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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鈞蝦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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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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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1
發表於 2018-6-21 01:14:23 |只看該作者
第490章 合作

  太后這話與其說是勸她,不如說更像是警告她。

  長公主心頭一直積攢的怨氣忍不住爆發出來,「母后,我才是您和父皇的親生女兒,林清婉和鍾如英兩個義女尚且能掌權,為何就我不行?」

  「理由我不是給過你了嗎?」

  長公主就收斂了怒色,跪在太后膝前道:「母后,這個天下是父皇竭盡全力守護的,女兒又怎麼會去破壞它?我自然也會愛護百姓,盡職盡責。」

  太后看著她,歎息問道:「那六部你想去哪一部?」

  長公主一怔,這個她還真沒想過,她安插的官員不僅六部中都有,連禁軍中都有。

  太后見她怔住,又問:「你不是說助老四爭位是為了幾個孩子嗎?怕他們在你走後沒有依靠,可現在你父皇讓老四封他們為國公,不僅他們,連他們的兒子孫子都照顧到了,你還有何遺憾?」

  「我……」長公主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是啊,她不就是怕她的兒子們受委屈嗎,可現在父皇都做了安排了。

  「如今六部皆有管事之人,你覺得你能越過各部尚書插手部中事務?還是你受得了被人呼來喝去,被指使著做些瑣事?」太后輕聲歎道:「老四又不是垂髫小兒,用不著一個攝政的公主,那你要參政,就得進六部,就是皇子進朝聽政都要從小事管起,何況於你?」

  「如英先掌兵權才入的朝堂,林清婉是臨危受命,拿命和功績換來的尚書之位,你這位公主打算拿什麼來讓朝臣認同你?」太后輕聲道:「你是我女兒,你若執意為之,我再是惱怒也只能幫你,老四仁厚,他也不會太過強硬的反對你,但六部尚書是吃素的?」

  「你父皇要召回老五他們都反對,你父皇都沒與他們硬來,你比之你父皇如何?」太后瞇著眼睛看著女兒,林清婉說堵不如疏,她們母女已生嫌隙,再鬧下去只怕更不能收場,所以勸她以柔克之。

  說真的,之前因長公主之故,太后雖認同林清婉的能力,卻並不親密,比與鍾如英的關係差遠了。

  可先帝駕崩時她做的事將那些隔閡全都消除了,大局與父子之情,她選擇了成全梁帝最後的願望,滿朝文武,甚至在老四和長公主都在的情況下,帝后卻只能依賴林清婉。

  加之她為皇帝守了靈堂,在太后心裡,跟親生的女兒也不差多少了。

  有時候感情來得就是這麼奇怪,因為依靠過,因為對方以女兒的身份守了孝,一切便都水到渠成了。

  加之長公主的事目前只有她和林清婉最為瞭解,老四那個憨貨還蒙在鼓裡,鍾如英和朝中的大臣一樣,雖有察覺,但並不會插手太多。

  所以太后只能找林清婉商量。

  長公主在朝中的那些勢力當然不是林清婉一人能排擠掉的,她還沒那麼大的能量,多是太后查出來,然後插手打掉的。

  既然倆人已經合作到這個地步,自然也會更進一步的談這個話題。

  太后的目的是既守好大梁,又護好女兒;林清婉則是不希望長公主亂政,若能不流血,自然更好。

  畢竟,不論是先帝,還是太后對她都照顧頗多,之前長公主也幫過她。

  倆人的目的算是一致,因此最近沒少談起這個話題。

  太后覺得這件事的根源便是女兒野心太大,她從來不否認這一點。

  林清婉也不否認這點,長公主的野心是很大,但她覺得,長公主主要還是閒的。

  她生活安逸,富貴,又有權勢,每年除了固定的要舉辦兩個花會外,她其他時間便都空著了。

  而恰巧新帝又是這樣的性格,可不就想要更多?

  既如此,那不如給她找些事情來做。

  可是,需要用長公主親自去做的事自然是大事,且還要有功有德,最好還得有權勢才好。

  太后如今猶如驚弓之鳥,哪敢讓女兒接觸權勢?

  可就是除掉權勢,這世上能讓人長久來做的有功德的大事本就少,還得讓長公主有興趣,太后是想了許久也沒想出來。

  太后本想讓長公主去禮佛,或是參道,既有事做,也能修身養性。

  歷史上參道禮佛的公主可不在少數。

  但林清婉就是學歷史的,她可不覺得長公主真能靜下心來參道禮佛,而歷史上那些赫赫有名的參道禮佛公主們也不是真正的清心寡慾。

  以禮佛干政,那還不如讓長公主光明正大的入仕參政呢,所以想來想去,倆人也只能想出一件最適合長公主的事來。

  現在,太后要做的,便是緩和母女關係,好待下一步。

  果然,長公主聽出母親不是一味的反對她參政,臉色便好看了許多,加上以前她曾說過,若她能幹,扶持她當女帝都行。

  心中的怨忿更少了些,但一想到母親對她的偏見,還是忍不住不平道:「母后就這麼不信我的品性?我若為官,自也會為百姓排憂解難的。」

  「我信不信其實並不怎麼要緊,要緊的是朝中的大臣信不信你,」太后道:「先不論品性,朝中不會有誰懷疑你的品格,但能力呢?不論是如英還是林清婉,她們都是先證明了自己的能力才被朝臣認同,你又想以什麼事來證明自己?」

  長公主就嘟了嘟嘴道:「女兒有做的,但都被林清婉破壞了,若是五弟留在蜀國……」

  皇后就歎氣,但還是壓住了心頭的不滿,冷冷地道:「所以這就是你的能力不足了,你想要老五留在蜀國,但林清婉卻把他帶回來了,說明你不及她。你若入仕,將來還多的是人與你意見,甚至利益相悖,到時候多的是這樣的爭鬥,今日你輸給了林清婉,焉知將來你不會輸給別人?」

  太后微微傾身道:「你要證明自己的能力,那就不能輸,且不是只贏一次,而是要贏很多次才能得到朝臣們的認同,你看如英,當初是打了多少勝仗才能在朝堂上站穩腳跟的?而林清婉在去遼國談判前又做了多少事在朝臣們的心中留下了印象?」

  長公主張大了嘴巴,忍不住道:「我是公主,也要和她們一樣處處受制嗎?」

  「她們也是郡主,」太后道:「不也同樣受歧視嗎?」

  止不住不忿,「憑什麼?」

  「就憑他們是男人,而你們是女人!」

  長公主不甘,卻也知道這是實情,臉色青白起來,到最後她也沒找出反駁的話,憋著氣的出宮去了。

  結果轎子才到宮門口便碰到了同樣要出宮的林清婉,她似乎正低著頭在想什麼,一旁的宮人畢恭畢敬的立在一旁,並不打擾她。

  長公主臉上的表情一收,淡然的下了轎子笑道:「三妹這是要出宮?」

  林清婉抬起頭來,看到她微微一笑,屈膝行禮道:「見過長公主殿下,正是要出宮。」

  長公主便笑著上前道:「那正好,我們姐妹倆同乘,也好說說話,自你從荊南回來,我們還未私聊過呢。」

  林清婉就側身請長公主上自己的馬車,笑道:「本想過了正月就去拜見姐姐的。」

  「你我姐妹,哪裡還講究這些,」長公主扶著她的手上了車,笑道:「倒是怕你忙,所以我也沒去打攪你。」

  林清婉上了馬車,坐在她的對面道:「近日倒不那麼忙了。」

  「看出來了,今日妹妹就出宮得早,聽說前段時間妹妹差點就住在宮裡和衙門裡了。」

  林清婉沒說今天是自己的休沐日,更沒說前段時間之所以那麼忙,三分之一是在跟太后排擠她的勢力。

  她笑著給長公主倒了一杯茶,解釋道:「陛下剛登基,加上春耕在即,這才忙些。」

  「怎麼,妹妹還管到戶部去了?」

  「我自然是管不到戶部的,」林清婉笑瞇瞇的道:「只是互市那裡要趕在春耕前開一個忙市,所以忙些。」

  長公主笑著抿了一口茶,放下茶杯後若有所指的道:「那妹妹怎麼不從蘇州多帶些人來幫忙?我聽說妹妹從族中挑了不少人放在荊南,可荊南道到底離妹妹遠了些,還是應該放在理藩院裡更好些。」

  林清婉笑容微深,也放下茶杯笑道:「是誰在姐姐耳邊嚼舌根,消息不盡不實,豈不是在誤人?」

  她神色微微嚴肅,鄭重道:「他們若有才能可勝任理藩院之職,我自然願意提拔他們,可惜如今我還未看到誰有這個天賦。」

  「我的確調了兩個侄子去荊南道,他們之前在兩個中縣裡任縣尉,因荊南道缺人,我又考察過他們的業績,雖不算特別突出,卻也不平庸,這才調了他們去荊南道的縣下做縣令。姐姐要是覺得我徇私,不如和御史台上折,讓他們查我便是。」

  長公主就笑道:「妹妹多心了,我是真心提議妹妹多提拔一些族中人的,舉賢不避親嘛。」

  「這倒是,」林清婉含笑道:「別說他們只是我的堂侄,就是我嫡親的侄兒,若他們有才有德,我也不會避諱的向陛下舉薦的。」

  長公主被噎了一下,笑容差點維持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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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21 01:14:35 |只看該作者
第491章 勸

  車內一時安靜下來,林清婉低頭品茶,長公主看著她淡然的樣子,心中更是不平。

  當年倆人第一次相見時,林清婉可是恭敬有加,甚至表現得忐忑不安,和如今的氣定神閒完全不一樣。

  也因此,長公主更加覺得她心機深沉,以前的一切都是裝的。

  林清婉感受到長公主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越來越不善,不由放下茶杯,抬頭笑道:「下午妹妹無事可做,姐姐要是不嫌棄,我請您去一品樓一聚?聽說他們家新得了一個大廚,擅做淮揚菜。」

  「那不是正好合了妹妹的口味?」

  「正是呢,」林清婉笑道:「姐姐未去過江南,想請您嘗嘗那邊的特色菜都難,這次正好借此機會請姐姐試試那邊的口味。」

  「好,」長公主笑道:「我也想嘗嘗妹妹喜歡的菜色。」

  車伕出了皇城,便往一品樓而去。

  長公主百無聊賴的倚靠在窗邊,懶懶的看著外面往來的人群,心神不由飄到了宮中,太后的那些話一直在腦中迴響,她有些煩躁的蹙眉。

  林清婉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等到了一品樓,倆人被掌櫃迎到樓上的包廂坐下,林清婉這才給她倒茶笑問,「我看姐姐一直眉頭緊蹙,是有什麼煩心事嗎?」

  長公主抬頭看了她一眼沒說話,等掌櫃的來拿了菜單退下,她這才走到窗邊看著外面來往的人群道:「妹妹覺得女子在朝為官難嗎?」

  「難!」林清婉笑道:「男子為官尚且艱難,何況女子?」

  長公主便冷笑,「他們有什麼難的,只要考中進士,或是被人引薦,再不濟還能參加其他科考或從軍,總有出仕之路,然而女子,如今全天下也只有你與如英二人而已。且你們全部情況特殊,可一不可二,女子要當官那才是千難萬難。」

  林清婉沒否定,點頭道:「女子出仕的確要比男子難。」

  「可是憑什麼?」長公主回身道:「武帝為女子,唐更有女官,而我大梁承唐制,為何不能有女官?」

  林清婉略一思索道:「大概是因為女子不能參加科舉吧。」

  就是唐朝時設立的女官,除部分可以參與朝政外,其他大多還是服務後宮的。

  長公主眼睛一亮,是啊,若是女子也能參加科舉呢?

  她連忙上前一步,道:「妹妹是有大志之人,何不向陛下上書開女子科舉?」

  林清婉就笑,「姐姐太過天真了,別說這女子科舉難開,就是能開,這世上有多少女子會去考,又能考得出來?」

  「怎麼就不能考,我所知的女子,她們所知所學並不比男人少。」要是女官多了,誰還會攔著她出仕?

  那姐姐可問過她們,她們願意出仕為官嗎?

  「世上女子千萬,總有志向高遠之人。」

  「然而志向高遠之人未必有才,有才之人又未必有此野心,」林清婉搖頭道:「如今女子中有此能力的還是太少了,像我等多是在家向學,若不是家學淵源,只怕也沒這個能力參政。」

  長公主沒聽出林清婉的諷刺,蹙眉深思。

  林清婉也只是一點就過,繼續歎道:「到底不比男子,他們不僅有各式各樣的私塾,還有縣學,府學和國子學,先生林布,只要肯努力,天資不差,總有出頭之日。」

  「我等不也能辦學,只教女子!」

  「說得容易,要辦起來則是千難萬難,」林清婉為難的道:「我在蘇州時,盧氏家學倒是辦了所女學,但主要教的還是族中的女孩及親朋家的孩子,一般人想進去讀書很難。」

  「玉濱去年也辦了所女學,倒是放寬了許多,就是貧困家的女孩也能進去向學,可運作起來也是千難萬難,且多是教她們一些謀生的手藝,想讓她們入朝為官卻是為難人了。」

  「她們不行不代表我不行,」長公主微微仰頭道:「官宦人家的女孩總會更有靈性些,且她們從小讀書,有的不比其兄弟差,若能開一女學教她們科舉所用之書,還怕她們考不上嗎?」

  長公主越想心中越火熱,原地轉了兩圈道:「百人中沒有一人,那千人中總有一人能考中吧?她們可是官宦人家的女孩。」

  林清婉抽了抽嘴角,先不說你能不能辦那麼大的女學,一千個官宦家的女孩,那得要多少官宦家庭才能湊夠?

  不過她沒潑她冷水,點頭道:「姐姐這麼說也沒錯。」

  「首要之務是和朝廷提開辦女子科舉一事,妹妹……」

  林清婉一個激靈,連忙道:「姐姐放心,我也是女子,但有需要我肯定會幫忙的,只是當務之急不應該是先培養人才嗎?有了人,我等上書提起此事時才更有底氣啊。」

  長公主一想也是,但現在辦女學,再教出人才來,那得多長時間啊,長公主只是略一想就覺得煩躁了。

  林清婉一看她的臉色便知道她煩躁了,便淺笑道:「姐姐,教育一事是急不來的,我等也不敢保證將來如何,不過是盡人事,將來走事也算是給這世間留下些東西,讓史官有字可寫,不至於空白而已。」

  長公主低頭沉思。

  正巧,夥計來上菜,林清婉便讓她自己思考。

  這一頓飯,長公主是吃得心不在焉,一直回到公主府都沒下定決心到底要不要走出這一步。

  她覺得從培養女官為切入點花費的時間太長了,可母后說的也沒錯,她沒有兵權,除非她和林清婉一樣立下大功,在朝臣中樹立威望,不然是不可能入仕的。

  可她的勢力全被擠出了京城,現在國又無禍,她哪裡來的功勞可立?

  換言之,就是國有禍,她既不像鍾如英那樣有兵有馬,也不像林清婉有錢有糧,她之前唯一的優勢是有人,現在這優勢也失去了,就是國有禍,她也很難越過朝臣立功。

  難道就此罷手不成?

  長公主不甘心。

  長公主糾結,連兩個兒子都顧不上了,太后向皇帝建議,開始整頓上書房。

  沒兩天便改了幾條章程,今後,所有適學的皇家孩子入宮讀書都要住在宮中。

  太后就在她的宮殿旁邊讓人騰出了好幾個院子,把這些孩子全丟了進去。

  如今,長公主也只有傅清和傅風兩個兒子適學,而齊王也只有兩個兒子,新帝更是只有大兒子適學,小兒子現在跑去上書房不過是為了跟哥哥們一起玩兒,上課基本是睡過去的。

  所以孩子少,兩個院子就裝下了。

  得知侄兒們要留在宮中住,魯王,即曾五皇子開心的繞著他們轉了一圈,尤其威脅新帝的兒子,「大郎,你父親要是不讓我入朝當官,小心以後我天天揍你!」

  鄭王抽了抽嘴角,扯了他一把道:「五哥,你別鬧了。」

  「誰鬧了,爺連質子都當過了,憑什麼不讓我入朝當官?」

  「那不是因為我們還小嗎?」

  「小的是你,我是經歷過風雨的人了。」

  大皇子一點兒也不受五叔的威脅,端坐在椅子上,翻了個白眼道:「你要是敢打我,我就去和皇祖母告狀,讓她給你娶個母夜叉回來。」

  魯王瞪眼,揚起拳頭就要揍他,大皇子已經跳下凳子,一溜煙的跑了。

  齊王的兩個兒子,還有傅清傅風最近沒少被他欺負,自然幫著大皇子逃跑,還回過頭來衝他做鬼臉挑釁,院子裡不大會兒就傳來「哇哇」的大叫聲和追逐聲。

  被派來看情況的大宮女默默地退下,讓人盯緊了,別讓他們玩得太過火,然後回去和太后回稟,「娘娘,把皇子們安排在這兒,會不會吵到您。」

  太后不在意的笑道:「隔著院牆呢,且我年紀大了,睡得少,吵些就吵些吧,只要清兒和風兒能學好,不要和他們的母親那樣嬌慣就好了。」

  太后說到這裡有些自責,「到底是我沒教好她。」

  大宮女就不敢說話了,太后可以說長公主,她們卻是不可能說的。

  太后費心的插手上書房,為的就是這兩個外孫,前幾年他們還小,只是活潑可愛,近來卻越來越嬌氣了。

  現在太后最頭疼的就是長公主,自然不放心她撫養孩子,所以放進宮來是最好的。

  駙馬傅松向來尊敬太后,一點意見也沒有,而長公主正陷入糾結之中,一時也沒留意到。

  加上傅清和傅風正跟表兄弟幾個玩得好,雖然總是被五舅舅和六舅舅欺負,可他們也沒少帶著他們玩兒,所以外祖母一下令,他們就拎了小包袱,帶著兩個貼身伺候的人就進宮去了。

  等長公主覺得好久沒見到兩個兒子時,他們已經在宮中住了三天了,更加的樂不思蜀了。

  長公主:……總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打發了小兒子,她去書房裡找駙馬,憂煩的道:「我想辦所女學,但又覺得太花費時間,相公,你說我開還是不開?」

  傅松平生所愛,唯有丹青和公主,所以他並不知道公主謀權的事,聞言笑道:「府中事務並不多,為夫也可為公主分擔一二,所以你想辦便辦吧,不用擔心花費時間。」

  驢唇不對馬嘴,但長公主並未詳細解釋,她蹙著眉頭沒說話。

  傅松就握住她的手笑道:「公主想做就去做吧,你一直為家中操勞,也該做些自己喜歡做的事了,不管成不成功,好歹試過,心中也不悔了。」

  長公主眉頭便鬆開,靠在他懷裡笑道:「你說的不錯,好歹去試試,反正不試我也無事可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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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2章 牙酸

  長公主要辦女學,地址還未選好,事情先宣揚出去了,她做事一向如此,先要造勢,然後才會出手。

  而林清婉正忙著與蜀國維護關係,還是林佑提起她才知道這事鬧開了。

  林佑道:「我在衙中聽幾個同僚說,家中的女兒若能進長公主的女學,那是花再多的錢也願意,已經有人在四處找關係打探這事了。姑姑跟長公主走得近,知道此事嗎?」

  林清婉默了默,然後搖頭道:「我還真不知道……」

  不知道她動作那麼快,以為還要糾結一段時間呢,她笑了笑道:「不過我回頭可以幫你問問。」

  林佑笑,「謝謝姑姑。」

  長公主忙得焦頭爛額,林清婉上門來,她便連忙拉著她道:「你不來我也是要去見你的,這辦學之事也太過瑣碎了,但每一點瑣碎都是要緊之事,輕忽不得,我都快忙壞了。」

  所以別說朝政了,她連兩個兒子都快沒時間過問了,以前是一天見不著他們就擔心,現在是見著他們就煩躁。

  林清婉高興,溫柔的問道:「可是有什麼問題?」

  「問題可多了,」長公主頭痛道:「已選好了地方,但這書院要怎麼建卻不知道,工部的人問我都要建什麼教室,開幾個班,一個班大概有多少人,可要預留校舍,甚至還問我可要給先生們留宿舍,這……未曾招生,先生也未請,我哪知道啊。」

  不錯,長公主辦學就是這麼厲害,請的是工部的人設計,就連工匠也是從工部拿的。

  她只需出材料費就行,人工費一文錢不用出。

  也因為書院是她辦的,所以消息一出,多的是人捧著銀子相送家中的女孩去讀書,和林玉濱辦個女學,卻求爺爺告奶奶的才能招到一個女學生不同。

  在長公主這裡,只有別人求著她,從沒有她求著別人的。

  這就是事半功倍了。

  可就是這樣,她也忙亂得很,以前她管家,手底下的管事是現成的,做事都有例可循,她照著來,不錯規矩就行。

  她心眼多,也聰明,插手朝政都沒覺得這麼難過。

  可現在要辦一所女學,招收的學生又多為官宦之女,自然要慎之又慎,許多事看著瑣碎,卻很重要,她必須得親力親為。

  別的不說,課程怎麼設置?

  她是想讓女孩們學四書五經,經史子集的,可也不能只學這些,家裡都會教的琴棋書畫,甚至理賬管家之類的要學吧,她總不能辦學之初就說,我是要把你們的女兒送去科舉,入朝當官的吧?

  那樣誰還來女學讀書?

  想進她這裡讀書的大多是想蹭她的名氣,借她的人脈讓家裡的女孩結識更多的人,將來嫁得更好。

  長公主不笨,所以知道要吸引優秀的生源,就得拿著這事引著他們,那麼設置的課程就不能全照著國子學的來。

  那麼問題來了,一天的時間就這麼多,加進去這麼多課程,那比重怎麼安排?

  她打算從幾歲的女孩中開始招收,要她們在書院裡讀今年書?

  在京城,她大概能招收到多少學生?

  還有先生,她需要請幾個先生,又能請到幾個先生,哪些課程男先生可以擔任,哪些必須得女先生來?

  還有書院裡的規矩,一條條,哪怕不能馬上詳細的定下,那大概範圍總有吧?

  這些事長公主只能跟自己的心腹們商議,但他們對書院一無所知,要現去取經回來才能商議。

  還不如跟駙馬說呢。

  傅松的確比那些管事強,甚至都比長公主強,有他幫忙,好歹事情有了進展,但還是亂得很。

  林清婉本來是想送她些建議的,但聽長公主抱怨了半天,她便決定閉緊嘴巴,也憂愁的道:「我未曾辦過學,倒是家中侄女辦了所女學,殿下要是不嫌棄,我馬上去信問她,讓她傳您些經驗。」

  又笑道:「不過她是小孩過家家,到底比不上殿下辦的這所女學,我聽著,似乎駙馬就很靠譜,他畢竟是探花出身,又在國子監中做教授,殿下不如請教請教駙馬爺,你們是夫妻,有什麼話不能說的呢?」

  「他已經在幫我了,不然我還得更亂呢。」長公主眉宇間的焦慮微消,笑道:「只是他還要教書,我總不好什麼事都煩著他。」

  林清婉卻笑道:「能為殿下效勞,說不定駙馬爺心裡高興著呢。您何不問問他,若他嫌煩,您再用其他人,他要是一心幫殿下,殿下卻不用他,豈不是白費了他的一番心思?」

  長公主沉思片刻,然後笑道:「妹妹說的是,回頭我就問問他。」

  說到這裡,她身子往後一傾,上下打量了林清婉道:「妹妹這個大忙人怎麼有空來我這兒了?」

  「還不是姐姐的女學鬧的,」林清婉笑道:「有人托了我那侄兒打聽到我跟前來,想問您入學的條件是什麼,他們好提前準備。」

  長公主就笑道:「八字還沒一撇呢,怎麼就想到入學條件去了?」

  她頓了頓後道:「不過我們的目的既是取才,無論如何這入學是必要考試的。」

  林清婉便明白了,回頭傳話出去,讓人多看書,準備考試就行。

  林清婉起身,「得了姐姐的准話,我便先回去了,知道您忙,我就不打攪了。」

  「妹妹不多坐坐?」

  「不了,姐姐先忙。」

  長公主笑著送林清婉出去,倒有了幾年前她們初見時的疏朗,就連白楓都咋舌道:「姑奶奶,長公主好像又變了一個人似的。」

  林清婉靠在車壁上笑問,「變成什麼樣了?」

  白楓想了想道:「倒變得和幾年前您第一次進京時差不多了,那時候長公主對您可真心多了。」

  林清婉就輕笑,「所以都是閒的。」

  以前她要鬥二皇子,扶持四皇子,後來二皇子倒了,她的心思便更多了,但事情卻更少了,可不就是閒的,現在忙起來就好了,最好以後都這麼忙。

  長公主現在不僅忙,跟駙馬的感情也更好了,倆人最近蜜裡調油,倒跟新婚那會兒差不多了。

  於是傅清和傅風休沐回來看見,父母一個都不理他們,連小弟都可憐兮兮的沒人理,再去宮裡上學時,他們就順手把小弟帶上了。

  倆人和太后抱怨,「父親和母親為著女學的事連家也不回了,小弟一人在家沒人管,前兒自己帶著小廝爬了園子裡的樹,差點沒從上面摔下來。」

  太后就抱了傅明笑,「既如此,明兒也不回去了,留在宮裡陪外祖母,讓你們父母自忙去。」

  傅清和傅風很不滿,「那也不能為著一所書院就忘了我們兄弟吧,我們還是不是親兒子了?」

  「好孩子,你們母親為你們操勞多年,讓她鬆快鬆快又如何?」太后笑道:「等書院建好就好了。」

  太后雖然對女兒不滿,卻也是真心心疼她。

  當年傅松是長公主自己選的夫婿,他是探花郎,考中時才及冠,因為家裡條件一般,想的就是考中後能說一門好親事。

  果然好,當年長公主受寵,皇帝開宴請新科進士們喝酒時,長公主就跟著大皇子一起跑去湊熱鬧了,然後就一眼相中了傅松。

  本來想著傅松有才,又是探花郎,有帝后扶持,自能給她榮華富貴和依靠。

  誰知道傅松志不在仕途中,在翰林院一年,破格提到皇帝御前不到半年就悶悶不樂,後來還是長公主心疼丈夫,主動進宮來說。

  傅松這才去了國子監教書,瞬間就生龍活虎起來了。

  傅松和長公主的感情一直很穩定,太后心裡也為他們高興,但看著女兒那麼辛苦耗神,太后心裡不是不怪傅松的。

  以前長公主多大氣,哪怕有算計,也不會這麼急功近利,還不是傅家的現狀逼的。

  傅家只有傅松一個官,他又無心仕途,也不會經營,府中吃的用的全是公主的陪嫁。

  然而梁帝窮,他是很疼女兒,嫁公主時陪送了許多皇莊,也把內庫搬了大半給她,然而這些根本算不上什麼。

  因為大多數不是黃金白銀,多是收藏品,倒是價值連城了,可長公主總不能變賣了換錢吧?

  而她又不擅經營,皇莊只是不溫不火,每年固定收入一些罷了。

  沒錢,她便只能渴望權,尤其是她生了三個兒子,她在時還好,若不在了,父母也都去了,那個位置上坐著的不管是她弟弟還是侄子,一年能有幾天記起她兒子?

  所以為給他們鋪路,她就只能謀權。

  一開始,她只想刷好感,所以早早的準備了眉娘,想著以後送給老二,以後能時不時的給他吹吹枕頭風,讓他想起他們傅家子就行。

  結果眉娘還沒送出去呢,老二就因為一些芝麻綠豆小的事對上了她,大有不依不饒之勢,她看出老二心胸狹窄,這才想拉他下馬,換老四上。

  太后怪女兒心狠,恨她志大才疏,但更怪女婿,若不是他無能,女兒豈能算計到這個地步?

  可現在倆人為著一個書院好得跟新婚似的,又不再插手朝政,太后雖看著牙疼,卻還是支持的。

  對於外孫們的不滿,她就只能安撫了。

  傅松完全不知道丈母娘對他的不滿,他覺得自己又找回了那種感覺,因為公主依賴他,他也樂得給她跑腿,為此他還纏著國子監祭酒傳授了些辦學經驗,然後帶著長公主親力親為,整個人都黑了一度,但長公主看著喜歡,他也很高興。

  林清婉和太后皆沒料到這一點,本來是想找些事給長公主做,好轉移一下她的視線,卻沒想到成全了他們夫妻。

  不僅太后,就是林清婉看著他們膩歪的樣子,她都覺得牙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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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3章 野炊

  春風拂面,柔和中帶著股暖意,加之春光明媚,便是離別在即,傷感之情也漸消,林清婉與鍾如英相視一眼,都忍不住笑起來。

  倆人牽著馬慢慢的走著,倒不急於趕這段路。

  見前面不遠處有個歇腳的亭子,邊上綴著不少的野花,鍾如英就牽了林清婉的手道:「我們去那兒坐坐。」

  林清婉笑,「你還真是不急。」

  鍾如英撇嘴道:「總會在期限內趕到的,急什麼?」

  林清婉便隨她慢悠悠的走到亭子裡,後面趕著車的侍劍等人立即從車上取了茶具來給她們燒水泡茶。

  鍾如英靠在欄杆上,愜意的道:「若不是軍中不能無將,一直留在京城倒也不錯,閒暇便與你出來走走,倒跟少年時差不多了。」

  林清婉但笑不語。

  鍾如英就看著她搖頭道:「不過就是在京城也沒用,你也太忙了些,上次你休沐,本想與你去爬山,結果你人竟然在宮裡。」

  「陛下才登基,總會忙一些。」

  「那可未必,就怕你忙著忙著,以後也閒不下來了。」

  「再過一兩月,待朝中的事忙得差不多了,我就請假回蘇州去,秋天要去一趟幽州,所以忙也只這兩個月而已。」

  鍾如英微微挑眉,問道:「怎麼,你要去遼國?」

  林清婉笑:「未必就會進去。」

  鍾如英就覺得溫迪罕只怕要倒霉。

  侍劍將水燒開,正要打開茶葉給她們烹茶,林清婉就接手笑道:「我來吧。」

  侍劍便躬身退下。

  護衛和下人都立在亭子外,亭子裡只剩下倆人,鍾如英這才開始口沒遮攔起來,「長公主要辦女學,是你引的吧?」

  林清婉抬頭對她笑笑。

  鍾如英便道:「我就知道是你幹的,大梁裡也就蘇州有女學,你不提,長公主怎麼會想到這個?」

  林清婉給她倒了一杯茶,笑問,「現在這樣不是很好嗎?」

  鍾如英就「嘶」了一下,牙酸道:「前兒她帶了駙馬來給我送信,差點沒把我的牙倒了,好什麼好啊。以前長公主出門從不帶著駙馬,現在卻是形影不離。」

  以前那對夫妻志不同,長公主多與勳貴世家來往,駙馬卻更喜歡遊山上畫畫,或是帶著學生們歎詩論道。

  駙馬不想長公主沒趣,而長公主也不想勉強駙馬,所以夫妻倆個出門很少一起走,除非是去赴必得倆人同去的宴會才會一起出門。

  可是現在,外人根本插不進夫妻倆之間,話說著說著總能扯到只有他們二人才能談的話題上。

  林清婉忍不住笑,「再過一段時日應該就淡了。」

  鍾如英沒說話,端起茶來喝,「不說他們了,這次我會繞道蘇州,你可有需要我帶的東西?」

  「有,都在馬車裡了,回頭你直接帶上就好。」林清婉頓了頓後道:「還請你多在蘇州住兩天,玉濱總是報喜,也不知道她是真無憂,還是不報憂。」

  「放心,我會多住兩天給你盯著的。」

  「多謝姐姐了。」

  「可別叫我姐姐,你現在一叫我姐姐,我就想起你叫長公主姐姐的樣子。」

  林清婉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倆人說說笑笑,時間便過得飛快,眼見著午時將至,林清婉乾脆道:「用了午飯再走不遲,正好我帶了不少食材來,與你露一手如何?」

  說罷讓易寒將車上的食材搬下來。

  鍾如英看見還有新鮮的蘑菇,忍不住瞪眼,「你怎麼還隨車帶著這個?」

  「哦,本想著送走你後便拐道月牙湖野炊的,難得出一次城,總不能送了你就回去吧?」

  鍾如英有些心塞,「合著我是順帶的?」

  林清婉就哈哈笑道:「現在這食材不也都便宜了你?」

  易寒搬下來的食材都是素的,既然做了梁帝的義女,也為其守靈了,那自然要守到底,所以雖然出了熱孝,她也依然茹素。

  皇家守孝不同民間,除皇帝外,其他皇子女最短也要守一年,皇帝則是一天代表一月,守二十七天即可。

  只是新帝孝順,現在依然守著,林清婉估計他也要守足一年的。

  朝臣的要求卻不必如此嚴,出了百日,雖依然不能飲宴,卻是可以食葷的。

  鍾如英現在也沒破,但她是武將,去了邊關不可能不吃肉,畢竟會運動會消耗打量的熱量,僅憑素食是不可能的。

  鍾如英覺得林清婉也是神奇,「這點食材,野炊能做出什麼來?」

  林清婉歪頭想了想道:「大亂燉?」

  鍾如英抽著嘴角問,「能吃嗎?」

  「放心,好吃著呢。」食材鮮便什麼都好,「何況我們的目的是賞玩山水,吃只是順帶而已。」

  所以她不必抱太大的期望是嗎?

  鍾如英盤腿坐在草地上,撐著下巴看她折騰。

  侍劍見將軍真是一點兒也不急,便轉身吩咐下去,「讓大家卸了東西,我們也埋鍋造飯,看這架勢,我們下午能啟程就算不錯的了。」

  一個副官抽了抽嘴角問,「那晚上要不要回京城住一晚,明天再趕路?」

  侍劍翻了個白眼道:「你見誰去上任是往回走的,不行就露宿唄。」

  在京郊露宿嗎?

  城裡有舒服的大床不睡,非得跑城外來露營,他們是有多閒得慌。

  但兩位主子顯然興致勃勃,他們只能捏著鼻子認了。

  說是大亂燉,還真是大亂燉。

  將新鮮的蘑菇,青菜洗乾淨,林清婉一股腦的全丟進才燒開的湯裡。

  裡面只放了些油和鹽,似乎是見那顏色太寡淡,林清婉也有些不好意思,翻出一罐醬來,舀了一勺放下去。

  鍾如英目瞪口呆,問道:「這是什麼醬?」

  「家裡廚娘做的黃豆醬,很好吃的。」林清婉保證道:「放心,放了醬,不會難吃的。」

  鍾如英看著她的神情,發現她是認真的,不由躺倒在草地上,哀歎道:「還不如吃乾糧呢。」

  林清婉就推了她道:「別嫌棄,我的手藝還是很可以的,待出了孝,我再給你做湯。」

  「什麼湯?」

  林清婉這才自信起來,「我會的湯可不少,皆是溫補的,特意與廚娘學了煲給玉濱喝的,你放心。」

  鍾如英看了眼鍋裡的大亂燉,幽幽一歎道:「如果是比對著這個放心,我還真不怎麼放心。」

  今天她都說了幾個放心了?

  易寒當然不可能只讓林清婉吃這個,既然是要來野炊,東西便準備的很齊全,所以他陸陸續續從車上拿下來不少點心,還有各種水果,擺了一地。

  鍾如英看著總算是放心了,就算那鍋大亂燉不能吃,吃點心和水果也能飽的。

  菜出鍋,鍾如英嘗了嘗,挑眉看向林清婉。

  林清婉就笑問,「怎麼樣,我說好吃吧。」

  鍾如英嚥下,道:「只是不難吃而已,可我是一個行軍打仗的將軍。」

  她啥東西難吃的東西沒吃過?

  只得一個評語「不難吃」實在是不怎麼樣。

  林清婉嘗了嘗,覺得挺好吃的呀,她歪了歪頭道:「難道是因為自己做的菜,怎樣都是最好吃的?」

  鍾如英忍不住大笑,「你也太自信了些。」

  副官看著,扭頭與侍劍道:「我覺得我們還是轉頭回城吧,這麼多人宿在郊外,進出的百姓見了還以為我們是傻子呢。」

  這裡離城不遠啊,騎馬三刻鐘就到了,宿在郊外算怎麼回事?

  侍劍背過身去,當沒聽見,這是風水問題,既然是要去上任,哪有出了城往回走的?

  那樣多不吉利。

  正想著,她一抬頭就見遠遠騎馬過來的一隊人馬,臉色微微一變,回頭道:「去攔著人,我去稟報將軍。」

  林清婉特別疼鍾如英,所以正盡量把菜撈出來堆她碗裡,鍾如英表示她也很愛林清婉,於是反推回去,倆人正笑鬧著,侍劍快步過來,低聲稟報道:「將軍,宗少爺他們來了。」

  鍾如英笑容微凝,扭頭看向來路,一隊人馬漸漸跑過來,在路口處便被護衛們攔下,馬上的人紛紛下馬想過來。

  她瞇著眼睛看去,問道:「鍾顯怎麼跟他們走在一塊兒了?」

  侍劍仔細地看了看,這才發現顯少爺也混在其中,只是被宗少爺和宥少爺排擠在後面,總也擠不上來。

  林清婉端了碗低頭吃菜。

  鍾如英回頭看見,忍不住踢了踢她的腳,「你向來聰明,倒是給我出個主意啊。」

  林清婉無奈,「你自己心裡都沒拿定主意,我能給你出什麼主意?」

  鍾如英不在意被攔在外面的侄子們,往後一靠,似笑非笑的看著她道:「說起來你我境況相仿,只是你到底比我強點,還有個親侄女,所以硬是給你們林氏嫡支留下個承嗣之人,不像我,孤身一人,現在的旁支跟我們家的血緣遠著呢。」

  「可齊姐夫不是還有個哥哥嗎?」

  鍾如英臉色一寒,冷笑道:「他那兩個侄子要是有能耐,我自然不吝扶持,可爛泥扶不上牆,我可不想我鍾家軍的名號壞在他們手裡。」

  「那你到底要不要過繼?」林清婉問。

  鍾如英抿了抿嘴,半響才狠下心道:「若過繼的是這些玩意,我寧願孤老一身,只是我鍾家軍怎麼辦?」

  林清婉就垂下眼眸道:「當年我祖父將林家軍交出去也有這方面的考量,我父親無心軍務,而旁支雖有心,才德卻不夠,所以便將林家軍獻給了先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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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4章 回蘇

  鍾如英抬頭看向林清婉,良久不語。

  林清婉亦抬起了眼睛,與她對視許久,半響,倆人同時垂下眼眸,鍾如英淡淡地道:「此事不急。」

  「是啊,你還那麼年輕呢,」林清婉挑了塊她喜歡的核桃酥給她,淡淡地道:「再守個二三十年不成問題。」

  鍾如英忍不住笑,「承你吉言。」

  若能在邊關再守上二三十年,她也算長壽了。

  林清婉掃了眼正不斷望著這邊的少年郎們,幽幽一歎道:「要是遇到有緣人,不如收養下來,不論男女,也不論血緣,身邊有個親近的人總會不一樣的。」

  鍾如英捏著手指沒說話。

  林清婉知道她的顧慮,伸手握住她的道:「世上有難度的事多著呢,你打仗不難嗎?不還是風風火火的上了,怎麼養個孩子卻這樣瞻前顧後的?」

  鍾如英苦笑,「養孩子可不比打仗,我幼時就常怨父親,既生了我,怎麼不把我帶在身邊,總把我丟在皇宮裡算怎麼回事?」

  她歎氣道:「待後來父親把我接去邊關,我自己也當了將軍才知道這種憂慮。把孩子放在身邊,怕刀槍無眼,傷到他,也怕邊關的先生和玩伴比不上京城的;可放在京城同樣怕,怕他在京城受欺負自己卻不能給他撐腰,心裡也想得緊……」

  鍾如英壓力最大的那兩年自然是想過過繼的,鍾家逼她,齊家也逼她,就連陛下都希望她過繼一個孩子,那時候送到她跟前來的孩子,大的只有七八歲,小的還未滿週歲,她當然心動過。

  可只要想到以後要考量的,便又猶豫了,這件事就一拖再拖,現在她過繼的心已冷,鍾齊兩家在她看不見的地方鬥得你死我活,她也懶得管。

  「有擔憂未必就不好,至少說明這世上有你在乎的人,」林清婉看著她道:「等天下太平了,你就考慮一下此事吧。」

  鍾如英就笑,「這天下何時太平啊?」

  「總會太平的,你功德深厚,肯定能見著。」

  倆人說著話,順便將肚子填飽了,林清婉讓侍從們收拾東西,只留下一些水果。

  鍾如英這才揮手,讓人把鍾顯和齊宗他們放進來。

  三個少年後面帶了一群人,呼啦啦的過來給鍾如英行禮,偷瞄了一眼林清婉,雖未曾見過,但也猜出了她的身份,連忙也衝她行禮。

  三少年在外面都跋扈得很,但在鍾如英面前卻連吭一聲都不敢,他們本是互相賭氣才跑來的,不然往日見了鍾如英肯定遠遠就避開了。

  鍾如英掀起眼皮掃了他們一眼,淡淡地問道:「你們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齊宥嘴巴最甜,聞言討好的笑道:「我和哥哥知道嬸娘今日出城,所以一早出城來送,本還以為趕不上了,誰知還能在此趕上嬸娘。」

  鍾如英就似笑非笑的道:「那是挺早的,你們騎著馬來的?」

  齊宥到底年少,臉微紅,忐忑的看了大哥一眼。

  齊宗就轉開話題,「今日天色已不早,嬸娘是要明日再啟程嗎?明天侄兒和二弟來送您。」

  鍾顯焦急道:「姑姑別聽他們的,慣會說謊討好,滑頭得很,他們明明是要出城跑馬,碰上了我,跟我打賭,遠遠的看到了姑姑的車架,這才知道您在這兒的。」

  鍾如英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道:「你倒是老實,怎麼卻也跟他們逞兇鬥狠呢?」

  鍾顯一噎,說不出話來。

  鍾家人跟齊家人一直不對付,自鍾如英喪夫後。

  鍾家是想鍾如英再招個女婿的,而齊家自然想鍾如英守寡,可不論兩家怎麼想,鍾如英一直不加理會,她不再嫁人,不是因為齊家,而是因為齊欒。

  不嫁人,那就過繼個孩子吧。

  鍾家想把孩子過給她,齊家自然也想把自家的孩子過繼過去,在齊家看來,鍾如英是齊家的媳婦,自然要過齊家的孩子。

  兩家一直為此吵鬧不休,不過鍾如英一直看不上兩家的孩子。

  鍾家這邊血緣太遠了,都出五服了,父親在時聯繫都少,加上子弟蠢笨,她根本看不上眼。

  而齊家那邊倒是跟丈夫的血緣挺近的,但鍾如英更看不上他們。

  仗著她和齊欒的勢,這些年齊家沒少給她添麻煩,若不是她放了人在京城鎮著,還不定跋扈成什麼樣呢。

  現成的孩子,鍾如英一個都看不上,齊老太太顯然也知道這一點,這幾年沒少壓著大兒子生孩子,就是想生下來就送給鍾如英,讓她自己教。

  可惜她這位大伯子這幾年或許玩得太過,這些年一個孩子都沒生出來。

  也是因此,齊老太太當初才病急亂投醫,二皇子要納齊家的女兒,暗示等他們生了孩子就過給鍾如英,老太太就想也不想就答應了。

  齊家的那個女兒在二皇子被貶時便跑回了娘家,依然沒生下一個孩子,齊老太太現在也只能把希望放在兩個孫子身上,指望他們能討好鍾如英,好過繼到她名下。

  鍾如英不耐煩看到他們,點了點膝蓋道:「好了,如今你們已見到我,我也知道你們的心意了,回去吧。」

  齊宗和齊宥見鍾顯沒動,他們便也沒動。

  鍾顯見他們不動彈,他當然也不可能走,鍾如英冷笑,對侍劍揮手道:「請少爺們離開吧。」

  侍劍帶了一隊士兵上前,林清婉就在這裡,齊宗幾人到底怕丟臉,紅著臉行禮退下。

  林清婉見他們牽了馬便匆匆離開,不由笑道:「行了,午飯也用了,風也吹了,你收拾收拾啟程吧,不然你家老太太派人趕上來,有你好受的。」

  鍾如英想到齊老太太慣用的一哭二鬧三上吊,不由打了一個寒顫,起身拍了拍衣服道:「那我先走了。」

  林清婉起身送她,「有事就給我寫信,可別跟上次一樣再先斬後奏了。」

  鍾如英最怕她算這筆賬,討好的笑道:「婉姐兒放心,我再不那樣的。」

  林清婉這才笑著送她上車。

  剛吃飽飯,她不太想騎馬,還是進車裡躺一躺的好。

  鍾如英撩著簾子道:「我家那老太太雖鬧騰,但她到底年紀大了,你在京城幫我多看顧一下。」

  「你放心,我與太醫院的御醫們熟。」

  鍾如英知道她明白她心中所憂,微微鬆了一口氣。

  齊老太太現被齊家捧著,除了鍾如英,沒人敢給她氣受,而她又從來不出門,鬧騰也只在那一個院子裡。

  唯一有毛病的就是身體了,得了林清婉的承諾,鍾如英這才放心的啟程。

  林清婉並不急著回去,正巧附近的景色也不錯,乾脆就讓護衛們鋪開毯子,她坐在上面曬太陽。

  等她都快要睡著時,齊家的人快馬趕到,見草地上只有林家的人,便知道鍾如英已經啟程走了。

  他們猶豫了一下還是上前來請安,這才離開。

  林清婉看著他們離開的背影,和易寒歎道:「家裡有這麼一位老太太,鍾郡主也怪不容易的。」

  易寒笑道:「鍾郡主三年都未必回一次京城,洪州距離京城如此遙遠,誰能做得來她的主兒?也不過是回京時受些嘮叨罷了。」

  「也是。」林清婉起身,笑道:「我們也回去吧。」

  今天林清婉是請假出來送行,所以一回到京城便扎進了書房裡處理政務。

  新帝登基,事情的確很多,加上入秋後還有一次恩科,那就更忙了。

  林清婉盡量將分到她手上的事在六月前處理完,然後和皇帝請長假回蘇州。

  一般的大臣,離家十多年回不去也比比皆是,像林清婉這樣一年就要回一趟的一個都沒有。

  就是鍾如英,不也好幾年才能回一次京城嗎?

  但誰叫人家快呢,而且理藩院不像六部,事情源源不斷,理藩院的政務要來便是扎堆來,不來便清閒得很。

  也就是現在管了一個互市,這才顯得似乎常有事做,其實也不甚忙。

  這也是當年先帝在先尚書病逝後就不再立尚書的原因之一。

  反正林清婉是請到假了,然後叮囑了林佑一些事情便回蘇州去了,她先前答應玉濱,處理完楚國的事就從蘇州回京的,結果碰上先帝病重,她便失信了,現在說什麼也是要回去看看的。

  而且,蘇州還有許多事等著她處理呢。

  姬元一家現就在蘇州,甚至楚國還有許多世家豪族的子孫也在蘇州,周刺史老早就來信與她訴苦,說這些人來到蘇州,讓一向安寧的蘇州多了不少紛爭。

  如今蘇州還是一片安寧,可周刺史總覺得背後醞釀著什麼暴風雨,他很早前就想送走一些人了。

  可蘇州有閱書樓和文園在,根本趕不走那些文人,周刺史又不能用強硬手段攆人,所以現在只能乾瞪眼。

  林清婉回去就是想看看蘇州現在是怎樣一副模樣。

  易寒將馬車上林氏的族徽給蓋起來了,馬車低調的走在官道上,先是回了林家別院,放下一些東西,這才進城去。

  還未近城門,林清婉便聽到了一陣喧嘩聲,她微微撩起簾子看去,這才發現城門外的道路兩側皆擺了不少攤子,除了賣各種小玩意和吃食外,更多的竟然是書攤。

  有賣書的,也有賣畫的,賣紙的更是不少。

  讓林清婉詫異的是,路上還真有不少人跑去逛這些攤位,她眨眨眼,疑惑道:「怎麼不在城裡擺,跑到城外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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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5章 小豆丁

  馬車進入西城門,林清婉這才發現城裡也熱鬧得很,到跟過節似的。

  林清婉看向白楓,白楓掰著手指算了算,搖頭道:「不是什麼節日啊。」

  馬車到了林府門口,護衛忙去敲門,守門的家丁開門看見護衛一愣,再探頭看到底下的馬車和馬車旁的易寒便知道是姑奶奶回來,立即大喜的打開大門,沖裡頭喊了一嗓子,「姑奶奶回來了!」

  門房們湧了出來,開門的開門,拆門檻的拆門檻。

  馬車進入大門,林清婉這才下車,她笑問門房,「大小姐和姑爺可在家?」

  「大小姐和姑爺去文園了,小的這就派人去叫他們回來。」

  林清婉頷首,往裡頭走去,如今林府管事的是谷雨,他已經快步走出來,對林清婉跪下磕了個頭才起身道:「姑奶奶該早通知小的們的,小的好派人打掃院落。」

  「我過幾天還回別院去,在這兒住不長,隨便收拾一下就行,」林清婉邊往裡走邊問,「大小姐和姑爺可好?」

  谷雨就笑,「好,姑爺和大小姐一直有商有量,從未紅過臉,家裡老太太又和藹,小少爺也乖巧聽話,家裡好得不行。」

  林清婉嘴角這才微翹,她是相信谷雨的,何況兩月前鍾如英回信時也說玉濱過得很好。

  她一路往內院去,尚老夫人顯然也是聽到了消息,正笑呵呵的站在門口迎接。

  林清婉的眼睛卻黏在了她腳邊的一個小娃娃身上。

  豆丁一樣大小,白白胖胖的,似乎才學會走路,正搖搖晃晃的繞著尚老夫人轉來轉去。

  林清婉眼睛發亮,尚老夫人見了哈哈笑,拍了拍小孩道:「康兒,快看,那就是經常給你送東西的姑祖母。」

  林清婉揚起大大的笑臉,衝著他就上去了。

  林文澤不怕生,睜著大大地眼睛看林清婉,似乎是害羞一樣的朝尚老夫人身後躲了一下。

  尚老夫人就笑著牽了他的手,對林清婉道:「這孩子不怕生的,估計是看姑姑漂亮,所以害羞了。」

  「老太太,」林清婉忍不住笑,屈膝行禮道:「我先跟您老人家行禮,一會兒再跟他熟悉熟悉。」

  「快起來,快起來,我們一家子多這個禮做什麼?」尚老夫人牽著她的手笑問,「這次能在家裡留多久?」

  「和陛下請了一個月的假,之後就要直接往幽州去,擠一擠大概能在家裡停留一月左右。」

  意思是把路上花的時間給擠出來了。

  尚老夫人就歎氣,「這也太辛苦了些。」

  林清婉笑笑。

  倆人牽了孩子進屋,林清婉從白楓手裡接過包袱,將她特意挑選出來的玩具送給他。

  林文澤拿了林清婉的東西,自覺就是熟人了,加上他覺得林清婉氣質可親,便離了尚老夫人依偎在林清婉身邊。

  林清婉掃了屋內伺候的人一眼,和尚老夫人歎道:「虧得有老太太在,不然把孩子交給他們小夫妻倆,不定怎麼受苦呢。」

  尚老夫人就笑,「也不用我做什麼,就是陪他玩,現在明傑和玉濱都有正事做,可不好耽擱了他們。」

  「還是老太太開明,」林清婉笑讚道:「只是孩子這兒也得多陪陪,讓他們父母子女間親近親近。」

  尚老夫人深以為然,「她姑姑放心,他們每天都抽了時間陪康兒的,敢怠慢了我家康兒,看我饒過誰去。」

  林清婉見她心無芥蒂,完全疼愛康兒的模樣,這才鬆了一口氣。

  倆人便說笑起來,林清婉說些京城的事,尚老夫人也說些蘇州的事,足有半個時辰後,尚明傑和林玉濱才手拉著手急匆匆的進來。

  林清婉的目光在倆人相握的手上一掃而過,笑著看向倆人。

  林玉濱丟開尚明傑,衝著自家姑姑就跑過去,「姑姑……」

  見林玉濱撲進林清婉的懷裡,尚老夫人就嗔怪道:「你姑姑累著呢,快鬆開。」

  林清婉抱了抱林玉濱,笑道:「沒事,沒事,她不抱我,我也是要抱她的。」

  尚明傑連忙上前行禮,等倆人都行完禮,尚丹菊才從門口小跑著進來,她臉色薄紅,邊和林清婉行禮邊嗔怪道:「哥哥嫂子跑得也太快了些。」

  幾人便知道尚丹菊是被丟在了後面,屋裡的人笑起來,熱熱鬧鬧的說起話來。

  林文澤見大人們只顧著說話,沒人理他,立時不樂意了,用力擠進姑祖母和母親中間,叫道:「我,我……」

  這孩子只會蹦出一個字來,林清婉聽到了將他抱起來放在腿上,笑哈哈的道:「是啊,還有我們家的康兒呢,怎麼能忘了你呢?」

  林文澤見大家都看著他,這才開心起來,一邊窩在姑祖母的懷裡,一手還要伸手去抓母親的手。

  待互相說過話,林清婉才問林玉濱,「我婆婆和你婆婆呢?」

  尚老夫人連忙道:「她們去道觀裡參道,要齋戒到二十呢,後兒才回來。」

  林清婉:「……她們不是信佛嗎,怎麼該參道了?」

  尚老夫人就無奈,「我哪知道她們,去年入冬,家裡有個道姑上門,跟她們住了幾天,她們就參起道來了,我想著她們在家裡也無聊,就隨她們去了。」

  林玉濱則是偷偷看了林清婉一眼。

  林清婉看見了,這才笑笑,不再問這事,而是道:「既如此,明天我去觀裡看她們。」

  尚老夫人本想說不用如此麻煩,但想到楊夫人是林清婉的婆婆,她回來,理應去拜見的,便不說話了。

  林清婉就對林玉濱道:「明日你隨我去,若有要緊事趕緊去處理了,或是跟人請假。」

  林玉濱應下。

  尚老夫人笑了笑,開心道:「她姑姑不知道,現在這幾個孩子能幹著呢,蘇州內外就沒有人不誇的,都說是林姑姑教得好。」

  「老太太可折煞我了,我不比他們年長幾歲,能教他們什麼?」林清婉笑道:「那都是老太太教的,明傑和丹菊就不說了,從小就是您養著的,就是玉濱不也在您膝前長大?這都是您教的!」

  尚老夫人就哈哈笑起來,只覺得通體舒暢,這大半年來,上門來的客人都是這麼恭維她的,但他們說千句也不及林清婉說的這一句有誠意。

  她笑哈哈的道:「這是孩子們有靈性。」

  「他們再有靈性,若是沒人養也沒用,」林清婉笑著拍她的馬屁,「所以還是老太太養得好。」

  尚丹菊立在一旁,忍不住沖哥哥嫂子眨眼,林姑姑這一回來,老太太估計能連著笑三天。

  晚上一起用了晚飯,林文澤打了哈欠,開始找母親了。

  林玉濱和尚明傑便抱了孩子回房,林清婉陪著尚老夫人說了一會兒話便告辭離開,讓她好好休息。

  林清婉回了自己的院子,便對白楓道:「把谷雨和映雁叫來,我有些話問他們。」

  「是。」

  如今林府的管家是谷雨,別院那邊還是林管家管著,林全打下手,再過兩年,林管家年紀大了,會把別院交給林全。

  如今林府和尚府也差不多了,而林氏別院會一直是林玉濱的後盾。

  映雁現在是林文澤身邊的管事娘子,不錯,就是管事娘子,因為她嫁給谷雨了。

  林玉濱忙著女學的事,每天都有至少三個時辰是在外面的,所以她便讓映雁留在了兒子身邊。

  所以府裡的事,甚至蘇州城的事,問這夫妻倆是最簡潔快速的。

  谷雨也知道自己會被召見,因此早有準備,見妻子也一併來了,便小聲問道:「你怎麼也來了,小少爺呢?」

  「二爺和二奶奶哄著呢,正要睡下。」

  谷雨這才點頭,與映雁一起進去。

  林清婉讓他們坐下,端了茶笑道:「我離家久了,這次回來見外頭都變了,所以叫你們來問些事情。」

  夫妻倆知道姑奶奶不是真想知道外頭發生的事,只怕更想知道的還是裡頭的事,不然問姑爺就好,何必召他們來見?

  林清婉也開門見山,問道:「女學開起來了,招的學生可多?」

  谷雨微微傾身回道:「小的聽大小姐提起過,似乎只有幾十人,但揚州一帶也開始有人來求學,下半年可能會多些。」

  「那豈不是很忙了?」林清婉問,「大姐兒每天都要去女學?」

  來了,谷雨和映雁立即回道:「也不是每天都去,一旬便能休息兩天,姑爺也是這樣的。」

  「他們倒是夫唱婦隨,每日也是一同出門?」

  「是,」映雁笑道:「因姑爺和大小姐都主要留在文園裡,所以幾乎每日都是同進同出的。」

  話題既然打開了,谷雨和映雁便都細細的交代起來。

  林玉濱的日子的確不難過,林文澤剛出生那會兒,尚老夫人是反對她繼續鼓搗女學,甚至心裡似乎也有些芥蒂,對林文澤雖疼愛,卻並沒有像現在這樣。

  但尚明傑支持,混在中間插科打諢,又幫姑嫂兩個與文園的文人牽線,硬是幫著把女學給開起來了。

  雖然一直是賠錢狀態,但好歹招到了學生,也開課了不是。

  林玉濱忙起來,白天便只能把孩子留在家裡,孩子一哭鬧,那正院離尚老夫人住的院子又不遠,她心疼孩子,便親自去看。

  一來二去,感情深了,因為他姓林,不姓尚的那點埋在心底深處的芥蒂也不見了。

  見尚明傑和林玉濱每天為著個女學奔波,卻疏忽了自己的親親兒子,很是鬧了一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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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6章 頑童

  林清婉垂下眼眸問,「楊夫人常和尚二太太一起禮佛參道?」

  映雁便道:「倒也不經常,楊夫人與老太太更說得來,但二太太跟楊夫人也投契。」

  楊夫人是林清婉的婆婆,在這府裡,她的威望可比被戒備的尚二太太高太多了,甚至尚老夫人若與她同時下令,府裡的下人面上不顯,但還是會更偏向聽楊夫人的。

  當然,誰也越不過林玉濱去就是了。

  好在尚老夫人年紀大了,府裡的事不太愛管,林玉濱則因為外頭的事,很多事情都拜託了楊夫人,所以並沒有什麼紛爭。

  甚至因為是楊夫人主持中饋,之前一直想要跟兒媳婦別苗頭的尚二太太也安靜了下來,不知為何,竟跟楊夫人走得很近,交起朋友來了。

  映雁道:「前兒有道姑上門,說了些祭祀亡靈祈福的事,二太太念著趙家的兩位老爺,所以就想去道觀裡祈福,楊夫人聽說了,便說也要給姑老爺祈福,就一塊兒去了。」

  林清婉這才點頭,轉而問起老太太來,「我看老太太的精神竟比去年還好些。」

  映雁就笑,「可不是,連徐大夫也說老太太的身體比去年還好一些,外頭都說是因為小少爺帶來了福氣,老太太才越發康健了。」

  其實這是環境造成的,尚家沒落,先前尚老夫人心灰意懶,精神不好,身體自然也就差了。

  後來尚明傑和林玉濱成親,因為林清婉的條件,她一直提著一口氣,直到林文澤出生,尚家的境況也慢慢變好,那口氣便慢慢鬆了下來。

  精神又變差了些,還是幫著帶林文澤,每日裡跟著他出去轉悠,又忙著哄他,出了些汗,反倒又慢慢好了。

  後來姬元被送到蘇州,林清婉在楚國的事也被傳出,都說是她說服了姬先生和項善降梁,林家聲望漸高,尚家也跟著水漲船高,家裡突然就門庭若市起來。

  隔三差五就有各家的夫人太太上門拜訪,因林玉濱總不在家,便只能由尚老夫人和趙氏出來招待。

  趙氏還罷,大家對著尚老夫人奉承起來那是什麼話都說啊,老人被這麼一哄,硬是越吃越多,也睡得越來越好,每天樂呵呵的。

  也不管尚明傑和林玉濱了,每天就樂呵呵的帶孩子招待上門來的客人,吃吃喝喝,再聽聽戲,精神又給養回來了。

  而最近,因為尚明傑與姬元走得近,而林玉濱的女學又初見成效,上門奉承的人誇夫妻倆的更多,尚老夫人也與有榮焉,自然也不再反對倆人去折騰女學了。

  所以今天尚老夫人才會在林清婉面前如此回護兩人。

  林清婉笑了笑,確定林玉濱過得好,便不再深問,揮了手便讓老人退下。

  林清婉去洗漱,披了濕漉漉的頭髮讓白楓幫著絞乾,她才剛收拾好,林玉濱就丟下才熟睡的兒子和丈夫,蹬蹬的跑來和林清婉作伴了。

  林玉濱見她披著外衣,就點了點她的鼻子笑道:「我就知道你今晚會不老實,虧得是大夏天,要是冬日裡你也這麼披著衣服在外頭走動?」

  林玉濱吐吐舌頭,和林清婉一起睡下了。

  白楓熄了燈燭便退下,林玉濱這才小聲的和林清婉嘰嘰喳喳的匯報起這一年的事。

  有喜自然也憂,她這一年學會了許多事,這才知道姑姑要做成一件事有多難,每完成一小結便歡喜非常,其樂竟比讀書時解開一道難題時。

  這是喜了,憂自然也有,可相比於外面,林玉濱更憂心的是家裡的事。

  她不由小聲抱怨道:「姑姑不知道,康兒又霸道又小氣,自己的東西說什麼也不給人玩兒,如今能從他手裡拿東西的,除了我和二表哥,就是老太太了,我帶他去和別的孩子玩,他總能把人打哭。明明他才一歲,才剛回走路沒多久呢,和那些兩三歲的孩子一起,硬是把人打得嗷嗷哭……」

  林清婉:「……你教他了嗎?」

  「教了,但也不知他聽懂沒有,反正下次孩子們再一起玩,他還是能把人欺負哭。」林玉濱煩惱道:「除了霸道,他還嬌氣得很,但凡教訓他,他就哭,怎麼哄都不管用。」

  林玉濱覺得養一個孩子真是太難了,比辦十所女學還要難。

  最可怕的是,孩子一哭她就心疼,總也忍不住去哄他,原諒他。

  林清婉笑問,「我路上耽擱了些,本想趕著他的生辰回來的,結果也沒趕上,他抓周時抓了什麼?」

  林文澤是六月十五的生辰,才過去三天,就是這麼的巧,林清婉已經盡量快速的處理手上的事務了,路上也緊趕慢趕,卻也沒趕上,心中頗為惋惜。

  林玉濱就笑道:「抓了一本書和一支筆。」

  林清婉挑眉,「你們沒教他?」

  「沒有,」林玉濱小聲道:「不過桌上就沒不好的東西,那上頭的書還是翰墨齋特意送來給他啟蒙,畫了不少插圖的論語,所以他喜歡得緊,當時一看到就抓著不放了。」

  林清婉:……這還不是教嗎?

  不過抓到書本總比抓其他東西強。

  林清婉笑了一陣,低聲安慰道:「孩子若是那麼好養,就不會有養不教父之過這樣的古訓了,他還小,大可以慢慢教,但也因為小,要教的便都要教起來,再大一些就更難教了。」

  林玉濱應下,然後紅著小臉問,「姑姑,我以前難不難教?」

  林清婉歎氣,撫摸著她的頭髮道:「不難,你就是太乖了,有時姑姑都心疼你。」

  誰年少時沒個叛逆的時候呢?

  她十三四歲時差點把林家都翻天了,叛逆了好些年,回想起來她都覺得羞愧,可林玉濱卻很懂事。

  林玉濱就小聲嘀咕道:「果然女兒才是母親的小棉襖,我下一胎不知道能不能生個女兒。」

  林清婉就笑,「明傑也喜歡女兒?」

  林玉濱連連點頭,「他也覺得女兒好呢。」

  實在是康兒太調皮了。

  林清婉現在還感受不到林文澤的調皮,只覺得今天見到的小豆丁很乖巧,哪有她說的跋扈之氣?

  姑侄倆說了半夜的話,第二天起床,林玉濱穿好衣服,來不及洗漱就先跑回自己的院子了。

  林清婉看得目瞪口呆,這孩子向來注重自己的形象,像昨晚上披著外衣就過來找她已是不可思議了,今天竟然臉也不洗,頭髮也不梳就跑了,這,這還是她養著的仙氣十足的小姑娘嗎?

  此時,尚明傑正披頭散髮,一身中衣的抱著兒子哄,身旁的丫頭,甚至映雁要接手,林文澤都哇哇哭著揮手打開。

  這孩子有個毛病,晚上睡覺一定要爹娘一起哄著才能睡,同樣的,早上醒來也一定要見到爹娘才行。

  可是今天早上他睜開眼睛竟然只看到爹,沒看到娘,這小子在屋子裡找了一圈沒找到,哇的一聲就哭出來了。

  林玉濱似乎聽到了兒子的哭聲,從姑姑的院子裡小跑著回來,一進屋就伸手抱他,把人哄好了才去洗臉梳頭。

  林文澤抽噎著,見爹娘都在眼前了,這才願意讓映雁抱著他去洗臉換衣服。

  尚明傑抹了一下額頭上的汗,坐著休息了一會兒才去梳洗。

  這邊就跟打仗一樣,林清婉那邊則優哉游哉的梳洗好,在自個屋裡用了早飯,又去練了一會兒字,這才去園子裡散步。

  去花園時聽到正院那邊鬧哄哄的,便忍不住停下腳步,白楓便招來後面的丫頭問,這才低聲稟道:「姑奶奶,那是小少爺在鬧呢,現在還沒分院子,所以小少爺每天醒來都要看見大小姐和姑爺才好。」

  林清婉就瞥了她一眼道:「玉濱已出嫁了,在這府裡就跟他們的叫法吧。」

  既是在外面,便不要叫姑爺和小姐了。

  白楓從善如流的應了一聲是。

  林清婉便繼續往花園裡去,「孩子還小,跟父母住也沒什麼不好。」

  她從白楓那裡接過剪刀,從園子裡剪了許多花,笑道:「拿回去插瓶,各房都送一份去。」

  又道:「讓前院準備馬車,一會兒我要帶康兒一塊兒去,多準備些孩子用的東西。」

  白楓應下,將這裡的事交給白棠和小十,她親自去安排。

  等林文澤終於用完早飯,開開心心的牽著父母的手出來散步時,太陽早由紅變得白亮了,清晨的氣溫也在慢慢升高。

  林清婉要去道觀拜見楊夫人,林玉濱跟著,又帶上康兒,尚明傑想了想,便也要去,正好護送他們。

  尚老夫人便樂呵呵的讓他們去了。

  有一雙經常往外跑的父母,林文澤自然也沒少往外跑,但他能出門還是很開心,一看到馬車就「咯咯咯」的笑起來,一把甩開母親的手,搖搖晃晃的就跑過去,大有一種要自己爬上去的架勢。

  林清婉笑著站住腳步,看著他伸手要扒住車轅,但人太矮,踮起腳尖手都沒碰到車轅,反而因為站立不穩,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丫頭婆子們見了就要衝上去扶,林清婉一個眼鋒掃過去,眾人身上一寒,硬是沒敢動彈一下。

  尚明傑和林玉濱本來也要衝上去扶的,看見林清婉的臉色,便也沒敢動。

  林清婉這才笑著上前,拍了拍車轅笑道:「快起來,我們要坐車走了。」

  見沒人來抱自己,林文澤本癟了嘴要哭的,一聽姑祖母的話,注意力瞬間被轉移,也不想著自己摔倒了,挪了一下屁股,撐著地就顫顫巍巍的爬了起來,伸了髒髒的手就去抱住她的小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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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7章 道觀

  丫頭婆子們看到姑奶奶的裙子上印上了髒兮兮的小手印,一時額頭抽了抽,膽戰心驚的低下頭去。

  林清婉卻不甚在意,伸手給他拍了拍,順便將裙子上的小手印也拍散了,便一把抱起林文澤放上車轅。

  林文澤高興不已,眼底還帶著淚,卻笑哈哈的雙手撐著車板就爬進車裡。

  眾人:……

  車伕被林清婉瞥了一眼,他一個激靈,連忙將馬凳搬過來服侍林清婉上車。

  進到車裡,林文澤已經高興的爬上座位,「啪」的一聲推開窗,興致勃勃的看起來。

  林玉濱和映雁及白楓也上了車。

  這輛車是林清婉的規制,比林玉濱的馬車要大許多,林文澤很高興的在車裡爬來爬去。

  見他調皮,林清婉便讓人將中間嵌著的矮桌搬了下去,空出地方來給他,免得他磕碰。

  車出了府門往街上去,待熱鬧起來,孩子更是趴在窗口那裡不願動彈了,雙眼發亮的看著外面。

  林玉濱生怕他從窗口那裡掉下去,想將人抱到一旁。

  林清婉就笑道:「你搭著他就好,不許他把手和頭伸出去就行了。」

  可林文澤哪會聽話,好幾次想伸手去夠街邊攤位上的東西,母親攔著他,他就又踢又鬧,眼睛一紅就又要哭起來。

  林清婉便坐到他的身邊,將人往裡一扯,將車窗啪的一聲關起來,虎著臉道:「你再鬧,我連窗都不給你開了的。」

  林文澤瞪眼,轉身就要和母親告狀,卻見母親低著頭縮著肩膀坐在一旁,再去看映雁,也默默不語,這和以往的不一樣。

  以前他被欺負,母親不管,映雁姨也是要管的,再不濟還有曾祖母呢。

  小孩目光一掃,卻發現曾祖母不在,他癟了癟嘴,眼睛裡都含了淚水,卻在林清婉的威勢下到底沒敢哭出聲來。

  林清婉這才將他抱在懷裡,推開窗讓他看外面,還指了路上的東西教他說。

  林文澤看得目不暇接,立時不記得剛才的傷心事了,趴在窗口那裡亮晶晶的看著外面,偶爾不記得伸手出去指著外面的東西哇哇大叫,林清婉也不訓斥他,只是很快把他的手扯回來,柔聲道:「手伸出去,外面若有東西過去會刮到的,到時候會出血,說不定連手都斷了,會很痛的。」

  也不管他有沒有聽懂,反正林清婉就當他聽懂了,教他只在車裡看。

  林文澤也不在意,收回手後繼續盯著外面的東西看,就這麼出了城,認識了不少綠樹和野花,一路嘰嘰喳喳的互相說著聽不懂的話就去了道觀。

  道觀的門前有九十九級台階,馬車上不去,只能停在下面。

  林清婉便抱了林文澤下車,牽著他的小手慢慢的往上爬。

  林文澤早忘了林清婉欺負他的事,一路上他都是跟林清婉一起玩,現在便跟她最親近,所以下車後也不讓丫頭們抱,就拉著姑祖母的手慢慢往上爬。

  但他年少,又剛會走路沒多久,走了沒多久就累了,林清婉便親自抱了他上去。

  楊夫人和趙氏正在道觀的後面喝茶賞景,並不知道林清婉他們來了。

  看到人時一臉的驚詫,然後楊夫人是欣喜,趙氏則是厭惡的皺了皺眉,然後膽怯的低下頭去。

  林清婉笑著上前行禮,「母親這一年來身體可好?」

  楊夫人笑著看她,「好好好,這世上沒什麼我操心的事,能不好嗎?」

  林清婉這才看向趙氏,行禮笑道:「親家太太看著精神倒比去年好多了。」

  趙氏雖然不喜歡林清婉,卻也不敢受她的禮,避過後回禮道:「郡主客氣了,我也沒什麼事做,每日就是喝茶參道,精神自然就好了。」

  雙方見過禮,林清婉便牽了林文澤的手過來,楊夫人連忙蹲下去抱他,「好孩子,你怎麼也來看祖母和曾祖母了?」

  林文澤是很熟悉楊夫人的,看見她直接伸手抱住了她的脖子,倒是趙氏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一旁的尚明傑抿了抿嘴沒說話,林玉濱卻是上前和楊夫人和婆婆都行了禮,然後才去正殿裡上香。

  楊夫人是在給謝逸鳴做法事,而趙氏是在給趙捷和趙勝做法事,尚明傑和林玉濱都要去上香。

  趙氏似笑非笑的看了林清婉一眼,問道:「郡主不去上炷香?」

  「自是要去的,」林清婉笑道:「我不僅要去,晚上也要留在這裡。」

  「姑姑,」林玉濱驚詫,「我們並未帶留宿的東西。」

  林清婉不在意的笑道:「你們帶著孩子,不好留在這裡,晚上你們都回去,我留在這兒給你姑父做法事。風餐露宿過,現在有道觀居住,難道我還挑嗎?」

  林清婉去給謝逸鳴上香,順道也給隔壁的趙捷和趙勝燒了一炷。

  趙氏想從她的臉上看到膽怯或愧疚,但人家面無異色,坦坦蕩蕩的上了一炷香,到頭來卻是她心裡堵了堵。

  她便不想再看見林清婉,借口不舒服,先回屋去了。

  母親不舒服,尚明傑自然要跟上去關心,林玉濱也要跟上去伺候,於是一群人呼啦啦的跟著趙氏去了後面。

  林文澤不喜歡祖母,而且也不想回房,所以便扯著姑祖母的衣裳沒說話。

  林清婉便牽了他的手,和楊夫人去道觀後面風景不錯的東西喝茶,順便帶孩子玩兒。

  道觀的觀主出來拜見林清婉,送了一壺好茶後便識趣的退下了,讓她們婆媳倆說話。

  外人都走了,楊夫人這才問她,「怎麼這時節回來,還以為要過年你才回來呢。」

  「我答應過玉濱要回來看看的,已失約過一次,總不能再拖延下去,加之手中事務皆告一段落,便請了假回來看看。」林清婉問,「母親果然還好嗎?」

  楊夫人見她擔憂,她便笑:「當然好了,玉濱和明傑孝順,尚老夫人又客客氣氣的,我倒當了府上一半的家,自然好了。」

  「那母親怎麼想起來觀中參道了?」

  「說什麼參道,不過是借口罷了,」楊夫人撿了一塊點心給林文澤吃,道:「其實不過是來給二郎做場法事,順便散散心罷了。」

  楊夫人頓了頓後道:「你這親家氣性雖大,人卻不多聰明,誰說幾句話都能讓其動搖,倒也好玩。」

  合著鬧了半天,你是在玩兒人家啊。

  林清婉笑著搖搖頭,提起京城的事,道:「我出京前楊大人還來找我,想要接您回京養老,我想著江南的氣候可比京城的宜人,我過個兩年也是要回來的,所以就拒絕了他,母親可想回去嗎?」

  楊夫人搖頭,「我們娘倆才是至親之人,我都多少年沒見過那幾個侄子了,便不回去討嫌了。」

  兄長雖好,但還有嫂子,且侄子們都娶了媳婦,一大家人住在一起難免摩擦。

  且兒子的墓在江南,每年清明她都要回揚州看一看,回了京城哪裡還有這個便利?

  且清婉信重她,玉濱也孝順她,實在沒必要回去。

  閒話說完,倆人便逗著林文澤玩兒。

  孩子可惡起來是很可惡,但可愛起來卻又太過可愛,不說楊夫人,就是林清婉看著這滿地亂跑,笑哈哈的孩子都愛得不行。

  說起孩子的教育問題,楊夫人就笑道:「明傑和玉濱到底是年輕父母,心不夠硬,這孩子一哭起來就軟了,更別說還有尚老夫人在,那位疼起孩子來可真是不管不顧。」

  林清婉就歎氣,「不說他們,我自己都有點捨不得,現在還有點後悔才在車上對他太凶了呢。」

  楊夫人就哈哈笑,「所以不養兒不知父母苦,真是輕也不得重也不行。」

  林清婉就巴巴的看著楊夫人,「有些事我不好提,所以還得拜託母親援手。」

  「我知道,」楊夫人嗔怪的橫了她一眼道:「我們娘倆還講究這個不成?放心吧,尚老夫人那裡有我呢。」

  對尚明傑和林玉濱,林清婉自然可以想怎麼教就怎麼教,但尚老夫人那裡卻是不行,只怕林清婉本沒什麼特別的意思,可只要經她口的話,只怕尚老夫人都得多想兩遍,所以還不如楊夫人去提醒。

  林清婉是相信楊夫人的能力的,若論教育孩子,這位可比林江還靠譜。

  後面客房裡,林玉濱帶著丫頭下去熬藥了,尚明傑便坐在母親的床邊。

  趙氏就問,「她怎麼又回來了?」

  尚明傑無奈的道:「姑姑想我們了,特意請了假回來的,老太太高興得很呢。」

  趙氏就撇了撇嘴。

  尚明傑滿臉的無奈,「母親,明兒我來接你們回去吧。」

  「你哪是來接我,是來接你那好姑姑的吧?」趙氏怨道:「她是你哪門子的姑姑,看著倒比我這個母親還親。」

  尚明傑並不辯解,哪一次母親出門禮佛參道,不是他送來又迎回去的?

  他知道母親對林姑姑有怨氣,反正說了她也聽不進去。

  趙氏想了想便問道:「你晚上還要回去?何必如此麻煩,反正明天都是要回去的,不如你也留宿一晚。」

  「康兒年幼,許多東西都沒帶,我得送他回去。」

  「那不是還有你媳婦嗎?」

  「學裡還有許多公務,我也得回去交代一下呢。」

  趙氏氣道:「我看你就是為了送你媳婦回去。」

  尚明傑笑了笑道:「還有康兒呢,母親,他才一歲,我這個做父親的說什麼都要陪他左右才行。」

  反正他就咬死是為了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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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8章 勢

  趙氏是討厭林清婉,但心底還是有些怕的,所以兒子帶著林玉濱和孫子一走,她便待在自己的房間裡不出來了。

  林清婉傍晚聽了經文,又守著正殿一個時辰,便和楊夫人一起歇下了。

  第二天聽過觀中的道士做最後一遍法,捐了功德銀便離開了。

  尚明傑早候在車旁,送了三位長輩回去。

  看姑姑帶了一天孩子,林玉濱似有所感,雖然還是心疼,但對著兒子,該嚴肅時便更嚴肅了。

  又敲打了一遍他身邊伺候的下人,丫頭婆子們想著那天姑奶奶的眼神,也都不敢太寵著小少爺了。

  林文澤似乎察覺到了自己有失寵的架勢,一見姑祖母便扎進了她懷裡,這小子不知道這才是他被嚴厲對待的源頭,只覺得多找個人疼他,大人們才不會欺負他。

  林清婉笑著摸了摸他的頭,對林玉濱和尚明傑道:「明日開始我要去拜訪些故舊,你們都跟著吧。」

  私底下和林玉濱道:「孩子是要寵著,但也要教,一味的教訓不行,但一味的疼寵也不行。能說通道理便說理,實在說不通,就用些為人父母的威勢吧。」

  林玉濱紅著臉點頭。

  林清婉讓人給姬先生遞帖子,第二天便正式上門拜訪。

  姬元是打算在蘇州長住的,因此他並沒有在林家的文園長住,而是精心在蘇州選了一個宅子買下,改為姬宅。

  姬晟比祖父來得還要早,不過他先前都住在求知苑後面的小院裡,那裡多是他祖父的學生所居,大家都把他當師弟看待,自然照顧他。

  等姬念也被送來,便也選了個小院住進去,畢竟姚時等人都入京當官去了,當初分出去的小院都空著。

  姐弟兩個也不知道為什麼鬧翻了,不僅不住在一起,連對面了也不說話,等到姬元安全來到蘇州,倆人的關係也才緩和些。

  但姬宅落成,姬元只帶了姬晟住進去,姬念依然住在求知苑後面的小院裡。

  林清婉本還預備了兩份見面禮,現在也只能默默地收起一份。

  馬車未曾到姬宅大門就堵住了,林清婉撩起簾子看去,林玉濱就解釋道:「這些都是上門來求教的書生,姑姑不知道,自姬先生來到蘇州後,來蘇的讀書人更多了,連帶著蘇州也熱鬧了不少。」

  林清婉就笑,「周刺史為這份熱鬧差點沒急壞,你們倒是開心。」

  林清婉敲了敲車壁,道:「馬車既進不去了,我們就走著去吧。」

  車伕連忙放下馬凳,映雁和白楓先下去了,這才服侍主子們下來。

  林文澤好奇的左看右看,林清婉便將他交給尚明傑抱著,映雁等人提了禮盒過去。

  姬宅的管家正在為門外停著的馬車生氣,讓他們趕緊把馬車挪開,今天可是有貴客臨門的。

  那些拿了帖子來拜訪的公子哥們卻纏著他想要把帖子遞進去。

  林清婉微微蹙眉,輕咳了一聲。

  姬管家扭頭一看,嚇了一跳,連忙丟下這群人,小跑著沖林清婉跑過來,躬身道:「林郡主來了,快裡面請,我家老太爺等著了。」

  見他們是走過來的,面上更是羞愧,「招待不周,真是失禮失禮。」

  林清婉頷首笑道:「姬管家客氣了,不知先生近來身體可好?」

  算是將這是岔過去了。

  姬管家連忙應道,「好,今早還用了一碗粥和兩個小饅頭呢。」

  他不再搭理那些書生,林清婉自然也不理他們,帶著林玉濱等人目不轉視的往宅子裡去。

  書生們瞪眼,微惱道:「這人是誰,好生無禮。」

  「剛才姬宅的管家似乎叫她林郡主。」

  「林郡主?她不是在梁都嗎,怎麼回蘇州來了?」

  「幾位公子請吧,今日我家老太爺有貴客,實在不便見諸位。」姬管家一走,門房連忙上來轟人。

  書生們沒少被拒,私底下頗有些怨氣,敢歪纏,卻還真不敢鬧大,因此只把帖子塞給門房,交代他一定要遞給姬先生看。

  門房抽了抽嘴角,抱著帖子應下了。

  林清婉跟著姬管家往裡走,看了路上的風景後笑道:「這景色倒是不錯。」

  姬管家就笑道:「是我們老太爺親自佈置的,有幾分野趣罷了。」

  「剛才門口的那些書生倒是面生,不是蘇州的人吧?」

  姬管家歎氣,趁機訴苦道:「不是,各地的書生都有,來了好幾天了,就想見老太爺一面,但老太爺現在就想養養花,種種草,無心管太多,便都拒了,這些人只以為老太爺拿喬,來得更勤不說,態度也越發輕慢了。」

  林清婉就笑,「從來只聽說求不得見之人,態度越發恭敬,怎麼他們卻是反著來?」

  姬管家低頭道:「如今我家先生大不如前,江陵和楚國都滅國了。」

  「這與姬先生何關?」林清婉失笑:「從來都是江陵和楚國借先生的勢,先生何曾倚靠過它們,它們亡不亡的有什麼要緊?」

  姬管家笑著拱手道:「可這世上能和郡主一樣想得明白的有幾人?」

  世人看到的只是姬元是江陵人,江陵亡了,他在楚國,但他孫女許了楚太子,自己也曾在楚出仕,自己本身又是大儒,故無人可小覷。

  現在卻連楚國都亡了,他還是大儒,但孫女卻成了亡國太子的未婚妻,他沒被迎去京城,只留在了蘇州。

  先帝駕崩,他似乎也未曾得到官位,只有先帝給的些許嘉獎罷了。

  這世上有崇敬姬元的人,自然也有看他不起或對他有意見的人,以前這些人大多不敢表露出來,現在卻似乎無所顧忌了。

  用姬管家的話就是,林子大了,什麼鳥兒都有。今天林清婉運氣不好,正好碰到了這一批,若是昨日來,那見到的就是畢恭畢敬站在門外立著想聽訓的讀書人了。

  林清婉聽著好笑,跟著姬管家往花廳裡去。

  姬元得了消息,帶了孫子出來迎接,雙方一見面便相視一笑,姬元哈哈笑道:「沒想到林郡主真能勸下美琪那強牛,姬某佩服。」

  「這話好聽,回頭可要和項將軍再說一遍。」

  姬元搖頭失笑,「我是誇你呢,你卻給我挖坑。」

  姬元將林清婉讓進去,這才讓孫子上來拜見,姬晟還沒見過林清婉呢。

  林清婉給了他一份見面禮,讚道:「玉樹臨風,好俊俏的後生。」

  姬晟臉一紅,接了禮微微一退,他年紀也不小了,最近姬元正要給他說親呢。

  姬元已經見過林玉濱和尚明傑,注意力倒在林清婉腿邊的林文澤身上,也給了他一份見面禮。

  倆人久別重逢,今日也不過談些家常,到了午時,他們用過午飯便告辭了。

  姬元還以為林清婉這次帶著林文澤是專門來拜見他的,誰知過了兩天再見,他才知道林清婉竟是時刻帶著這個孩子的。

  林清婉出了姬宅便讓尚明傑和林玉濱去忙自己的事了,轉身便帶了林文澤去刺史府裡找周刺史。

  周刺史早兩天前就知道林清婉回來了,卻知道她忙,所以不敢上門打攪,想著過幾天再上門求見。

  結果今天人就來了。

  周刺史現在是真的愁,「以前來蘇的書生和世家子也多,但還算守規矩,便有出格之處,還有林氏和盧氏壓著。可自姬先生來後,來蘇的人就更多了,士紳,豪族,富商,世家,各種各樣的人都有,其中有仇的便不少,更別說現在還有各國混過來的。」

  周刺史歎氣道:「楚國一亡便鬧過一場,有楚國的士子在文園大鬧,差點沒鬧出人命來,姬先生搬出文園,便又鬧到了姬宅,這下是各國的學子都有了。」

  林清婉低頭抿茶,順便讓人喂林文澤喝了一些水,繼續聽周刺史說。

  「除了這個,城中各處,甚至城外都衝突不斷,各家與各家的後生,本地人和外地人,楚人和梁人,蜀地人,甚至還有閩國人和這各國人,總之我這半年來處理的訴訟僅比先前十年積累起來的還要多。」

  偏裡頭有些人不是有權有勢,便是能一犯了時便能拍拍屁股走人,你抓都沒地方抓去。

  周刺史都快愁死了。

  他本想限制人進城,可政令還未發下去,幕僚們便都說不妥,現在蘇州的人太多了,若不能將細則處理好,這條政令一出,必定更亂。

  周刺史是守成之人,本就是穩重有餘,機敏不足,也虧的是他,這半年來一直盡量公正平和的處理這些紛爭,不然現在鐵定更亂。

  林清婉聽完他的苦處,問道:「大人可有想過分流?」

  「郡主是說往杭州,揚州那些地方分人?」

  林清婉頷首。

  「怎麼沒想過,但除非是把閱書樓移出去,或是讓姬先生離開蘇州,不然那些書生怎麼願意離開?」

  這些人本就是閱書樓和姬元引來的,但姬元已是定了要在蘇州住下,周刺史不好趕他,而閱書樓他哪裡捨得移出去。

  有這一座樓在,蘇州可百年不衰,周刺史可捨不得。

  林清婉想了想便笑道:「此事不急,大人只管照常穩住他們,但有犯法,依律判處,我看誰敢動你。」

  周刺史就鬆了一口氣,最近他可沒少收到各種威脅利誘的求情書,全是為犯事的那些弟子來的。

  還別說,他心裡還是很心驚膽戰的,不過是抱著對林清婉的一分自信才硬撐到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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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21 01:16:48 |只看該作者
第499章 帶著

  林清婉從刺史府裡出來,便帶了林文澤去酒樓裡用飯,又到閱書樓裡逛了一圈才回去。

  林文澤第一次能在外頭玩一天,都累壞了,一回到家,看見了爹娘便安心的睡過去了。

  一睡就到第二天早上。

  大概知道了林清婉會帶他出去玩兒,他一爬起來便鬧著要去找姑祖母。

  尚老夫人都忍不住吃醋了,「這是有了姑祖母就不要曾祖母了。」

  林文澤沒聽懂,林玉濱卻笑嘻嘻的把他塞進尚老夫人的懷裡,尚老夫人心肝寶貝一樣的抱住他,習慣使然,林文澤也抱住了她的脖子。

  林清婉沒來後院,正在前院見林潤等族人,說的不過是些族裡的事,林清婉抿了口茶問道:「中元將至,族裡有何安排?」

  林潤道:「循例而已,怎麼,婉姐兒有提議?」

  「我才想起今年清明未曾回家祭掃,想著中元節帶康兒回去祭祀。」

  林潤就點頭,「清明時玉濱帶康兒回去了,不過他現在是你們嫡支的嫡長孫,中元祭祀先祖也是應該的。」

  此事就這麼定下了,林清婉微微欠身道:「那就有勞五哥準備了。」

  「分內之事,」林潤想了想,還是問道:「林佳和林胄在荊南道可還得用?」

  林清婉一笑,「倒沒給族裡丟臉。」

  林潤就鬆了一口氣,趁機提到:「正好,族裡有幾個後輩也計劃著明年考明經,你覺得如何?」

  林清婉沉吟道:「現在大梁正是用人之際,雖是明經出身,但只要立身正,才能不缺,前程還是有的。但要想封侯拜相,只怕還得是進士出身。」

  林潤就笑道:「有多大的本事便走多遠的路,佑兒和林信的路未必適合他們。」

  林清婉一想也是,沒那麼大的本事,難道還一直逼著他們考科舉不成?

  林潤沒再提這件事,倆人低頭喝茶,林潤保證人才,林清婉便會盡量給他們安排去路。

  現在的林氏並不比林江在時差多少。

  知道林清婉忙,林江商議完了正事便帶著一群來拜見的後生離開了,林清婉親自送他出去。

  倆人邊走邊說話,看著後面斂手低頭的一群後生,林潤微笑道:「自林佳和林胄升了縣令後,族中讀書的後生更多了些,本來有些已離了族學想要跟父兄去做生意了,見狀又回來了。」

  「文園裡有求知苑,可以讓他們隔一段時間去請教裡面的先生。裡面的先生能耐未必比族學的先生差。」

  「這倒是,回來的後生都說受益匪淺呢。」林潤停下腳步,低聲提了一句,「族裡現在有三張去互市的路引,不過我聽說老十他們的那一張要做不下去了,最近正想著兌出去。」

  林十手上的那張路引是三家一起買的,生意卻不放在一起,所以每次都是自準備自己的貨物,然後約好時間一起上路。

  但江南的特產就那麼幾樣,三家不由重了,且一味做大,別的不說,每次到了互市要分攤稅時就是一陣鬧。

  他們才堅持了一年就堅持不下去了,雖然賺錢,但也鬧得很,但單把路引給誰家他們都不服氣,也不甘願,於是就想把路引兌出去。

  林潤本想族裡出錢買下,他們卻又支支吾吾起來,顯然是怕族裡壓價,他們不好抬價。

  林潤見他們計較到這個份上,便不再提這事,由他們鬧去。

  此時和林清婉說一聲,不過是因為那張路引是她的面子給的。

  林清婉卻笑,「當初他們再上京買路引時可是沒拿優惠,別人多少錢買的,他們就多少錢買的,與我已無關了。」

  林潤微微瞪大眼睛,這才知道當初林十他們再次上京可不是花十二萬兩得的這路引,而是十五萬兩。

  十萬兩押金,五萬兩的買路引錢。

  十萬兩押金得年滿三年後路引收回才能退出,現在他們根本拿不到,所以他們現在不做互市生意了,就只能把它另抵押出去。

  當初林十他們從幽州回來後沒敢聲張,默認了這路引還是十二萬兩得的,一是丟不起這人,二來也不想讓人知道他們與林清婉的關係已經惡化到這種程度。

  所以林潤還真是第一次知道。

  他失笑著搖頭,「老十他們啊,說他們聰明,卻又總能做蠢事,說他們笨,卻又未曾笨到家。」

  林清婉想了想,並不在意。

  送走林潤和族人,林清婉便往後院去接林文澤,「走,今天姑祖母帶你去文園。」

  尚老夫人樂呵呵的把孩子給她,笑道:「和你姑祖母好好玩兒。」

  她知道,林清婉是帶他去見林家的故舊,都是大人物,這是在宣告林文澤的地位呢。

  林清婉知道尚明傑和林玉濱忙,便道:「你們先去做自己的事,下午我抽著空便去你們的女學看看。」

  林玉濱高興,拉著尚明傑走了。

  林清婉就看向楊夫人,「母親和老太太要不要隨我去逛逛?」

  楊夫人看了尚老夫人一眼,笑道:「我們就不去了,這天怪熱的,我們就在家裡乘涼,吃些水果還舒服些。」

  「正是呢,你們自去吧。」尚老夫人揮手道:「再耽擱,太陽都到半天了。」

  林清婉這才牽了興致勃勃的林文澤出門。

  林清婉摸了摸林文澤的小臉,問道:「去過文園嗎?」

  「去,去……」林文澤指著前面,雙眼亮晶晶的靠在林清婉的懷裡。

  林清婉就哈哈地大笑道:「好,我們就去文園。」

  文園如今是大變樣,林清婉站在園門前差點就認不出來了,不過裡面的佈景還是差不多的,只不過人更多了些,且女客的比率也比以往更高了些。

  驚蟄小跑著迎出來,激動的跪在地上衝林清婉磕了一個頭,這才親自引了馬車去不遠處的一個院落。

  大家都知道,現在驚蟄是文園的大管事,他們可從沒見過驚蟄給誰磕過頭,就是文園的東家林縣主來了,也沒見他磕過頭啊。

  所以這人……

  大家看著馬車上的族徽,再看護衛在左右的護衛們,目光微微一閃,都猜出了車裡人的身份。

  驚蟄高興的迎林清婉下車,「小的們本想一早去拜見姑奶奶的,但林管家說您近日要見的人多,便讓小的們不要給您添麻煩。」

  林清婉就笑道:「明天我就回別院去,到時候自會見你們的。」

  驚蟄就鬆了一口氣,也給林文澤做了一個揖,「小的拜見小少爺。」

  林文澤樂得咯咯笑。

  林清婉一笑,並沒有阻止,牽了林文澤的手往外走,左右看了看笑道:「我在京城都聽到了文園之名,今日一見,果然繁華非常。」

  驚蟄驕傲道:「這都是托了大小姐和姑爺之福。」

  因為尚明傑管理的求知苑上了軌道,來此求學的學生和謀職的先生越來越多,所以來文園的文人雅客更多,連帶著商人們也喜歡在此談生意。

  而林玉濱的女學開始招生後,雖然女學生沒招到多少,但不少夫人小姐都喜歡到女學附近逛逛,連帶著文園的女客也越來越多。

  所以這三百多畝地,本來只有這一角的幾十畝地被開出來做遊園用,其他地方還多做果園經營。

  現在卻陸陸續續全部開了出來,三百多畝,全用上了。

  以前他們還愁水果的銷路,現在文園裡的果子卻還在樹上便賣得差不多了,任由園中的客人們摘取,根本就不用他們費心。

  而莊子那邊的果園也因為文園裡的水果滋味還好,連帶著找到了不少銷路。

  如今都不用他們自己製成果酒,果醬,自有商人找上門來收購,加工成果酒和果醬,轉賣出去。

  或是有人直接與他們買他們自製的果酒果醬。

  因為水果銷路好,方大同正打算將牧園那邊還荒著種牧草的沙地清理出來,也種上合適的果樹。

  要不怎麼說林清婉不缺錢呢,不說那些水果,果酒,果醬,就是文園每年都能帶來多少錢了。

  林文澤不是第一次來文園,但每次來都很開心。

  因為這裡比街上漂亮,比家裡熱鬧,他最喜歡跑在草地上,從這棵樹跑到那棵樹去。

  所以已出院子他就掙開姑祖母的手,咯咯笑著跑出去,跑了一小段,碰到一棵樹,轉身又跑回來。

  映雁她們習慣性的抬腳就要跟著他跑,卻見姑奶奶瞥了她們一眼,丫頭婆子們便停下腳步,退到後面看著林文澤自己來回的跑。

  林文澤本來還盯著映雁她們看,見她們不像往常一樣追著他跑,本還有些不開心,但見跑起來看到的地方更大,也更自由,他想怎麼跑就怎麼跑時便又開心起來。

  哈哈笑著在姑祖母和果樹之間跑來跑去,因為腿腳還不夠有力,跑到樹下時差點摔跤,他扶了樹一把,樹搖晃了一下,有一個小小的桃子便落下來直接砸他頭上。

  似乎有些疼,他愣愣的摸了下腦袋,抬頭看去。

  林清婉一邊和驚蟄說著話,一邊留意他,見狀忍不住笑,上前摸了摸他的腦袋,撿起掉在地上的桃子給他,「喏,砸你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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