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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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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丁墨]摯野(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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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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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
發表於 2018-8-6 23:44:33 |只看該作者
第141章 他的生活(下)

  岑野坐的是頭等艙第一排靠窗位置,岑至在他身旁。周圍坐的是劉小喬、助理和幾名保鏢。其實即便是他出行,頭等艙有兩個人陪著也行了,其他人可以坐經濟艙。但岑野不,他必須要求前後左右都坐滿自己的人,他很不喜歡有人打擾窺探。劉小喬索性就聽他的,每次出行,都盡量這麼安排。
  
  老闆的性格,在某些方面,其實是有幾分孤僻的。劉小喬這樣想,但從未說出口過。
  
  飛機平穩起飛,客艙燈光變得柔和,空姐逐個為頭等艙旅客提供服務。她先來到岑至身旁,詢問了他的飲食偏好,並送上拖鞋。然後整個人都顯得有些侷促,先將一雙拖鞋小心放在岑野腳下,然後聲音有些緊張地問:「岑先生,您看想喝點什麼,中餐我們提供……」
  
  岑野回答了她的問題,然後微微彎腰,脫掉運動鞋,穿進拖鞋,舒服地往後一靠,摘掉墨鏡。空姐見這位巨星面容平靜,真人居然比電視上還要好看,心裡更激動了。她鼓起勇氣,把一個本子和筆遞到他面前:「岑先生,可不可以給我簽個名?」
  
  旁邊的岑至睜開眼,皺眉剛要阻止,弟弟已經接過筆,龍飛鳳舞在上面簽了名字。空姐歡欣鼓舞地接過本子:「哇,字太好看了。謝謝!謝謝!」她連聲道謝,紅著臉走了。
  
  岑至笑笑,隨口問:「整天都遇到這樣的事,粉絲想要你簽名,合作的大老闆也要簽,路人都湊上來要簽。煩不煩啊?」
  
  他本意只是打趣,卻見弟弟轉了一下指間的筆,輕飄飄地說:「無所謂,我現在還挺喜歡寫字的。」
  
  岑至失笑,別人不知道,他可很清楚,弟弟從小不好學,要不是因為走星途也不會練簽名,他喜歡寫字?母豬都要上樹了。
  
  見哥哥嘲笑,岑野似乎也自覺牛皮吹過了一點,露齒一笑,把筆一丟:「睡覺。」
  
  從那華東城市飛回北京的時間,是兩個小時。岑野戴著眼罩耳塞,迷迷糊糊睡了一會兒,忽然某個瞬間,飛機一個顛簸,他醒了過來。
  
  儘管睏意不減,頭還有些疼,他看著眼罩裡一片黑暗,卻怎麼也睡不著了。索性摘下眼罩耳塞,周圍燈光已調暗,幾乎所有人都在閉目沉睡。岑野握著眼罩發了一會兒呆,調亮了自己頭頂上方的燈,又從褲兜裡拿出個十分小巧的本子和半截鉛筆,打開MP戴上耳機,低頭開始寫寫畫畫。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直至飛機又開始顛簸,身旁有人拍了拍他的肩,岑野抬起頭,看到哥哥用嘴型告訴他:「下降了。」岑野點點頭,關掉Mp3摘下耳機,又拿起剛剛寫了一段旋律,看了一會兒,將本子和筆都放回口袋裡。
  
  飛機一直下降。
  
  這樣的瑣碎時光,又是百無聊賴。岑野喝了口水,閉目靠了一會兒,睜開眼,看著窗外氣流翻滾,雲層亮亮暗暗。就這麼望著,直至城市輪廓靠近,飛機落地。
  
  一出機場,一行人就上了輛白色賓利。岑野喜歡豪車,怎麼舒服怎麼拉風怎麼來,家裡停了四、五輛車,這是誰都知道的事。他反正現在錢幾輩子都花不完了,誰又能攔得住他隨心所欲。
  
  岑野靠在車子後座,岑至依舊在他身旁。車窗外熟悉的景色一閃而過,岑至正在他耳邊匯報一些重要工作。
  
  「XX衛視那邊的真人秀,李躍總的意思,也是讓你參加,報酬也不錯。收視率高,能夠提高你的國民度。而且你有歌傍身,不管你在真人秀裡表現如何,都不會影響你的人設。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岑野似乎還是漫不經心的,輕輕「嗯」了一聲,嘴裡嚼著口香糖。自從正式出道,為了對粉絲的影響,也為了歌喉,他早把煙戒了。現在只是習慣性嚼糖。
  
  「萬一我在節目裡暴露出本性,粉絲們大規模脫粉甚至轉黑怎麼辦?」岑野忽然似笑非笑的問。這下車裡所有人都笑了。
  
  岑至頗有信心地說:「不會。我敢跟你打賭,只會漲粉,而且會漲得很漂亮。」
  
  前排的劉小喬也附和道:「是啊,小野你是真性情,你本來的樣子就很吸粉的,要不電視台那邊那麼想你去,公司也極力贊成?」
  
  面對他們的誇讚,岑野只是笑笑,但也沒說話,對這樁事,是沒什麼異議了。
  
  岑至又說了幾個合作意向,都是音樂方面的,電影電視劇想要約他寫歌演唱。把情況都說了一遍後,岑至說:「來找的電影有三個,電視劇有五個。」
  
  岑野問:「都是什麼類型?」
  
  岑至一頓,笑了笑說:「什麼類型不是最重要的。電影有一個是湯三哥導的,他今年國內外拿獎拿到手軟,逼格也夠高,這次合作的也是影帝。另外幾個電影導演和主演一比就遜色很多。至於電視劇,暫時別考慮。大熒幕優先。」
  
  岑野沉默了一會兒,似乎對這些事也不是真的很上心,說:「行,就按你說的。」
  
  工作匯報結束,車內重新安靜下來。岑野又望了會兒車外的雲和樹,只覺得無聊,便打開手機。因之前在飛行,跳出幾條新消息。
  
  這是他的私人手機號,知道的人很少。上面幾條都是合作過的製作方老師或者音樂人發來的,岑野微微笑著,一一回復。
  
  後面一條,是個女人發來的。姜昕盼,一個也許比他還要紅一點點的女人,影視收視女王。岑野其實跟她也只因工作見過幾次,禮貌地加了個微信。本來岑野不想加的,但當時劉小喬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於是他只好接過姜天后的手機,掃了她的二維碼。
  
  之後她也時不時給他發微信,她比岑野大3歲,語氣總像個圈內的普通朋友,也像個調皮的年輕女孩,於是岑野基本還是會給她回復。
  
  姜天后是實實在在的傾城傾國色,演技又好,與某位影帝交往過一段時間,然後和平分手,除此之外,似乎沒有什麼不好的傳聞。
  
  即便岑野對她沒什麼興趣,也無法不記得初遇的酒席上,那個女人既有少女的皎潔清純,又有成熟女人的光彩風情。她穿一身深紫色閃亮露背晚禮服,那一身白皙似牛奶的皮膚,還有宜豐宜瘦總相宜的身段,實在是當晚最驚艷。而當她抬起頭,看見了對面坐著的如今娛樂圈最紅的歌手新天王,露出了一絲詫異和好奇神色,那雙剪水大眼裡,清澈流光。也難怪連諸多國際知名導演,都稱讚她「眼中有日月」。
  
  後來姜欣盼邀請過一次岑野去參加她的私人聚會,岑野人在外地,推辭了。
  
  今天她發來的短信內容是:「小野,演唱會怎麼樣?」
  
  岑野回復:「不錯。」
  
  她幾乎是很快回復:「我有看網上的視頻哦。」
  
  岑野回復了個笑臉。
  
  她又問:「好久沒碰面了,今晚要不要一起吃個飯?」
  
  岑野盯著這條短信看了一會兒,回復:「不巧,今晚還有工作沒做完,改天吧。」
  
  說完也沒管她是否還會回復,把手機丟到了一旁。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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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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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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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孤獨天王(上)

  車一直往郊區開,離開城市,離開環路,到了一片風景秀美、交通方便的園林前。沿著綠意叢生的小路一直開,遠遠就看到一整片白色潔凈的高墻,彎柔綠植趴在墻頭。鐵門緩緩打開,司機將車停進車棚,旁邊還停著其他幾輛岑野的心頭好。
  
  這幢別墅是岑野去年買的,年初裝修好,今夏已入住。平時這裡就住著岑野、傭人和保鏢。岑至在附近的一個小區買了套三居室,妻子和孩子都在那邊,方便他兩頭跑。今天劉小喬半路就下車回家,只有岑至跟著弟弟過來。
  
  兄弟倆一進客廳,就看到桌上放著個很大的包裝精美的禮盒。傭人說:「是李總派人送來的,祝賀岑先生演唱會成功。」
  
  兄弟倆都笑笑,岑野上前,三兩下拆開包裝,露出裡頭的吉他盒。他的眼神變得專注,小心翼翼把吉他拿出來,輕輕讚嘆了一聲。
  
  盡管岑至不懂吉他,也看的得這把吉他已經很舊了,但是保養得很細心,且形狀和圖案也很特別,從未在市面上見過,肯定是把名貴的古董吉他。轉眼間岑野已抱著吉他,一屁股坐上桌子,哪有半點巨星形象。他輕輕撥弄了幾下,眉目舒展得很開,顯得頗為喜愛。
  
  「躍哥夠大方的。」岑至笑道,「該表彰的時候,絕不手軟。」
  
  「嗯。」岑野頭也不抬。
  
  自從兩年前,岑野簽約pai娛樂,就跟坐著火箭一樣,一飛沖天,確確實實成為了公司最大的搖錢樹。這兩年他幾乎都沒有過什麼休息日,35天連軸轉工作,當然,該兄弟倆的那份,李躍一分也沒有少過他們。
  
  到了今年,岑野在娛樂圈、音樂圈,已是紮紮實實站穩頂級流量和實力地位。恰逢跟pai的第一次合同也到期了。雙方洽談續約,岑野這邊的談判資本當然更多,最後雙方同意合資,為他成立了專屬工作室,岑野和哥哥都占了相當數量的股份。不過名義上,工作室還是屬於pai旗下。雙方算是保持了一個非常體面良好、雙贏的長期合作關係。
  
  當然,從今年開始,岑野肯定賺的更多,話語權也更大,基本上算是掌握到了個人發展的主控權。
  
  所以今天,在他本月連續開了四場演唱會後,李躍送來這把吉他作為賀禮,既是昔日和現在名義上老闆的嘉獎,也是合作夥伴的禮物。
  
  工作室還有些案頭工作,岑至去書房了。岑野提著吉他,放到了自己專門的收藏室裡。一打開門,各種名貴吉他就擺了十幾把,還有全球限量的耳機諸如大奧I代、II代之類,AKG、BOSE、森海塞爾等品牌的頂級耳機更是無一遺漏。另一扇墻邊,還有音樂史上頂級樂隊的絕版白金唱片等等。把收藏室新成員放好後,岑野找了把椅子坐下,慢慢地轉了一圈欣賞周遭,心中竟有些好笑。
  
  之前,剛得到這房間裡每一樣東西時,他都難耐心中興奮,恨不得抱著睡覺。漸漸的,堆滿了屋子,感覺卻越來越淡。再名貴的收藏,岑野心中現在也難起波瀾。
  
  坐了一會兒,他來到走廊,太陽還沒下山,到處光線都很好。只是別墅裡特別靜,尤其他回來了,傭人們都不敢大聲說話。於是整座屋子裡就好像沒有半點聲響。在不同城市連唱了四場,他其實也感覺到好累。那種累不是說嗓子啞了或者身體不適,而是整個人都不太想動,疲憊浸入了每一個細胞,彷彿所有精力都已耗盡在舞臺上,今天亦不想再工作。
  
  他在屋子裡轉了轉,居然是無事可做無人可說,最後進了二樓臥室邊的遊戲室。
  
  這遊戲室剛裝好時,也是令他興奮的,一有空就泡在裡面。現在也只是偶爾去玩一下了。
  
  哪像當年,抱著個破手機也能玩一整夜。
  
  塗成深藍色的墻壁上,掛著環繞式音箱,前面是巨大的投影螢幕,下方放著各種遊戲設備,電腦、各式手柄、4D遊戲眼罩等等。岑野最後選擇了一款最普通的桌面遊戲,投影在螢幕上,拿起手柄玩。
  
  也不知道玩了多久,直至窗簾外隱約都暗了,岑野打了個通關,眼睛也有些累,就把手柄一丟,遊戲和投影都沒關,人是直接坐在地板上的,也不嫌冷。他的頭歪在沙發上,隨手扯過條毯子裹身上,倒頭便睡著了。
  
  如果全國數以百萬計的「野火」粉絲裡,有人看到這一幕,只怕會為自己的偶像心疼到掉眼淚。會覺得這個已經25歲的男人,這個已經在娛樂圈佔據大好河山的傢伙,卻依然像個根本不會照顧自己的大男孩,就這麼粗糙地對待自己。
  
  這一覺卻意外地睡得很沉。夢裡好多畫面,都模糊不清,演唱會數不清的熒光棒,粉絲們的尖叫,很多陌生人在面前晃來晃去。叫夢裡的岑野,也有一絲煩悶。
  
  後來,他就看到那個人了。
  
  場景不知何時變成了一片樹林,看起來倒很像他家小區的那片林子。陽光非常溫柔地從樹的枝椏間照射下來,映得整個視野都閃閃發光。她坐在一條小溪旁,正在低頭挑揀腳邊的一些石頭,是準備去刻章嗎?她完全還是昨天的樣子,長長的微捲的黑髮,顏色溫暖的毛衣,厚厚的毛昵裙子,下面露出精緻的圓頭小皮鞋。
  
  岑野看著看著,忽然心裡就高興壞了。
  
  「你來我家了啊?」他問她,「你肯來了?」
  
  他急切地想要走過去,想要靠近想要跟她說話,說好多好多話,腳下卻一個踏空,彷彿掉到了很深很深的地方。他猛的一個掙扎,滿身冷汗睜眼醒來。
  
  夢裡的景色太確切,感覺太真實了,就像他真的剛剛剛在暖烘烘的陽光下,觸到了那個人影。以至於此刻,岑野望著眼前昏暗寂靜的房間,還有墻上閃爍的光影,遲遲的,腦子裡還是一片混沌。等他反應過來時,發現自己臉上竟然是濕的。他低下頭,用手背抹了兩下,漸漸的,心緒也平靜下來。他想: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夢到過她了,甚至也沒有想起過她了。不知為什麼,今天又夢見了。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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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8-6 23:44:53 |只看該作者
第143章 孤獨天王(下)

  岑野走出遊戲室時,神色已恢復正常。別墅裡早已亮起燈,他下了樓,傭人見到,問:「岑先生,現在吃晚飯嗎?」岑野也覺得有點餓,點頭,又問:「我哥呢?」傭人答:「哦,大岑先生說回家吃飯,吃完再過來處理工作。」
  
  岑野便不再說話。他其實並不覺得工作非得連夜做完,哥哥大可在家多陪陪老婆孩子。但岑至是個工作狂,他也勸不住,就懶得勸了。
  
  晚餐很快端上來了,四菜一湯的家常菜。岑野拿起筷子吃了幾口,覺得嘴裡沒味道,也沒什麼胃口,心思一動,抬頭看向旁邊的酒櫃。
  
  他起身,打開櫃子取了瓶酒下來,叫傭人去拿個杯子。傭人猶豫了一下,到底不敢說話,去了。
  
  岑至從自己的新家開車到別墅,只需要5、6來分鐘。等他再次來到別墅,已是晚上8點多。其實岑至也可以把工作帶回家做,但一方面,老婆孩子確實會影響;另一方面,岑至現在也不太愛待在家裡,甚至有點後悔當初把房子買得這麼近。不過他還是想多看看孩子,所以吃完飯後,逗弄了一會兒孩子,就在宋嵐雪隱隱委屈的目光裡,告知她工作實在沒忙完,就過來了。宋嵐雪沒有辦法。
  
  而且這本來也是實話。
  
  停車時,田園獨有的夾雜著香甜的夜風,輕輕吹來。望著天空中市區瞧不見的滿天星子,岑至的心情倒愉悅不少,隨即又想起:劉小喬這小妮子,現在也不知道在幹什麼。
  
  他靠在車旁,給劉小喬發了幾條短信,她也很快回復了。你來我往說了幾句調皮話,到底誰也沒肯先越過那條線。但這樣岑至更感覺有滋有味心潮澎拜,末了收起手機,走進別墅。
  
  一進客廳,旁邊就是餐廳,岑至聞到隱約酒味,見傭人正在收拾碗碟,他皺眉問:「他又喝了?」
  
  傭人唯唯諾諾點頭。
  
  「喝了多少?」
  
  「……一瓶半。」
  
  岑至壓著心頭隱隱的煩躁和憂心,走到垃圾桶旁,看了眼裡面的空酒瓶,又問:「吐了沒?」
  
  「吐……吐了。」
  
  「有沒有給他吃醒酒藥?」
  
  傭人立刻點頭:「吃了。」腦海裡不由得浮現剛才的畫面,喝醉了酒的小岑先生,卻是很好照顧的,一聲不吭,幾乎也不做什麼,就是一個人悶頭待在那裡,給他醒酒藥也能聽話的吃。這時候,這位大明星,反而像傭人見慣的年輕、老實的男孩子。
  
  岑至這才稍稍放心,徑直走向二樓主臥,輕輕推開門。床頭開了盞柔和的檯燈,滿室寂靜。岑至在床頭坐下,早已成年的弟弟,和他一樣高,躺在床上那麼大個人,頭髮卻亂糟糟的,臉也呈現醉酒後的蒼白,早已不省人事。
  
  岑至心裡有些煩,也有些無力感。要說小野什麼都好,勤奮、敬業,聰明也知分寸,現在幾乎是所有圈內人交 口稱讚的明星典範。只除了一樣,只有最親近的身邊人知道。
  
  岑野酗酒。
  
  晚上只要空閒下來,第二天沒工作,他就會要酒喝,而且一喝就會喝很多,喝得徹底醉死過去。昨天開完演唱會他就喝了個大醉,今天又是這樣。
  
  這樣下去,誰的身體受得了?也就是岑野仗著年輕身體好亂來。岑至他們想攔,也不可能每次攔住,小野一旦橫起來,天王老子都不認。只能盡量看著、提醒著、管束著,避免情況進一步失控。
  
  好在岑野永遠把工作放在第一位,從來沒有喝酒影響過正事。
  
  岑至端詳了一會兒弟弟的臉,他也想不明白,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如果說岑野真的壓力大有心事,需要藉酒消愁,那也應該是朝暮樂隊剛解散、那個女人走的那段時間。那時候,岑野確實整個人24小時低氣壓,不要命的工作,很長時間都看不到一個笑臉。但也沒有酗酒。而且那些人和事漸漸也就過去了,隨著錢越掙越多,岑野的地位越爬越高,他也開始結交新的圈內朋友。岑至也看到了,弟弟開始盡情享受金錢和地位帶來的成就、快樂。
  
  所以岑至覺得弟弟已經淡忘了。而且岑野之後一次也沒有提起過許尋笙,彷彿生命裡從來就沒有這個女人存在過。人嘛,就該朝前走。而且岑至相信,如今得到的一切,絕對不會讓弟弟後悔。
  
  只是最近幾個月,岑野忽然開始喝酒。起初是一杯、兩杯、半瓶、一瓶……每次越喝越多,明明看起來沒什麼心事,就是莫名其妙把自己灌個大醉。
  
  岑至也見過別的酗酒的人,知道說到底都是因為心裡壓力太大,才會對酒精產生依賴。他猜想,一定是因為這半年工作太累,小野又站在了比去年更紅的位置,全娛樂圈矚目,才會有無法排解的心理壓力。
  
  這倒也不是什麼解決不了的問題。岑至想等這段時間的巡迴演唱會開完了,就想辦法讓岑野多休息放鬆、調養身體。但想到接下來還有幾個城市要去,也不能讓他馬上休息,岑至心裡有些歉意和心疼,伸手又給弟弟掖了掖被角。
  
  岑野的手機就丟在枕頭邊,岑至剛想替他收起,別吵到他,螢幕亮起,彈出一條推送。
  
  是個知名小視頻網站推送的頭條,岑野平時愛玩。岑至無意間瞟了眼標題和小小的封面圖,剛想把手機關掉,整個人突然頓住,看了眼熟睡的岑野,走到一旁,又把視頻點開了,音量開到最低。
  
  視頻不長,兩三分鐘就放完了。岑至愣愣地站了一會兒。
  
  他沒想到有生之年,還會看到那個女人的消息,而且是在知名網站的推送裡,並且恰恰被岑野的手機接收到。
  
  幸好現在,是他看到了。
  
  岑至看了眼床上熟睡的人,腦海裡浮現的卻是那個女人走的那天,很清秀明豔的模樣,只是安靜站在那裡,就宛如一支深谷幽蘭。她的眼睛是通紅的,語氣自始至終都很平靜。可哪怕岑至並不太喜歡她,也無法不注意到那雙真正心碎的眼睛。只是那天的她,岑野並沒有來得及趕回看到。
  
  岑至想了一會兒,刪除了這條瀏覽和推送記錄,又把App關掉,手機關掉。
  
  明天又會有數不清的新消息推送,舊消息很快會被淹沒。岑野和那個女人已經是兩個世界的人,他們不會有什麼交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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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無鱗的魚(上)

  華燈初上,湘城的夜晚總是熱鬧非凡。儘管已是深秋,天氣倒也不十分寒冷。街兩旁停滿了私家車,各種餐館夜宵店裡坐滿了人。旁邊酒吧門口,還有好幾個攬客的小夥子在徘徊。
  
  許尋笙背著吉他,穿了件厚毛衣和裙子,下公交後沿著街邊慢慢地走。她這樣的裝束,在這條街上並不少見,因為酒吧駐唱歌手皆是如此。不過當她路過另幾家酒吧時,依然有男人不停對她吹響口哨,或者輕聲喊:「嗨,美女,去哪兒啊?」「你在哪家駐唱?」嗓音中帶著幾分浮光夜色的味道。
  
  許尋笙眸光清淨,不聞不理,只是往前走。
  
  「熊與光」Livehouse就在一幢舊寫字樓的地下一層,既是酒吧,也是表演場所。一年半前開業,現在已成為湘城緊追黑咖livehouse的知名地下樂迷聚集地。所以當許尋笙下了樓梯,就看到livehouse外間已聚了不少人。過道旁有小窗,圍著鐵欄杆,賣票的小妹看到許尋笙,笑容燦爛:「姐,你來了?」
  
  許尋笙點點頭。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賣票小妹今天看她的目光格外閃亮,而且那些候場樂迷,也有不少人在看她,竊竊私語。許尋笙心想他們可能是對表演歌手好奇,也不理會,一挑livehouse入口處的簾子,走了進去。
  
  熊與光livehouse比起別家,有很大不同。雖然是老地下室改造,保留了很多管道、糙牆,有重金屬工業感。但老闆卻把整個空間拾掇得比較乾淨通透,無數扇通風窗轉動著,沙發上的靠墊、半牆上嵌放的綠植,以及牆壁高處奇形怪狀的掛畫,都是文藝風的點綴。所以許尋笙能接受在這樣的環境。
  
  她徑直走往後台,她到得早,今晚另外幾名歌手還沒到,倒是老闆大熊坐在那兒,在撥弄吉他,身後跟著個小弟。
  
  看到許尋笙走進來,放下背上吉他,那兩人偷偷對視一眼,又見她姿態從容如常,從隨身挎包中拿出個小保溫杯,慢慢喝著自製的養生茶。顯然是對那件事還一無所知。
  
  大熊拍了拍小弟的肩,讓他先走。幕布後就剩他和她了。大熊把吉他往邊上一放,問:「這兩天沒怎麼上網?」
  
  許尋笙很少說廢話,看他一眼,算是默認。
  
  大熊笑的有點難以形容,說:「阿笙,前兩天有酒吧客人,把你彈唱的視頻發到網上去了。」見她依然眉目平靜毫不在意。大熊接著說道:「結果……你懂的,歌太好人太美,上了網站的熱門推送。據說現在那個視頻還很火。一會兒要是看到很多亂七八糟的人來圍觀,別生氣。當他們不存在好了。」
  
  許尋笙正喝水的手這才一頓,看著他:「很多嗎?」
  
  大熊說:「平常門票只能賣個一二百張,今晚賣了四百,就被我喊停了。不然還會更多。」
  
  然後就看到許尋笙也沒有多大情緒起伏,搖了搖手裡的杯子,那手指又細又白,好看得足以吸引任何男人的注意。她把水喝完,嗓音還是慵懶的:「四百也很多了,站都站不下,不怕場面徹底亂了啊?」
  
  大熊淡淡笑著說:「我的地盤,我還做不得主?」
  
  許尋笙微微一笑,也就不再問了。後台的燈光微弱,她就站在牆邊,越發顯得纖瘦安靜。烏黑長髮披落肩頭,露在毛衣外的下巴、脖子、十指,都瑩瑩如玉。
  
  大熊這麼靜靜地凝望了她幾秒鐘,說:「你要是討厭這麼多人圍觀,要不要……戴個帽子上場?」他從抽屜裡拿出頂鴨舌帽,遞給她。
  
  許尋笙沒有轉頭:「不用。」
  
  大熊怔然。驀然想起當年比賽時,許尋笙在他的印象裡,總是一頂鴨舌帽,長髮披落,既俏又美。那是頂半舊的男孩戴的帽子。
  
  後來再重逢,確實再也沒見她戴過鴨舌帽。
  
  自從黑格悖論當年從全國決賽淘汰後,這支已經辛苦打拼了十年的樂隊,並沒有維持太久。大概也把那次比賽當成了樂隊的絕唱。幾個月後,樂隊解散。大熊用這些年的積蓄,開了這家livehouse。他在湘城人脈廣,又有絕對一哥主唱地位,邀請了很多朋友過來演唱捧場,酒吧很快一炮而紅。
  
  他也聯繫邀請過許尋笙,原本也就是抱著嘗試心態,以為以她的性格,不會得到回應。沒想到許尋笙居然來了,而且一唱就是一年多,已成為「熊與光」的常駐實力唱將。這個秀氣淡雅的女子,甚至在湘城地下音樂圈,也積累了相當人氣和粉絲。只不過她當年參加全國賽時一直沒露過正臉,現在也沒用「小生」的藝名,用了別的名字,而且畢竟是兩個圈子,時間又過去這麼久了,所以知道她就是當年如同曇花一現般紅極一時的朝暮樂隊鍵盤手的人,其實不多。
  
  很快就到了開場時間,一支新樂隊上台演唱,許尋笙坐在後台,聽到格外熱烈的歡呼聲,倒也驚訝了一下。看來今天來的人,確實很多。
  
  沒多久,到她上場了。她抱著吉他,大熊為她彈鍵盤,還有個鼓手,所有陣仗僅此而已,簡單而足夠。
  
  大熊替許尋笙掀開簾子,走出去時,看到台下滿滿簇簇的人頭,許尋笙還是怔了一下。看到她出場,人群明顯騷動,很多人在低語,在幽暗的光線裡看不清表情。但是也有很多樂迷在喊她現在的暱稱:「金魚!」「金魚!」尤其是前排,那些死忠歌迷。
  
  許尋笙也沒有太動容的表情,只是淺淺一笑,在麥克風前坐下,輕聲說:「謝謝大家。」她的嗓音天生柔美純淨,彷彿有某種叫人寧靜的魔力,場面很快平靜下來。她輕輕撥動琴弦,說:「第一首歌,《無鱗魚》,送給你們。」
  
  舞台上有一束光,打在她那一方小天地裡。鍵盤響起,鼓輕輕捶著,很緩慢的節奏,卻像擊在人的心上。許尋笙的吉他彈得非常清亮悠揚,朦朧的燈光下,你只見她清秀得如同遠山雲靄的臉,一縷髮絲垂在吉他上方,她的蔥蔥十指撥動在琴弦上,也彷彿小小的精靈在跳動唱歌。
  
  「你說你是孤島的魚
  
  脫盡麟片的魚
  
  你說想到對面孤島去
  
  看看哪裡風景多美麗
  
  是否有不一樣的光影
  
  是否有另一隻無鱗的魚
  
  大海的波折一路難盡
  
  多少暗湧席捲身軀
  
  你終於到了那座孤島裡
  
  孤島依舊沒有無鱗的魚
  
  我想告訴你
  
  孤島那邊孤島無盡
  
  我也願為你褪去魚鱗
  
  你去吧,你去吧
  
  儘管大海一路波折難盡
  
  依舊一路把你追尋
  
  不帶你看遍世界新奇
  
  停下腳步看看周圍迤邐
  
  看看關於孤島的曾經……」
  
  若說台下原本只有小半是她的歌迷,大部分的都是來湊熱鬧的。可是第一曲唱罷,全場剎那寧靜之後,爆發出歡呼和掌聲。當然也有很多人舉著手機在拍,閃光燈不斷亮起。但台上的人依然好像完全不在意,一曲唱完後,只淺淺笑著,那雙眼裡彷彿盛著溪流般的光澤。她將髮絲捋到耳後,依然只是輕輕柔柔的嗓音:「謝謝大家。第二首歌是……」
  
  ……
  
  在她演唱完當晚的三首歌後,是在全場齊聲大喊「金魚」、「金魚」的歡呼聲中下台。迎接她的,則是大熊一眾人等,含笑關切的表情。而她只是無奈一笑,臉色終於也有了幾分緋紅。背起吉他,與他們道別,從後門悄悄離開。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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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無鱗的魚(下)

  其實別的駐唱歌手也問過她,為什麼叫「金魚」這個藝名。許尋笙則想起初次在這裡登臺那天,大熊問她在通告版上寫什麼名字。
  
  「還是叫小生嗎?還是別的?」大熊遲疑地問。
  
  當時許尋笙靜了一會兒,抬頭看見賣票小妹的窗戶後,放著很小的一個水缸,裡面有一隻紅色小金魚,游來游去。當時陽光從窗戶照進來,波光盈盈,那尾魚彷彿也是活在光芒裡的。
  
  「金魚。」她說,「就叫金魚吧。」
  
  酒吧歌手叫什麼的都有,什麼大熊開心二狗綸綸,所以她叫這個藝名,並不特別。隨著樂迷越來越多,這個名字也叫開了。
  
  深夜,終於有些冷了。許尋笙搭乘末班公交車回家。小小的院子裡,秋意濃濃,好幾棵果樹上都結滿了果子,地上的菜也長得肥厚油綠。刷成藍白兩色的房屋,依舊是老樣子,只是顯得舊了些。唯一的不同,「笙」工作室的牌子不見蹤跡。
  
  許尋笙穿過院子,打開家門,開了燈。屋內顯得寬敞但並不空蕩,一角放著兩架古琴,只有兩架。其他的琴她已轉賣出去。客廳裡添了張很大很舒服的布藝沙發,還有個佔據了小半個客廳的巨大工作臺,放滿了她的各種手作。旁邊是滿登登的書櫃。
  
  許尋笙把吉他摘下,放在牆角。洗了手臉換了身衣服,下樓。
  
  通往地下室的樓梯,她也重新裝過了。原來就是水泥台階,現在包成了全木的,包括地面,也鋪了木地板。牆刷成了奶黃色,天花板上掛著形狀錯落的小燈。所有樂器都已不在了,中間有張木桌,是她用來畫畫的。四周放滿了畫,畫的有湘城、南都各處景色,嶽麓山上雲開日出,南都小巷裡屋簷落水。多是水粉,也有線描。人物很少畫,畫的也比較簡單,譬如畫人的一隻手,一個背影,一個側臉。
  
  離木桌最近的一張畫,顏色最鮮亮,是許尋笙今天畫的。她走近看了看,乾了一大半了,她比較滿意,又看了看其他畫,安安靜靜矗立周圍。不見得畫藝高超,卻是叫她心滿意足的。
  
  站了一會兒,她關燈上樓。
  
  自從結束了工作室的古琴教學,她只需要每週三次去駐唱,時間好像變得空閒了很多。於是她就自然而然做了很多自己感興趣的東西,譬如手繪筆記本、明信片、毛筆、印章等等。自己用不完的,就放到網上售賣。大熊還把她的手作售賣消息,掛在了livehouse裡。大概是「金魚」漸漸小有名氣,那些物品每次她做了,基本都會搶購一空。所以現在,維持生計基本不成問題。
  
  今天就是她每半旬一次的上貨銷售日。白天她就把鏈接放到網店裡了,一天也沒怎麼看。現在在電腦前坐下,大致翻看了一下,她做的每樣東西數量本就不多,基本賣完了。
  
  這時她還沒什麼睡意,她做事仔細,便拿了個本子,將每個訂單大概記下來,準備明天發出。剛記了兩筆,阮小夢的電話來了。
  
  那時候阮小夢和她做了幾個月的室友,後來比賽結束,兩人也一直有聯繫。再後來阮小夢所在的樂隊也因為看不到前途,解散了。她就跑來湘城,找許尋笙玩了一段時間。許尋笙自然傾心傾力招待,把這原本失意的姑娘溫暖得不行。加之大熊的livehouse剛做,需要人手,阮小夢乾脆就留下來,既在酒吧駐唱,也幹活。
  
  不過這段時間,阮小夢和大熊、許尋笙一起在幹另一件事。
  
  電話一接起,阮小夢興奮的聲音就傳來:「笙笙啊,快誇我!」
  
  「怎麼了啊?」
  
  阮小夢得意地說:「在我堅持不懈的努力和對那群工人的死纏爛打下,咱們的工作室已經基本搞定啦!當然了,這也離不開大熊的英明領導和你的創意設計咯!明天你們就來看看,過幾天就可以錄歌了!」
  
  許尋笙也很驚喜:「確實收尾很快,太好了。那我明天約大熊一起來。」
  
  阮小夢:「嗚呼……等你們哦。我還在工作時旁邊發現了一家特別好的麻辣燙,明天就帶你們去吃……」
  
  她哇啦哇啦說著,只說得許尋笙整個耳朵裡都熱鬧起來。後者嘴角一直帶著淺淺的笑,直至阮小夢說完掛了電話。
  
  做一個工作室的想法,是大熊提出的。現在三人皆是無牽無掛,也沒有什麼在事業上還謀得進取的心。但對音樂的熱愛都在,否則大熊不會開livehouse,每天讓新的老的樂手在自己這裡能討口飯吃。許尋笙不會去駐唱,阮小夢也不會來投奔。
  
  後來三人討論了一陣子,乾脆自己做個工作室,簡陋不要緊,慢也不要緊,賺不賺錢也不要緊。只要有套最基本的設備,可以錄製自己唱的歌,小規模分享給樂迷,就夠了。
  
  所以也是前前後後準備了大半年,工作室才進入收尾。今天阮小夢終於把現場最後一點活兒,也盯著工人們幹完了,急不可待來表功報喜。
  
  是大家一起努力要做的事,所以許尋笙心中也有幾分欣喜,繼續看網頁上的訂單。然後她發現一個陌生賬戶,買了很多東西。
  
  賬戶名叫做:荒野裡有沒有風吹過。收貨地址在北京。
  
  頭像是一片青山綠水,毫不起眼,網購消費級別卻很高。這人定了三個筆記本,五張明信片,三支筆,還有兩枚印章。許尋笙的手作使用的材料好,價格並不便宜,這麼買下來,一個訂單就快兩千塊了。
  
  許尋笙想了想,給這個人發消息:「你好。」
  
  那人在線,過了一陣回復了:「你好。」
  
  許尋笙:「我是遇笙手作店的店主,看到你買了很多東西,謝謝。」
  
  荒野裡有沒有風吹過:「不客氣。」
  
  許尋笙正在敲字還沒發出去,那人又發了條資訊過來:「我看了介紹,所有東西都是你親手做的?」
  
  許尋笙刪了原本輸入的字,回復:「當然,都是我手工做的。拿到後你可以仔細看一下。如果不滿意,只要沒有使用過,都可以無條件退貨。」
  
  那人回復:「好,我不會退貨。」
  
  許尋笙覺得這人有點意思,笑了笑,又寫到:「我看了你買了三支筆。新毛筆使用請先用手輕輕把筆毛捏開,再浸透清水,然後擠淨……」
  
  她剛想發別的貨品的使用注意事項,那人卻說:「我工作很忙,這些你說了我也記不住。」
  
  許尋笙一頓。
  
  他說:「你能不能把這些寫在一張紙上,夾在裡面。這樣我收到後可以慢慢看。」
  
  許尋笙:「好的。」
  
  他有一陣子沒再說話,許尋笙剛想發個再見的表情過去,他卻又說話了:「謝謝。如果好用,下次我想每種批量多訂一些,可以用來送人。」
  
  許尋笙卻回復:「我每個月做的不多,種類和數目也不確定。所以不接批量訂單,抱歉。」
  
  他說:「那如果我就是想多買一些怎麼辦?」
  
  許尋笙想了想,回復:「如果我有空,盡量給你做。」
  
  他幾乎是立刻問:「你很忙?忙什麼?」
  
  許尋笙怔了一下,那人大概也是感覺這樣問一個陌生人不太妥當和禮貌,很快又把消息撤回了。許尋笙也就沒吭聲。過了一會兒,看他沒有再說別的話,她就說了句「再見」,不再管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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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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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似是故人(上)

  一個城市中,總有那麼個地方,鬧中取靜,如同避世之所,留給那些想要追夢的人,一個搖搖欲墜的烏托邦。
  
  天雲街位於河西大學城附近,早年是加工製造廠和倉庫,後來沒落了,大多廢棄,被改造成各種藝術工作室,反而成了一處新風景。
  
  熊與光錄音工作室,就位於這條長街的盡頭,位置偏僻,房租便宜,幾乎是靜悄悄地開了張。
  
  這天下了點小雨,天雲街崎嶇不平的石板路,濕漉漉的。兩旁老舊的土牆,千奇百怪的店面,更有種時空交錯的感覺。
  
  許尋笙下了公交車,從包中拿出雨傘,撐著一路走來。聽著細細雨水打在傘面上的輕微聲響,心中一片寧靜。
  
  她還挺喜歡這條街的。儘管那些重金屬風格、光怪陸離的塗鴉,一直都不是她的所愛。可不知怎麼的,現在每當她安靜地站在這樣一條風格很囂張的街上,就覺得安心和喜歡。
  
  她走到工作室門外,隔著落地玻璃,看到大熊和阮小夢已經到了。看到她,兩個人都露出笑。
  
  「笙笙,看看,我這個監工做得怎麼樣?」阮小夢一刻都等不及來表功,把她的手一拉,在工作室裡轉了一圈。大熊只坐在那兒,慢慢抽著煙,笑看著兩個女孩。
  
  雖然裝修簡單,卻勝在清新雅緻。許尋笙說:「很好啊,小夢立功了。」阮小夢就很得意,大熊說:「阿笙現在已經不當老師了,你怎麼還跟個小孩子似的,一門心思想要許老師誇獎?許老師,你說是不是?」
  
  阮小夢朝他做了個鬼臉。
  
  許尋笙看著一邊,卻沒有像往常那樣答話。
  
  三人又合計了一下,把工作室幾處需要修繕改進的點,討論了一下。但也不急了,現在工作室已經可以用了,來日方長。
  
  「老娘都等不及了。」阮小夢說,「快去試試錄音室。」
  
  阮小夢渾身還帶著搞地下音樂的人的氣質,時常言語粗魯。大熊卻很少說髒話,更像個普通的沉穩的男人。但她一口一個老娘,許尋笙和大熊也不在意,三人進了錄音室。
  
  阮小夢以前是玩貝斯的,大熊和許尋笙更是幾乎什麼樂器都會。三人搗鼓了一陣,便嘗試著錄一些小樣。先是大熊唱。他原本在湘城就是數一數二的主唱,戰勝過他的人屈指可數。此時他抱著吉他坐在那裡,阮小夢在外間操作設備,許尋笙在他身旁,彈著鍵盤。
  
  他又唱了自己最愛的那首《拆夢》,也是當年黑格悖論最廣為人知的單曲。已經三十歲的男人眉目中已沒有反抗和悲傷,只有溫柔的回憶。他的眼裡有細碎閃動的光,或是千迴百轉,或是情緒激蕩的歌聲,令兩個女人的表情都沉靜溫柔下來。
  
  一曲終了,他的手指離開琴弦,人靜了一會兒,才抬起頭,對她們笑了。許尋笙只是微笑著,阮小夢大聲鼓掌,說:「哎呦,不錯哦,大熊,寶刀未老!」
  
  三人又聽了聽剛才錄製的小樣,雖然不算得完美,還有雜音和不清晰之處,但他們幹這個本就是為了興趣,根本不覺得遺憾,反而覺得這樣更加有趣,乾脆就不調不重錄了。
  
  接下來就是許尋笙唱,另外兩人為她伴奏。此時已是午後,雨下大了,淅淅瀝瀝打在門口雨棚上。可三個人也不在意,權當成是天然伴奏了。只是暗暗的天光,與屋內燈光交織,坐在燈下的許尋笙,輪廓彷彿便有了某種肅穆柔和的光。她輕輕撥動琴弦,唱的是自己後來寫的某首歌。比起《拆夢》的起起伏伏,她的歌則平緩很多。大熊和阮小夢,一邊彈奏著,一邊抬頭看她。若說大熊的歌唱的人心裡不平靜,她的歌則唱的你徹底安靜下來。
  
  她輕輕訴說著自己的每一天,每一個夢想,每一件心事,每一個期待,昏黃燈光灑在她的指尖,雨還在她身後一直墜落。於是你忽然連自己的呼吸都聽不見了,只有那個孤獨的女孩,坐在那裡,整個陰暗的屋子裡,彷彿只有她那裡有光。而她終於也洩露出平時安靜外表下的一點情緒,她的目光空空又痛痛,那些掩藏已久的心事,彷彿在她可以容下整片天空的清澈雙眼裡,一閃而逝。
  
  最後一個音符落下時,她的雙眸已恢復清明,抬頭笑看著他們。他們倆卻都靜了一下,然後笑著鼓掌。
  
  三人趴在一起,安安靜靜聽許尋笙剛錄的小樣。大熊把半張臉埋在胳膊裡,聽得很專注。偶爾抬頭看向許尋笙,卻迅速不露痕跡移開視線。阮小夢手托著下巴,某個瞬間,當她抬起頭,看到對面的許尋笙只是安安靜靜坐著,好像聽得很專注,可那雙眼又像在走神,不知道走到哪裡去了。
  
  阮小夢忽然就想起了很久前的一件事。大概還是一年多前,她已來了湘城投奔許尋笙,正好遇上她要結束原來的工作室。
  
  阮小夢當時覺得奇怪,問:「教小孩子音樂,人清閒待遇又不錯,而且你這麼溫柔好像很喜歡小孩子,為什麼不接著做呢?光靠去給大熊酒吧唱歌,能掙多少錢啊?會很辛苦的,哪有現在舒服?」
  
  那時許尋笙絲毫不為所動,繼續做手頭的事,過了好久以後,才忽然彷彿自言自語般說了句:「我只是覺得,繼續那樣生活下去,會很寂寞。」
  
  不知怎的,聽到這句話,阮小夢心裡很不是滋味。有些事你不是當事人,不能深刻體味其中感覺。可阮小夢看著當時的許尋笙,依然安靜,依然美好,依然仔仔細細一聲不吭過著每一天,卻突然替她覺得難受。
  
  許尋笙從來不提從前,一次也沒有提過那個人的名字。就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可她與他的那場傾城之戀,從湘城到北京,從初賽到全國之癲。哪怕阮小夢只是個不太清楚內情的旁觀者,也覺得驚心動魄。那個人現在已站在華語音樂之巔,是他們八輩子都摸不到的人物了。可阮小夢有時候會想,那位新天王,知不知道,當年在那個成就了他的基地裡,那個一路陪伴他的溫婉女孩,曾為他羞紅了臉,破天荒強硬表態:誰也不可以追他,我會很生氣。
  
  ……
  
  那現在呢?
  
  阮小夢看著許尋笙,察覺到她的目光,許尋笙抬眸,對她露出個清亮的笑容。阮小夢想,現在,有了他們這些朋友,有了與以前截然不同的生活,她還會覺得寂寞嗎?
  
  應該,不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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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似是故人(下)

  許尋笙和他倆一塊吃了晚飯,就回家裡去。天已漸黑,又是一個寧靜獨處的夜晚。她洗澡換了衣服,又收拾了家裡,時間還早,才八點多,便坐到電腦前。
  
  這個月的手作都賣完了,她想要上微博說一聲,免得還有人巴巴來買。剛打開網頁,彈出廣告。
  
  許尋笙動作一頓,下意識移開目光,並沒有仔細去看廣告上那人的樣子。
  
  當紅的手機品牌,那人穿著紅色外套,只是匆匆一眼,也見面容清俊眼神犀利。如今這樣的廣告牌,大街上隨處可見。有時候許尋笙經過時,甚至還聽到有年輕女孩在念叨他的名字,語氣熱切而驕傲。彷彿這個世界上,所有人一夜間都知道了他,聽過他的歌。
  
  許尋笙移動鼠標,關掉廣告。
  
  她有幾天沒上微博了,倒是吃了一驚,多了一千餘條評論。再點開一看,都是因為之前上了熱門的那條視頻,循著找來的。
  
  她現在用的,是自己當年最早賬號,連當時……樂隊的人都不知道。只是因為要售賣手作,才重新拿出來用,有時候也會放一些自己新寫的詞曲,或者livehouse的播出通告。這一年多來,漸漸有了些粉絲,但是人數不多,平時評論也就一二百條。他們的每一條評論,許尋笙都認真回復,和那些追隨一年多的粉絲,漸漸都熟悉了。
  
  她還挺喜歡這種感覺的,在自己的一方小天地裡,並沒有太多人關注,只是和真心喜歡自己音樂和手作的人,有一些交流,但也是隔著網絡的,不會太靠近。
  
  這個微博賬號她改叫「無鱗魚」。
  
  此刻她粗略看了下評論,就有些不太高興,因為全都是湊熱鬧來的網友,她原來熟悉的那些ID翻了半天也看到一個。這些陌生人的語氣也很突兀,譬如說:「小姐姐,我好喜歡你,今天開始粉你。」或者說「美女,下次去酒吧看你演唱。」好在許尋笙也是經歷過一段這樣日子的人,最後只是付之一笑,決定今天不發微博,免得再招人關注。
  
  之後一段時間,她應該都不會發。直至這一波小小的熱度過去,那些人都興致過了散了,她再和自己真正的樂迷來收復失地。
  
  這麼想著,就覺得自己很機智,網絡也就沒什麼好看的了,剛要關掉網頁,卻在私信箱裡看到一個有點熟悉的ID。
  
  「荒野裡曾有風吹過。」
  
  許尋笙想了想,想起那天在自己店裡買了一堆東西,還聊了一會兒的客人,正是叫類似的名字。她拿出手機翻看了一下,那人在購物網站上叫「荒野裡有沒有風吹過」。
  
  她心念一動,點開了這人的私信。
  
  「發貨了嗎?」
  
  許尋笙愣了一下,心想這人真是……奇怪,為什麼不在網店留言,卻跑到微博來。她回復:「發了。」
  
  又點開他的頭像,還是相同的青山綠水,微博卻是空的,他關注的賬號有二三百個,有美食有音樂還有旅行號,粉絲只有五六個,全是系統助手之類的。
  
  「店主,你為什麼叫無鱗魚?」他又發過來。
  
  許尋笙:「這是我一首歌的歌名。」
  
  「哦。」
  
  他又說:「那首歌我在網上聽過,詞曲不錯,唱得也好。不過,如果最後一個高潮前伴奏處理得更豐富點,效果會更好。」
  
  許尋笙愣了一下,又思索了片刻,回復:「加貝斯或者吉他?」
  
  他回復:「貝斯更好。」然後居然直接給出了兩句簡譜。
  
  許尋笙看著他的話,又閉上眼在腦子裡想像了一下,竟然覺得很不錯,於是微微笑了,對他說:「似乎有點道理。」
  
  那人發了個笑臉過來,說:「豈止是有點道理。我是行家。」
  
  許尋笙:「哦……你也是搞音樂的?」
  
  他回復:「我擅長幕後製作。」
  
  許尋笙頓時信了個七八分。之前看他的地址,在北京住的別墅,又在她這裡買了毛筆宣紙印章之類年輕人不愛玩的玩意兒,微博和購物賬號無論頭像ID都毫不起眼,應該不是個張揚的人。且做幕後能在北京買別墅,那也不簡單。肯定有豐富經驗,年紀估計也不小。
  
  許尋笙說:「幸會。」
  
  那人又問:「什麼時候再出新單曲?」
  
  許尋笙猶豫了一下,雖然跟這人聊過的話屈指可數,可她感覺這人還挺耿直的。直接就指出了她歌曲的不足,包括上次問她東西是不是親手做的,她說是,他就立刻說:我不會退貨。
  
  你真誠灑脫,我自然也會以誠待之。哪怕信錯人,也問心無愧。這是許尋笙一貫的處世原則。於是她回復道:「昨天剛錄了個小樣,你要聽嗎?」
  
  那頭的人隔了一會兒,才回復:「好。要不加個微信,比較方便。我的微信號是XXXXXX。」
  
  雖然感到不可思議,怎麼就和網店裡的一個客人加了微信。不過許尋笙並沒有再猶豫,直接加了他。他很快就給她通過了,然後發了個笑臉過來。
  
  許尋笙覺得,這人雖然每次講話直愣愣的,但其實挺和善。她先把小樣發給他,又點進他的朋友圈。
  
  確實如他所說,自己是搞幕後的。因為朋友圈裡有很多樂器、唱片照片,以及他的評價。當然還有一些風景照,只是沒有這人的照片。然而許尋笙也不關心他長什麼樣,看了一會兒,就又退出來。
  
  這時他卻說:「我現在身邊有人,晚點等清淨的時候仔細聽,好嗎?」
  
  雖然只是文字,許尋笙也能感覺到他的語氣溫和耐心,心沒來由微微一跳,說:「好的,不急。」
  
  他又說:「再晚我都會聽。」
  
  許尋笙沒說話。
  
  他興許是在忙了,也沒有再說話。等許尋笙上床打算睡了,手機卻一響,又是他發來的。
  
  「我聽完了。」
  
  許尋笙:「洗耳恭聽。」
  
  他似乎斟酌了一下詞句,因為許尋笙這頭一直看著他在輸入,最後卻只發來短短一句話:「我也就只聽了十七、八遍。」
  
  許尋笙忍不住笑了,幾乎可以想像出,那人在那邊肯定也在微笑。她回復:「多謝捧場。」
  
  他卻問道:「你的歌這麼好,又錄了小樣,考慮過投給唱片公司嗎?」
  
  許尋笙回復:「不考慮。我和幾個朋友,打算做獨立廠牌。」
  
  這回隔了好一會兒,他才回復:「獨立廠牌挺好。」
  
  許尋笙怔了怔,覺得他的反應哪裡有點不對。但還沒細想,他又問:「資金情況怎麼樣?如果需要,我手頭也有些閒錢,可以投資。」
  
  這讓許尋笙愣了一下,她看著他發來的消息,直覺告訴她,這人是認真的。於是她想了想,反問:「你可以投多少?」
  
  他回復:「可以投個幾百萬。」
  
  這讓許尋笙著著實實吃了一驚,別說她根本就不打算找人投資,因為本來就是為了興趣做工作室,有了投資就會有約束和壓力;就算缺錢,她也決計不會接受一個陌生人的投資。而且這個人,也有點太不把錢當回事了吧。
  
  於是她說:「我和你開玩笑的,我們不缺錢,不需要投資。不過,我們才聊過幾次,你就敢信我?」
  
  他過了一會兒,回復:「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和你才說過幾句話,就感覺好像已經認識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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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8
發表於 2018-8-6 23:46:03 |只看該作者
第148章 聽說湘城(上)

  以前岑野不知道,北京的深秋,是真正當得起「秋高氣爽」四個字。天會這麼藍,彷彿大半年的霧霾都是人的錯覺。風從京郊山野中穿梭而來,從每一棟高聳的樓房間經過,吹走所有落葉和昏黃,只剩下一片澄透透的天和溫暖陽光。
  
  Pai娛樂搬了新辦公樓,租下了東四環更寬敞但絲毫不減奢華的地兒。此時岑野坐在頂樓的玻璃窗旁,手托下巴望去,滿目都是金黃的暮光。
  
  李躍坐在老闆桌後,正在聽藝人總監匯報,岑至也在,此外還有兩位集團副總。若說坐姿,大概就屬岑野最肆無忌憚,一雙長腿伸得老遠,人也窩在沙發裡。但大家已見怪不怪。岑巨星私下裡有多懶散倦怠,工作裡就有多努力拼命。這樣的藝人,捧都來不及,誰還真的會去計較年輕有些小毛病小任性。
  
  倒是李躍,看出了岑野今天似乎對什麼都沒什麼興趣,那雙眼癡癡的,就一直看著外頭,彷彿那些鋼筋水泥建築有什麼好看的。等會開完了,大家散了,李躍特意把岑野留下,屋內就剩他們兩個。李躍在他身旁沙發坐下,說:「累了?」
  
  岑野看向他,點點頭:「今年大年初一開始就在外面跑,最近每個星期至少去兩個城市。覺不夠睡。」
  
  他這麼說,李躍就理解了,笑了,遞給他支雪茄,岑野擺擺手,這玩意兒味道太衝,而且他已經戒菸了,從決定戒那天,就再沒摸過。好像他這輩子做任何決定,就從來沒回過頭。
  
  李躍欣賞的就是他的毅力,誰能想到當初在舞臺上那麼張狂有才華的小子,還有如此圓滑堅韌的心性。也難怪這兩年能紅得發燙。要是換了別人,哪怕有他的才華和臉,也不一定做得到。
  
  李躍也不勸了,自己點了支抽,岑野便笑了:「躍哥,你坐遠點,別讓我抽二手煙。」
  
  李躍也笑,說:「去你的。」
  
  兩人已是如此熟絡。
  
  含著雪茄,李躍又慢條斯理地給兩人泡了功夫茶。他發現岑野這小子雖然是野,卻很喜歡喝茶。每次他泡了好茶,他都安安靜靜看著,捧著杯子喝不少。上次還招呼都不打,把他珍藏的一罐極品茶葉給拿走了。
  
  想到這裡,李躍就笑了,把茶放到他面前。岑野也不客氣,現在的他喝茶早已不像當年牛飲,慢慢地小口小口品著,只覺得茶香入舌,慢慢浸進肺腑,而他輕抿嘴唇,總會沒來由有種心滿意足的感覺。
  
  喝了茶,也該談正事。當家天王哪怕累,也不能頹下來,李躍還得讓他繼續拼命向前跑。他笑著說:「知道你這一年多很累。其實很多人,能紅到你去年那個份上,就已經在享受,消耗人氣了,反正再撐個三五年也不成問題,這輩子錢也賺夠了。」
  
  岑野沒說話。
  
  李躍又說:「但是你和他們不一樣。我知道你要的,不僅僅是現在這樣。我要的,也不止於現在。要紅到前所未有的高度,真正踏上神壇,從此睥睨整個娛樂圈,這些年,又有幾個人做到?多少小鮮肉前仆後繼,兩三年冒出一撥,又死掉多少?更何況你還是搞音樂的,更難。」
  
  李躍拍拍他的肩,繼續說:「再堅持兩三年,有時候憋的就是這一口氣,一直上,上去了那一步,你就和其他流量明星區分開了,再也沒有人可以替代你。那時候,就可以鬆一口氣了,接你自己想接的合作,怎麼逼格高怎麼來,你的價格還只會越走越高,高處不勝寒。所以,集團這邊精心給你選擇談好的真人秀,你得去。演唱會,今年開滿30場;但別人做到這樣,已經很好。你不行,就算你接了我安排的這些工作,你還得自己寫新歌,出新專輯,而且必須是推陳出新的好東西 我這邊所有人都會配合你,會給你找更好的資源、請更好的製作老師。
  
  開弓沒有回頭箭。小野,我說句矯情的話,你現在不是在實現自己一個人的夢想,是我們所有人的,還有你那些粉絲的。我們要一起創造娛樂圈的一段歷史,一個新的最高點。可能在外人看來,你是最光鮮那個,但是我們大家都知道,你其實是最辛苦那個。堅持下去,現在苦一點,未來有無限前程,等著你。」
  
  岑野手握茶杯,沒有抬頭,靜默片刻,點點頭。
  
  而當他離開後,李躍亦在窗前站了好一會兒。對岑野說的那些話,雖然鼓勵鞭策的成分多,但也是他的肺腑之言。打造岑野這樣一個前所未有的頂級巨星,是他的心願,也是他的野心。在他看來,這也是娛樂圈史上值得永遠記下的一筆。所以他不容許任何人破壞,那怕是岑野自己,李躍也會想辦法,讓他一直走在正確的路上。
  
  ——
  
  既然在李躍那裡表了態,接下來Pai那邊與他們對接的工作,自然也不輕鬆了。這天回到別墅,岑至在書房,把所有郵件過了一遍,又仔細記在筆記本上,便去找岑野。
  
  岑野哪兒也沒去,就在自己房間,拿著個手機,靠在床頭。也不知在看什麼,臉上有一點笑意。
  
  岑至站在房門口,倒是怔了一下。儘管也時常看到弟弟笑,可此刻這樣像是為什麼有點入了迷走了神的笑,總讓岑 至覺得,很久沒有看到過了。
  
  岑至輕敲房門,岑野抬頭,放下手機:「哥,有事?」
  
  岑至點點頭,走進來坐下,岑野也懶得起身,雙臂枕在腦後,靠坐在床上,微笑說:「說唄。」
  
  他今天沒喝酒,也算是好事。岑至這樣想著,拿出筆記本說:「接下來的幾個演唱會地點,基本確定了,跟你商量一下。海市、成陽、深市,還有湘城。」
  
  岑野看著他,目光淡淡的,沒有說話。
  
  岑至其實今天找他來就是為了這個,看著弟弟沒什麼反應,他開門見山說:「湘城衛視在全國是數一數二的,這你也知道,一直想要你去。而且湘城那邊提供的條件也是最好的,畢竟是娛樂之都。Pai那邊的意思是想接,但是還是要看你的意思。」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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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9
發表於 2018-8-6 23:46:15 |只看該作者
第149章 聽說湘城(下)

  岑野的舌頭在嘴裡轉了一圈,臉頰微微翕動,吐出兩個字:「去唄。」
  
  岑至靜了靜,輕聲說:「你已經兩年沒回過湘城了。以前的邀約,你也全都拒了。」
  
  岑野說:「已經無所謂了。」
  
  岑至點點頭:「那就這麼定了。」
  
  岑野轉頭看了眼窗外,深秋的夜,北京星光點點,這裡很幽靜,遠處就是山川和原野。一切都寂靜極了。
  
  過了一會兒,他轉過頭來,卻發現哥哥也有些出神。察覺到他的目光,兄弟倆對視一眼,岑至終於開口:「我前天加班到半夜,經過你的房間,看到你還沒睡,一直在看那個視頻。我之前也在網上看到過。」
  
  岑野沒吭聲,忽的笑笑。即便是他的親哥哥,一時也摸不准這個笑容的真正意義。
  
  可岑至直視著他的雙眼,堅定地說:「小野,有的人,過去就過去了,這兩年不是也挺好的嗎?不要一時衝動,她根本就不適合你。」
  
  岑野看起來還像是沒什麼表情,目光清淡,神態無謂,他說:「那你覺得誰會適合我?」
  
  岑至說:「要麼,就找個地位名聲跟你匹配的女明星,談戀愛是互相加成,大家都是功成名就也犯不上互相算計,粉絲也都能勉強接受,將來做娛樂圈夫妻典範結婚了也能繼續共同發展。
  
  要麼,就找個徹底跟這個圈子沒關係的賢惠優秀的女孩,遇到合適的,就談一談。但對外公佈,肯定要等你的事業更上一個台階,甚至功成名就打算退休之後。到時候塵埃落定公佈戀情,在大眾眼裡也是一樁佳話。但絕對不能是……她那樣的,以前是你的隊友,又在樂隊解散時人間蒸發消失,算圈內人但是又根本不紅,現在只能在一家小酒吧駐唱。這些,全都是我們的對手,那些想要把你從高處狠狠拽下來的人,能夠做文章的點。而且你的粉絲也絕對不能接受這樣一個背景太複雜的女人,你信不信她們中的很多人能夠一夜反目?這件事上你千萬不要行差踏錯,會嚴重影響你的事業!」
  
  岑野沉默了好一會兒,說:「哥,你說的這些,我都明白。」
  
  他這麼說,岑至自然覺得弟弟全聽進去了,心放下來。見他露出幾分倦色,岑至起身,囑咐他早點睡,便走了。
  
  ——
  
  深秋的湘城,夜裡已有幾分涼意了。許尋笙雖然沒開烤火器,覺得實在太誇張,但還是抱了條毯子,蓋在腿上。她坐在電腦前,查看之前發出快遞的情況。
  
  到那個「荒野」的訂單時,她停下來。按說發北京,這兩天應該已經到了,可物流記錄顯示還在北京倉耽擱著。想了想,她拿出手機,看到「荒野裡曾有風吹過」的頭像,微微一笑。
  
  「東西收到沒有?」她問。
  
  他很快回復:「收到了。」
  
  許尋笙:「那就好,我看物流記錄還沒有派送,所以來問一下。」
  
  他卻說:「白天收到的,我不在家,底下的人收到了,還以為是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差點扔掉。」
  
  許尋笙笑了,回復:「收到就好。」
  
  他沒再說話,許尋笙也把手機放到一旁。過了一會兒,卻又響了,是他發來張圖片,是兩行鋼筆字,寫在剛從她這裡買的筆記本上。
  
  「白日依山盡,
  
  黃河入海流。」
  
  最簡單的詩句,小學生都學過。許尋笙看那字,寫得還像模像樣的,挺括有力。雖然在她眼裡看來還有諸多不足,但也算得能夠入眼了。
  
  他問:「寫得怎麼樣?」
  
  許尋笙這時候老師的職業病又有點發作了,慷慨地讚揚道:「不錯!」
  
  他過了一會兒說:「我練了很久。」
  
  也不知怎的,這句話讓許尋笙莫名發怔,對方這樣平平淡淡的一句話,卻忽然令她感覺到某種極細微的難以捉摸的情緒,在這夜裡,忽然滋生。
  
  她說:「哦。」
  
  他卻又發了個笑臉過來:「給我看看你的字,應該寫的非常好?」
  
  既然對方不怕獻醜,許尋笙也不扭捏,旁邊正好有筆墨,她研磨了幾下,提筆寫了同樣兩句詩,看了看,還算滿意,拍照發給他。
  
  那人足足沉默了有一分鐘。
  
  「你還會寫毛筆字?」
  
  沒等她回復,又發了句話過來:「也對,你連毛筆都自己做,怎麼不會寫毛筆字?我現在臉已經掉地上了。能不能把剛才發給你的圖刪了?」
  
  許尋笙又被他逗笑了,不知不覺早已放下鼠標,鍵盤也推到一旁,一手端著熱茶,一手拿著手機,專心致志和他聊天。
  
  「你寫字還有點急,以後可以盡量寫的左緊右鬆,上緊下鬆。」
  
  「依、盡、黃、海、流這幾個字寫得不錯。」
  
  「反倒是比劃簡單的字,寫得不太好看。再多練練基本筆劃比較好……」
  
  她耐心地給他指出了毛病,她發一句,他就回一個好字。最後滿滿一屏,都是她發的一句句話,還有他一連串的好。
  
  最後她說了句:「沒了。」
  
  他依然是:「好。」
  
  許尋笙看著手機螢幕,又笑了,他一時也沒有發什麼過來。兩人都「靜」了一會兒,又是他先開口:「以後拜你為師,跟你學寫字。」
  
  許尋笙搖搖頭,回復:「我哪有本事做你的老師。」她覺得這人既然幹了很多年幕後,音樂造詣必然很深,那天也是一針見血指出她音樂的不足。加之講話又有成年男人的風度詼諧,想必年齡肯定比她大,可能還大不少。說不定都算是她的前輩了。
  
  他也沒有再繼續拜師話題,而是說:「回頭我可能去湘城出差。」
  
  許尋笙愣了愣。說實在的,她這輩子沒交過什麼網友,而且這個人,還是在她店裡買東西的顧客。但她又是個落落大方的性子,現在人家提到了,她不說什麼,又覺得太過小氣。索性說:「好,如果來了,我請你吃飯。」
  
  那頭卻過了一陣子,才回復:「金魚,這是你說的,一言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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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
發表於 2018-8-6 23:46:27 |只看該作者
第150章 我不想去

  陽光和煦如同一抹抹跳動的精靈,穿過屋簷,漏過樹梢,落在灰石鋪就的天雲街上。
  
  偶爾有人經過,熊與光工作室裡時光僻靜,音樂悠揚,是一處與世隔絕的好地方。
  
  許尋笙今日無事,做了飯給阮小夢帶來。講實話阮小夢原本不太喜歡她做的口味,太清淡,哪怕東坡肉都是香香軟軟的,沒放點辣椒。可每次她做吧,阮小夢不知不覺總能吃掉一大碗。於是此時阮小夢便拿起支筷子,輕敲空碗,說:「宜家宜室,誰娶了你可真是有福了。」
  
  許尋笙只是起身收拾碗筷,眉梢眼角都有淺淺的笑:「多謝誇獎。」
  
  阮小夢往桌上一趴,盯著她說:「喂,我發現你這兩天心情很好哎,有什麼好事我不知道?」
  
  許尋笙搖搖頭。
  
  阮小夢還是覺得不對:「肯定有什麼事。」
  
  許尋笙說:「難道我平時看起來心情不好嗎?」
  
  阮小夢怔了一下,笑著說:「那倒沒有,就是……」就是這兩年來,你哪怕笑,也從未太開懷。
  
  許尋笙把桌面收拾好,又泡了兩杯茶過來,說:「我自己種的菊花,試試。」現如今許尋笙在阮小夢眼裡就是無所不能現代小龍女般的存在,端起用力一聞,誇讚:「好香啊!」
  
  許尋笙看著她誇張的反應,失笑,卻又微微怔然,端起杯子,慢慢飲。阮小夢看著她。
  
  原本阮小夢是個非常粗枝大葉的人,一點也不敏感。可這樣朝夕相處下來,她也能感覺到,許尋笙身上其實藏著一種淡漠疏離的氣質。那氣息時不時出現,又不見痕跡地消退。於是你就會察覺,這時的她,其實誰也無法真正靠近。
  
  阮小夢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許尋笙,剛才又想起那個人了,才會這樣。
  
  「我這幾天,確實認識了一個有趣的人。」沒料到許尋笙這樣說道。
  
  「啊?」阮小夢的八卦之血立馬沸騰了,一雙星星眼望著小姐姐,「說說看說說看,是不是男人?」
  
  許尋笙莞爾一笑:「應該是男的吧,來我店裡買東西,講話很有意思,而且還跟我討論過音樂。」
  
  阮小夢問出最關鍵的問題:「帥不帥?」
  
  許尋笙奇怪地看她一眼:「我怎麼知道?」
  
  「你讓他發照片啊!」
  
  許尋笙失笑:「我不關心他長什麼樣。」她也知道阮小夢是什麼意思,不緊不慢地說:「他是做幕後的,大概已經做出一定成就了,我估計起碼三十大幾,四五十歲也有可能。你就不要抱任何期望了。」
  
  「啊……」阮小夢失望地撇撇嘴,「他想老牛吃嫩草?別理他,你才二十五呢。」
  
  許尋笙伸出手指在這姑娘眉心輕輕一點,說:「虛歲二十六了。人家沒你想的那麼齷齪,我們只是神交而已。」
  
  阮小夢對那個「老男人」已全無興趣,想了想又說:「正你要是交男朋友,一定要讓老娘幫你審核把關。」許尋笙這麼好,她可不想這位摯友被什麼不入流的男人給帶走了,要知道許尋笙的前任可是……
  
  許尋笙卻低頭輕抿口茶,說:「其實我……」
  
  阮小夢:「什麼?」
  
  許尋笙露出有些自嘲的表情,阮小夢很少在她臉上看到這樣的神色。然後她說:「其實我覺得以後不找男朋友,不結婚,也沒有什麼關係。」
  
  阮小夢愣住了。許尋笙卻像沒說什麼大不了的事,神色平靜。
  
  阮小夢卻覺得心底沒來由發涼,沉默了一會兒,說:「我今天來的路上就看到廣告了,你看到了嗎?那個人下週要來湘城開演唱會。你如果想去看,我陪你。」
  
  許尋笙垂下眼,於是阮小夢只看到她細密的睫毛下,眸色沉靜。她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說:「我不去。」
  
  ——
  
  離開工作室,正是傍晚時分。許尋笙站在公交車上,看著夕陽將一扇扇窗都染得金黃。公交一路走走停停,經過商場,商場外牆上掛著一幅幅明星代言廣告。許尋笙曾經很仔細地看過,後來就再也不抬頭看了。今天卻如同神差鬼使般,抬起頭。
  
  他代言的廣告就掛在第三個位置,那是國際知名耳機品牌的代言。他穿著銀色的套頭衫,耳機掛在脖子上。染成淺棕色的蓬鬆短髮下,是那張好像沒什麼改變的臉。那雙眼清澈的、深深的,彷彿透過鏡頭正盯著你。許尋笙手抓公交車裡的吊環,一直看著,直至公交拐了個彎,再也看不見。
  
  公交停靠在下一站,她還沒有下車,抬眸望去,公交站牌上正是他打的那個手機廣告。這一次他的眼睛裡有很淺的笑,高高的個子,窄瘦的腰身,是和從前一樣精神好看的少年。
  
  公交駛出月臺,前方路旁是一排門面,當公交車經過最後幾間時,有店舖裡的音樂傳來,是那熟悉的天籟之音在發出怒吼:「……只要有一道光照耀,我就可以乘風破浪……」許尋笙目光平靜,恍若未聞。
  
  還沒到家,她就提前下了車,體育館站。
  
  手機上她已看過,所有坐席的票全部售磬。今晚體育館應該沒有演出,清冷無人。她走至體育館旁,夕陽恰好落在場館旁,照得整片地面都浸著光。她走得很慢,過了一會兒,有個男的走過來,問:「要票嗎?下週岑野演唱會。」
  
  許尋笙沒有理他,繼續往前走,一直走到場館的一個入口。此時所有門都封閉著,也沒有人,只有風吹動著地上的落葉。她抬頭看了一會兒,又有人湊過來:「美女,要票嗎?25號岑野演唱會,什麼位子都有。」
  
  許尋笙看他一眼,說:「我只要一張看臺票。」
  
  那人笑了,掏出票給她看,說:「看臺票898,美女,不是我跟你說,現在岑野太火了,這些票加價都買不到,好多人搶……」
  
  許尋笙看了看他手裡的票,票面價是398元。那人見她不聲不響的,也沒什麼表情,以為這單生意多半要黃。哪知她掏出錢包,把錢遞給了他。
  
  許尋笙回到家,洗了手臉,換了家居服,走到書桌前時,頓了頓,從包裡將那張門票拿出來,放進抽屜裡,便去做晚飯。
  
  一個人,吃得也十分簡單,她煮了點花菜,切了些豆腐和肉丁,只等飯煮好便下鍋一炒。
  
  她拉了把椅子,坐在廚房裡,聞著漸漸彌散的米飯香味,剛拿出手機,看到條未讀微信。
  
  荒野:「在幹什麼?」
  
  許尋笙微微一笑,回復:「在做飯。」
  
  他許是在忙別的事,過了一會兒才說:「你還會做飯?一定很好吃。」
  
  許尋笙:「我不知道算不算好吃。不過今天中午有人吃了一大碗。」
  
  他半天沒有回復,許尋笙便放下手機。等她把飯菜都裝好,放到桌上,一個人坐著,卻見他又發來了短信:「誰這麼捧場,被你收買了?」
  
  許尋笙笑了,一邊吃一邊回復:和我一起做工作室的朋友,她口味很刁的,才不會被收買。
  
  他立刻發了個笑臉過來。
  
  許尋笙自己也覺得挺難得的。這人雖然只聊過幾次,也未見過面,甚至不知道姓名身份。但也許正是因為沒有這些顧慮,反而聊得挺投機。而且他講話自自然然的,既不會讓她感到不舒服,但彷彿又有種天然的親近。就像他上次說的,一聊就感覺像是認識很久的朋友。
  
  想當年……許尋笙怔了怔,她和朝暮樂隊的那幾個男孩子,也是過了好些天,才熟絡起來。不過她想,人的相處,本就是如此吧。哪有什麼定數,有的就是能一下子聊到一起去,有的半天也話不投機。
  
  「你在幹什麼?」許尋笙問。
  
  其實,和一個陌生人聊天,這對於許尋笙而言,也是從未想過的事。她心裡隱隱有知覺,知道或許是因為每一個深夜裡,周遭都太安靜,而她確實感到寂寞。常常坐在那裡,不知道要做什麼好。而這個人出現了,像個突然到來的朋友。他溫和有禮,進退有度,於是讓她的生活,也有了幾分跳動的色彩。於是和他聊天,漸漸竟成了深夜裡的習慣。
  
  他回復:「剛下飛機,有點累。」
  
  許尋笙說:「那你好好休息,不打擾了。」
  
  他說:「並不打擾,坐車去酒店,有點無聊,再聊一會兒。」
  
  許尋笙卻不知道要跟他聊什麼,盯著手機,又夾了幾口飯吃,他卻又發過來:「你住在湘城哪個區?我如果去湘城,抽空去吃你答應的那頓飯。」
  
  許尋笙笑了,回復:「我住河西。」
  
  他說:「哦,聽說湘城有條江,你家裡可以看到嗎?」
  
  許尋笙心想這人確實是個有錢人,回復:「我買不起江景房,住的是一樓。」
  
  他又過了一陣子才回復:「一樓挺好的,我也喜歡一樓。我家院子裡種了很多花草,都是傭人弄的,還挺好看,下次拍照給你。」
  
  許尋笙回復:「我家花園大部分被我弄成菜地了,就不拍照給你了。」
  
  他說:「你還會種菜?你還有什麼不會的?」
  
  許尋笙又笑了,笑完之後,卻有些發怔。
  
  他問,你還有什麼不會的?
  
  也曾經有人,乃至一群人,對她說過相同的話。
  
  許尋笙只發了個笑臉過去。
  
  他又說:「回頭見面吃飯,把你家屬也帶上。我請。」
  
  她回復:「我沒有家屬,你來湘城,自然是我請。」
  
  他倒也沒跟她客氣,說:「好,我現在也沒有家屬,就一個人。給你省錢了。」
  
  「你什麼時候會來?」她問。
  
  過了一會兒,他回復:「可能還要過一段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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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6-8 08: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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