉,看著天空。
  
  夏夢歡好驚訝:「不會吧,你這樣還怎麼學醫呢?以後還要給人做手術呢。」
  
  「要你管哦,」廖振羽沒好氣道,「還有,不許告訴老大。」
  
  畢竟,對一個醫學生來說,這不是什麼長臉的事兒。= =
  
  那之後,連續三天,夏夢歡總是在廖振羽面前唱一段網上流傳已久的順口溜:
  
  小白兔,白又白,兩隻耳朵豎起來。

  割完靜脈割動脈,一動不動真可愛。
  
  廖振羽聽在耳裡,幾乎能想像那個血淋淋的畫面,偏偏她還用一種輕快的口吻唱出來,簡直無法忍受。廖振羽被逼急了,氣急敗壞地說:「夏夢歡,你是不是一個變態啊?這麼喜歡血腥暴力?」
  
  夏夢歡愣了一下,緊接著,淚水在眼裡快速聚積,她睜著一雙霧濛濛的眼睛,無辜地看著他。
  
  廖振羽無法和這樣一雙眼睛對視,看一眼就莫名其妙地心虛。他別開臉去。
  
  夏夢歡:「廖振羽,我只是想給你做心理建設,希望你能對這件事好接受一些。我沒別的意思。」
  
  廖振羽沉默不語,有點不好意思,想道歉又抹不開面。
  
  夏夢歡:「而且我也不是喜歡血腥暴力的變態。誰會喜歡殺那些可愛的小動物呢?可這件事總要有人去做。想要救死扶傷,必先手染鮮血。」
  
  雖然她一個獸醫跟他談救死扶傷,這感覺怪怪的,不過廖振羽還是有點感動,與此同時愧疚。
  
  「好了,對不起,」他看到她眼裡的淚水要落不落的,便不自覺地聲音輕柔了幾分,「謝謝你啊。」
  
  夏夢歡擦了擦眼角,柔弱的樣子讓廖振羽內心的負罪感又加重幾分。夏夢歡:「廖振羽,如果你真的覺得對不起我,就幫我做一件事。」
  
  「什麼事?」
  
  夏夢歡慢條斯理地打開書包,從裡面掏出一隻牛蛙。
  
  廖振羽:「……」下巴要掉了。
  
  夏夢歡把牛蛙遞給他,「把它全家都殺了。」
  
  牛蛙蹬了蹬腿,兩個眼珠子一動不動,可廖振羽總感覺它在看他。
  
  廖振羽指了指牛蛙,疑惑道:「為什麼是全家?它懷孕了?」
  
  「它兄弟五個,這是老三。」
  
  「……」廖振羽扶額,無奈的同時又好奇道,「其他兄弟呢?」
  
  「在飯店老闆那裡。」
  
  夏夢歡在校門口飯店買了五隻牛蛙,養在飯店,一天溜一隻,保證隨時隨地都能掏出一隻來,而且大家還能輪班休息,可以說考慮得很周全了。
  
  廖振羽感覺夏夢歡真乃奇女子。
  
  這天他在奇女子的注視下殺了五隻牛蛙,收拾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殺完了還給老闆拿去做菜,一點沒浪費。
  
  殺完之後他吐了好久,不過自此之後神奇地克服了解剖課的心理障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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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夢歡X廖振羽(二)  

  說起來,廖振羽上大學之後遇到的第一朵桃花,也和夏夢歡有點關係。
  
  自從棠雪跑去混速滑隊,廖振羽和夏夢歡單獨相處的時間變多了。經歷過殺牛蛙事件的廖振羽,依舊苦心維持著純爺們兒人設,對夏夢歡頗有照顧,渾身散發著「這個小萌妹我罩了」的氣息。
  
  有一次週末,倆人一塊在滑冰館做兼職,廖振羽下了冰場還裝備時,看到夏夢歡也已經換班了,這會兒正站在自動售賣機前買飲料。她刷完錢,彎腰拿出售賣機吐出的飲料,開始在那擰瓶蓋。
  
  擰得很用力,整個人表情都有點扭曲了,瓶蓋還是沒擰下來。
  
  廖振羽嗤之以鼻的同時又覺得有點搞笑,走過去,不由分說地從她手裡拿過飲料,輕輕鬆鬆,一下擰開,然後還給她。
  
  倆人都沒注意到,他們這互動有被旁人看到。
  
  夏夢歡伸手去接飲料瓶,說了句「謝謝」。
  
  廖振羽低頭看了一眼她的手,「手都紅了。」
  
  說不清這句話觸到她哪根神經,夏夢歡覺得臉龐微微發著熱,她不好意思看他,轉身背對著他,假裝研究售賣機裡的飲料,說道:「你想喝什麼,我請你。」
  
  「不用啦,賺點錢多不容易啊,你留著買大力丸吃吧。」廖振羽說著,走近一些,自己掏手機刷二維碼付錢。夏夢歡站在他和售賣機之間,小小的一片空間,明明沒有身體接觸,她卻有點緊張,忍不住握緊了飲料瓶。
  
  廖振羽買完飲料,倆人一邊喝一邊往外走,心情都不錯。快走出滑冰館時,在一個拐角處,他們聽到別人的交談聲。
  
  一個女生問男生:「你們男的是不是都喜歡夏夢歡那樣的啊?」
  
  男生答:「哪樣的?」
  
  「就是連瓶蓋都擰不開的唄。」女生的語氣充滿鄙夷。
  
  男生坦誠答道:「那樣的女孩子確實容易讓人心疼啦。」
  
  女生語氣更加鄙夷了:「怪不得男人好騙。」
  
  ……
  
  夏夢歡和廖振羽已經走出拐角,看清楚講話那兩人的背影,不過倆人都默默地放慢腳步,誰也沒吱聲。等他們走遠之後,廖振羽立在原地,低頭看著夏夢歡,有那麼一咪咪擔憂,「你……」
  
  「我沒騙人。」夏夢歡說。
  
  「我知道。我是說,你不要在意。」
  
  「沒關係啊,她只是不喜歡我,」夏夢歡低頭看了看手裡的飲料瓶,「有時候,我也不喜歡自己。」語氣竟然有點憂傷。
  
  廖振羽連忙安慰道:「我覺得你這樣很可愛啊。」
  
  夏夢歡笑盈盈地望了他一眼,「真的呀?」
  
  廖振羽想到這傢伙的戲精屬性,禁不住翻了個白眼:「你不會就是想聽我誇你吧?」
  
  夏夢歡沒有回答,而是指了指那女生即將消失的背影,說:「廖振羽,她喜歡你哦。」
  
  「哈?」這走向有點出乎廖振羽的預料。
  
  「因為喜歡你,所以會關注你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會因為你一個眼神兒胡思亂想,也會因為你一點善意而樹立情敵。」
  
  她這一番話說得根本沒有主語,弄得好像是她在開口對他表白一樣,廖振羽被搞得大腦一片空白,怔愣了一會兒才說:「你突然變得這麼正經,我都有點不適應了。」
  
  「總之,都是因為你,我才被人討厭。」
  
  廖振羽被妹子暗戀了,也很開心,得瑟地說:「又被人惦記了,這個看臉的世界誒,真煩。」
  
  夏夢歡眼珠轉了轉,問他:「廖振羽,大王也覺得你帥嗎?」
  
  廖振羽搖頭:「老大她喜歡花美男、小弱雞。至於我……」
  
  「怎麼?」
  
  「她說我長得像一個優秀的中共地下黨幹部。」
  
  夏夢歡仔細觀察廖振羽的臉,別說,大王形容得還挺貼切。廖振羽此人濃眉大眼,五官是很端正的,只不過風格是那種陽光剛毅的,散發著一種上個世紀紅色電影男主角的光芒。
  
  總之就是帥得很復古啦。
  
  ……
  
  為了表達歉意,廖振羽帶夏夢歡去網吧玩遊戲,玩的是最近比較火的一個射擊遊戲。遊戲模式很簡單,一百個人跳進一張遊戲地圖裡,撿東西,殺人,最後存活下來的就是獲勝者。
  
  夏夢歡從撿東西那個環節就癡迷到不行,看到什麼都想撿,廖振羽哭笑不得:「你是來撿破爛的嗎?」
  
  偏偏她撿東西還特別慢,空間有限,要仔細斟酌要哪個不要哪個,慢悠悠地挑著,一個射擊遊戲生讓她玩出了逛淘寶的感覺。
  
  「我覺得挺好玩的。」夏夢歡點評這個遊戲。
  
  從頭到尾一槍未開,她覺得挺好玩的。廖振羽無力吐槽,殺完人,招呼她去撿死亡玩家身上掉落的物品:「去拾你的破爛吧。」
  
  夏夢歡美滋滋地去拾破爛,結果不小心被人打死了。
  
  廖振羽給她報完仇,直接跳崖自殺,開了下一局遊戲。
  
  一局一局又一局,廖振羽平常玩這個遊戲挺輕鬆的,今天帶個拾破爛的,千難萬難。不得已,他又組了兩個路人隊友,四人一個小分隊,總比兩個人贏面大一些。
  
  兩個路人隊友一男一女,男的一進組發現兩個妹子,立刻興奮地嘰嘰喳喳,問這問那,聒噪得很。夏夢歡開了變聲器,操著一口粗獷老爺們的聲線說:「小哥哥,我在霖城,你說好要來找我哦。」
  
  「次奧……」男隊友罵了一句。
  
  「我給你看我新買的花裙子。」
  
  「滾……」
  
  「哦對了,給你推薦一款脫毛膏哦,鬍子脫得超乾淨!」
  
  「日你大爺。」
  
  「嚶嚶嚶,你這人怎麼這樣。」
  
  「大哥,我錯了,再見。」
  
  大概是為了證明自己堅決的立場,男隊友用一顆手雷轟轟烈烈地自殺了。他剛一死,夏夢歡就撲上去,把死隊友的東西撿了。
  
  剩一個女隊友。女隊友發現廖振羽操作好,就老跟著他,還跟他要這要那,廖振羽比較友好,分了好裝備給她,她操著甜膩膩的聲線說:「謝謝小哥哥。」
  
  砰——
  
  夏夢歡開了她玩這個遊戲以來的第一槍。緊接著砰砰砰,一頓亂槍,把女隊友打死了。
  
  廖振羽嚇了一跳,目瞪口呆地看著夏夢歡操控著小人一個餓虎撲食,撲上去又開始撿撿撿。
  
  廖振羽一陣沉默,夏夢歡也沒理他,兩人耳機裡只剩遊戲音效聲。這樣過了一會兒,他突然開口了:「為什麼殺隊友?」
  
  夏夢歡翹了翹嘴角,「為了撿裝備不行嗎?」
  
  「我說,你已經泯滅人性了嗎……」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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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5 00:48:01 |只看該作者
109、 番外

  夏夢歡X廖振羽(三)  

  那天廖振羽和夏夢歡玩遊戲的時候心驚膽戰了好一會兒,老是擔心玩著玩著她突然一梭子突突了他。好在她對他還算保留著一點良知,之後只是安靜地拾破爛。
  
  廖振羽感覺拾破爛的夏夢歡真是乖巧又可愛。
  
  他仰頭望天,默默垂淚。
  
  我是有多賤啊!
  
  ……
  
  第二天是發工資的日子,在冰場兼職的學生們拿到錢之後組織了一次聚餐。好巧不巧地,廖振羽又遇到昨天說夏夢歡壞話的那個女生。
  
  也就是傳聞暗戀他的那個女生啦。
  
  女生名叫紀瑩,廖振羽跟她說過幾次話,說熟也不熟,說陌生,也不算完全陌生。紀瑩找了個理由敬廖振羽酒,廖振羽不太想和她喝。主要是昨天她背地裡編排夏夢歡,讓他感覺這人不厚道。
  
  可如果拒絕吧,公開下女生的面子,又不太好。廖振羽本質上是個隨和的人。
  
  他正猶豫呢,夏夢歡坐在他旁邊,一邊低頭玩著手指,一邊假裝漫不經心地開口:「廖振羽,你不要喝酒了。」
  
  「嗯?」廖振羽一挑眉,看向她,「為什麼?」
  
  「因為喝醉了會……」語氣有點意味深長。
  
  她只說了半句話,廖振羽等半天也沒等到後面的,於是追問道:「會怎樣?」
  
  夏夢歡朝他勾了一下手指,他連忙俯身,把耳朵湊到她面前。夏夢歡在他耳邊輕聲說:「會屁股疼哦。」
  
  廖振羽反應了一下才明白「屁股疼」是什麼意思。
  
  啊啊啊啊啊!流氓!!!
  
  廖振羽的臉一下子爆成豬肝色,想反抗,想回擊,偏偏又不知該說點什麼,只好張口結舌地看著她,滿臉悲憤,滿眼控訴。
  
  紀瑩看著他們這樣,有些氣,酒也不喝了,板著臉走開。
  
  廖振羽也顧不上紀瑩了,他譴責地看著夏夢歡,嘴唇動了半天,最後只是說:「你這個流氓。」
  
  夏夢歡吃吃喝喝的,眉毛都不動一下。
  
  ……
  
  聚餐結束後,廖振羽和夏夢歡並肩走在馬路上。他一低頭就能看到她吃飽喝足滿意撫摸肚子的模樣,想到剛才她調戲他,他又有些來氣。廖振羽:「你一個女孩子,怎麼整天滿嘴騷話,你跟誰學的?」
  
  「電視上學的。」
  
  「我去,什麼電視演這個啊?」
  
  「日本電視不行嗎?」
  
  「得了吧,日本電視不演這個,你當我沒看過日本電視嗎?人家比你純潔多了。」廖振羽說著說著,看著夏夢歡那不知悔改的樣子,「夏夢歡同學,我很好奇你經歷過什麼。」
  
  「唔……我告訴你,你不要告訴別人。」
  
  廖振羽有點意外,「還真有故事啊?」
  
  夏夢歡點了點頭,「其實我以前也挺正常的,特別的文靜,溫順,靦腆,純潔,善良,乖巧……」她開始像個三流作家一樣瘋狂地堆砌形容詞。
  
  廖振羽吐槽道:「你是要按字數收費嗎?」
  
  「……我就是想讓你知道,我以前是什麼樣的人。」
  
  廖振羽感覺有點凌亂,完全想像不到她文靜溫順純潔是什麼鬼樣子。他心裡一驚!完蛋,我已經被現在的她洗腦了!
  
  不過廖振羽還是違心地說:「我知道你以前是什麼樣了,現在說說後來吧。」
  
  「後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總是被人調戲,我那時還是個孩子呢。」夏夢歡無辜嘆氣。
  
  廖振羽一想到小蘿莉夏夢歡被猥瑣男調戲的樣子,立刻氣道:「報警了嗎?把那些變態都抓起來!」
  
  「報警沒用,員警最多批評教育幾句。如果有爸媽在身邊就好,可是也不能每時每刻都把爸媽帶在身邊。後來有一次,我在大街上看到一對夫妻吵架,女的罵男的是金針菇,男的滿臉通紅不說話……」
  
  她回家之後,弄清楚金針菇是何意思,立刻有點明白了,原來男的也有怕的呀?
  
  這事兒給了她一點靈感,於是摸索著著走上了一條自衛反擊的道路。
  
  雖然一開始只是為了自衛反擊,可是不知不覺地,她說騷話越來越溜了,漸漸地,把自己打造成一個真正的流氓。
  
  這經歷,簡直了,聞者傷心聽者落淚。
  
  廖振羽聽完感覺又搞笑又心疼,突然就原諒了她所有的騷操作,還特別想摸摸她的頭。
  
  然後他就真的摸了,抬起手掌,在她的腦袋瓜上輕輕地拍了兩下,像是安撫受驚的雛鳥。
  
  「以後誰要是敢欺負你,你跟我說,我去打他。」廖振羽說著,揮了揮拳。
  
  夏夢歡心裡一暖,笑道:「好啊。」然後她望著廖振羽,又說:「廖振羽,現在你知道我的秘密了,公平起見,你也要告訴我一個你的秘密。」
  
  「啊?」廖振羽愣了一下,「我沒什麼秘密。」
  
  「那……」她托著下巴思索了一會兒,「那你就告訴我,為什麼你會心甘情願地給大王當小弟呢?」
  
  「那個啊?只是開玩笑的,本質上就是好朋友,又不是封建社會,還真的搞階級啊?」
  
  夏夢歡不依不饒,又問:「為什麼她是老大你是小弟,而不是反過來呢?」
  
  「男生要讓著女生嘛。」
  
  夏夢歡沉默地看著他的眼睛,對這個答案表示不滿意。
  
  廖振羽只好說道:「好吧,其實是……老大這人挺好的。」
  
  「哪裡好呢?」夏夢歡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追問到底。
  
  「我高中那會兒住校,有段時間我爸公司破產了,到處借錢,焦頭爛額,連著兩個月忘了給我打生活費,我也沒好意思跟他要。老大連著請我吃了兩個月的飯,頓頓都請。」廖振羽說完,感慨道,「這就是我們的革命友誼了。」
  
  「哦,」夏夢歡點了點頭,不動聲色地觀察著他的表情,輕聲說道,「我還以為你喜歡她呢。」
  
  廖振羽一瞪眼睛,活見鬼一樣,說:「怎麼可能!你別嚇我好嗎?雖然我承認老大是個好老大,不過我真不喜歡她那個類型。」
  
  「那你喜歡什麼樣的類型?」
  
  「我……」廖振羽吞了一下口水,低頭看夏夢歡,一陣語塞。
  
  路燈下夏夢歡的五官線條明暗交織,顯得立體了很多。一雙眸子柔亮清潤,目光單純無暇。她歪頭看著他,那樣子像一隻懵懂的小鹿。
  
  廖振羽很不好意思告訴夏夢歡,單從外表上看,他喜歡的是她這個類型的。
  
  可是她這個類型有點要命呢……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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