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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腿毛略粗]第一科舉輔導師!(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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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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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
發表於 2018-3-9 00:35:54 |只看該作者
第120章 如此巧合

唐毅被她笑得渾身發毛v皺眉道:「做什麼?」

宋問給自己倒了一碗,笑道:「沒什麼,有時候羨慕你。」能一直用心的過日子。

唐毅:「羨慕我?」

宋問改問道:「倒是殿下,最近在做什麼?也不去書院了。」

唐毅覺得這個問題實在太難答了,彷彿在宋問面前答什麼,都會被嘲諷。於是冷聲道:「修身養性。」

宋問道:「修身養性好啊。窮則獨善其身嘛。」

唐毅:「……」

唐毅問:「你要回錢塘了嗎?」

「不回, 這樣回去我豈不是很沒有面子?」宋問道,「起碼要等我的學生參加完明年的科考。指不定考上一兩個,我就名滿天下了呢?」

唐毅:「你若是真在意這個,何須留在這裏做先生?何況,你不是已經功成名就了嗎?」

宋問看著他道:「其實這一點我和你一樣,這是一件……不大好的事情。」

唐毅才明白。總是忘記這事。

說來也對,所謂功成名就,不過是將人往官場仕途上多推一步而已。

而他們根本沒機會走上這條路。

唐毅雖然一直呆在家裡,但事情還是有聽說的。知道她這有些麻煩,便道:「你在為此事煩惱?不如你去同大將軍說個清楚吧,讓他替你開脫。或是太傅,他會有所打算。」

「不,我不做官還能逼我不成?我就是不想和他說話。」宋問道,「我看他是不相關的人,可原來他看我也是不相關的人。可是……唉,這感覺實在是很難說清。」

宋問一口飲盡自己的大海碗。唐毅叫她這架勢驚了一下。見她又端起酒罈開始滿酒,便把自己的杯子也遞了過去。

聞樂眯著眼睛看,心道不大好。

有了第一杯就會有第二杯,然後兩人就會喝上了!

唐毅道:「我原先以為你,瀟灑自在,無拘無束,無懼無畏。原來,是人各有傷心處。」

「我不是傷心,我是覺得太過不值。縱是有再大的冤讎,也是結髮夫妻。如今我娘已命隕他鄉,連讓他過問一句的資格都沒有嗎?」宋問道,「有時候真覺得可惜。喜歡上一個不該喜歡的人,就成了一個莫大的過錯。不如從一開始,就做個無情人。」

唐毅:「這世間,多的是無情人。」

「是的。」宋問道,「人間多少辛酸事,卻做閑話嘮家常。」

唐毅深深嘆出口氣。說到辛酸事,他又會好到哪裡去呢?

酒杯就在手邊,於是順勢端起喝了下去。

喝酒這種事,宋問是肯定喝不了一壇的。

不在於有沒有喝醉,而在於有沒有喝飽。

她也非常大方,將酒推到唐毅的面前,笑道:「三杯通大道,一醉解千愁。」

聞樂猶豫道:「這不大好吧?殿下若是喝醉了叫人看見怎麼辦?」

「那就休息一下。」宋問指向一側的躺椅和木板床,笑道:「我這店裡,還怕沒有呆的地方嗎?」

唐毅按住酒罈道:「少酌兩杯是可以,但是別喝醉了。你不用回家的嗎?」

日頭漸晚,宋問也沒回來。

小五從后庖出來,擦擦圍裙道:「少爺今日說過要去哪裡了嗎?」

小六:「說是去商鋪收銀子。」

小五:「那得是中午的事了,怎麼現在還不回來?不會是半路出事了吧?」

小六覺得這的確很奇怪,便道:「那我過去看看。」

「如果不在商鋪,就去別人家裡瞧瞧。」小五道,「再晚都要宵禁啦!」

小六應了一聲。

這晚上,泱風也出去了,屋子裡就剩下小五和林唯衍。

小五嘴裏叼了個包子,過去燒熱水。

天氣太冷,剛燒開的水又涼了。這人回來還得洗漱。

就剩林唯衍獨自坐在桌邊。

他看著眼前的菜色,沒有動筷。兩手環胸,皺眉道:「我不喜歡一個人吃飯了。」

「哇——!」宋問托腮折服道,「不是吧?」

聞樂拍著唐毅的背道:「都說了讓殿下少喝酒!這喝醉了又不是什麼好事,酗酒傷身!」

他看了眼宋問面前的大海碗,再看了看唐毅面前的小酒杯,後半句話憋了回去。

宋問撓撓頭,心情也是很複雜:「還真是三杯通大道啊?」

聞樂替唐毅打抱不平:「這可不止三杯了!」

宋問道:「那也差不了多少啊。」

聞樂給他順了順氣,又不滿道:「都是你這酒太烈啦!」

宋問喊冤:「我這隻是普通的黃酒啊!」

聞樂:「光喝茶不行嗎?你這可是茶館!」

宋問覺得自己真的錯了。虛心道歉。

宋問趴下,曲起手指敲了敲桌子,小聲喊道:「殿下?」

唐毅聽著震動睜開眼,含糊的回了一聲:「嗯?」

宋問認真道:「這位兄弟,你長得真像我的一個朋友。他叫唐毅。」

唐毅反應了許久,才回過神來,說道:「我也叫唐毅?」

宋問激動道:「這麼巧啊!」

唐毅點點頭嚴肅道:「真的挺巧。」

聞樂:「……」

這人莫不是有病?!

宋問呵呵笑了起來,聞樂用身體隔開了宋問,示意她別鬧自家公子。

宋問吸了吸鼻子,出去拎了壺熱茶回來,順便讓跑堂端來盆熱水。

聞樂給唐毅擦了臉和手,要喂他喝茶。唐毅卻已經飽得喝不下,抬手推開。

宋問拿過茶杯,教育道:「知道什麼叫勸酒的技術嗎?來,跟我學。」

聞樂將信將疑的看著她。

宋問正準備開口,門外傳來一陣叩門聲。來人小心問道:「少爺,少爺是您嗎?我是小六啊。我可以進去嗎?」

宋問道:「是我,進來。」

小六推門進來:「少爺,您真在這兒?怎麼還不回家?」

又看眼三殿下,皺眉道:「少爺,酗酒是不對的,何況你還灌殿下的酒。這就不應該了。」

倆小廝的意見達到了空前一致。聞樂重重的附議點頭。

宋問:「……」

宋問重新坐下來,又叩了叩桌面。

唐毅多番被打擾,顯然很不高興。

宋問:「唐公子,您家住在哪裡?」

「嘶……」唐毅廢了好大力才想起來,「城東?」

「巧了!」宋問道,「我那叫唐毅的朋友也住在城東!」

唐毅:「嗯……?」

宋問:「如此有緣,該喝一杯!」

唐毅抬起頭來,被動的從她手上接過熱茶,一臉茫然的喝了下去。

小六:「……」

小六震驚道:「天吶!」

宋問又問:「那你究竟是三殿下,還是唐毅啊?」

唐毅腦子轉了好幾圈,而後終於理清了,道:「我都是啊!」

「哪有人是兩個人的?」宋問指著自己道,「像我,宋問,就是宋問。」

小六在後面無奈喊道:「少爺!」

兩人一起看向他。

唐毅指著她笑道:「你看,你不也是少爺?」

宋問道:「是嗎?真是好巧啊。」

唐毅跟她又幹了一杯。

小六同聞樂:「……」

這都什麼和什麼呢!

宋問坐下,自己又喝了兩杯。終於覺得太撐了,先去後面方便了一下。

唐毅這酒氣來得快,去得也快。喝完兩杯茶,聞樂又給他抹了把臉,趴一會兒,就重新抬起頭。

雖然神色還有些迷茫,但是清明了不少。

唐毅看見小六,問道:「你怎麼在這裏?」

小六:「……小僕來接我們家少爺。」

唐毅看了一圈:「你們少爺呢?」

小六:「喝多了。」都喝撐了。

唐毅點頭道:「酒量不好,不要喝太多酒。你好好照顧他吧。」

小六:「……」

小六艱澀道:「是的殿下。」

唐毅站起來,拍了拍額頭。看向窗外,才發現已經有些晚了,便道:「我先回去了。你帶你們少爺也早點回家吧。」

小六朝他欠身行禮。

不久后宋問勒著腰帶回來,一手撐在桌上,發現唐毅已經走了。

小六道:「少爺,您平日不喝酒的麼,今日心情不好嗎?」

「沒有啊。我現在心情可好了!」宋問伸出手道,「謫仙人是三杯通大道,你三殿下是三杯夢周公,厲害了!」

小六:「……」

宋問理理衣服,與小六一起回家。回去走到半路,發現林唯衍也出來接她了。

冬日里天黑得早,晚風大。宋問喝了酒,渾身慵懶但暖和,並不覺得冷。踩在青石板的路上盪著手大步走。

林唯衍提著一盞小小的油燈,快步從遠處朝他們奔來。足尖輕點,一半使著輕功。

原本就不長的腿,加上松垮的褲子,被影子一拉,更顯得短。像只閃著光的蟹鉗在地上奔跑。

宋問被自己樂到了,又是一陣咯咯大笑。

林唯衍腳尖一轉,在她面前定住。看她笑得這麼誇張,直覺不是什麼好事情。皺眉道:「你們怎麼都一身酒氣?」

宋問:「都?」

「我小師妹也是。應約出去一趟,回來就喝酒。」林唯衍拔高音量道,「所以多在家裡獃著不是更好嗎!」

宋問驚詫的看了他一下。

江湖浪子究竟是怎麼被她養成一個宅男的?

小師妹喝酒,比她有詩意多了。

宋問回來的時候,她已經喝完了帶回來的一小壺酒,在院子里空手練劍式。

林唯衍讓宋問去問問。

在他看來,人只有在想不開的時候,才會一個人喝酒。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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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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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
發表於 2018-3-9 00:36:07 |只看該作者
第121章 本卷完結

    宋問從外袍裡抽出扇子,林唯衍看見,問道:「你冬天也帶扇子?」

    宋問道:「這又不是用來搧風的。就跟你們武林人背武器一樣,不一定用,但是不能少,明白嗎?」

    林唯衍:「……」

    泱風看見他們回來,已經收了勢,站定看著他們。

    宋問走道旁邊的石階上,拍了拍旁邊,示意她過來,說道:「喝醉了,還練武?」

    泱風走過去,腳步不似平時堅定,有些打晃。跟著坐下道:「還沒醉。就是喝醉了,也可以可以練的劍法。」

    宋問正色道:「我平素最瞧不起,就是只會喝酒消愁的人。因為喝醉了你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醒了,也不會想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宛如行屍走肉,永遠沒有清醒的時候。」

    林唯衍在後面「呵」了一聲。這話讓她說著,太不可信了。

    泱風道:「我是。假若夢裡不知是非真假,那人還需醒著做什麼?」

    「你不應該是。」宋問道,「或許你再想想?」

    林唯衍拿了個手抓餅,坐到兩人的背後,慢慢的啃著。

    泱風道:「我盡給人添麻煩,不知在做什麼。」

    宋問想了想:「今日是高侍郎喊你出去的?」

    林唯衍耳朵一動,但是沒有出聲。

    泱風說:「是。」

    宋問:「他和你說什麼了?」

    泱風抹了把額頭上的汗,將外衫拉開些許,吐出一口氣道:「他說的是事實。我留在這裡,只會害了他。」

    泱風扭頭看向宋問,認真請教道:「宋先生,您是如何知道高侍郎身份的?就因為我失口一句話嗎?」

    「自然不是。一句沒頭沒尾的話,我又不能掐指一算,怎麼能知道的那麼多?」宋問道,「開始,我全是猜測。你忽然出現,且出現的很詭異。之後又迫不及待的想進入侍郎府。我不能明確你想做什麼,也不能確保你的本意究竟是好是壞。所以我得跟過來看看。」

    「可是後來我發現,你並沒有想對高侍郎不利,而且刑部尚書的案子你肯定是參與不了的。那麼真正有秘密的,應該是高侍郎才對。我就基於我知道的事情,做了一個大膽的猜測。」宋問道,「後來我聽到高侍郎與他夫人和離了。他們之間的爭吵,也很不尋常。我藉機問了他兩句,看他反應我就大概猜到了。」

    泱風點點頭:「原來如此。那你為何不來問我呢?我不是騙不了你嗎?」

    「你與高裶多年未見,他做的事情,你未必知道。」宋問道,「何況我是怕他會連累其他人,所以想聽聽他的態度。」

    泱風自嘲一笑:「他說的對,既然您能猜到,大理寺跟御史台那麼多人,肯定也能端倪。我已經還他在你這裡暴露了身份,繼續留下來,只是讓他陷入險境。所以他覺得,我是在威脅他。」

    泱風抬起頭,看著天際道:「何況他如今,正在風頭浪尖上。行差步錯,都是萬劫不復。這是一個永遠不能被別人知道的秘密。」

    宋問:「你既然知道,為何還留下來呢?」

    泱風猶豫片刻道:「因為他不一樣了。我覺得他很奇怪。不像他說的那樣。我覺得我一走,他就會出事。」

    宋問:「為什麼?」

    泱風:「是啊為什麼。我看見他大仇得報,卻一點也不開心。為什麼呢?」

    宋問覺得酒氣退去,這風吹著刮臉疼,還有些冷。打開扇子擋一半的風,說道:「他終日尋歡作樂,又即將升任刑部尚書,你如何看出他不開心了?」

    泱風:「他開心了不是這個樣子的。他從來不會因為尋歡作樂而開心。一個幾十年沒有這樣做過的人,會忽然間愛上這個嗎?」

    宋問搖搖頭。

    泱風問:「宋先生,你說,我聽你的。我該怎麼辦?」

    宋問覺得這句聽她的讓她壓力好大。

    皺眉沉思,說道:「當斷不斷,自受其亂。回去繼續做你輕劍快馬的俠客不好嗎?留在這裡,你又能怎麼辦呢?」

    泱風埋頭片刻,而後點頭道:「你說得對。」

    泱風站起來道:「我明日就回師門吧。早該走了,在這裡逗留太久。」

    她轉身走到林唯衍面前,朝他鞠躬一拜:「近幾日,多麻煩師兄了。」

    林唯衍咬著半個手抓餅,看著她進屋,然後扭頭看向宋問。

    他用五官來表達自己的疑惑。

    宋問聳聳肩,跟著走進屋。

    翌日,小師妹就背起包袱回去了。

    她來時東西不多,回去的時候倒是不少。小五小六給她塞了滿滿兩個包袱,包括乾糧。泱風推托不過,只能帶上。

    林唯衍送她一路出了長安城,才反向回來。然後乖乖在家等著。

    宋問放堂回來,他就跟在後面問道:「高裶那人,是不是要出事了?所以你想支走她?」

    宋問沒有回答,只是搖了搖頭。

    林唯衍道:「我覺得,你讓她自己知道比較好。知道了才有選擇的機會。不然等以後,她一輩子都會不安的。」

    宋問仰著頭嘆道:「如果,這是一個人死前最後的願望,而他又已經做好了覺悟。那我又怎麼忍心說出口呢?」

    「何況。」宋問道,「這件事情根本沒得選擇。」

    泱風一路打馬直出長安。只想離開越開越遠越好,帶著一絲狼狽的意味。

    天快黑了,路過客棧,才停下休息一晚。

    是夜大雨,於是空了一日才啟程。

    又走了十幾里路,途徑一個小鎮。她勒著韁繩放緩了速度。

    還未踱完一條長街,終於忍耐不住。調轉馬頭重返長安。

    一路快馬加鞭疾馳回城,胸口所有迷惘彷彿迎風而解。

    是的,她是個輕劍快馬,暢意天涯的俠客。從來只做想做的人,想做的事。為何要把疑問拋給宋問,為何要將去留聽任高裶?

    等她衝進長安,已經是五日以後。

    去了侍郎府,侍郎府已然被查封。所有的預測印證成真,泱風心亂慌亂,看所有的東西都是天旋地轉般,騎在馬上,靜不下心。

    泱風隨意攔了個人,問道:「住在此處的高侍郎呢?」

    路人給她之道:「正要押送去大理寺呢。就在前街,姑娘要去看嗎?」

    泱風迅速追去。

    也是巧合。大理寺偏偏選了這一天,這個時辰來押送犯人。

    泱風很快便看見了人流,舍了馬,抬腳追去。

    擠入人群,看見囚車的身影。施展輕功飛到大道中間,拔劍攔住大理寺的去路。

    她一抬頭,越過眾人,看向高裶。

    上一次,泱風也是這樣囚車前面。可高裶騎著馬,低頭俯視著她。

    這一次,高裶坐在囚車裡。他還是低頭,默默俯視著她。

    只是時移世易,竟只發生在這數日之間。

    高裶一如既往的毫無波瀾,彷彿猜到她會來一樣,

    那前排的金吾衛對她實在印象深刻,脫口而出道:「怎麼又是你?」

    大理寺卿策馬過來,厲聲喝道:「來著何人,所為何事?知道攔截囚車,該當何罪?」

    泱風抬手,指向高裶。大理寺卿跟著望過去。

    高裶道:「關卿,能否讓我與她,說兩句話。」

    大理寺卿遲疑片刻,微微頷首,然後揮開眾金吾衛。

    泱風走上前,踏上囚車,深深吸了口氣。

    高裶問:「你怎麼又回來了?」

    泱風看著他的眼睛,一瞬間自己也有些濕潤。

    高裶道:「別哭了。這是街上。」

    是的,這才是他。他還是這個樣子的。

    無論是身穿華服還是舊袍。無論是高居廟宇還是身陷囹圄。

    泱風因為奔跑,呼吸略微急促,顫抖說道:「我不是一個聰明人,你們說的話,我都會信。可是我,也相信我自己。我知道的高裶,不是這樣子的人。我認識的趙昱,不是這樣的人。」

    泱風字字用力道:「他是一個遭逢大難,也不忘記和遜待人。他是一個喜歡唸書,意志堅定的人。就算是心有不快,也從不會將責任推給他人。我認識的趙昱,是一個認真到,天底下沒人會討厭他的人。

    」

    高裶閉上眼。

    泱風:「我不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我已經分不清了。可是,我相信師父說的。猶豫或迷惘,本身就是一種答案。」

    高裶抬手一招:「你靠近來。」

    泱風湊過去他嘴邊。

    高裶道:「我侍郎府,前廳樹下,埋著一個鐵盒。你要是真想救我,就把那盒子挖出來,拿去給宋問。」

    泱風不信。

    「去吧。我不會騙你。真的有。」高裶說,「從這裡往返侍郎府,我還沒到大理寺。你騎馬了嗎?」

    泱風回頭一看,嗎被她停在不遠處。便點點頭。

    高裶說:「那很好。你去吧。」

    泱風一陣遲疑:「不。」

    「聽我的,最後一次。還是,你要故意死在我的面前?」高裶說,「你要讓多少人,給我陪葬?」

    泱風盯著他的眼睛,她知道自己,永遠敵不過高裶。

    泱風跳下囚車,朝眾人抱拳。然後轉身去找自己的馬。

    高裶目送著她的身影隱入人群,回過頭道:「走吧。」

    泱風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去的侍郎府,又是怎麼在樹下挖出的鐵盒。

    她沒想到竟然真的挖出一個盒子。

    心下閃過一個希望,即使那希望很渺茫。

    抬手擦了把臉,又帶著東西,火速去找宋問。

    宋問的確在家,因為學生們都去大理寺等高裶了,而她不想去。

    泱風從門口進來,半跌下馬,將東西塞到宋問手裡。

    宋問懵道:「這什麼?你怎麼回來了?」

    泱風喉間一滾:「高侍郎讓我給你的。」

    宋問打開,掃了一眼,又合上,聞道:「你……看過裡面的東西了嗎?」

    泱風搖頭。

    「這不是給我的,這是給你的。」宋問遞給她。

    泱風愣神。手指微顫,打開盒蓋,發現裡面是一根木簪。

    一根很普通很普通的木簪,但是看著年月已久,頂上刻著一個已經看不大出來的字。

    下面壓著一張紙條,那紙條倒是新的。

    鋪開一看,上面寫著:「此生有愧,願君安好。」

    「高裶……趙昱……」泱風再忍不住泣道,「……他真不是個東西。」

    她要記他一輩子的,可他要死了。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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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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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9 00:36:17 |只看該作者
第122章 重回錢塘

    高裶進了大理寺之後,就沒了消息。

    宋問原本以為泱風會接受不了,不成想她倒是挺聽話。

    事已至此,已經什麼都不需要了。

    在這裡休息一晚,次日帶上東西,重新提起包袱,準備離開。

    泱風道:「這一次,我是真的要走了。」

    林唯衍:「保重。」

    泱風點點頭,說笑道:「馬上,您就是掌門師兄了。」

    林唯衍滿意道:「甚好甚好。」

    宋問:「……」

    第一次見到靠別人來提升自己輩分的人。

    泱風:「宋先生。再會。」

    宋問:「注意安全。」

    泱風朝他們再次頷首,然後轉身出去。

    「我想我再活個二十年,都做不到像高侍郎一樣,心如止水。」宋問打開摺扇,湊著寒風輕搖,說:「因為我想活下去,沒有什麼理由能折斷我這個信念。」

    人可以不畏死,但是永遠要貪生。

    林唯衍道:「我也想你活下去。沒有理由能折斷。」

    宋問拍拍他腦袋:「弟。」

    夕陽拉出長影,橫鋪在青色的石子路上。瘦馬隨西風而去。

    有的人永遠不會回頭張望。

    可有的人也許走一輩子,只是為了回到原地。

    泱風走後不久,長安開始下雪。

    錢塘那邊很少看見雪,幾乎好幾年才會下一層薄薄的雨夾雪。

    只是雪下完後,天氣陰寒,地面結冰,宋問更不想去上課了。

    大梁冬至祭天將至,書院開始著手準備放假。

    宋問準備趁此回家看看,也可以擋擋這京城的是非。便提前去向自己的學生們辭別,順便敲打敲打他們。

    「一定要好好唸書!不要因為我不在,就因此而懈怠。你們和我可不一樣,明年還有科考,自己要有點自覺。」宋問有節奏的拍著桌子,叉腰大笑道:「我喝酒吃肉外出遊玩的時候,都不會忘記你們的。就算每日不用再早起,不用趕著上課,不用再聽著你們唸書,也是不會忘記的。另外,錢塘有座寺很靈,我會繞路去幫你們求幾支靈簽,盡可安心!」

    眾生學原本就歸心似箭,無心向學。被她這樣一撩撥,各個叫苦。自幼教習經義的先生,都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正經樣,哪有他這樣的?

    眾生無可奈何,簡直想撲到桌上痛哭一場。

    孟為挽留道:「先生,您就多留半個月吧,我們還有許多問題想向您請教。您這一走,我們乙班都沒有先生了,學不了課呀!」

    「再留半個月,你們都走了,先生豈不是很寂寞?」宋問一本正經,很是負責的語氣道:「有疑問,可以去找後面傅助教,也可以去找旁邊的劉先生。三殿下或許會來,你們去問他也可以。經義與策論方面,三殿下還是很有見解的。」

    馮文述起身控訴道:「先生!坦白來講,您根本沒上過多少次課!多次無故告假,就是上課,也是上到一半您就走了!」

    宋問迅猛轉向他,眾生齊齊一凜。

    馮文述抱著手臂重新坐下。

    宋問笑道:「所以為了彌補我的過錯,我給你們請了一個很好的代課先生——戶部王侍郎!」

    眾生:「……」

    宋問:「你們先前不是很景仰他嗎?他可是真正考中過進士,也通過吏部關試的人,且為官數年。才學豐厚經驗老道。機會難得,他要是來了,千萬要懇求他再多來幾次。」

    眾生:「……」

    宋問該改名叫宋扒皮才是。認識她的人,都被給她拉過來做先生。

    宋問道:「不用擔心。就算我人不在這裡,但是心意永遠在你們身邊。也會讓你們感受到的。」

    宋問甩著教條指點道:「四書五經要是再不會背的,等我回來,可以通通過去面壁了。就是現在背下來了,也要多讀幾遍,以免自己忘記。各經註疏,還要仔細再看一看。春秋三轉,最好也能都背下來。」

    「最重要的,歷年常科考題!十遍嫌少!」宋問掏出一沓厚厚的紙,拍在桌上,說道:「我已經給你們找好題了!」

    多虧了王義廷的人脈!

    眾生眼睛一瞪,齊齊呼道:「不是吧?!」

    「不過你們放心,我也不是讓你們一次就做十遍。近幾年的卷子還是先刷一遍,等我回來檢閱。」宋問手指輕敲,陰森笑道:「你們可以互相探討,但是禁止互相抄襲,這我是能看出來的。如果被我看出來,就好自為之吧。」

    眾生深情呼喚:「先——生!」

    宋問難耐心中激動:「要是不夠多,咱們再加抄兩遍禮記?」

    眾生立馬噤聲。

    佈置作業,就跟課業打分一樣,簡直讓人渾身舒爽。

    宋問給他們留下了一項艱巨的任務,便瀟灑的拂袖離開。

    雲深書院的院長,對她挽留了兩句,見她去意已決,便不再堅持。就怕她一不高興,真的甩手走人,那就不好了。

    林唯衍問:「為何要在書院放假之前走?」

    「為了錯開高峰期!真等到祭天,各城守備戒嚴。加上趕路的人太多,各個城鎮盤查都要許久。」宋問道,「何況我留在書院似乎也沒什麼事?」

    林唯衍都快忘了,這人本身該是書院的先生才是。

    小五小六早便收拾好了東西,等著啟程。

    宋問猶豫許久,自己也很煩惱。最後去買了一對老山參,讓林唯衍送到太傅府上去。

    林唯衍在手裡掂了掂,斜睨著她道:「其實是還回來的吧?」

    宋問道:「自然回來啊!」

    林唯衍便放心了,替她將禮物送去。

    那邊交代妥當,宋問又去同唐毅打了聲招呼。順便給他送了一壺酒,一墨硯。一行人便啟程趕回錢塘。

    一路走至冰雪消融,不做多停留。

    南方的湖面沒有結冰,地上倒是會有一層薄霜。晌午,冰霜也開始消融。

    宋潛正坐在廳裡吃飯,讓守在街口的僕從衝回來匯報:「老爺,我看見咱們家馬車啦!」

    宋潛丟下筷子,拍桌站起道:「我兒終於回來啦!」

    他快步跑出來,一輛熟悉而破舊的馬車正在門口停下。

    小五與小六從車轅上下來。

    宋潛張開雙臂,動情喊道:「我——」

    ……兒?

    下來的人是林唯衍。

    宋潛震撼一愣,話音被吞了回去。

    林唯衍咳了一聲,朝他抱拳一敬。宋潛愣愣回禮。

    然後宋問才從車上跳下來。

    宋潛醞釀一口氣,正準備再次開口,宋問率先喊道:「阿弟!」

    身後的宋毅點頭:「姐姐,你回來了。」

    宋潛:「……」

    一行人被迎進裡屋,宋問邊走邊給他們介紹道:「這位是我在錢塘交的兄弟,他叫林唯衍。武藝高強,難逢敵手。」

    宋毅朝他招呼道:「林少俠好。」

    林唯衍審視般的看了他一眼,輕微頷首道:「嗯。」

    宋毅:「林少俠是哪裡人?」

    宋潛插話道:「身長多少?年歲幾何?家住何方?」

    宋問:「……」

    宋母站在庭院門口,含笑看著他們,微微點頭。

    她曾經是一位大家閨秀,從未虧待過宋問,對她的事也從不多指手畫腳,但總免不了有些距離。

    宋問也跟她頷首示意,尊敬叫了一聲:「母親。」

    宋問推著林唯衍進去,說道:「林小友此前四海漂泊,是一個江湖中人,別問他從哪裡來,總之之後都會跟著我了。」

    宋潛看著他,拍拍他的肩,唏噓道:「哎呀,看看。難怪這矮的,都長不高了。」

    林唯衍一副如遭雷劈的表情。

    宋問覺得,這是致命一擊。

    宋潛指著桌上道:「吃肉!來!今早剛去切的肉!午飯都吃了沒有?」

    宋問搖搖頭,於是林唯衍很是心痛的被按下去吃肉。

    吃過飯,宋潛也沒去商舖了,一行人又坐著聊了會兒天。然後天色漸晚,都去洗漱休息。

    林唯衍對這突然出現,極為熱絡關心他,體型過於偏胖的中年男子,感情很是複雜,難得有些侷促。

    第二天,這位胖子就病倒了。

    宋毅與宋問去他房裡看他,一面問她在長安的見聞。又問起之前書信的事情。

    「真是,做得好!」宋問道,「還好你改了名字。」

    宋毅:「是得罪三殿下了?」

    宋問:「不,那倒不是。這個說來太複雜了。」

    宋毅洗了條毛巾,過去給他老爹額頭上敷著。

    宋潛見沒人理他,開始吭哧的哼哼。

    跟在宋問身邊的弟弟,都是迷弟。像林唯衍這樣自身帶點毒的,或許還有救。宋毅這樣帶著童年濾鏡的,基本已經病入膏肓了。

    宋毅道:「姐,你別管他。他昨天還健壯著呢。」

    宋老爹一個鯉魚打挺,抄起了桌上的毛巾,朝他丟過去。然後又重新躺下,手扶著額頭心痛道:「別聽他亂說,你爹虛著呢。」

    宋問走過去給他掖掖被角,贊同道:「看這樣子,可虛了。所謂虛不受補,晚上我讓他們多給您送點粥。這補虛之前,每日都吃的清淡點,還是都喝粥吧。」

    宋潛吼道:「你個不孝子!」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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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洞天福地

    鑑於宋潛惱羞成怒,又為老不尊。宋毅與宋問兩姐弟,便將他關在房裡,自己出去了。

    宋毅與她走過長長的走道,來到大堂的前面,停在石階上說話。

    宋毅道:「他很想你的。」

    「我知道,他肯定很想我。」宋問道,「你看,昨天都忘了裝病了。」

    宋毅哈哈一笑:「他是怕你又走了。你去長安,他每日都很擔心,怕你出事。」

    宋問:「小五小六不是時常給他寫信了嗎?」

    宋毅:「還是擔心的。」

    「其實也沒什麼好擔心的。」宋問道,「不管我去哪裡,做什麼。父母之心,人之常情。他都要擔心一次。」

    寬闊的石道筆直的通向大門。門扉上的朱漆都剝落了不少,該是要翻修一遍了。

    宋毅覺得這事他恐怕誰也說服不了,便止了話題,不再多說,說道:「想姐姐在長安任職,一定很辛苦。此次難得回來,不如出去遊玩一圈,也正好帶著林少俠好好遊歷一番?」

    宋問心道林唯衍對這些山河美景大約是沒什麼興趣的,不如給他多找點吃的。還未開口,那動若脫兔一樣的身影就從她面前躥了過去。

    宋問拎著他的後領,將人逮住:「瞎跑什麼呢?這一副逃命的樣子。撞到人了怎麼辦?」

    雖然這宅子大,但是走道窄啊!

    林唯衍皺眉道:「她們抓我, 說要給我裁衣服。」

    「這不挺好的嗎?有新衣服穿還不好?」宋問扯扯他的衣領,嫌棄道:「這你衣服多不合身?而且都那麼舊了,你總不是要穿一輩子吧?」

    林唯衍接著說:「然後她們就摸我。」

    宋問:「……」

    「林小友啊。」宋問意味深長的拍肩道,「這是為你自己做出的犧牲,你怎麼能嫌棄呢?不就是摸一摸嗎?又沒要你怎麼樣,讓他們量一量就好了。」

    林唯衍:「反正我是要長個子的,直接做大一點不就好了?還需要量什麼?」

    宋問毫不客氣的奚落道:「人總是有一些不切實際的幻想。可是,人總歸還是要認清現實的。」

    林唯衍沉著臉,控訴的看著她。

    「你可以先穿著,長高了再換。」宋問道,「他們送你,這就是白拿的,別管什麼浪費不浪費。」

    宋毅看他實在不喜歡,很是牴觸的模樣,便說:「我看我以前的身形與林少俠差不了多少,不如把舊衣服拿給林少俠試試。然後再照著改不久成了?」

    林唯衍滿意點頭。

    這小弟也還不錯。

    宋毅又問:「姐姐,你要不要去裁身新衣?」

    宋問道:「不用了。這樣出門方便。」

    林唯衍聽他喊了好幾次,都沒過腦。此刻忽然回味了一下,才發覺有些不對勁。於是重新看了眼宋問。

    宋問挑眉:「怎麼?」

    「我一直覺得奇怪。」林唯衍真誠求問道,「為什麼會有人每個月來一次痔瘡一樣的流血,但是卻沒有胸呢?」

    宋問:「……」

    宋毅:「……」

    宋問:「你就沒什麼別的好問的嗎?」

    「我又不娶你,你是男是女跟我有什麼關係?」林唯衍道,「不過我知道現在該問你什麼了,為什麼你沒有胸呢?」

    宋問指著他道:「把弟!快殺了他!」

    宋毅:「……」

    兩人打在一起,宋毅忙著勸架。一路從大堂衝到偏廳。

    小五從後面追上來,攔住幾人道:「別玩了我的祖宗們!找你們半天了,夫人喊吃飯呢!」

    三人這才松開手,各自理理衣服,整理好儀容,往飯廳走去。

    這院裡一片平鋪的草地已經枯黃了不少。院前一顆柳樹,只剩下光禿的枝條。

    宋問抬手揪了根光條,丟到地上。然後穿過拱門,面帶微笑的向前。

    她母親已經在飯桌上坐好,等著幾人過來動筷。

    兩人朝她躬身行禮問好,然後依次坐下。

    宋老爹不在,飯桌上要安靜許多。

    各自都吃得差不多了,宋母擦擦嘴問道:「有兩日有什麼打算嗎?」

    宋問抬起頭,笑道:「母親有什麼指教?」

    「不要怪娘多嘴,這樣委實不是太好。」宋夫人道,「既然回到家了,是否應該將這身衣服換下?」

    眾人聞言,不約而同的向她的衣服。

    宋問出門在外做什麼,她看不見,也管不了。只是如今就在她面前,就很難受了。

    昨天忍了,今天還是提醒她一句。

    林唯衍不解道:「這衣服不好?」

    宋問點頭道:「明白了,母親。」

    宋母又道:「明日有空閒嗎?一起出去喝杯茶?那東街頭的梁夫人,很想見見你。」

    宋毅咬著筷子,沒敢抬頭。

    宋問覺得頭皮都要發麻了。哪個年代都逃不掉的一件事情。

    「可惜了。我已經答應了林少俠。」宋問抓住林唯衍的胳膊,一臉痛惜道:「林小友初來乍到,想來對這邊還陌生的很,也很想見識一下錢塘的美景。我就答應了明日起,帶他出去逛逛。要不……」

    林唯衍看著自己的手臂,然後面無表情的將視線移向宋問。

    宋問微笑側頭,對他皺了皺五官,示意他不要說話。

    「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對待朋友豈可言而無信。」宋母問道,「想好去哪裡了嗎?」

    宋問:「縉雲川谷難,石門最可觀。瀑布掛北斗,莫窮此水端。」

    林唯衍:「什麼意思?」

    宋問道:「先帶你去石門洞看飛瀑。」

    林唯衍聽著覺得有些詭異:「有了石門,還叫洞?」

    「兩峰對立,其勢如門。」宋問,「你師父學道的是不是?」

    林唯衍:「是。」

    宋問說:「石門洞是三十六洞天裡的其一。那裡靈氣充沛,相傳是仙人的修煉之所。」

    「……」林唯衍,「可是我不學道。」

    「你是不是傻?」宋問搖頭道,「好玩的地方都有不少好吃的。」

    林唯衍便說:「那還可以。」

    宋問便點點頭,看向宋母:「嗯,去石門洞。」

    「哦……」宋母道,「這去石門洞,得住一晚吧?」

    宋問道:「是。免不了在那裡住一宿。這一來一回,真趕不回來。」

    宋母:「不用趕,小心著點兒走。這路結霜了,容易滑。」

    宋問頷首道:「是。」

    宋母又叮囑了兩句,沒什麼好說了,遂起身道:「我去看看你父親,你們繼續吃吧。」

    於是三人決定了去石門洞游一圈。

    宋毅原本是有課的,但是宋問回來了,便直接告假。

    他無心科考,宋潛還有家業留給他,所以不在乎缺課個一兩天。

    為了印證自己說的話,第二日大早就啟程動身。

    沒帶小五小六,單就他們三人。

    雖然石門洞離杭州並不遠,但宋問兩姐弟是真沒來過。

    三人進了入口,也不清楚方向。就順著山底下一條最大的路,步行向前。

    宋問給林唯衍在路邊買了些吃的,讓他一路走一路吃。

    三人順著山路筆直的走,並沒看見什麼特別的景象。只是草木更加蔥鬱,空氣清新。這邊雖然已經入冬,卻還是帶著綠色。

    冬天換了副樣子,倒是真的很美。

    只是,貌似一直在山底下打轉,與他們想的有些許不同。

    走到一半,發現一個石潭。一股細流從山上緩緩流下,匯入石潭。水清澈可見底,微微漾起波紋。

    林唯衍指著那微弱的一條水流,皺眉道:「這就是你說的飛瀑?」

    宋問無言以對:「額……應該是在前面吧。」

    於是三人又繼續走,終於走到了盡頭。

    盡頭處是一個大的水潭,再前面就是山崖斷壁。

    山壁上一片乾涸,水池倒是挺大。

    林唯衍站在岸上看了一會兒。因為天氣冷,沒有魚游上來。

    林唯衍又指著山壁問:「這就是你說的飛瀑?」

    宋問與宋毅:「……」

    這個問題就很不好回答了。

    宋問:「也許是冬天了,乾涸了,下過一場雨就好了。」

    林唯衍道:「我是看過很多飛瀑的,也不是非常想看,但是你們不要糊弄我。」

    宋問:「……」

    山頂上,一位身著裘衣,半張臉埋在圍脖裡,長相清秀的少年,坐在木質大椅上,一臉不耐道:「為何他還沒上來?你不是說他已經到了嗎?」

    旁邊是瀑布飛下的嘈雜聲。

    侍衛遲疑片刻,答道:「稟世子,是已經到了,就在山下。」

    少年往身後的椅子上一靠,皺眉道:「山下有什麼好看的?不就是山路嗎,有什麼好磨蹭的?來石門洞不是看瀑布的嗎?」

    侍衛:「……」

    少年支使著:「再派人下去看看,別讓他就這麼走了!」

    宋問三人坐到旁邊的石塊上稍作休息。

    宋問道:「人生有許多事情,就是要看過才知道。就像這一次來,我也不知道石門洞是什麼樣子的。現在見識過了,好了嘛,也是有意義的。」

    宋毅沒說話。他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我不說飛瀑。」林唯衍道,「石門呢?」

    宋問:「……」

    「兩峰對立,其勢如門。」林唯衍仰頭看著遠處,「峰呢?」

    這孩子,真是太不懂事了。

    宋問道:「美,是不能一次全發現的。下次再帶你來看飛瀑,不是更為驚喜?現在吃飯去不去?」

    林唯衍精神一個抖擻,立馬站起來:「去!」

    於是幾人站起,準備出去。

    沒走兩步,一位侍衛打扮的人,走向他們搭話道:「幾位,是來這裡遊玩的嗎?」

    三人一起看著他。這來路奇怪了吧?

    侍衛抱拳笑道:「唐突了。是在下看幾位在這裡打轉許久,也沒有往山上去。在下先前也找不到上山的路,所以想幾位,是不是與在下一樣。」

    三人神色各異。

    宋問:「這裡不是石門洞?」

    侍衛點頭。

    宋問虛心求教:「那石門洞在哪裡?」

    侍衛給她指路道:「沿著這邊一直走,能看見一條通往山上的小道。再從小道上去,到達山頂,就可以看見瀑布了。」

    「哦……」宋問恍然大悟捶手道,「原來如此。我就說,如此靈山福地,不該是這樣的呀!」

    侍衛伸出手,想引他們過去:「那……」

    宋問打斷道:「我們先回去了,下次再來。」

    「……」侍衛,「???」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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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客棧爭端

    那侍衛萬萬沒想到還有這樣的玩法。

    見宋問要離去,匆忙錯步攔住道:「先生來石門洞遊玩,還沒有看見石門,便要走了嗎?」

    宋問指著山上道:「這所謂遊玩嘛,不在於到沒到,而在於走沒走。我們用了時間,過來了,看過了,就可以了。現在,還是先去吃飯吧。」

    侍衛全然懵住。

    宋問三人繞過他要離開,侍衛才反應過來,又側身追來攔住道:「先生請慢。我家公子,想見見先生。」

    宋問單看他衣著,就知道此人不是簡單來給他們指路的,笑道:「想見我他就過來唄,我宋家大門不是一直開著嗎?何必來這裡堵我?」

    侍衛道:「實不想引人耳目,所以請先生上山一聚。」

    宋問:「既然是他要見我,有什麼道理讓我上山去找他呢?」

    侍衛被她嗆得微愣,說道:「我家公子已在山上久候,請先生上山一敘。」

    「我這上去還要下來,他這下來,難道也還要上去嗎?」宋問道,「你這人怎麼這麼膽小?回去通報一下你們公子不就成了?就說宋先生,在這裡等他。」

    侍衛不知怎麼,就變成宋問在等人了。

    宋問催促道:「有什麼事情,麻煩快一些,我們時間也不是很多。而且我這位朋友脾氣不好,尤其是餓肚子的時候。」

    侍衛偏頭,朝著暗處打了個手勢,便繼續守在幾人身邊。

    這是怕他們跑了。宋問輕笑,姑且就看看他們想做什麼。

    於是三人重新在原地坐下,想看看到底是何方神聖。

    杭州宋府。小五叩叩門扉,然後端著餐盤進去。

    宋潛睜開條縫看清楚來人,從床上坐起,問道:「宋問呢?」

    小五道:「他們帶著林少俠到石門洞玩兒去了。」

    宋潛大為痛心,指控道:「他們親爹重病在床,竟然還想著玩兒?!兩個不孝子!不孝子!」

    「放心吧老爺。」小五端著碗走過來道,「姑娘交代了,雖然她不在,但還是不會忘了喊你喝粥,一定要照顧好您的身體。她還是很關心您的。」

    宋潛從床上跳起來,喝道:「人都不在,還想管我?」

    他大手一揮:「上肘子!」

    小五:「幾日可沒有肘子,全是粥。不然老爺您得自己燒去。」

    宋潛重新倒下。這次是真的虛脫。

    他覺得宋問回來以後,整個家都變天了。

    變了宋家天的宋問小友,正與幾人坐在半山道上,等著人來。

    宋毅問道:「大哥,這莫非是您在京城的舊友?」

    「京城的人,早在京城見了,何須弄得這樣神秘。」宋問道,「就怕是來著不善。」

    宋毅:「那是不是不見比較好?」

    宋問笑道:「既然是躲不掉的人,見不見有什麼差別?」

    宋問以後,會有這麼大排場的人,一定是個來頭不小。結果等了半天,發現那是個十四五的少年,與林唯衍還要小一些的模樣。

    果然不管哪個年頭的中二生,都不是一般人吶。

    三人看見他的時候,一齊陷入了沉默。

    拍拍屁股站起來,果然還是該吃飯了。

    少年大搖大擺的走上前,負手高傲道:「我叫唐霈霖,你是宋問宋先生吧。」

    宋問:「……」

    宋毅湊到她耳邊道:「南王世子,應召回京,近日途徑錢塘,聽聞是在餘杭附近稍作歇息。」

    唐霈霖可是嶺南一帶有名的少年天才。是以生母身份雖然不尊貴,但是最受南王寵愛。

    宋問道:「原來是世子啊。失敬失敬。」

    小世子踱步向前,圍著她轉道:「他們說你是天下第一聰明人。」

    「誰給我封的號,我怎麼不知道?」宋問點頭滿意道,「真是有眼光。」

    「既然是天下第一,說明只有一個。」唐霈霖道,「可是,你與幾個人比過,就敢妄稱天下第一呢?」

    宋問心下瞭然,問道:「所以,你找我來,是想與我比試的嗎?」

    唐霈霖點頭:「不錯。」

    宋問乾脆道:「告辭。」

    唐霈霖:「……」

    唐霈霖沒想到她說告辭,就真的告辭了。直接頭也不回的繞過他而去。

    當下一愣,然後朝著旁邊的侍衛點頭。

    十數人從暗中跳出來,攔在三人的身前。

    宋毅哪裡見過這樣的仗勢,當下臉色低沉。

    林唯衍抽出長棍,抬手點了點,道:「剛好,兩個串串。」

    宋問按下他的手,回身笑道:「小世子何必動怒?宋某直接認輸,這天下第一的名號,直接送給您了。」

    唐霈霖有些氣悶。

    什麼天下第一,他根本沒放在心上,不過是個說辭而已。

    就像他有多瞧不起這天下第一一樣,宋問就有多瞧不起他。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與你好好說話,是你先不理會的。」唐霈霖對方才的事耿耿於懷,哼道:「你這人未免太不講道理。哪有人來了石門洞遊玩,卻連石門洞都沒看見,就直接回去的?你莫非知道我在上面?」

    宋問無奈道:「我沒開這天眼,也還沒修煉成仙。」

    唐霈霖:「那我要和你比試,你為何不肯?」

    宋問:「誰封的天下第一,您和誰去比。對我來說,這不是無妄之災嗎?」

    唐霈霖聲音瞬間拔高尖細,怒道:「和我比試叫無妄之災?!」

    唐霈霖仰起頭,大概就到宋問的下巴處。這樣一對比,林唯衍都高了不少。

    他走得越近,那些護衛便越緊張。全都盯著林唯衍,就怕他有所動作。

    宋問一臉慈愛的看著他,點頭道:「世子,我從不與比我小的人比試。贏了不好聽,輸了不光彩。」

    唐霈霖:「你也在乎這樣的虛名?」

    宋問:「我不是您這樣的人,身份低下,自然更在乎這些虛名。」

    唐霈霖:「你就是不和我比咯?」

    宋問果斷道:「不比。」

    唐霈霖問:「無論如何也不和我比?」

    宋問:「不比。」

    唐霈霖罵道:「膽小鼠輩!」

    宋問快速接道:「是的我是。」

    唐霈霖沒法了。他沒想到不過是個比試的機會而已,宋問竟然都不肯給。

    宋問堅決不與他比,是因為覺得少年心性,怕比起來沒完沒了。

    而且對方特意打聽了她的行蹤,一路跟到這裡,顯然目的絕不簡單。

    雖然都是親王,但南王跟唐毅可是截然不同。

    這是一個□□煩,一個攸關性命的□□煩。宋問絕對沒有與他對決一番,然後惺惺相惜的打算。

    宋問道:「沒有其他事,我們可真走了。您的人要是再攔著,我小友要生氣了。」

    唐霈霖從鼻尖哼出一口氣,暗暗思忖著該如何應對。

    倒是不會在這樣的地方惹事,自添麻煩,所以沒攔著他們離開。

    侍衛道:「世子,這……」

    「他儘管驕傲,不就是怕輸給我嗎?」唐霈霖道,「我還非要與他比,我要他無話可說!」

    他倒從沒想過,自己會輸。

    侍衛:「王爺不是說,不要得罪他嗎?世子為何不直接向他示好?」

    「我向他示好,他敢接嗎?」唐霈霖道,「只有勝利者,才有給臉的資格。」

    這京城造書的方法,他一定要給父親拿到手。

    三人匆匆走出出口,上了馬車,直接離開。

    宋毅放下車簾,擔憂道:「這南王世子,為何會來找姐姐?莫非是您得罪他們了?」

    宋問道:「兵來將擋,不用擔心。出了嶺南,他們就不再是原來的地頭蛇了。還要處處受人監視,絕不敢輕舉妄動。」

    三人如林唯衍所願,去附近找了一家好好吃了一頓,然後趕往先前訂好的客棧休息。

    這客棧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差,勝在乾淨。

    眾人都圍在大堂裡。這裡人多,中間也烘了火爐,比較暖和。

    天色大黑之時,門外忽然響起一陣騷動。

    宋問心裡有絲不詳的預感,偏頭望去。就見唐霈霖被人圍在中間走了進來。

    掌櫃放下筆,上前招待道:「客官,住店?幾位?」

    旁邊侍衛抽出一張銀票,直接拍在旁邊的櫃檯上,簡略道:「包店,清客。」

    掌櫃正要說話,又一枚腰牌出現在掌櫃面前。

    侍衛壓低聲音道:「知道,這位是何人嗎?」

    圍坐在火爐旁的眾人聽見「清客」二次,都紛紛循聲望來,想要奚落兩句。結果見掌櫃抖著唇,扭頭對他們道:「諸位,對不住。本店今天被包了。」

    大堂裡一陣喧嘩。他們沒看見那腰牌,不知道這少年什麼來路,但是很氣這掌櫃。大聲喊叫,哪有這樣的道理?

    出了這客棧,他們能去哪裡?

    唐霈霖不開口,只是看著宋問的方向。

    慢慢,眾人注意到他的視線,又改而看向宋問。

    宋問拍拍手,終於坐不下去,站了起來,面向唐霈霖道:「這位客官,馬上宵禁了,這裡可只有一間客棧,你將它包了,那其他人怎麼辦?」

    唐霈霖哼道:「我出了錢,包了客棧,其他人怎樣,難道我還要管嗎?」

    宋問:「不管你是什麼身份,也應該要講道理。這裡是大梁境內,講得是國法。」

    「我是犯了什麼國法?」唐霈霖道,「是掌櫃的不讓你們進來,與我何干?不信你自己去問他。」

    他轉身面向掌櫃,對方已經抖如篩糠,他帶著一絲不屑道:「你說,讓不讓他們進來。」

    掌櫃一頭冷汗的懇求道:「對不住客官,真的對不住客官。銀子我們會退。求求你們了。」

    宋問:「國法是民。你讓那麼多民,在寒冬臘月,去露宿街頭,自己卻平白空佔著房間,難道不是傷民?」

    宋問道:「何況此事與掌櫃無關,我是說你的事情。你可以包宿,但你可以早些來,早些說。你偏偏到快天黑了才來,讓我們想走也走不了,豈不是逼我們露宿街頭嗎?究竟是考量不周還是蓄意而為,實在耐人尋味。這就過分了吧。」

    掌櫃怕她繼續說下去,惹禍上身。好心提醒道:「客官,別說了。這位可是南王世子。」

    「哪裡來的南王世子?」宋問道,「久聞南王治下清明,愛民如子。怎麼,我看你莫非是,假冒的世子,在這裡詆毀南王名聲不成?」

    旁邊侍衛大喝一聲:「放肆!」

    手便扣住了腰上的刀柄。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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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急急急急

    對面出手,宋問其實眼也沒眨。

    林唯衍直接一步跨前,就著他的手腕一轉,對方手裡的刀,已經到了自己手上。

    侍衛沒能反應過來,錯愕片刻v低頭一看,才發現武器被人搶走了。立馬跪下道:「屬下失職,罪該萬死。」

    林唯衍轉著刀旋了一圈,淡淡道:「我雖然背的是棍,但其實我最擅長的還是刀。」

    「早聽聞林少俠武藝高強,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唐霈霖負手一揮,「下去,少在這裡丟人現眼。」

    方出刀的時候,眾人都是緊了一下。現如今聽唐霈霖一說,才發現他們似乎是認識的。

    各自擠著,又離得遠了一點。還是不要湊這個麻煩好。

    宋問道:「所以不知世子,現在是什麼打算?」

    「我可以把這邊的房間都讓出來,也不願意看見這麼多人露宿街頭。」唐霈霖走上前道,「不過是想跟先生討教一下而已。先生此前多番拒絕推脫,叫我很是不解,是以才出此下策。」

    宋問:「然後呢?」

    唐霈霖抱拳朝向他們,示意道:「若是先生贏了,我自當退讓,並為此事與眾人道歉。」

    唐霈霖以為她這樣總該要同意了,結果她轉身直接要出去。唐霈霖一時是真愣住了。

    他沒來得及喊出聲,店裡其他人幫著喊了出來。

    一客人起身道:「這位先生請留步!尚夜裡不知道會不會下雨,這時辰已經宵禁,出去也不敢在外面亂走。何況,如今天氣寒冷,實在不宜在外面過夜。世子既然只是想與先生比一比,先生為何執意不肯接受?」

    「是啊這位先生,請聽劉某一勸。」另外一人站起來道,「這樣出去,想來先生自己也是要遭罪的。何必與自己過不去?」

    某人道:「先生,這裡還有小兒老弱在,在外面是真過不了夜。望先生念在他們的份上,出手相助。」

    一時間人人都在勸她。唐霈霖勾起唇角,繼續看著她。

    宋問果真停下腳步,回過頭道:「不。我為何要與他比?什麼好處也沒有,倒是挺倒霉的。」

    唐霈霖急:「我又沒說你輸了要怎樣!怎麼會倒霉?我只是想與你比試一下而已。」

    宋問:「因為這原本就與我無關,卻忽然間被人找了上來,硬說是我的事。怎麼不算倒霉?」

    唐霈霖慍色道:「你說遇見本公子是倒霉?!」

    宋問一呼吸,眼前全是白氣。離開了火爐,越靠近門口就越冷。是一種帶著陰濕的冷。

    客棧裡的燈火,照得眾人的臉半明半暗,五官一皺,就顯得凶神惡煞。

    宋問將手揣進袖子裡,緩緩道:「這包客棧的人又不是我,要趕他們出去的人也不是我。他們不來勸你,卻通通都勸我。為什麼明明是你決定的事,卻要賴到我的頭上?我難道不叫倒霉嗎?」

    宋問道:「何況我贏了,他們不會放在心上。我輸了,他們反而會來責備我。」

    他們只當唐霈霖是少年心性,有些爭強好勝。因為身份尊貴,就算稍有任性,也是可以理解。只要最後不管輸贏,唐霈霖都把房間讓出來,那他們都不會放在心上。

    他們不想得罪這樣一個大來頭的人,也覺得不是什麼嚴重的事情,自然會幫唐霈霖說話。

    可對宋問來說,這都什麼事兒?確實是倒霉呀。

    唐霈霖:「你不是說,國法是民嗎?就因為計較這個人的得失,你要眼睜睜看著他們出去挨餓受凍?」

    宋問:「我不過是個升斗小民。如果連南王世子這樣的皇親貴胄,都可以狠心逼他們出去挨餓受凍,自己獨坐空屋,那我關心又能有多少用處?」

    客棧裡一時無聲。

    唐霈霖咬牙。

    宋問絕對是他啃過最硬的一塊骨頭,而且這塊骨頭上恐怕還淬了毒。

    唐霈霖現在有些心煩。如今已如他的本意背道而馳,他自己都要弄不清楚是什麼狀況。

    宋毅怕把唐霈霖得罪慘了。就算在錢塘再怎麼束手束腳,他也是世子,能做的事有很多。何況單這身份,就不該讓他下不來檯面。

    宋問態度強硬,是不想讓對方牽著鼻子。但如今話說完了還站在門口,心裡肯定也是不想外出露宿的,本意並不是逞強。她只是在等著同行人開口,因為她現在也下不了檯面。

    林唯衍看著是不能指望了,所以就靠他了。

    便開口道:「大哥。世子既然想與你討教,說明也是有向學之心,你何必如此嚴厲?不如就答應了他吧。」

    宋問看他一眼,點點頭道:「可以是可以,但我不想換一家客棧,換幾位客人,還會有第二次第三次。」

    唐霈霖見有了轉機,立馬接道:「自然。我也不是無恥之人,與先生比過之後,不會再做糾纏。」

    兩邊便這樣說定了,宋問抬腳重新走到大堂中間。眾人見此,皆是舒了一口氣。

    客棧喊著跑堂,清出一張桌子,搬到中間來。侍衛持刀退到兩邊。宋毅與林唯衍重新擠回火爐旁。

    唐霈霖先選了一邊坐下。宋問抖抖衣擺,也跟著坐下。

    宋問:「你想比什麼?」

    唐霈霖道:「你年紀比我大,書肯定看得比我多,我不與你比詩詞。」

    宋問點頭:「以己之長,攻彼之短。還是挺聰明的。」

    「我年紀小,是事實。不過,我也不佔你便宜,選你會的。」唐霈霖問,「下棋會嗎?」

    宋問搖頭:「我不會。」

    唐霈霖:「下棋你也不會?」

    宋問一臉無辜道:「不會下棋怎麼了?就規定先生非得會下棋嗎?」

    唐霈霖:「那就彈琴。」

    宋問搖頭:「我也不會。」

    唐霈霖沉默了。

    客棧裡也再一次沉默了。

    兩人開場直接談崩。

    唐霈霖皺眉:「宋先生,你該不會說什麼都不會,只是故意不想與我比試吧?」

    「我既然坐下來了,何必跟你玩這樣下作的手段?」宋問說,「可你偏偏就來問我不會的,我有什麼辦法?該不是想想不戰而勝了吧?」

    唐霈霖咬牙道:「就算算術,這個你總會了吧?!」

    宋問沉思片刻道:「這個倒還可以。」

    唐霈霖:「那就比算術。」

    「可是……」宋問又道,「這個不好比。」

    唐霈霖:「先生又不同意?」

    宋問撓撓耳朵道:「這個的確不好比啊。誰來出題?你出的,我不相信,我出的,你也不相信。」

    「這還不簡單?」唐霈霖道,「我們各自給彼此出題。不過這出的題,就算改了數字,自己也得會做。」

    「是難是易,是快是慢,是優是劣。」唐霈霖指向後面道,「交給大家來說。」

    宋問點頭應允。

    這樣的規則,很難分出一個明確的勝負,或者說,如果一方要贏,那得是非常明顯的優勢。

    唐霈霖或許只是想向宋問展示一下自己的實力,以此來創造一個和她對話的機會。也或許是非常有自信,想到時候能賣宋問一個面子。

    不過不管是哪個,宋問都不是很有興趣。

    唐霈霖讓人上紙筆,方便計算。

    「四個瓷瓶和兩個瓷碗合需五百六十兩,兩個瓷碗與四個瓷盤合需五百兩。三個瓷瓶與六個瓷盤合需六百三十兩。那麼請問先生,瓷瓶瓷碗與瓷盤,各是多少銀子?」唐霈霖問道,「宋先生,聽清楚了嗎?」

    宋問點頭:「聽得特別清楚。」

    這題有點類似《張邱建算經》最後一道的百雞題。放到以後,都是個三元一次方程組的問題。

    只是,在大梁以前,算術並不引人重視。或者說,哪怕是在大梁,算術也不引人重視。甚至還沒有一本成冊的算術教材。是以先賢就算有先進的數學理論,也並不廣為人知。

    宋問直接答道:「瓷瓶八十,瓷碗一百二十,瓷盤六十五,對吧?」

    唐霈霖微微錯愕。

    這題並不難,他並沒有想借此刁難住宋問。但是並未見她動手算數,她竟然直接把答案算出來了。便問道:「你先前做過這題?」

    宋問:「不用做過,如此簡單,隨意算算就出來了。該你聽題了。」

    宋問也不想給他出太難的題,以免被說是刁難。摸著下巴想了想道:「哦,這樣吧。現在有兩名木匠。一人一天能做三張桌子或者九把凳子。另外一人一天能做兩張桌子或七把椅子。兩人各用了二十天,造了桌子加椅子一共一百三十四張。那麼請問,桌子比椅子,多幾張呢?」

    唐霈霖聽了一遍,覺得迷迷糊糊的,於是宋問又重複了一遍。

    唐霈霖便提起筆,開始記錄下來。

    宋問拍著腿,等了一會兒,不見他報出答案,便笑道:「世子算出來了嗎?」

    唐霈霖不說話,埋頭繼續算。

    過了一會兒,宋問又催道:「方才我可是一下就報出答案了啊。」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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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已經替換

    宋問在一旁不停的敲桌:「這麼簡單,你也不會?」

    唐霈霖握著筆不理她。

    宋問換了個姿勢,不停抖腿:「這可是好久了。」

    旁邊侍衛都看不過眼,開口道:「你催什麼?我公子不正在寫嗎?」

    宋問道:「我是怕他不會。都這麼久了,反正你也已經輸了,還算什麼呀?」

    唐霈霖:「……哼!」

    其他的人,也在交頭接耳,討論這題的算法。只覺得這題複雜極了,各數之間推衍似乎毫無章法,又似乎確有可行, 一時摸不著頭腦。

    唐霈霖先是找不到思路,便側著耳朵聽他們說了一陣,發現這群人真是沒讓他失望,全都不如他。於是還得自己算。

    只是塗塗改改許久,一無所獲。周圍嘈雜反而越來越響,宋問又一旁不停的干擾他。

    被他們吵得煩了,重重拍下筆又哼了一聲。

    宋問在手心裡拍著扇子,半睜開眼斜睨他:「放棄了?」

    唐霈霖陰沉著臉道:「何必出這樣的難題考我?」

    「其實不難,只是你不得章法而已。」宋問道,「學算術,難道只是學加加減減就好了嗎?自然是要找其中精妙加以研究的。我以為你找我比算術,起碼是有些瞭解,明白這些道理的。原來也不過與他們一樣膚淺。」

    唐霈霖氣結:「你——!」

    宋問道:「知之為知之, 不知為不知。你可以向我請教,我也不會不告訴你。但是你這樣強撐面子,就沒有必要了吧?」

    宋問說得坦蕩,似乎這真是什麼很簡單的題一樣。

    唐霈霖便伸出手道:「那你倒是算一個給我看看。」

    宋問還真沒有在怕的。提起手邊的筆,便開始洋洋灑灑的算。

    這題就是個二元一次方程組。

    宋問將現代的乘除符號都用文字來表示,然後一路用方程組的解法算下去。

    唐霈霖走到她身後,看她一字一句寫下去。

    第一句話,就覺得有些毛病,隨後只覺得她越寫越迷糊,左右前後的推衍簡直風馬牛不相及。

    這算的是什麼玩意兒?

    抬頭看了看宋問的臉,又發現她是一副很認真的表情,不像是玩笑。於是繼續看下去。

    最後只看懂了她寫的結果,留在末尾的幾個數字。

    桌子八十四張,椅子五十把,所以兩者數量相差三十四。

    寫到這裡,宋問將筆放下。

    唐霈霖指著紙張道:「這什麼啊!你唬我呢吧?」

    宋問聳肩道:「不信,帶進去算算。」

    唐霈霖心算了一遍,發現的確是對的,又說:「你這是知道答案,胡亂往上扣,欺負我吧?」

    宋問:「你要是不信,可以隨意換個數字,再一個個代進去算嘛。」

    唐霈霖將信將疑,便隨意選了兩個數字,照著她上面的字往下算。雖然不明所以,但最後得出的結果,竟然真的是適用的。

    算完一遭,臉色很是難看。

    宋問:「看不懂?」

    唐霈霖猶豫片刻,看著宋問,點頭。

    「看不懂就對了!」宋問將紙往他那邊一推,「帶回去好好看看,爭取看懂。」

    唐霈霖:「……」

    有這樣做先生的嗎?!

    宋問面對他的瞪眼,也很無辜。

    這三言兩語的,總不能讓她說清楚方程式未知數吧?何況這小子,就剛剛,還向她挑戰來著。

    「怎麼,生氣?」宋問道,「這不是你自己選的算術?沒料到現在的情況?」

    唐霈霖氣悶無言。

    一個教經義的先生,沒事去學什麼算術?!

    「實不相瞞,其實我最擅長的就是算術。」宋問順了把頭髮道,「只可惜我們雲深不缺算術先生,不然我肯定是最優秀的一個。」

    唐霈霖氣鼓了臉。這什麼人吶!

    宋問撐著腿站起來道:「勝負已經不必多說了吧?大家可以各自入住了。」

    兩人的水平差距實在太過明顯,的確不需要多說。那是比試?該說是碾壓。

    宋問出題精妙,解題思路新奇,顯然在算術上頗有造詣。而世子如何說,還是太年輕了。就是親眼看著她解題,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圍在一旁,還在研究宋問方才那題的眾人,這才反應過來。是了,他們原先就是為了能住下來才勸他們比的。當下心裡一番欣喜,想向宋問表示一下感謝。

    唐霈霖站起喝道:「我可沒有說是一局定勝負!」

    眾人表情一滯,又看向小世子。

    宋問微微回頭:「所以呢?你想怎麼樣?」

    「三局兩勝。」唐霈霖道,「再比一次。」

    他實在是太服氣了,原先的預想裡,是從沒想過會輸的,還輸得這樣狼狽。什麼少年天才,簡直是個笑話。

    宋問真就如傳言中的那樣厲害?可明明都是人,哪會相差那麼多?

    宋問定定看他,眾人定定看著宋問。

    唐霈霖不知為何,被她看得一陣心虛。

    宋問忽然收回步子,大笑兩聲。拍手向前。

    「你既然不想讓我們住,那就早點說個清楚,何必翻來覆去的玩弄文字?原本是一局,轉口就變成了三局。有了三局還會有五局七局十一局,局局無窮盡。反正宋某是贏不起就是。」宋問擺擺手,高聲嘆道:「罷了罷了,你我賤民還是都自覺一些,在外面凍一夜吧。」

    唐霈霖臉色漲紅:「說了三局便是三局,你憑何誣陷我?」

    宋問朗聲道:「在場眾人皆是默認一局,你明知我們默認卻不解釋,現在才來說,不是故意耍賴是什麼?」

    唐霈霖到底年少,沒見過宋問這樣的人。軟硬不吃,也不怕什麼讀書人的名頭。重要的是確實厲害,他拿捏不了。

    這樣被奚落,覺得臉頰一陣通紅。

    看向四周,其餘幾位客人也在輕輕搖頭。方明白過來自己失態。

    旁邊侍衛湊到耳邊低聲道:「世子,不妥。」

    再對峙下去,別說結交了,只怕是要結仇。

    唐霈霖自然也知道,只是心裡賭著口氣,很是難受。

    這與他的計畫未免相去太遠。但也已經失了和宋問多說話的機會,只能作罷。便直接甩袖上樓。

    整個客棧只有他故意踩重的腳步聲。

    走到二樓,唐霈霖回頭哼道:「帶路!你們這兒的跑堂呢?」

    掌櫃知道這事兒算是解決了,給跑堂使了個眼色。提起衣擺迅速份上,在前面引路道:「世子這邊請。」

    跑堂看向眾人,欠身道歉道:「幾位客官,天色不早,也各自回房吧。這次真是對不住了,讓幾位受驚。見諒見諒。」

    也是他們運氣好,這次的客人裡面,沒什麼講究的。

    眾人都覺得沒什麼,畢竟也沒被真趕出去,倒是看了一場難得的好戲。

    朝宋問抱拳示意,便準備各自回房。三兩攜手,還在討論剛才的事。

    跑堂又面向宋問,慇勤道:「客官,樓上請。」

    面對宋問,他是頗多感激的,否則他們客棧要得罪多少人?

    宋問頷首,帶著兩位弟弟也上了樓。

    許是唐霈霖覺得太過難堪,第二日大早就帶著一眾侍衛離開了。

    宋問稍晚一些,避開他們,也坐上馬車回杭州。

    原本不過是出來散散心,誰也沒想到會遇見這樣的事情。

    宋問斟酌片刻,還是決定道:「我還是去長安吧,過兩天就走。」

    「這麼急?這才剛回來呢!那祭天呢?」宋毅驚道,「會有事嗎?姐姐不是已經將世子比退了嗎?難道是害怕他再來?」

    宋問:「這南王如今就暫留餘杭,誰知道他是什麼心思?南王可不如世子這樣好打發,未免添麻煩,我還是去京城吧。」

    何況,和南王在一個地方呆久了,本身就挺危險。

    宋毅聽她說,找不出理由反駁。欲言又止,然後推了把林唯衍。

    林唯衍深感無辜,扭頭瞪他。

    宋毅心裡疲憊,只得嘆了口氣。

    杭州宋府。

    宋潛在床上躺了半天,才發現家裡小孩都已經走了,白白浪費了一番苦功。

    想他們出去肯定是要多玩一會兒的,不會這樣急著回來。於是躺在床上自在的吃著,順便指派人去多操辦些物件。

    結果享受到半道,宋問回來了。

    宋問掖住他的被角,嘆道:「老爹啊,你再胖下去,是了不得的。」

    宋潛咳了兩聲,說道:「沒力氣,要吃點肉。你這前腳剛走,我就好了。你說巧不巧?」

    「那就一直好著。」宋問道,「我過兩天走了。」

    宋潛臉一僵,見她不是開玩笑,叫道:「什麼?!」

    宋問說:「忽然想起長安還有事沒交代,十萬火急,不去不行。」

    宋潛坐起來,指責道:「你這在石門洞呆的時間都比在家裡多,你這回家是做什麼來著了?」

    宋問無辜道:「這不丟三落四的,像您嘛。」

    宋潛猛拍床沿,像就打在宋問身上一樣。

    他說不出話來,他知道自己從來改變不了宋問的決定。只是深深嘆了口氣。

    於是這團圓飯便提前了,眾人盛大的吃了一頓,算是沒白回來。

    翌日。

    小五小六替她理好行囊,把東西都塞好,裝進馬車,準備出發去長安。

    宋潛往她手裡塞了一疊銀票,說道:「別再往家裡寄錢,老爹不稀罕你那點薪金,自己留著吃啊。」

    小五在一旁看著,強忍著沒說。宋問在長安賺的錢真多著呢。

    「明年我就回來。」宋問反握住他的手,說道:「真的。」

    宋潛別過臉,朝她揮揮手:「去吧去吧。」

    宋毅穿著大衣,跟在她身後送她。

    直到人上了馬車,逐漸遠去,隱入清晨的濃霧裡。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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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戒齋祈福

    當宋問等人被堵在城門外,一個一個排查的時候,幾乎是崩潰的。

    宋問捂著臉:「緊趕慢趕,還是趕上了最高峰。」

    小五嘆道:「這下好了,又沒坐上船。」

    「別說又嘛,來的時候還是坐了一段的。」宋問道,「這次回去,是真坐不上了。」

    長安到杭州的水運,通達快捷。遇上順風,水勢好的時候,可以日行數百里。所以有「千里江陵一日還」的誇張感慨。

    一行人出了城門,乖乖往官道上走。

    林唯衍問:「明年回去,你是說認真的嗎?」

    「真的。」宋問道,「其實,應該是我呆不過明年。所以能做的事情都趕緊做了。」

    他們一路趕下來,馬削瘦了不少。可把小五小六心疼壞了。

    到了長安,又被堵在外面。

    這長安城門的守備戒嚴了不少。

    宋問算是臉熟,所以很快就放過去了,不然坐著馬車,這裡裡外外得翻查個遍。

    幾人行在道上的時候,發現巡邏的街使也增了一倍。

    宋問透過窗口往後看,詫異道:「這祭天應該過去了呀,為何還有這麼多兵?」

    林唯衍:「因為人多?」

    宋問攥著自己的手指取暖, 搖了搖頭。

    雲深幾位學子,結伴出來散心,結果在街頭看見宋問那輛熟悉的破舊馬車,俱是一副見鬼的表情。

    孟為發出一聲大喝,喊停了他們。

    宋問帶著林唯衍走下來,眾人面面相覷。

    馮文述睜著大眼道:「還真是先生?您不是回錢塘了嗎?」

    這算算時間,光用來趕路了吧?

    「是啊。」宋問一臉真誠,「可是我很想念你們,心中難安,於是走到半路我又回來了。」

    眾學子:「……」

    信了她的話,那真的是白上她的課了。

    宋問朝小五小六揮揮手,示意他們先回去。而後跟著幾位學子慢走慢聊。

    馮文述道:「先生,那您冬至肯定沒好好過,不如學生現在請您去吃一頓,當作是接風洗塵?」

    幾人紛紛應和。還從未請先生吃過飯。

    宋問說:「這倒不用,先讓我養養。」

    坐馬車或者騎馬,都需要相當強大的鐵臀,宋問現在有點累。

    宋問:「怎麼這京城守備如此森嚴?冬至已過,照理應該慢慢撤下來才是。」

    「此事真是說來話長。」李洵嘆了口氣,走在她身側道:「高侍郎的事情,先生是知道的,叫陛下很生氣。雖然並沒有審出太多,但他是從嶺南來的,能官至侍郎,其中也確實,與南王有些許微妙的關係。陛下原本就頗多疑慮,如今想到,文武內臣裡或有二心,便越加擔憂。」

    馮文述接著道:「加上聽聞南王近日已經啟程了,不知何時會到長安,如何能不憂慮?金吾衛又哪敢懈怠?」

    這冬至已過,還是有不少人出來走動。街上攤販呼喊吆喝,很是熱鬧。

    撲鼻間全是油炸的香氣,林唯衍險些走丟。

    孟為抓著他的手臂,給他一路買一路吃,跟上大部隊。

    一群青年才俊,意氣風發,看著很是矚目。

    大梁民風開放,不少女子出街走動,停下看著他們輕笑。

    宋問縮著脖子,吸了口寒氣。望天道:「這還真是擔心早了。我來的時候,他們還在錢塘呢。這走得慢慢吞吞的,誰知道什麼時候到?」

    李洵看著她道:「可是,這南王世子已經來了呀。」

    宋問大驚:「什麼?!」

    幾人齊齊點頭。

    馮文述道:「這南王世子,是前幾日從水路來的。」

    宋問深深嘆息。要是當初願意捎上她,什麼都好說,何必整那些虛的?

    她和唐霈霖注定不好做朋友。

    馮文述接著道:「世子說南王身體抱恙,需在錢塘修養數月。又怕陛下憂心,便秉承父命,先行趕來,向陛下敬獻賀禮。」

    這一招倒是挺好。讓南王繼續留在錢塘,多爭取些時日。自己過來,算做一名人質,也可免陛下多心。

    如此一來,就算南王走個一年半載的,也不能詬病什麼。身體羸弱嘛,兒子都在了。

    他們這樣走著,不知覺就送宋問到了自己家。

    馮文述道:「先生,您近日自己也小心些吧。若是有事,可以來找學生幫忙。」

    宋問頷首。

    李洵:「如此,我們便告辭了。」

    孟為將林唯衍推回去。眾人就此作別。

    小五小六正在打掃房子,已經落了些灰塵。

    小五嘆道:「這來來回回,光都在路上摺騰了。冬至都沒好好過呢。」

    小六:「那今晚準備準備,吃些好的?」

    林唯衍點頭:「吃些好的!」

    宋問道:「那你們準備吧,馬車卸了嗎?」

    小五道:「還沒呢,東西都沒搬出來,少爺是要去哪裡?」

    宋問:「我出去一趟,林大義你駕馬。」

    宋問猜測,南王的事如今鬧得人心惶惶,唐毅的日子肯定是不好過。這祭天對他來說本就不是什麼好事,該全是麻煩才對。

    一個人過已經夠淒苦的了,現在趕上陛下脾氣不好,或許更是艱難。

    這樣想著,便坐不大住,決定去看看他。

    林唯衍駕著馬車一路到唐毅的府邸。

    要說這段時日,該是走街串巷的好時機才對。唐毅的門庭卻一片冷清,半點看不出是親王的府邸。

    宋問跳下馬車,走過去道:「我找三殿下。」

    「原來是宋先生,先生這是回來了?」門房朝她一禮,說道:「可是殿下近日不在。」

    宋問一驚:「他去哪裡了?」

    「白馬寺。」門房略微驚訝道,「先生沒有聽說嗎?我家殿下正在白馬寺戒齋祈福。」

    宋問眼睛一轉,懵道:「嗯?」

    不會是被關受罰了吧?

    門房看她表情,猜到她想歪了,解釋道:「三殿下同太子殿下一起,在白馬寺為陛下祈福。」

    問了清楚,才知道陛下並沒有參加祭天。

    祭天這樣的大事,本該是由天子主持,也這樣定了。但是祭天當日,唐贄醒來,想起身卻手腳無力,然後生生咳出不少血來。御醫看過後搖頭輕嘆,讓陛下多加休息。

    看來是病入膏肓了。

    於是這祭天大典,就被交到了唐清遠的手上。

    冬至過後,唐贄身體也未見好轉,多日不曾早朝,看著不大樂觀。唐清遠便決定去白馬寺為他戒齋祈福。

    這太子都去了,唐毅自然不能不去,於是他也跟著戒齋了。

    想到大家都在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時候,這倆兄弟只能天天白粥配鹹菜。宋問深深的心疼他們。

    不過,傳言傳得如此詳盡細緻,宋問懷疑它的真實性。

    要是陛下真病了,理應隱瞞才是。在這樣的關頭,傳出這樣的消息,實在是很耐人尋味。

    已經得知唐毅的去處,宋問便先回家。

    她回來的時候,小五小六迎出來,高興道家裡送來了好些東西。

    宋問過去一看,什麼酒啊肉啊,還有一些祭祀過的福桃糕點,真是擺了滿滿一桌。

    都是孟為等人回家,將此事告知家中後,他們便差人立馬送過來的。

    這些東西就是圖個吉利,怕他們回來的急,沒有準備。

    宋問直接開了一壇,倒去煮熱。聞到酒香四溢,感慨道:「桃李滿天下,這個就是最大的好處。」

    林唯衍問:「餓不死?」

    「……」宋問無語道,「是受人愛戴!請脫離你的固有思想!」

    為了表示對唐毅的同情,宋問抱著從杭州帶來的一罈子醃菜,去慰問慰問唐毅。

    太子與三殿下住宿在白馬寺,但白馬寺照舊對外,只是後院寮房不許人進入。

    這邊的香客幾乎絡繹不絕,畢竟有皇家認證。

    林唯衍一手拖著罐子,跟在宋問身後,往後院走去。

    守在門口的小僧,攔在她面前,雙手合十道:「施主求留步,不能進去。」

    宋問:「我找三殿下。」

    小僧道:「施主,請回吧。這裡外人不得入內。」

    宋問:「我是雲深的先生,三殿下是雲深的助教,我就是來看看他。」

    小僧搖頭。

    宋問:「那你去問問他嘛,是見不見我。」

    小僧略感猶豫。實在是這些時日來求見的人太多了,他也不能次次去問。

    他們這邊僵持不下,宋問都想回去找李洵來刷個臉了,裡面一人走出來道:「原來是宋先生?宋先生怎麼回長安了。」

    宋問覺著他有點臉熟。

    那侍衛輕輕頷首道:「讓他進來吧。」

    小僧便退到一旁:「阿彌陀佛。失禮。」

    宋問將信將疑的走進去,侍衛在前面給她帶路。

    侍衛道:「他們在下棋。」

    宋問:「他們?!」

    侍衛:「世子與太子殿下。」

    宋問驚道:「世子?!」

    侍衛回過身看她一眼,才明白她把自己忘了。

    宋問直白道:「太子與三殿下那是身為人子在為父親祈福,世子就不用了吧?」

    還嫌添的麻煩不夠是不是?怎麼到哪兒都能見到他呢?還湊到唐毅的身邊,這得是多大的仇怨?

    侍衛坦蕩道:「我家世子是身為臣子為君王祈福,有什麼不對?」

    宋問搖搖頭,才不與他爭吵。心裡想的什麼自己該清楚。

    三人一路走過小道,穿過寮房。他們正聚在後山腳下的涼亭裡下棋。

    唐清遠與唐霈霖對坐,唐毅在一旁圍觀。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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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落棋無悔

    涼亭外圍,站了十幾個帶刀侍衛,穿著兩套不一樣的衣服。

    帶他們來的那人,朝前示意一指,然後轉身回去。兩人便自己走進去。

    宋問走進去,站到兩人的中間,身體擋住了一部分的光線,唐清遠才發現。抬起頭,微微錯愕道:「宋先生?」

    林唯衍將陶罐重重放到棋盤旁邊,然後抱胸在旁邊的長椅上坐下。

    唐霈霖蹙眉看著她,又蹙眉看著那陶罐,道:「礙手。」

    林唯衍:「你怎麼不說礙眼呢?」

    唐霈霖:「你礙眼。」

    林唯衍:「你還礙人。」

    這倆小孩吵起來就沒完沒了,宋問揮揮手道:「二位繼續。」

    唐霈霖勾起唇角笑了一下:「可不就等著太子殿下落棋嗎?」

    宋問這才低頭看向棋局。

    一黑一白的棋局,明顯白棋暫落下風。

    黑棋防守嚴備,呈蓄勢待發之態。

    能下成這樣的局勢,應該先是以防守為主,等防線漸漸成型,以防代攻,才開始反撲,讓白棋措手不及。

    唐清遠眉頭緊鎖,顯然也很不樂觀。手指挾棋,舉棋不定。

    他先前或許有些輕敵,才下成了這個模樣。

    宋問瞭然。難怪唐霈霖當初找她比試的時候,選的是棋。

    下棋或許有經驗資歷的存在,但是更多的是需要靈氣。少年就可以窺見的靈氣。所以那些棋手大師,多是年少成名。

    這棋局如今還不算太難看,可唐清遠大勢已去。大趨勢決定最後的結果,想唐清遠也沒有一招制敵,扭轉乾坤的良策了。

    宋問圍著棋盤踱了一圈,摸摸鼻子。

    唐霈霖就一直戒備的盯著她,然後哼笑道:「宋先生看什麼呢?先生不是說不會下棋嗎?」

    宋問:「不會就不能看了?我既然來了,難得有機會,順便看看唄。」

    唐霈霖:「那先生覺得誰會贏?」

    宋問煞有其事道:「自然是太子殿下。」

    唐清遠聞言抬起頭,不明所以的看著她。

    唐霈霖不信道:「你從哪裡看出來的?」

    宋問:「這豈能告訴你,告訴你,讓你有所防備?」

    當下居中兩個人都開始更認真的審視棋局。

    唐清遠不由對宋問越加欽佩,因為他還是什麼都沒看出來。

    宋問轉到唐清遠的身後,指著一處網格道:「好了,下這裡。殿下,請落子。」

    唐清遠與唐霈霖,又重新抬頭看向宋問。唐毅也很是困惑,猜不透她是什麼打算。

    畢竟就算宋問指點唐清遠贏了,也沒什麼用處。唐霈霖原本就是想落太子面子,證明自己棋藝比他高超。唐清遠此時要是聽了宋問的話,說明他本身已經退卻。那麼不管是贏還是輸,結果都已經達到了。

    而宋問插手,無疑會讓他們這盤棋下得更難看。

    原本以為宋問看不下去最多給個提示,結果她上來就這麼直接。

    唐毅咳了一聲道:「觀棋不語真君子。」

    但是宋問很肯定,且很激動的指著網格道:「下這裡!肯定得下這裡。太子殿下,您要是給宋某一個面子,就聽我的!」

    唐清遠遲疑片刻,還是聽了她的話。

    唐清遠半落棋子在網格上,扭頭看向宋問,用眼神詢問。

    宋問大力拍下他的肩膀:「信我!」

    於是三人都緊緊盯住她落子的地方,分析這棋局。

    唐霈霖萬分戒備,仔細看了許多遍,並沒有看出什麼來。

    他自認棋藝高超,竟然連這意圖都捉摸不透,咬著手指陷入沉思。

    心底閃過宋問在攪局的可能,但又回憶起先前比試算術的情形。當時也是如此,結果卻叫他更為丟臉。

    於是還是收起了輕視的心,多拐了十幾八道彎去推測。

    這舉棋不定的人反成了唐霈霖。

    宋問拍著棋盤催促道:「你倒是快啊。下個棋還磨蹭什麼?」

    唐霈霖不理會她。說兩句算什麼?一手臭棋的人他又不是沒見過。下棋的每一步都急不得。棋盤勝負上的考驗,心性比技術要重要的多。

    旁邊侍衛倒是看不過眼了,插嘴道:「宋先生,如何對我家世子如此不敬?」

    宋問:「棋盤上若是講身份,那就別下棋了。上了棋盤,自然都是對手。既然是對手,催促一下怎麼能叫不敬?」

    唐霈霖聽到宋問的聲音就心煩,抬手道:「宋先生說得不錯,你不要插嘴。」

    侍衛低頭退下。

    三人神情都很是凝重,無心管外事如何。

    唐清遠和唐毅覺得,這似乎已經不是他們所在的境界了。

    一手他們看不懂的選位,便穩穩牽制住了還佔有優勢的世子。

    唐霈霖猶豫許久,終於落子。宋問似乎早有所料,用摺扇指著一個位置道:「下這裡。用力!」

    唐清遠便重敲壓下。

    這清脆的落子聲彷彿敲在唐霈霖的心尖上,又看見落在一個無關緊要位置上的棋子,更是一顫。

    什麼玩意兒?

    如今硝煙瀰漫,一觸即發的局勢,持續了幾手後,終於看出些端倪。

    唐霈霖抬起頭,探究問道:「你……確定?」

    宋問不耐咋舌道:「嘖,你會不會下?不會下你就認輸吧。」

    唐霈霖抓起棋子直接拍下。

    他不再猶豫之後,勝負便很快揭曉。幾乎都不用數子,便一清二楚。

    無路可走了,宋問摸摸後腦,還很是疑惑的「咦」了一聲,無辜笑道:「我這是輸了嗎?」

    唐毅艱難道:「大概吧。」

    宋問抱拳告罪道:「真是對不住了殿下,攪了您的棋局。」

    唐清遠尚在晃神中:「……無……礙?」

    「實在是按捺不住。」宋問搓著手道,「這棋盤上的風雲變化真是高深啊。精彩精彩。」

    唐霈霖聽著一口老血都要噴薄而出。

    精彩?還風雲變化?

    這人究竟還要不要臉了?

    宋問搖頭晃腦,滿是可惜對唐清遠道:「殿下,對不住,原本您都快贏了,叫我給壞事了。唉。」

    唐清遠已經調整好狀態,抑不住嘴角的微笑,抬手道:「宋先生嚴重了。」

    唐霈霖氣血上頭,站起來道:「什麼叫原來他快贏了,原來明明是我快贏了!」

    「你現在贏了就贏了,我都認了,之前的事你還要爭?小小年紀怎麼如此爭強好勝?」宋問斜睨著他道,「你如果快贏了,那還下什麼?你看你拿到棋子那副猶豫的樣子。對我都是如此,怎能贏得過殿下?」

    「你根本就不會下棋!」唐霈霖氣道,「你這下的一手臭棋,還有臉讓別人聽你的!」

    「誰不是從臭棋開始的呢?世子就天生會下棋不成?」宋問坦蕩道,「何況我說過我不會下棋,你之前也知道,為何現在還來怪我?」

    「我——!」唐霈霖指著她氣道,「你這人簡直莫名其妙!」

    宋問:「你一面說我不會,一面又來指責我,你才是莫名其妙。」

    唐霈霖暴跳如雷:「宋問你簡直可恥至極!!你居然戲弄我!」

    宋問:「和你下棋的人是我嗎?是太子!我讓殿下聽我的可我又沒逼他!真正輸棋的人還是殿下,有本事你找太子算賬去!」

    唐清遠:「……」

    唐清遠點頭,很爽快的承認:「是,是本宮輸了。」

    唐霈霖臉色漲紅:「你你你——!」

    唐霈霖原本真要贏的,如今卻說不清黑白對錯。

    細究來,唐清遠還可以說自己是敬佩宋問為人,所以遂她心意。何況當時唐霈霖親眼看著,自己也沒開口阻止。

    宋問自然不在乎這些名聲,她已經說過自己不會下棋,輸得慘又怎樣?

    一副無賴又無懼的模樣,誰能拿她怎樣?

    唐霈霖心痛如絞,拂袖道:「再來過!」

    哪能給他再來過的機會?恐怕永遠沒有了。

    唐清遠站起來道:「今日天色已晚,還是下次吧。世子棋藝精湛,真是大開眼界。」

    唐霈霖只能將話硬生生憋下,改而狠狠瞪向宋問。

    唐毅看他反應,只能同情的嘆了口氣。

    認識宋問,才算開過眼界。世子還是太年輕了一些。

    四人圍著棋盤而站,吹著東風,神態各異。

    唐清遠得宋問相助,此刻心情甚好,含笑道:「宋先生怎麼忽然來訪了?不是聽聞您回錢塘去了嗎?」

    「小民的事也叫太子上心,實在是惶恐。」宋問道,「是先前答應了三殿下,送他一些東西。回了長安,便急著將東西送過來了。」

    唐毅眉毛一挑。送給他?

    唐清遠抿了下嘴,而後笑道:「是嗎?先生與三哥關係真好。」

    宋問:「恰巧與殿下共事而已,豈敢豈敢。」

    唐霈霖:「這裡不能喝酒!」

    「這不是酒。」林唯衍說,「這是醃菜。配飯吃。」

    唐霈霖立馬大聲叫道:「我也要吃!你壞了我的棋,我也要吃你的東西!」

    宋問:「這如今已經是三殿下的東西了。您沒見我方才已經送出去了嗎?」

    唐霈霖便巴巴看向唐毅:「殿下。」

    唐毅:「……世子若喜歡,自然不必客氣。」

    唐清遠邀請道:「不如先生也留下來,一起吃頓齋飯?」

    齋飯有什麼好吃的?不見油星也沒有肉。林唯衍與宋問俱是一臉菜色。

    「來了白馬寺,哪能不捐香油錢,不吃齋飯就走?」唐霈霖得了理,拍著手得意道:「宋先生一定會答應的是吧?」

    唐清遠太不懂她的心。還很熱絡道:「明法大師佛法超然,我與大師說一聲,請宋先生下午與我們一起聽聽佛經。先生若有所願,定能心想事成。」

    宋問:「……」

    何仇……何怨……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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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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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9 00:37:42 |只看該作者
第129章 後院起火

    唐清遠提議完,便很高興的指著前面道:「先生這邊請。」

    宋問其實不是很想和他請,可還是得點頭哈腰跟在他身後。便扭頭對著旁邊的唐毅一陣呲牙咧嘴。

    唐毅覺得莫名其妙,同對著她聳了聳鼻頭。

    跟在兩人後面的唐霈霖皺著眉頭,覺得不大對勁。探究般看著二人,一個沒留神,腳底滑下台階,險些摔了。

    宋問回頭,不屑看了他一眼, 而後繼續走著。

    宋問被留下來,在蒲團上跪了一個下午。之後去後庖,開封了她的醃菜。

    她帶的是半壇醃黃瓜,還有半壇醃雪菜,來的時候特意抓好的。

    原本這邊每日都是吃豆腐和冬筍,間或再配點他們寺廟種的其他菜。

    宋問來了以後,講究。泡上曬乾的菌菇,加上各種小菜,佐上各式調料,給燉了一個素菜鍋,雖素卻鮮。

    唐毅等人終於吃到了不一樣的味道,於是這頓飯就吃得特別慢。

    不好好回味回味,都怕沒有下一次了。

    宋問從他們表情中深刻感受到了他們的艱苦。這三票可都是皇親吶,著實不容易。

    於是第二天,又帶了點東西過去慰問他們。

    不過這次,是趁著午飯後的時間去的。沒給唐清遠留飯的機會,多半也見不到他。

    宋問讓林唯衍將包著的雞肉揣在胸口,快速從守門僧面前閃過去。派他去找個沒人的地方,然後自己去到唐毅的小院裡等。

    唐毅是寧可抄經書,也不想留著誦經,飯後便回來了。一回來就看見蹲在小院旁邊小木櫈上曬太陽的宋問。

    宋問拍拍手起身,著急拉著他出門。

    唐毅隱約猜到一點,難耐心底激動,指著房間道:「去屋裡面!」

    宋問:「那味道不好散,到時候要是有人進去,就都暴露了。」

    唐毅覺得有道理,就隨著她走。

    林唯衍縮在一個角落,那裡雜草叢生,後面是樹擋住了視線。宋問也翻了好一會兒才找到。

    三人成功會師,並排蹲下。

    林唯衍給唐毅撕了一個雞腿,二人沉默而縱情的吃著。

    宋問:「殿下,你來這裡多久了?」

    唐毅努力咀嚼,小聲道:「半個來月吧。」

    那可真是夠久了。

    宋問拍拍他的背,以作憐憫。似乎都看見了他眼中閃動的淚光。

    唐毅吃了滿嘴,但好歹還講些禮儀,嘴巴閉得緊實,要等咽碎了才能吞下。因為塞得太滿不好呼吸,臉色微微發紅。

    宋問和林唯衍分別又給他撕了條腿,他一手舉著一隻,吃得很急。又怕上面的油滴上衣服被看出來,時時戒備著。

    他偏過臉,對上宋問的眼神,朝她鄭重點頭。此時救濟,堪比救命之恩。

    林唯衍在一邊啃骨頭,啃完就要丟到地上,被宋問喝了一聲:「放回紙裡,包著,帶回去丟了。」

    他們吃了沒一會兒,得到侍衛口信的唐霈霖也找來了。

    他眼睛發紅,喉結滾了滾。

    「好呀!你們好大的膽子!」唐霈霖提著衣擺衝過來道,「我也要!」

    宋問咋舌:「搶什麼呀?蹲下!安靜!」

    唐霈霖乖乖在一邊蹲好,宋問分了一塊給他。

    四人面壁,默默偷吃。

    宋問一共帶了三隻雞,沒被看出來,已經算對得起天地良心了。

    從林唯衍嘴裡扒拉下半隻,先救助兩位困難人士。

    唐霈霖吃過了癮,抹把嘴道:「就剩一個太子,他是不是有點可憐?」

    宋問:「那你倒是去分他點。」

    唐霈霖搖頭。他又不是個傻的。

    說是來為陛下祈福,但陛下終歸只是唐清遠一個人的親爹。他們兩個不過是來渾水摸魚而已。

    想是這麼想,但要是在佛門重地吃葷被發現,那罪過真就大了。縱然是唐霈霖也沒這個膽子,不然也不至於苦成這樣。

    等他們吃完,宋問將雞骨頭重新打包,左右翻找了兩邊確認沒有遺留,便重新揣回懷裡,準備離開。

    與他們分道揚鑣,從後院裡出來,摸摸鼻子,仔細聞了聞手,確認沒什麼遺留。

    林唯衍說:「放心吧,我都沒聞到。」

    宋問:「你那是嗅覺疲勞,沒有參考性。」

    他們路過側殿門口,加快腳步,準備離開,被唐清遠眼尖喊住。

    昨日那講經的大師不在,唐清遠正準備回房,迎面就看見她走過。

    宋問朝他略一施禮:「太子殿下。」

    唐清遠看著她笑道:「昨日沒有機會,真的該謝謝宋先生。」

    宋問:「謝我什麼?」

    唐清遠:「若非先生,我上次怕要受人嗤笑了。」

    「殿下誇張了。其實昨日你們下棋的時候不過就三個人。三殿下自然不會將此事說出去,世子也不會無故大肆宣揚,也不敢嘲笑您,畢竟此舉無疑會讓他失了風度。是以勝負並不嚴重。」宋問道,「宋某不過是看不慣世子爺得意而已,舉手之勞。」

    唐清遠還是盯著她看,沒有說話,不知在看些什麼。

    這叫宋問有點尷尬,輕聲叫道:「太子殿下?」

    唐清遠低下頭:「哦,沒什麼。先生是要回去了?特意來此是為了什麼?」

    「倒不是為了什麼,就是來上柱香,順便代表學生來看看殿下。」宋問指著門口道,「現在外面應該人少了,我是要去上香了。」

    唐清遠輕輕嘆了口氣,聽出她敷衍之意,說道:「去吧。」

    林唯衍去將他身上的雞骨頭毀屍滅跡。機會難得,宋問真去上了炷香,算是為在寺廟開葷賠禮道歉。

    不久林唯衍回來,兩人跨出了大殿的台階。正準備離開的時候,一個小沙彌撞了過來。

    宋問被撞得一個趔趄。林唯衍抬手在背後撐住了她,宋問單手揪住小沙彌的衣領,幫他站穩。

    「阿彌陀佛,多謝施主。」小沙彌低著腦袋,裝模作樣的朝她行禮,鼻子動了動,意味深長的笑道:「施主,你身上有點香哦。千萬別被大師兄撞見了。佛門戒律,他會生氣的。」

    說完便笑嘻嘻的跑了。

    宋問被他一說,扯起袖子聞了聞,皺眉道:「我怎麼聞到一股……煙燻味兒?可我帶的明明是三黃雞啊!」

    林唯衍指著前面的香爐道:「你說這些香的味道?」

    宋問:「不不不,不大一樣。」

    宋問又聞了聞,聞不出什麼。

    林唯衍見她似乎很是在意,仔細分辨一下,說道:「就是火的味道。」

    他們走出更遠一些,讓大殿裡濃郁的味道散去,回頭一看。天上不知何時升起一股濃烈的白煙。

    宋問皺眉,想看得清楚一點,就見一和尚倉惶跑出來喊道:「後院走水了!寮房走水啦!」

    宋問聞言大驚,覺得或要出事,轉身便衝回去。

    著火的正是唐毅他們三人住的地方,正巧都連在一起。其中唐清遠的寮房燒得最盛。

    白煙籠罩,已經看不清裡面的狀況。這下連火勢是從哪裡起的也不知道。

    唐毅與唐霈霖隨後趕到,他們站在一起,神情還有些迷惘。宋問掃了一圈,卻沒看見唐清遠的身影。

    唐毅扯著人問:「太子呢?太子不該在前院誦經嗎?」

    旁邊小僧道:「殿下方才先回來了,後來便不知道去了哪裡。可能就是回屋了。」

    眾人也發現最重要的太子不見蹤跡,是以非常慌張。全寺的僧人全調動過來救火。

    眾金吾衛按捺不住,一半派出去救火,一半直接衝進去尋人。

    眾僧人提了水來,匆匆往唐清遠的小院裡走。

    宋問揮揮手,皺眉道:「這煙不尋常啊!火光沒見多盛,但這煙也太大了!」

    不像是木房著火燒出來的,可謂十分詭異。

    而且就不久之前,明明還是好的。這沒人的地方,怎麼會忽然著火呢?

    宋問一想覺得不對,搶過一小僧的水桶,脫下外衣浸進去,然後披著往火裡去。

    可她去的方向卻不是唐清遠的院子,而是唐毅的院子。

    唐毅與林唯衍同是錯愕,緊步跟在她的身後。

    宋問回頭,指揮著林唯衍道:「林大義,你去世子那邊的房間找找!」

    林唯衍受意,轉身去了旁邊。

    宋問與唐毅便一起衝進去。

    這邊果然只是煙大,火卻並沒有燒過來。唐毅熟路,率先過去推開門,發現房間裡的煙霧並不多。

    視線一片清明,唐毅咳了兩聲,喊道:「太子!」

    唐清遠正躺在唐毅的榻上。

    「太子!」唐毅又喊了兩聲,沒見回應。

    兩人急忙過去。

    宋問拍拍唐清遠的臉,確認他已經失了神智。幫著將人背到唐毅身上,示意他先走。

    唐毅前腳出門,林唯衍後腳就回來了。見她愣著不動,伸手去拉。

    宋問掙開,喝道:「等等!」

    「你還做什麼?」林唯衍急道,「這煙會熏死人的!」

    門打開後,煙已經跟著跑了進來。

    宋問捂著嘴,在房間裡裡掃了一圈,冷靜下心神:「一定有東西!」

    林唯衍:「你找什麼呢?」

    宋問被煙嗆得眼睛痠痛,淚水直流,視線一片模糊。努力掃了兩圈,才看見案上擺著一盤精緻的點心。

    箭步過去,端起盤子,將糕點全倒進懷裡。

    手一抖滾了兩塊到地上,又忙著蹲下去撿。

    林唯衍看得震驚,跺腳道:「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想著吃!」

    宋問從林大義嘴裡聽見這句話,覺得實在是覺得很欣慰。確認將東西撿齊,才啞著喉嚨難受道:「走!」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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