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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雲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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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三天兩覺】販罪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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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6 23:08:03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焚罪

  十二月十三日,正午,天一的書店。

  一個穿著皮衣,鬍子拉碴的男人推門進來了。

  他徑直走到了老闆的辦公桌前,開口便道:「你被逮捕了。」

  天一這天並沒有看書,只是坐在那兒悠閒地喝著咖啡,彷彿早已在等待這一刻。

  「鯨鳥警官是嗎?久違了。」

  鯨鳥回道:「哼,你知道我會來嗎?」

  「我當然知道。」天一單手托著腮幫子,鎮定自若。

  「既然知道我會來,卻沒有事先逃跑,說明你要麼就是已有了認罪的覺悟,要麼就是徹頭徹尾的瘋子。」

  「我沒有瘋,瘋的是這個世界。」

  「隨你講好了。」鯨鳥摸出一副手銬扔到桌上:「你自己戴上還是要我動手?」

  「你有逮捕令嗎?」天一完全不為所動。

  「哈哈哈哈……」鯨鳥居然忍不住大笑起來:「你這種人居然跟我講起法律程序來了?」

  天一沒有笑:「原來你也知道自己的行為不合法。」

  鯨鳥瞬間收起了笑容,從槍套裡掏出槍來指向了天一的眉心:「這就是我的法律!」

  天一癱坐在椅子上,從容地為其鼓掌:「不,這不是法律,而是正義。」他終於露出了微笑:「法律只是工具,寫在紙上,為強權者服務,隨時可以使用、修改、廢除;但正義,其意義遠不止如此。」

  鯨鳥握槍的手依然堅定:「那麼就請你趁著還沒被正義打爆腦袋之前,乖乖把手銬戴上,去接受法律的制裁吧。」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天一站起身來。

  鯨鳥警覺地後退了半步,槍口跟著天一的動作,毫無偏差地指向其頭部。

  天一不緊不慢地走向了邊上的書架:「但我得說,正義,是最令我厭惡和作嘔的東西,那不過是人類的一種錯覺罷了。」他伸手指著鯨鳥:「你恪守著一套廣義的道德倫理所衍生出的是非善惡觀念,用『正義』這兩個字自我催眠,將其變成信仰,使自己相信,做出的每一件事,每一個選擇都是正確的。

  說白了,這也不過是一種高級的虛偽罷了。」

  他從書架上取下了四本黑色的書,放到桌上,然後又走向房間的一角,蹲下身去開一個櫃子。

  「對獅子來說,捕食羚羊就是正義,不然它和它的孩子都會餓死;對羚羊來說,逃脫獅子的捕食也是正義,不然它會被吃掉。在這種情況下,正義是自相矛盾的嗎?不對,它們遵從的東西是一致的,動物只是依循著生存的本能而已,這是自然的規律,冥冥之中維持並運轉著這個世界的規則。是無法寫在紙上的,是不容篡改與違背的。將其冠以所謂『正義』之名,簡直就是莫大的侮辱。」

  天一從櫃子裡拿出的是一個鐵桶,他一手夾著書,一手拎著桶,往店門口走去,「不介意的話,幫我開一下門。」

  鯨鳥此時已經放下了槍,他看得出來,天一根本沒有逃跑的打算。

  「你究竟要幹什麼?」雖是這樣問著,但鯨鳥還是替天一把門推開了,隨後跟著他一起走出了書店。

  外面是天空陰霾,北風凜冽,只穿著襯衫西裝的天一明顯有些打哆嗦。

  他將鐵桶放在地上,拿出一個煤油打火機,點燃了手中的一本書。

  繼續著剛才的話,天一說道:「所以,人類也是一樣的,以任何一個普通人類的觀點出發,只有他自己才是其人生唯一的主角,其他人,無論再怎麼搶眼,也不過是配角罷了。

  而正義也就成了很主觀的東西。亂世中成長的孩子,盛世中成長的孩子,貧民窟里長大的孩子,王公貴族的後裔……接觸到不同的層次,被灌輸不同的價值觀,最後每個人,都會有屬於自己的正義。

  鯨鳥,你以為你在做的事是對的,也只不過是因為,那符合你心中的正義而已。」

  鯨鳥冷哼一聲:「那麼……你的意思是,你濫殺無辜的行為才是對的?」

  天一將那本已經被燒焦了一半的書扔進了腳邊的鐵桶中,「我可沒有殺他們,自十二月五日來到北海道那天起,我從來沒離開過書店,最多是到門口來燒燒書,簽收些外賣,你怎麼能說我濫殺無辜呢?」

  「但案件全部是由你操控的!」

  「是嗎?那麼,你有證據能夠證明嗎?即便那些人死而復生,他們也會告訴你,我從來沒有『指使』他們去做殺人這樣的事情,我只是讓他們做些無關緊要的小事而已,作為交換,他們可以聽我說有些有趣的消息,或是看我手上的這些書。」

  鯨鳥的視線不自覺地望向桶裡那本幾乎被燒盡的書,冒出的煙中,竟透出淡淡的紫色。

  「這些到底是什麼書?」

  天一仰頭望著天空:「這些書,記載著人的『罪』。」他深呼吸了一次,眼角瞥了一眼桶裡的灰燼:「貪婪宵小之輩,懸屍於眾。」

  鯨鳥聞言心中一怔,松尾的死相從其眼前閃過。

  天一又將第二本書扔進桶中,這次冒出的煙中有些許的橙色。

  「暴戾凶橫之徒,亂刀分軀。」

  鯨鳥瞪著牛眼,上前一把抓住天一的領口:「除了松尾和三浦,你手上還有兩本書是誰?你還殺了誰?!是不是把池田也殺了!」

  天一笑著,隨手把第三本書也扔進桶裡,紅色的煙霧升騰而起:「怠惰縱慾之人,開膛破肚。」他盯著鯨鳥的眼睛:「這本書的主人確實叫池田,但不是池田望,而是池田猛。」

  鯨鳥咬牙切齒道:「你這混蛋……」

  天一舉起最後一本書:「這才是『懦弱善妒』的池田君,放心,他還沒有死。」但兩秒後,天一還是將這本書扔進了燃燒的桶中:「可惜,他瘋了,『生不如死』。所以說,他這本書也沒什麼用了,後面的內容都是些看不懂的瘋言瘋語,哦,對了,他是昨晚回到家看到了一些事情,受了刺激才瘋的,今天還沒去上學呢,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啊……」

  鯨鳥鬆開了天一,往池田家的方向狂奔而去,嘴裡罵著:「可惡……」

  天一整了整領口,朝著鯨鳥的背影瘋狂地笑著:「你現在明白了吧!何謂正義!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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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6 23:08:24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最初的顧客

  十二月七日,晚九點。

  天一望了牆上的鐘一眼,隨即合上手頭正在看的書,起身伸了個懶腰。

  他走到後排的書架邊,手指從當中一排書的標籤上一一撫過,口中唸唸有詞:「2010、2000、1990……化學、衛生用品、野外生存……嗯……有了有了……家用電器。」

  幾分鐘後,他抱著個錄像機,走出了店門。

  門外,書店的櫥窗下,一個酒鬼醉醺醺地坐在那兒,嘴裡哼哼唧唧地說著些什麼。

  雖然從屋裡往外看,這是個看不到的死角,但天一好像早就知道這裡坐著個人了。

  「池田先生,醉得太離譜了吧,忘記回家的方向了嗎?」天一笑著說道。

  池田猛胡亂揮舞了一下手裡已經見底的酒瓶子:「少囉嗦!老子清醒的很!酒!快點兒拿來!」

  天一蹲下身:「池田先生,我想麻煩你去做件事。」他把錄像機放到了池田猛的身邊:「幫我去把這個賣掉。」

  「混蛋!」池田猛突然大喝一聲,然後停頓一下,打了個嗝兒:「你當老子是收破爛的嗎!看不起我是吧!」

  天一沒有理會他,自顧自站起身,朝書店裡走去:「建議你拿到市區南邊的商店街那裡去賣,多找幾家音像店,應該會有人收去的,價格肯定會比賣廢鐵要高一些。」

  池田猛還是迷迷糊糊地嚷著:「喂!混蛋,我說話你聽不到嗎?」

  天一這時一隻腳已經邁進了屋裡,他把半截身子探出門外,轉頭又說了一句:「哦,對了,請在明天下午之前把這件事辦了,賣掉以後的錢全歸你,你還可以到我店裡來另外得到一份酬勞。」

  話音未落,書店的門已被關上了。

  而門外的醉漢,在清醒了些許之後,拿起地上的錄像機,接受了這筆交易。

  …………

  十二月八日,松尾來到書店前半小時。

  「喂,小子,昨天你丟給我的破爛已經賣掉了,你說過還有酬勞的是嗎?」池田猛一進屋就直奔主題。

  天一笑道:「呵呵……我非常欣賞開門見山的人。」他將手中正在看的書扔到桌上:「可惜,我不能和你想像中一樣再給你些酒錢。」他伸手做了個「請」的動作:「這就是額外酬勞,你可以拿走了。」

  池田猛根本連碰都沒打算碰那本書:「什麼呀?混蛋,耍我嗎?!書這種東西,有什麼用啊!」他轉身就欲離開,嘴裡罵罵咧咧:「可惡,害老子白來一趟。」

  天一雙手枕著頭:「你確定要放棄這交易得來的報酬嗎?池田先生。」

  池田猛頭也不回往外走:「沒錯,混蛋小子,你自己留著擦鼻涕吧。」

  下一秒,天一發了瘋似地大笑起來。

  池田猛停下腳步:「你有病嗎?白痴。」

  天一搖著頭,漸漸止住笑意,喝了口咖啡,「哎……要說白痴嘛,這屋裡確實是有一個呢……」他抬眼看著天花板:「收了別人一張空頭支票去打輸拳賽,被查明之後,對方因為背景深厚完全沒事兒,而自己的職業生涯徹底斷送,繼而酗酒賭博,負債纍纍,最終妻子自殺,自己則帶著年幼的兒子離開東京,過上家徒四壁的美滿生活。」他的視線重新下移,正好和怒目圓睜的池田猛對上:「你說,這樣的人,是不是白痴?」

  池田猛突然暴起,翻過桌子,雙手抓著天一的領口將其提了起來,「你是誰?!誰告訴你這些的!」

  天一歪著頭,繼續笑著,對對方的行為毫不在意:「呵呵……都在那本書裡寫著呢。」

  池田猛鬆開天一,轉身就要去拿桌上的心之書,但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力量,從其身後將其托起,直接扔出了三米遠。他落在屋子中央那幾張拼在一起的四角桌上,桌上那些原本就堆得像小山一般卻雜亂不堪的書籍散落了一地,不過桌子倒是沒被壓垮。

  奇怪的是,池田猛並沒有感覺到疼痛,自己就像一件物體,被拿起,又放下,而不是摔在地上。

  天一又穩穩地臥回了自己的沙發中,他的雙腳翹到面前的辦公桌上,腳跟正好壓住了桌上的黑皮書。

  「池田先生,有兩件事我需要提醒你,第一件,即便你是個白痴,但記性還不至於差到會忘記剛剛才發生過的事情,因此,你應該還記得自己已經放棄了我的報酬。既然你選擇放棄了一件東西,要重新獲得它,就得付出一些代價,不然,我即使真的拿來擦鼻涕,也與你無關。

  第二件事,請不要翻過我的辦公桌,這張桌子就像是一條界線,近些年來,所有選擇翻過它的人,都被切碎餵豬了。」

  池田猛從桌上下來站定,警覺地問道:「你剛才到底幹了什麼?」

  天一道:「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讓你瞭解了,暴力在我這裡,解決不了問題。所以,讓我們來談交易吧,你只需要完成我交代的一件小事,就可以拿走這本書了。」他說著,把腳收回桌子下面,拿起那本書,隨意地打開,把其中一頁擺到了池田猛的面前。

  「算是讓你先驗驗貨吧,這樣你才能相信這本書的內容和真實性並非是我杜撰的。」

  池田猛看到那些白紙黑字上寫滿了自己的心聲,這怪誕荒詭的現實讓他直冒冷汗:「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天一回道:「我行事的理由,說了你也不會懂的。你需要知道的就是,我的書店裡藏有很多人的秘密,你可以在取回自己的書以後,再來找我交易,去看別人的。就算你很蠢,但也該明白,當掌握了另一個人心中不想被人揭露的過去或是對未來的計劃時,能夠得到多大的利益。

  那些高官權貴,操控著經濟或是軍事的人,你應該知道他們心裡的想法多值錢。哦,當然了,我這裡也有你這種酒鬼的書,縱然是沒什麼價值,也不排除會有人拿去看看,當做茶餘飯後的笑料談資什麼的。」

  「好的,我知道了,你要我做什麼?!」池田猛急切地問道。

  天一撓了撓頭:「很簡單的事情而已,後天的下午,你和平時一樣去居酒屋裡呆著,到午夜十二點再回家,然後直到天亮以前,不要跟你兒子講一句話,一個字都不行。」

  池田猛猶豫了一下,回道:「這關我兒子什麼事?!我警告你,別把他捲進來。」

  「我只是讓你保持沉默而已。」天一道:「當然,寫在紙上,或是打手勢什麼的,也不行,你連想都不要想。」

  「想也會被你知道是嗎?」

  天一冷笑一聲,他將池田猛的書收起來,又拿出另一本書翻閱起來:「你可以走了,不要影響我做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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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圍斗

  時間,現在。

  鯨鳥的背影遠去,消失。

  鐵桶裡的書都已完全化為灰燼,最終徒留一縷煙線還在緩緩上升著,但其仍未飄遠就在寒風中散去。

  天一沒有進屋,他依然站在門口,似是等待著什麼。

  「本來鯨鳥是不必死的。」他突然開口道。

  但此時街上空無一人。

  「就在幾秒鐘前,你們迫使我改變了主意。」天一嘆氣:「早知道我剛才就該順手把鯨鳥殺了,現在我還不得不等到收拾完你們,再特地去他那兒跑一趟。」

  此時街上突然又有人了。

  四個人。

  「雖然我聽不明白你在說什麼,但無疑是在對我們講吧?」四人中最高大的男子說道。

  天一望著天空,一副懶得去看他們的樣子:「喝著起床後第一杯咖啡的時候就知道你們埋伏在這條街上了,只是我還不太清楚諸位的級別。剛才出來燒書時,你們縮小了包圍圈,而鯨鳥離開時,你們又離我更近了。」他長嘆一聲:「哎……就在我對你們說第一句話之前,已可以十分確認地判定,各位全都屬於並級。所以……你們的身份也可以確認了。」

  四人中的另一人道:「就算真的如你所說,我們的埋伏早已被識破,也姑且當你蒙對了,我們都是並級,可是,你如何得出能夠『收拾掉我們』這個結論的?」他不屑地笑道:「逆十字,即便把過去這些年裡,每一樁有可能和你有關的案件都拿出來分析,再往高了推算,你也絕沒有達到強級吧?」

  天一回道:「我是紙級,還有,我的名字是天一。」

  高大男子冷笑:「天一先生,既然你也清楚自己的級別,就別再考慮做徒勞的抵抗了,束手就擒還能留下性命。」

  「呵呵……」天一撓著亂糟糟的頭髮:「難道諸位如此確定紙級就必然贏不了並級嗎?」

  四人皆是面露不屑,而高大男子的表情顯示出他是最狂妄也最強的一個,他又回道:「你想故弄玄虛或者自欺欺人都可以,紙級能贏並級這種事情,在一對一的情況下,可能性也絕不會超過5%,難道你想說,自己不但可以以下克上,還能以一敵四?!」

  天一歪著頭,冷哼一聲:「那先殺一個讓你瞧瞧好了。」

  話音未落,四人中的一人表情劇變,他的胸口一聲巨響,竟突然從內部爆開,金屬碎片、內臟、血液濺射而出,焦糊的肉味和血腥味頃刻間瀰漫至四周,如恐怖的陰影,籠罩住了他的三個同伴。

  「對肉體進行器官更替和機械兵器化的改造確實是個不錯的點子,幾十年前想出這種方法的傢伙還是值得欽佩的,他成功地讓一些如同你們這樣不怎麼有能力的平凡人,有機會踏入並級強者的行列。」天一鎮定自若地敘述著:「但人是人,機器是機器,一般人只要吃喝就行,可改造人不止要攝取食物和水,還需要能源。考慮到戰鬥消耗的需要,你們不可能和日常生活一樣只靠生物能源轉換裝置就行動。所以你們今天來我這裡以前,肯定充過能。」

  天一用冷淡的眼神看著地上那上半身被炸碎的屍體:「一個體內裝著精密儀器的傢伙,突然因為某個部件短路而使得機械部分由內部燃起,爆炸……呵呵呵……死於這種搞笑的死法,能算是並級嗎?」

  活著的三人回過神來,略略散開幾步,其中二人平舉雙手,他們手掌正中的皮膚由內側打開,六管旋轉機關槍的槍口從中伸出,他們的尺骨和橈骨已被這重火力火器所替代。

  而高大男子只抬起了右臂,同樣是手掌中探出了槍管,他側過身,瞄準了天一的方向,喝道:「動手!」

  連綿不絕的刺耳爆響開始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確實是在「動手」,三個人,五條胳膊,三十支槍管,一分鐘內,超過六千發子彈經由三條交叉的線路射向了天一。

  但天一仍站在原地,毫髮無傷,直到對方彈藥耗盡,不得不停止了射擊。

  「這不可能!」三人對眼前的景象難以置信。

  天一道:「這當然有可能,比如,三條射擊線上每一發可以擊中我的子彈,都在空中與另一條軌道上的子彈互相碰撞,從而被彈飛了,而大多數子彈,因為後坐力,細微的空氣阻力,甚至氣溫等等因素,飛行軌跡發生了細小的偏移,本來就打不中我。」

  「區區紙級的混蛋!」之前稱天一為逆十字的男子面露狠色,俯身朝天一突進而來,他的右手肘外側伸展出了鯊魚鰭形狀的鋒利刀刃,數秒間已欺身而至。

  但他卻和天一擦身而過,朝著無人的空地衝去,奮力揮出一刀,之後茫然地轉身看著自己右側空無一人的地方。

  天一背對著他,宣判了他的命運:「如果體內輸送化學製劑的管道因為長年累積下的磨損而破裂,那些綠油油的液體說不定會流到腦子裡去的,這種情況下,就連搶救的必要都沒有了。」

  「你……你……唔……咕……」那人的右眼充盈著鮮血,流出了眼眶,最終連眼珠子都連著筋爆裂出來,鼻孔裡留下了渾濁濃厚的液體,紅的、白的、綠的。他跪到在地,口中語無倫次地說了幾句,然後因為身體的抽搐,聲音也劇烈發抖。直到一聲類似於鞭炮炸碎大堆貓糞的聲音從他腦中響起,他便臉朝下永遠地躺在了地上,不再動彈了。

  活著的兩人也不敢再動彈半分,因為恐懼是人的本能。

  高大男子試探著問道:「你究竟是怎麼辦到的……」

  「哼……廢話,現在告訴你,會對我不利,一會兒等你死了,我也不可能對著屍體講,你就不能問些比較有建設性的問題,比如,我怎樣才肯饒了你們。」

  「啊!!!」高大男子身邊的男人轉身就跑,他可不想不明不白地慘死在此。

  但他還未跑出十米遠,竟莫名地摔倒了,短短數秒後,他就停止了呼吸。

  「現在,只剩你一個人了,如果以你剛才的觀點出發,你覺得發生這種情況的概率是多少?0%?」天一笑著問道。

  高大男子回頭望著最後那名同伴的屍體,臉色蒼白:「怎麼可能……他摔斷了脖子……在這種平地上……」

  天一的語氣像個在街上看熱鬧的路人:「是啊,摔得不巧,幾節台階都可能死人的。」

  「你要怎樣才肯放我走?」高大男子放下了尊嚴,問出了一個很現實的問題。

  「問的好,你還算聰明,懂得聽人勸。」天一又一次抬起了頭,望著天空:「但是……我怎樣都不準備放你走,只是打算在你死前羞辱你一番,找找樂子罷了。」

  「你這混蛋!!」高大男子暴虐地狂喝著,他一腳將地面踏碎出了蛛網狀的裂痕,眨眼便衝到了天一跟前,但與此同時,在他尚未作出任何攻擊動作的剎那,他的身體以人中為軸,被整齊地切割成了兩半。

  身高兩米左右的魁梧身軀,被分成兩份,由慣性引領,從天一的兩側飛了過去。站在天一的位置上,可以看到,一側儘是血肉內臟,一側儘是機械金屬。

  「哎,連腦子都只有半個的傢伙,就是蠢啊……」天一看著一地碎屍,表情仍是無動於衷的頹然,他提起腳邊的鐵桶,把灰燼倒在地上,吹著口哨,走進書店,關上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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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通話

  東經160°,緯度0,太平洋上空。

  距離海平面四千餘米的高度,有一座永不降落的人工浮島——天都。

  這是皇宮所在的都市,集結了人類最尖端的技術而建成,無論是海平面上升、核戰爆發、地殼變動、氣候劇變、病毒肆虐,都不會對天都產生威脅。

  因為這座都市是帝國中樞的最後一道屏障,所以在建造時就考慮到了所有的可能性。從硬件到軟件,從整個浮島對外的武器防禦系統,到內部無懈可擊的進出安檢審查,即便王族和貴族們都要嚴格遵守,早在百年前就已是如此,從不曾有過疏漏。

  而就在天都以東二十海里處,卻是一個被稱為地獄的地方。

  地獄島,每隔九天才會從海中出現一次,也只有在這一天,世界上最森嚴的監獄——潮汐監獄,才會有機會與外面的世界進行一次短暫的交流。

  今天就是這樣一個日子。

  大批的物資和囚犯從不同的兩個通道被送入島內,直抵位於海底的監獄中,獄警和運輸工人都打著十二分的精神,絕不敢有半分大意和疏漏,每個人都只盼著能快點兒完成今天的差事,不要出什麼岔子。

  但事實上,這是不可能的。每一次地獄島浮出水面,都會有囚犯企圖越獄的事件發生。

  可是這監獄建成已經超過六十年了,還未有一個囚犯成功地逃離過此處。

  也就是說,每隔九天,就會有人因逃跑而被殺死。

  「喂,陳哥,你看那艘船。」貨船上的一名船員對他身邊的大副道:「那是哪個單位的船,以前從來沒有見過啊,是不是軍隊的什麼部門?」

  大副順著他的目光,看到了一艘黑色的「裝甲飛梭艦」,船身上印有金色的帝國徽章(菱形,被兩條星軌環繞)。那船停在島的另一側,似乎是不想引起別人注意,周圍也沒什麼人把守。

  「那個部門叫『少打聽』,你要是還想活著混到我這個位置,就記住,趁早把你的好奇心扔到馬桶裡,衝進大海。」

  那船員不屑地撇了撇嘴:「切,我就是混到退休,也最多就是個貨船船長吧。」他用大拇指點了點腦袋後面的天空:「在那座浮島上的大佬們看來,還不是個連狗都不如的玩意兒。」

  大副朝著那船員的後腦勺就是順手一扇:「瞧你那鳥人德行,寧為太平狗,不做亂世人,這話聽過沒有?嫌日子苦,早點撞死投胎去,你要是帶種的,歐洲有『鋼鐵戒律』,南非有『炎武聯合』,北美還有『自由前線』,去那兒做你的大佬夢去,別跟老子混了。」

  「嘿嘿,陳哥,瞧你說的,我也就是這麼一說,咱們現在這日子,天天有魚有肉的,每年還能上個幾次岸瀟灑瀟灑,已經不錯了。我哪兒敢跟帝國對著幹哪,那幫鬧叛亂的神經病,就算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性,真成事兒了,又有誰知道今天他們在那兒拋頭顱灑熱血的,最後是哪代兒女在享清福呢。」

  大副本還想和那船員再閒扯幾句,卻突然神情一變,把原來到嘴邊兒的話忘了個乾乾淨淨,他有些結巴地指著那艘黑船到:「你……你看……那人……」

  船員的目力不及大副好,但很快也看清了,有一個藍發的青年正緩緩向黑船走去,而在其身邊一路隨行,點頭哈腰著的中年男子,竟是平日裡一貫目中無人的監獄長。

  「行了,不必再送了,典獄長先生。」藍發青年揮手示意對方停下。

  「叫我傑弗遜就行了,大人。」典獄長畢恭畢敬地道,而他的腳步也在對方說出「不必」二字時戛然而止,不敢再貿然上前半步。

  藍發青年雖是不太待見他,但談吐還是很有禮貌的:「好吧,傑弗遜先生,感謝你的熱情,但送就到此處好了,你應該還有工作要做吧。」

  典獄長略低下頭,避免與對方目光接觸,以示謙卑:「大人所言甚是,待大人上船,屬下即刻便回。」

  「嗯。」青年應了一聲,本準備轉身離開,忽又想起了什麼,回頭道:「對了,並不是不相信你,但剛才那個犯人,請一定要嚴格按照我所布置的方式來囚禁,不然他很可能會逃掉的。」

  「明白,屬下不敢有半點閃失。」

  「那就好。」

  「大人慢走。」直到對方黑船駛離,典獄長都前傾著上半身,站在那兒,也不知是做給誰看。

  五分鐘後,黑船內。

  藍發青年的房間雖不能說是奢華,但也顯然不比一般游輪上船長住的屋子要差。

  他泡上一壺茶,打開電腦,檢查著似乎永遠看不完的郵件。忽然,其中一封的標題引起了他的注意——「北海道『逆十字』連環殺人案」。

  他只是粗略地看了看內容,就立即放下了手中的杯子,撥通了一個電話:「你好,是櫻之府的總督嗎?」

  電話對面的聲音在顫抖:「是……是的……請問大人您是?」

  「真對不起,因為有非常緊急的事情,走司法部門的程序聯絡實在太慢了,所以才用了王室的直線,你那邊還是凌晨吧,吵醒你了嗎。」

  「不!不不!絕對沒有!大人您有什麼事儘管吩咐。」其實總督他一開始是很火的,大冬天在被窩裡睡得正酣時,突然床頭櫃上電話響了,甭管對面是什麼人,他都準備拿起來罵人了。但當他看到來電的號碼是從總督府轉接過來的時候,當他看到王室直線這幾個字顯示出來的時候,基本上害怕的情緒已經把憤怒完全澆滅了,而此刻對方和氣的態度簡直讓總督先生受寵若驚。

  「好的,是這樣……」藍發青年也沒在意,繼續說著自己要辦的事情。

  與總督通話後,總督用閃電般的速度在凌晨吵醒了很多人,而那些人又叫醒了更多人……然後,大約二十分鐘後,當黑船上的藍發青年再次撥通櫻之府總督的直線電話後,便直接被轉接到了某一個人的手機上。

  「我是HL櫻之府分部組員,桑原准一,軍銜級別:少尉;戰鬥級別:並;駐北海道,對外身份是警署的驗屍官。請問長官有何吩咐?」對面的人一絲不苟地做了自我介紹,語氣不卑不亢。

  「我看到了你上級部門發給總部的一封郵件,你就是最終端的上報者嗎?」

  「是的,長官。」

  「那案子怎麼樣了,報告中說你已經有犯人的眉目了?」

  「那當然了。」電話對面的語氣忽然變得有些不對:「犯人不正在和你通話嗎?哈哈哈哈哈!」

  陣陣癲狂的笑聲傳進了藍發青年的耳中,他瞪大了雙眼,一時竟不知該說些什麼。

  「桑原君昨天按照HL的標準流程,在發現異狀後立即叫了四個『清理者』過來監視我,呵呵,其實那倒也無所謂啦,但因為申請清理者出擊肯定是要寫報告的,所以據我估計,很快你就會介入這件事了。」天一得意地笑著:「如果生在十九世紀,你會是個很不錯的偵探。要知道,這些年來有能力追在我屁股後邊兒吹毛求疵的角色都越來越少了,你可是很令我期待的啊,趕快來北海道吧,大把新鮮的線索正在等著你。」

  藍發青年呼了口氣,穩定了一下情緒:「你已經不在北海道了吧?」

  「那是啊,我早就想走了,來這兒的第二天我就後悔了,果然螃蟹和壽司是只能偶爾嘗嘗鮮的東西,我還是喜歡一桶桶的辣味炸雞翅啊。」

  「所以你決定在離開之前,留下一個局,來測試我?」

  天一依然是無所謂的態度:「只是個遊戲而已,你也不必太認真了。儘管放心好了,不會有那種讓事情變得無趣的東西留給你的,像什麼有逆光視力的警察,舞刀弄槍的驗屍官,我全都處理掉了,剩下的物證和一些平民的證詞,你可以好好玩味一陣子的。」

  「看來你已經把桑原殺了……」

  「你廢話還真多呢,不然你撥桑原的手機怎麼會找到我呢?哈哈哈哈!那傢伙的直系長官到現在還不知道自己的手下已經死了,你說,如今通信這麼發達,究竟是把人的距離拉近還是拉遠了啊?哈哈哈……」

  「我一定會抓到你的,天一。」藍發青年冷冰冰地說道。

  電話對面傳來了吐舌頭模仿放屁的聲音,然後又是一陣大笑,接著,通話中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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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棋子

  十二月十二日,池田精神失常前一小時。

  當「九月四日」這幾個字從天一口中說出的剎那,池田驚慌失色,他覺得自己又一次陷入彀中,卻又不知這圈套的全貌。

  天一冷笑道:「我每次看到你這種嘴臉都會覺得非常厭煩,簡直是可悲到了極點,你是所有這些交易者當中最讓我不快的一個。」

  「所有交易者?!」池田驚呼:「你還和別人交易過!」

  到了這時,他似乎才明白了一些事情,可惜太晚了。

  天一道;「對,就是你這種反應,多年來我都看過多少回了,你們每一個人,都忽略了還有其他交易者的可能性。說實話,我並不吃驚,基本上人類的反應九成都如此,所以你們這些人考慮任何問題,得出來的答案除了愚蠢,還是愚蠢。」

  池田問道:「你還和誰交易過?難道……三浦?!松尾!」

  天一嘆氣:「哎,和你這蠢貨交流實在太辛苦,夠了,這遊戲到此為止吧,我已經不想和你玩下去了,反正線索條件差不多也湊齊了……」

  他喝上一口咖啡,不緊不慢地道:「早在事情還未發生的時候,我已推測了你們可能做出的舉動,交易只是一種引導,看你們的表現會不會超出我的預期,可惜,沒有任何在我的計算範圍之外的事情發生。

  嗯……先來說說你的父親吧,多年來你一直認為他是個不負責任的酒鬼,這個判斷並沒有錯,但池田猛這個男人是有一條底線的,那就是你。

  雖然你總覺得自己的人生不怎麼樣,但請睜大眼睛好好看看,縱然生活拮據,他還是送你去優秀的升學高中唸書,打罵讓你成為一個正派的人,小時候把你丟在動物園的男人,不也正是後來拼了命地四處找你的人嗎?

  在你把自己當成悲劇主角,抱怨著生活沒有給你足夠的條件時,卻從未想過要靠自己去改變什麼,你這種人的眼前看到當然只有絕望。

  你從未站在別人的角度上考慮過,今年也已經十七歲了,你知道父親的生日嗎?知道他的過去嗎?瞭解他的想法嗎?你什麼都不知道,你和每一個凡人一樣,只去考慮自己的感受,嫉妒那些天生就比自己優越的人,比如藤田、三浦那樣的傢伙。

  但如果把你放到他們的位置上,你就不會是池田了,你便是另一個三浦而已。

  你的父親造就了你,可你不知感恩。你的心中填滿了嫉妒和哀怨,但你懦弱怕事,能力又差,最終,你父親為你買了單,他幫你殺了三浦。」

  「什麼!」池田顫抖,搖頭,目光呆滯,口中念道:「不可能……不可能的……老爸為什麼要殺三浦?!他們根本就……」

  「所以我剛才就問你,要不要改變交易的內容,聽聽是誰殺了三浦,但你的選擇跟第一次交易完成時一樣的自私和愚蠢。」天一打斷了池田的話道:「前天晚上,你目睹了松尾的死亡後回家,那時你的父親其實並沒有睡著,他只是為了完成我的交易而『不和你說話』,因此他只能假裝睡著。」

  …………

  「半夜回到家發現兒子不在,竟還滿不在乎地睡了。」

  …………

  「昨天上午,你在學校時,他來到我的店裡完成交易,接著便問我有關你昨晚究竟去哪兒了的問題。因為是我讓他在特定的時間對你保持沉默的,他理所當然會認為我知道些什麼。

  我就告訴他,你兒子半夜去了學校,發現了屍體,並留下了線索,但沒有提到任何細節。

  於是,後來我們就有了一筆新的交易,我讓你父親幫我傳達一個信息給你,想看看你是否能夠得到啟發。你應該還記得,你父親突然心血來潮去搜電視新聞吧?」

  …………

  「新年將至,今年北海道的治安狀況在年底依然呈下滑趨勢,和全府各地區相比再次是倒數第一,除了頻發的入室盜竊以外,暴力犯罪也有增加,警方發言人拒絕對此數據作出回應,今天由本台記者和我們請來的幾位專家一同來……」

  …………

  天一慵懶地活動了兩下脖子:「從你此刻的表情來看,記性不算太差嘛。其實我本人倒也不怎麼看媒體報導的,我習慣直接去翻別人的想法,所以能提前知道電視上會播什麼新聞。」

  「你到底和多少人做過交易?」池田驚愕地問道。

  天一回道:「你認識的,你不認識的,你認識的人所認識的,哈!人與人之間的聯繫就像錯綜複雜的線,只要找對了方法,像北海道這麼個小地方,用極少的交易次數,就能達到牽一髮而動全身的效果。」他轉過頭,望著身側角落裡的一個櫃子:「這幾天真是燒書燒得手酸啊……」

  杯中的咖啡又見底了,天一添了些,繼續道:「可惜你這總是幻想自己能成英雄人物的傢伙,實際上太缺乏社會使命感了。實話實說,我認為你所憧憬的夢想,並不是當個英雄,而是享受英雄的待遇,卻不承擔英雄的代價,僅此而已。

  所以你在看了新聞後完全沒有反應,沒有質疑,沒有情緒,可悲啊,這也就是為什麼,在我告訴你有『其他交易者』之前,你根本想不到的原因。」

  天一從抽屜拿出一本書,翻到了末尾,轉向池田:「這是三浦最後的一些想法。」

  池田看著那些文字:「殺了他……殺了他……混蛋……那個混蛋……一定要殺了他……」

  「濕蚊香那傢伙住得很偏僻,就在他放學的路上……無論如何也要宰了他……」

  「該死,這裡怎麼有個酒鬼,得把他趕走。」

  「這傢伙!究竟……」

  文字到此終止了。

  天一道:「你昨天跑來我這裡,其實你父親一直在後面跟著,不過他要趕在你之前回家繼續裝睡,因此就沒能進來找我。

  今天上午你在學校跟三浦鬧騰的時候,鯨鳥去了你的家,問了你父親很多問題,讓他變得越發不安起來。於是到了下午,你父親來我這裡尋求答案,我就給他看了三浦的書,當時的文字正到三浦企圖殺你的內容,你爸看完以後,就回家去拿了把刀。

  本來他是想打個埋伏,嚇嚇三浦,可那死胖子天生好鬥,和你爸纏鬥起來,最終,你爸就一不做二不休,把人殺了。」

  池田撲向前,抓住天一的領口:「是你!都是你操縱的!這些都怪你!」

  天一隨手就將他推開:「有其父必有其子啊,真是一個德行。」他整理了一下衣物:「虧我還好心好意地幫你爸清理了現場,把屍體切片後轉移到別的地方去了。那個大叔啊……殺完人扔了刀就跑怎麼行呢,又不是隨地大小便。」

  「你為什麼要做這些!為什麼!」池田吼出聲來。

  天一淡然地說道;「八號晚上,松尾送完錄像帶回來,也問了我這個問題,我告訴他,『因為我想看看你的貪婪』,後來在我的提點下,他放棄了自己的心之書,而和我交易了一個別人的秘密,可以讓他發財的秘密。前天早上你搞錯了,他不是在對你冷笑,而是在看坐在你後排的三浦。

  而三浦,在九號也來問過我這個問題,我告訴他,『因為我想看看你的暴戾』,於是他也和我做了筆交易,我承諾他,會永遠守口如瓶,而條件只是讓他第二天早晨揍你一頓。雖然半信半疑,但打你是家產便飯,他沒理由拒絕這買賣。

  十號,也就是前天,當你懷著滿腹的怨恨走進我店裡時,又有沒有想過,今時今日,我會對你說,我只是想看看你的妒恨罷了。」

  「你是瘋子……瘋子!」池田後退著。

  「哈哈哈哈……」天一笑得確實像個瘋子:「行了,快滾吧。你這種廢物,我連留下『逆十字』的興趣都沒有。不過你好歹也在我的遊戲中發揮了一些作用,我最後再告訴你兩件事好了。

  第一,鯨鳥從最初就不曾懷疑過你,他有一種異能,像指紋、腳印、血跡等等這些,鯨鳥用肉眼就能立即看到,那天現場發生的每一件事他都能還原出來。

  松尾的脖子上有兩條勒痕,雖然中間部分是重合的,但當他在樑上吊久了以後,頸兩側的痕跡深淺會和中間的不一樣,隨便哪個警察最終都能判斷出這是偽裝自殺;而你在地上留下的指紋,不會成為什麼證據的,因為那天的夜班保安和你做了完全一樣的事情,他也在看到屍體後坐到地上倒退著爬行了。兇手是不會留下這種痕跡的,沒有人會被自己剛剛佈置好的現場給嚇到。

  昨天我只是用三浦刺激你一下,你就順著我的意願行事了,其實三浦也並沒有如此高明,他的殺人手法是我提供的,但他執行的時候依然有瑕疵,這就是為什麼我說他『完成了一次還算不錯的謀殺』,不錯和完美,還差得遠呢。

  所以說,你在我這裡所做的每筆交易,都未得到任何實質的利益,只是你那狹隘的意識在逼迫著自己成為我的棋子罷了。

  還有第二點,你老爸……」天一滿不在乎地說道:「會不會畏罪自殺呢……你要不要趕回去看看?」

  伴隨著身後讓人不寒而慄的大笑,池田橫衝直撞地奔出了書店的門口,再也不曾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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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滅口

  鯨鳥從池田家走了出來,屋裡壓抑的氣氛讓他一秒都不想多待。

  「喂,我是鯨鳥……嗯……是的……發現一具男屍,初步判斷是自殺,還有一個精神失常的高中生,是死者的兒子……對……沒錯……救護車和兇殺科的都來吧……地址在……」

  他跟警局簡短地交代了一下,剛剛將手機掛斷,一支槍管就抵在了其腦後。

  天一的聲音從鯨鳥背後傳來:「又見面了,鯨鳥警官。」

  「你終於要親自動手了嗎?」鯨鳥沒有轉身,沒有移動脖子,甚至連手指都不敢動一下,因為他很明白,在自己身後拿著槍的是一個視人命如草芥的男人。

  在這短暫的瞬間,鯨鳥的判斷是,對方既然沒有直接射殺他,就一定有什麼話要跟他說,也許是炫耀,也許是談交易,總之肯定是出於某種原因才會如此。所以他設法和天一進行交涉,試圖找機會擺脫這必死的局面。

  「轉過來。」天一道。

  鯨鳥照辦了,他面對著天一,面無懼色:「你有話要跟我說是嗎?」

  天一抬起頭,東張西望了一番,好似是在想些什麼,但是他僅僅花了三秒鐘,像這樣做了做樣子,然後就道:「嗯……我以為是有的,不過現在想了想,好像沒有。」

  下一秒,槍就響了。

  鯨鳥錯愕的臉上,留下了一個焦黑的彈孔,子彈從眉心進入,整個後腦極其誇張地爆開,腦漿和血液噴灑到數米遠處。

  幾秒後,屍體仰面栽倒了下去。

  天一拿著張厚紙巾,擦了擦槍口,扔到地上,聳了聳肩:「好吧,至少這樣你躺在棺材裡的時候,看上去儀容會比較端正,他們只要給你弄個高一點的枕頭就好了。」他貌似是對著鯨鳥的屍體開了個玩笑。

  收起槍後,天一蹲下身,取走了鯨鳥口袋裡的證件,接著起身,哼著小調離開了。

  半小時後,警局,停屍房。

  桑原准一的直屬上級,島木少校,撥通了桑原的手機。

  「請問有什麼指示,長官。」桑原看到號碼後,也沒有過多的廢話,接起來就說正事。

  島木道:「桑原君,C小隊那裡發生了異狀。」

  桑原回道:「是被對方發現了嗎?難道是打鬥中出現了傷亡?」

  島木的語氣變得很怪:「桑原君,你之前的申請報告裡寫著,初步評估能力為『紙』級的連懷殺人犯,這個判斷是否過低了?」

  桑原從這話裡聽出了些門道,他也緊張起來:「不太可能……如果『強』級以上的人物進入櫻之府,應該早就被監視起來了,我們的轄區裡不會有這種人存在的……這長官您也該清楚,那傢伙……最多是『並』級吧。」

  島木道:「你說的很對,但你能不能解釋一下,為什麼C小隊的四個人在大約一個小時前與本部失去了聯繫呢……我本來以為是設備故障或是通信受到干擾之類的,但眼下看來,是不會有錯了。」

  桑原神情一變:「難道……C小隊集體叛逃了?」

  島木冷冷道:「桑原君,你是不是和死人待在一起太久,腦子也變得僵硬了,不要總是用問題來回答我的問題,也不要總是給我未經確認的情報。」

  桑原的喉結上下蠕動,臉色鐵青:「明白了,長官,我這就去確認……」

  島木道:「哼……改造人畢竟只是改造人,雖然也被歸為並級,但誰都清楚,他們和真正的並級強者根本是兩回事,所以死多少都無妨。但你,桑原君,希望你能帶著能令我滿意的結果,活著回來。」

  「是,長官!」桑原鏗鏘有力地回答。

  而電話則在這一刻被對方掛斷了。

  桑原收起手機,眼神和平時那笑呵呵的模樣判若兩人,他扔掉了正準備享用的午餐,殺氣騰騰地朝著停屍房的門口走去。

  正在此時,門卻從外面被推開了,有人推了具屍體進來。

  「啊,桑原前輩,正巧您在啊,又送進來一具呢。」那年輕警官指了指推床上那具裝在袋子裡的屍體:「打開拉鏈的時候可留神了,這傢伙的死相可嚇人了。」

  桑原的心中升騰起一陣不祥的預感,一種本能讓他感到事有蹊蹺,為什麼偏偏這時候有具屍體送進來?難道……

  他隨手抓起附近托盤上的一把骨鋸,另一手小心翼翼地緩緩拉開了裹屍袋的拉鏈。

  「喂……前輩……這是干什麼啊……」

  「少囉嗦……你站遠些……」桑原懶得多解釋,頭也不回地喝止了身旁的警員,眼睛死死盯住那裝屍體的袋子,彷彿裡面會忽然蹦出頭猛獸一般。

  屍體的頭部逐漸露了出來,那張臉已經血肉模糊,血腥味撲鼻而來。

  桑原不敢大意,如果這只是化妝而已,對方隨時可能暴起並突下殺手。

  繼續拉動拉鏈,屍體的上半身已經全部露了出來,這時桑原才意識到,這男屍竟是一絲不掛的,剛送進來的屍體,怎會連件衣服都沒有?方想到此處,他忽然瞥見這屍體胸口的血跡似乎是……是字!

  往前湊上幾分,桑原看清了這用血模模糊糊寫下的幾個字:「你猜錯了。」

  他腦中嗡然一響,這才注意到,屍體的體溫還未完全消失,而血跡也根本沒幹!

  噗一聲,利刃破開皮膚,撕裂肌肉,刺入內臟。整把手術刀連同刀柄一起都被拍入了桑原的身體,他踉蹌轉身,臉上寫滿了驚愕與悔恨。

  那年輕的警員扔掉了頭上的帽子,鬆了鬆警服的領口,然後脫了下來,在警服下,是黑色的襯衫和西裝。

  「呵呵……」天一嘲笑道:「我剛才都問你了,你這是干什麼啊……」

  「你……」桑原坐倒在地上,他的肺葉被割傷了,呼吸和說話都變得十分困難。

  「死人有什麼好提防的?難道你不覺得活人更可怕嗎?」天一朝著桑原走去;「其他同事對你的印象都還停留在……每年的年會上都會樂呵呵地表演『蕎麥麵』的驗屍官,誰又能想到你竟會是HL的人呢。」

  桑原抓在手上的骨鋸並沒有鬆開,他在等待著,等著對方慢慢靠近,一旦進入自己的攻擊範圍,伺機做出最致命的一擊。

  但天一,偏偏在一個令桑原十分尷尬的距離上停下了腳步;「起初我以為你和鯨鳥一樣,這個警局裡有兩個紙級以上的人存在只是碰巧而已。

  可惜,連我的判斷也出現了偏差,因為鯨鳥這傢伙吸引了太多注意力,導致我忽略了你身上的可能性。

  前天早上,屍體被發現後不到五個小時,當一群傻帽警察還在松尾被害的現場拚命取證時,鯨鳥就已經通過池田、松尾、三浦等人留下的痕跡找到了我的書店,不得不說他的能力確實很適合做刑偵工作。

  那時我已可以確認,這個我無法讀取心聲的傢伙是紙級強者,但他當天並沒有選擇進我的書店,可能是打算等掌握了更多證據以後再回來。

  而你,直到今天早上為止,我都沒有懷疑過你的身份,可偏偏清理者們出現了。」

  天一轉過身去,滿不在乎地踱步,似乎是有意要賣出破綻,引誘對方攻過來:「那時我就明白了,你不但比鯨鳥厲害,而且是HL的潛伏人員。」他居然還悠閒地伸了個懶腰:「放心吧,你死了以後,我會幫你寫一份報告的,一定會讓你的上級『滿意』的,哈哈哈哈哈……」

  正在天一笑聲未絕之時,桑原動了,他如一支弩箭般竄起,手中骨鋸直指天一的脊椎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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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還未開始

  十二月十四日,晚八點,北海道。

  這條街地處偏僻,平日裡行人不多。

  昨天下午的爆炸聲和槍響讓周圍的居民都成了驚弓之鳥,連僅有的幾家商舖都沒有開門。

  數輛警車停在一片空地旁。

  這塊並不算大的地界兒昨天分明還坐落著一家書店,但現在,什麼都沒有。

  可能是那屋子飛走了吧。

  從空中俯瞰,地面上有一個巨大的黑色十字痕跡,似乎那書店就像一個印章,雖被拿走了,卻是留了痕跡下來。

  一個藍發青年默然地站在空地旁許久,方才對身邊的一名中年男子道:「島木先生。」

  島木回道;「是!」

  「過會兒找人來把這個痕跡洗掉吧,還有街上那些血跡,都已沒有價值了。」

  「遵命!」

  藍發青年接著道:「哦,還有個唯一的倖存者吧,是叫……池田望,對嗎?」

  「是的,目前他正在精神病院,屬下已派人將其看管起來,需要的話,可以隨時帶來見您。」

  「對了,他的臉上有沒有逆十字?」

  島木想了想,回道:「沒有。」

  「這樣啊……」藍發青年若有所思地道。

  「長官,鯨鳥警員、桑原少尉、以及C小隊……嗯……部分臉部完整的隊員屍體上,也沒有發現逆十字,不知這線索是否對案情有幫助?」島木提醒道。

  「哎……」藍發青年嘆了口氣:「其實他的界線很簡單,因『罪』而死者,才會被留下那詛咒的十字。而他親自動手殺死的人,一般不會有那記號。至於活人……那得看看才知道了吧。」他抬頭望天,影影綽綽的烏云後,藏著模糊的月:「天一,有自己的一套遊戲規則,和這世界上的任何人都不同。好像他是某種更高位的生物一般,覺得用藐視和戲弄來對待正統治著這個星球的物種,是件理所當然的事。」

  島木試探著問道:「長官……似乎很瞭解這次的嫌疑人?」

  「不,我甚至都不曾見過他,這就是最令我惱火的……」他說到此處,一揮衣袖,天上的烏云竟旋轉著化散開,月色瞬間清明起來。

  島木心中不寒而慄,自己雖擁有「強」級的實力,但眼前這年輕人輕描淡寫的手筆,竟已是讓他望塵莫及的境界了,HL的上層,當真如傳聞中一樣深不可測。

  「他就像那月亮一樣高不可攀,立於萬物之上,時隱時現,你知道他就在那兒,始終都在,每一秒,都彷彿在嘲笑著你的所作所為。」藍發青年轉身朝警車走去:「這個人太危險了,雖然他現在還沒有對帝國做出什麼具有直接威脅的舉動,但如果有一天,他真的開始那樣做了,就是災難。

  他會打破、改寫這個時代的所有規則,給整個世界帶去混亂,無數一手遮天的大人物,利益團體,甚至是……」他沒有說出那個詞語來:「總之,他們會發狂的,像潑婦一樣發狂,而最終的受害者,恐怕還是平民。」

  島木此時已走到了藍發青年的左前側,恭敬地為其打開了車門。

  「謝謝。」他對島木道:「好吧,出發去看看這個倖存者到底有什麼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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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水城血影
序章 血梟

  我很討厭眼前這個女人。

  並不是因為她的性格。

  當然了,我也不瞭解她的性格。

  我只是討厭她那張臉。

  這張臉很美,大眼睛,高鼻樑,沒有皺紋,皮膚十分光滑,還用了不少聞起來就很名貴的化妝品,電影明星的臉也不過如此了。

  但有一個問題。

  她的表情。

  這個女人的表情太不自然了。

  「啊!!!!!」

  她又在尖叫了,都一整天了,完全沒有喉嚨嘶啞的徵兆。我倒是有點佩服她了,要知道在她之前那幾十個實驗品,不管男女老少,能夠每一聲都這麼鬼哭狼嚎的還真沒有。

  但她那臉上的表情依然很違和。

  我判斷,她整過容,而且很多次。

  做解剖的時候,我驗證了這件事,天知道她動了幾次整容手術,我要是對自己的臉也狠狠心,沒準能整成和她一樣。

  活體實驗是個非常累的活兒,但這是我的愛好,我的事業,我的生命。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八歲那年,我用一份兒三明治把鄰居家那隻總愛叫喚的老狗騙到了我爸的車庫裡,然後用一把管鉗和一把小鋼鋸讓它永遠閉了嘴。

  那是我邁出的第一步,就像莫扎特三歲摸琴的那一刻般,我知道,這就是我的天賦所在,人生嚮往。

  不過後來的事情並沒有那麼順利,當我渾身是血回到家裡時,我父母的表現令我十分不安。

  好在我幾週後解決了這件事,也同時完成了兩例以人類為標本的實驗。

  處理屍體沒有花費太多力氣,我從小就是個十分強壯的男孩兒,不過說起來,直到最近我才聽說有個很好的辦法,就是切碎了餵豬。

  這算什麼?這消息太傷人了,我這挖了幾十年墳的人到底算什麼?

  記得有一次,我在邁阿密的沙灘上刨坑,當時是凌晨兩點,我有兩個滿滿的行李箱要處理,血都已經開始往外滲了,誰知道剛開挖不久,我竟然挖到了東西,猜猜是什麼?

  沒錯,是該死的屍體,是的,我去棄屍,卻在他娘的幾英里長的沙灘上,一個隨機的地點,幾鏟子下去,挖到了屍體。

  這就好像你在荒山野嶺裡突然肚子疼,剛找了個草叢蹲下來,卻發現這兒已經埋了一大坨屎,還是形狀非常獵奇的一坨稀屎。

  我得告訴你們,邁阿密那地方的黑手黨,穿著可笑的花襯衫,個個兒以為自己是老電影裡的冷血硬漢,但事實上,這幫混蛋最多算是半職業流氓,他們用幾個愚蠢的蛇皮袋把死人一裹就埋沙地裡了。你們以為自己在火車站鼓搗黃片兒呢?有種你乾脆用草蓆啊?看看哪個先臭出來。

  我只能把那個坑填上,另外換個地方,猜猜怎麼著?我剛拖著箱子跑了不出二百米,就看到兩個穿著花襯衫的傻×正在一棵椰樹下挖坑。

  那天晚上,我多埋了兩個人,對,這就是我要說的,隨地大小便的人,我就把他們推進糞坑裡,蓋上蓋子。

  言歸正傳,剛才的故事只是想說明,這個星球上的空間實在是太珍貴了,我們要善加利用,到處亂扔東西是不文明的行為。

  反正如今我也不得不承認,餵豬確實是個不錯的方法,至少比自己吃掉好很多,有段日子裡,我也試過那麼幾回,真是非常糟糕的回憶。

  等等,那是什麼聲音,有人進屋了……這腳步聲……一個、兩個、三個……一共有五個人,是警察嗎……果然這地下室的隔音還是太差,也不知是被誰給發現的。

  屋外估計還有後援部隊,殺光他們以後,在這城市裡也待不下去了吧。

  其實首爾的氣候還是不錯的……算了,去歐洲吧,十年沒到過那兒了,風頭總該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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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監控錄像

  威尼斯,從誕生之日起就注定不平凡的城市。文藝復興重鎮,工商業貿易中心,地中海最繁華的港口。二十世紀前的歐洲歷史上,這裡經歷過數次興盛與衰敗,最後留下的,是一座風光旖旎,詩情畫意的水上都市。

  但這些都已成為過去。

  近百年前,帝國的統治改變了這裡的格局。

  在那反抗軍四起的動盪年代裡,誣陷、暗殺、侵佔,發生在每一個角落;沒過多久,宗教也成為了下一個必須收拾的目標,世界上所有宗教的實際權力幾乎被完全廢止;而最後,商業也同樣被介入,從那時起,這個星球每筆大買賣的背後,貴族和皇族們都能從核心利益中分到一杯羹。

  威尼斯只是無數受影響的歷史名城之一罷了。

  今時今日,這裡是的七座教堂都是要買門票才能進入的,有些基本等同於博物館在對外開放,有些則單純作為旅遊參觀使用,教堂裡的「神父」和「修女」只是在扮演神職人員而已,下班後沒準直接就進了夜總會。大運河沿岸數以百計的宮殿豪宅,也都被帝國畫地為界。這些古代歐洲建築藝術的精粹,如今多半成了帝國政府的辦事機構,極少一部分仍被用作私人宅邸,只不過住在裡面的,基本都是那些白天在隔壁的宮殿裡辦公,晚上回自己的豪宅睡覺的人物。

  如此時日一多,浮華的水面下,必然積澱著腐朽的淤泥。

  2101年的威尼斯,隸屬於帝國西歐五郡之一的冠之郡。這裡已找不到多少浪漫水城的感覺,昔日的榮光再難重現。人口組成主要是港口工人、海員、服務行業者、遊客和個體經營者這五類。酒吧、夜店遍地皆是,這些與歐洲藝術氣息格格不入的營業場所,才是常住此地的平民們聊以慰藉的唯一途徑。

  一月,旅遊淡季,威尼斯一年中最陰冷多雨的時節。

  銅鸚鵡酒吧的門前,拉著一條黃色警示線,幾名警員將圍觀的人群擋在了外面。

  夜色中,一個男子沉默地走來。

  高領風衣,老氣橫秋的鴨舌帽,他就像在扮演黑白電影時代的老派偵探。

  向警員出示了一下證件,他便朝酒吧裡走去,擋在他面前的警示線,在無人觸碰的情形下自行歪曲升起,讓其順利通過,這一幕只有短短兩秒,根本沒人注意到他的雙手一直插在風衣口袋裡不曾動過。

  他叫誒洛特·奈斯,三十三歲,「強」級,威尼斯警局的傳奇人物,城中的惡棍們稱其為「紙俠」。

  紙俠很喜歡這個稱呼,他的觀點是,出生時的名字再響亮,也是父母給予的,但紙俠之名,卻是他自己掙來的。就像超人之所以被稱為超人,並不是因為他有超能力,而是因為他用超能力幫助並拯救了很多人,如果他什麼都不干,他就是克拉克而已。

  「嘿,你終於來了,誒洛特。」大腹便便的警長迪肯向紙俠招了招手;「你得過來看看這個,哈哈,剛才有個菜鳥看了以後吐了一地。」

  紙俠走到迪肯身邊,接過他手上的PVP670,直接點擊了播放,「這是監控錄像?」

  「沒錯,你看,嫌犯就是畫面左側的大個子,正坐在吧檯邊喝酒的那個……看那兒,三個小混混在騷擾女招待,她打翻了托盤裡的酒,灑到了大個子的衣服上。」迪肯對著紙俠手中的播放器屏幕指指點點解說道:「接著……夥計,你可得好好看看這個……」

  畫面中的嫌犯,身高在一米九零以上,體格像是水上運動員,留著寸頭,在燈光昏暗的酒吧中還戴著墨鏡。

  當女招待不慎將飲料打翻到他身上時,他緩緩轉過頭,摘下墨鏡,衝著那群小混混說了句什麼。一般情況下,這句很可能是「離她遠點兒」,然後就會上演一場英雄救美的好戲。不過,錄像中的下一幕卻是,他單手抓住了女招待的頭,將她整個人都提了起來,隨手扔了出去。

  紙俠略抬起頭,瞥了眼錄像中未能拍到的位置,順著那個女招待被拋出去的方向,他看到了靠牆處一片狼藉的酒櫃。

  「那女招待現在怎麼樣了?」紙俠問道,視線已回到錄像畫面上。

  迪肯回道:「還活著,身上多處割傷,軟組織挫傷,脖子的損傷較嚴重,但沒有生命危險,半個月就能出院了吧,和那幫混混相比,她夠走運的了。」他說著又指了指PVP670的屏幕:「看,這是第一個死者。」

  只見畫面中的大個兒一拳打向最靠近自己的那個混混,拳頭從左胸進入,後背伸出,乾淨利落,如銳利的尖刀穿透一塊兒脂肪般平滑無阻。

  「我想那一幕幫當時這屋裡的每個醉鬼都醒了酒,之後大概只過了20秒,我們就失去了所有的目擊者,他們的動作比逃離火災現場還要迅速。」迪肯從上衣口袋裡拿出一支巧克力,自顧自地吃了起來。

  紙俠眉頭深鎖,眼前的這一拳是如此恐怖,若是五指併攏作掌勢,以指尖探出的一擊,尚可理解,但以普通的拳面來沖貫,竟能打穿身體,也沒有碎掉的內臟從死者後背爆濺出來,說明這貫透的力道和速度何其驚人。

  錄像中,另外兩個混混呆立了兩秒,也欲逃跑,可大個子在其中一個離開監控鏡頭前就抓住了其後頸,從那個混混臉上的表情來看,大個子的手越握越緊,才短短幾秒功夫,混混的嘴裡溢出了大量鮮血,這場景就像一管牙膏被人從中間用力握死一樣,他的脖子被捏得變形,面色紫青,翻起白眼,整個臉部開始腫起。

  最後大個子獰笑著將混混的頭狠狠撞向了堅硬的吧檯。那場景,如同一顆鼓鼓的膿包,被針挑破,濺出來的液體能飛好遠……

  紙俠又抬起頭,看看了吧檯的方向:「好吧,這就解釋了從我走進來時就一直瀰漫著的那股味兒……」他關掉了PVP670,交還給迪肯,隨即問道:「逃出鏡頭的那個呢?」

  迪肯道:「奔到門口時被大個子抓住了,你絕對難以想像,凶器是什麼。」他朝著桌球檯的方向歪了歪頭。

  紙俠半開玩笑般問道:「怎麼?他用球杆做了串『烤肉』?」

  「哈!」迪肯並沒有笑,只是裝模作樣地干笑一聲:「我說了你想不到了。」他用手做了個握的動作,對著自己的眼睛道:「嫌犯把一顆桌球,塞到了那小子的眼窩裡。」

  「哦?我以為那玩意兒的直徑比我們的眼眶要大呢。」

  迪肯對紙俠的冷笑話不以為然:「對,這就是為什麼死者的眉骨和顴骨都有碎裂的情況,那個兇手就像強行把拼圖卡進不合適的插槽般,填充了一下死者的腦容量,不用說,我們收集到了一些從鼻孔和耳朵裡溢出的腦漿,而驗屍官還將從一坨被攪得稀爛的腦漿裡發現一顆眼球,新年派對以來最有趣的事兒了不是嗎?」他繃起臉來:「好了,玩笑到此為止,這事兒從現在起就全權交給你了,我可不想趟這渾水。」

  紙俠道:「我知道,你只負責結案時邀功的那部分。」

  「嘿!聽著,知道你那堆該死的文案工作都是誰在……」

  「好吧好吧,你和你的人,繼續清場,我得去出去透透氣。」紙俠打斷了迪肯的嘮叨,轉身便走,在經過一個臉色發綠的年輕警員身邊時,他笑著說:「嘿,夥計,喜歡奶酪三明治嗎?」

  對方聞言的瞬間便轉身彎腰一陣惡吐。

  只聽背後傳來了迪肯的咆哮:「混蛋!剛才我就說了,找個紙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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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6 23:12:15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清理

  冠之郡,HL北方第二分部。

  吉姆·馬龍正坐在辦公室裡愜意地抽雪茄,但這世上的不速之客都喜歡在這種時候不請自來。

  桌上的話機響了,馬龍無奈地按下通話鍵。

  「長官,奈斯先生來了,他說要立刻見您。」

  「讓他進來。」馬龍說完便掛斷了。

  幾分鐘後,紙俠直接就推門進來了,自行省去了敲門打招呼的禮貌,走到馬龍的辦公桌前就道:「我需要你解封一份秘密檔案。」

  「呼……」馬龍吐了個煙圈:「嗯,我怎麼一點都不吃驚呢,你還要什麼?總督情婦的照片?」

  「聽著,吉姆,我想我找到了。」紙俠一臉肅容對馬龍道:「十年前聖馬可『血色午夜』的那個兇手。」

  馬龍將雪茄從嘴裡拿了出來,表情不置可否:「你知道我常年上夜班就是為了躲你的吧?」

  紙俠依然沒理會對方的調侃:「我不是在開玩笑。」

  「好吧,我懂你的意思了。」馬龍站了起來:「說說你現在掌握的線索吧。」

  紙俠道:「今天下午在銅鸚鵡酒館發生了兇殺案,看一下監控錄像你就明白了。」

  馬龍道:「好的,你等等。」他轉身按了下桌上的話機……

  HL的辦事效率非常之高,且可以任意調動到轄區內所有監控錄像的存檔。片刻後,兩人在馬龍辦公室牆上的巨大屏幕上,將案發過程又看了一遍。之後馬龍便吩咐下去,派一個調查小組將那家酒店近一週內的所有監控錄像調去進行分析研究,看看能不能有新的發現。

  紙俠顯得頗為興奮,在那兒自顧自地說著:「一樣的身高和體型,殘忍的手法,完全不把殺人當回事兒的這種行事風格,和十年前得到的那些殘缺線索描述的完全一致,肯定就是他!如果DNA對比無誤,那……」

  「那又怎麼樣?」馬龍潑了一盆冷水上去:「十年前我們得到的DNA,在全世界的數據庫裡也找不到任何匹配者。就算這次DNA對照結果無誤,我們也只能知道,十年前那個殺人魔王回來了,對其他的事情仍然一無所知。」

  「這種人是否有合法身份本來就不重要,關鍵是我們現在掌握了他比較具體的相貌特徵,可以從出入境記錄開始進行地毯式的……」紙俠話未說完,馬龍就打斷道:「這件案子不需要你的介入,交給我們HL就可以了。」

  「你說什麼?!」

  馬龍道:「如果你非要查,也可以。」他指了指紙俠背後的門:「出去左轉,走到底,找我的秘書,然後在一張無關緊要的合同上籤個字就行了。」

  紙俠道:「吉姆,你知道我是不會加入HL的。」

  「那你應該也知道每年有多少人不惜忍受極大的痛苦將自己變成改造人,只求在HL當個打雜的角色。更不用說,他們還得填上論斤來算的紙質文件。我在幾年前就幫你辦好了一切,而你到今天還不肯去簽個名。」

  紙俠道:「這話題我們談論過很多次了,我喜歡當警察,更自由,而且……」

  馬龍沒讓他講話說下去:「既然你要自由,就享受不到任何HL的辦案資源和權限,我出於私人交情給你信息,那是因為我有權力可以抵擋一些事情。但現在我們正談論的是一個危險程度四級的通緝犯,只有背負著『那四個字』的人,才有權追查。」

  「那如果我非要查呢?」紙俠強硬地問道。

  馬龍重新點燃了一支雪茄道:「那你就去查吧,別擋HL的道兒就行,這是我的職權內,可以給你最大的寬容了。」

  紙俠不冷不熱地回了句:「那就謝謝了。」話音未落已出了門口。

  他剛走不到一分鐘,馬龍便拿起桌上話機的聽筒,撥通了HL歐洲總部加密號碼:「我是北方第二分部的馬龍上校,請為我接一下將軍……是的,我知道是凌晨,所以你最好快點兒把他叫起來。」

  …………

  與此同時,鳳凰歌劇院,地下二十米深處。

  「幹得真不錯啊,這水下的倒影都市,呵呵呵……」血梟獰笑著道:「難以想像要在整個威尼斯的底下建造這種蟻穴般複雜的互聯地道要花費多少時間、人力和財力,更不用說那設計者的心機了。」

  他的面前倒著一個左腿膝蓋以下已空無一物的男子,對方的聲音因恐懼與絕望而顫抖著:「你究竟是誰?!第二分部根本沒有你這種人物!」

  血梟笑了笑:「所以你們鋼鐵戒律只派了一群廢物駐守在此嗎?我一路上散步過來,一個強級的都沒遇見。怎麼,聽你的意思,威尼斯的HL也沒有比我強的人嗎?那還真有點寂寞啊……這城市如今確實是沒落了。」

  那男子似乎聽明白了,血梟也不是帝國高層派來的人,他幾乎是瘋狂地大叫出來:「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啊?做什麼?」血梟臉上是一副莫名的表情,他回頭看了看身後一直蔓延至遠處的血和殘肢:「你是指清理工作嗎?這有什麼值得你激動得亂嚎的?我只是需要一個沒人打擾的地方棲身,順便做一些科研工作。你也懂的,搬進新家總該先收拾收拾,免得有蛇蟲鼠蟻什麼的總是礙眼地爬出來。」

  「你……你……」男子不知該說什麼,他明白了,眼前的狂魔絕不會留下任何活口,於是他將手摸向了自己懷中:「今天,你將鋼鐵戒律的兩名高級教士,三十六名教士,九十名信徒屠戮殆盡……這種規模的傷亡,上層絕不會坐視不理……」他手中攥著個懷錶,在額頭和胸前畫了一次十字,隨即大喝:「意遂我主,身予神罰!」

  話音未落,那懷錶爆發出一陣白光。

  血梟知道那意味著什麼,只一瞬間,他便移動到了那男子身邊,將對方整隻手從手腕上硬生生扯了下來,順勢一腳踏碎了男子的頭顱。

  那懷錶的光芒也逐漸暗淡,消失……

  「真希望他們能來得快一些。」血梟用嗜血的目光注視地上那已經支離破碎的屍體:「我更喜歡用活體來實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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