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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陳語苓 -【禁情】《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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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24 00:04:59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陳語苓 - 禁情

是獸;殺人無數,嗜血成性,只有取人性命的當下,才不致教他癲狂,
肆無忌憚,侵略張狂,這就是他,但為何獨獨對她……
他陰鷙的眸光,總令人望而生寒,
而她卻瞥見了一絲溫柔,只對她炙烈燃燒。
她問,是愛?他說,太蒼白可笑,不過是撒野的獸慾。
那麼何苦違背倫常?她低語。
因為我是獸,他說,一但咬上口,沒有放手的理由……
遍體鱗傷的兩隻孤魂,無懼於家族派別內哄廝殺的血腥,
兀自耽溺於一次次激烈野合交歡之中,企求一絲絲慰藉。
這亂倫悖禮的愛慾、家族派系的鬥爭,最終的結局會是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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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24 00:06:0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那一年,十二歲的小溪來到戰家的時候。滿院的木棉花開得鮮紅火烈,小溪圓而黑的眼睛就這樣透過層層復復的花間縫隙深深地鏤刻在戰休泊的心底。

  他就這樣靜靜地蟄伏在黑暗中,驚覺血管中的血液開始叫囂著甦醒,翻騰,湧動。

  許多年後,戰休泊想起那樣一雙眼睛,心底還會湧起刻骨的疼痛!

  戰氏,盤踞台南,一個悠久古老的家族,世世代代在一片神秘的土地上生養作息。老人說,那個家族是蒙了神的保佑,百年來繁榮似錦,毫無衰敗的跡象。人們都好奇著,究竟是什麼維持了這個龐大家族如此青春神秘的歷史?

  只有戰氏人自己才知道,那大把的繁華,那永遠青春的家族是靠著一種毒物才延續到今天——罌粟!

  戰氏此時正是家族面臨危機的時刻。戰氏族長戰御剛去世不久,作為正統繼承人的大兒子戰凌早已在一次械鬥中失去了生命,現在戰家握有實權的正是當家主母戰夫人。

  可是附近的居民都在惶惶恐恐地互相交頭接耳,「知道不?戰家那個妖孽又回來了!」

  聽者立刻驚恐地張大了嘴巴,「真的,真的?」

  說者莫測高深地點了點頭,嘴巴裡不停咕噥著,「造孽呀,造孽呀!」

  眾人所說之人正是戰御剛最小的兒子戰休泊,他並非戰御剛原配嫡出,是戰御剛強霸村女所生。戰休泊從小隨母親生活,據說其母逃出戰御剛掌控之後,遁隱於荒野,風餐露宿,野獸為伴。戰休泊一身野性正是在這種環境中造就。

  本來日子也就可以這樣平靜地過,戰御剛依然是盤踞台南,雄霸一方的大毒梟,戰休泊也依然是個無名無姓,整日與野獸為伍,天地任狂的野孩子。

  但是,命運這東西,從來都未曾逃離過任何人的左右,它虎視眈眈,隨時準備伺機而動。

  這一天的天氣很惡劣,大雨下個不停,休泊被困在一個荒廢的破爛小木屋裡,他追蹤著野獸的痕跡而來,卻不料天下起了大雨,十三歲的休泊已經有了小野獸般的粗壯身體,常年與世隔絕給了他沉默寡言的性格,母親並不似別人的母親,她是疏離,堅強而又若有所思的,休泊從有自己的思想起便只沉默在自己的世界中,那是一種高貴的孤獨,思維的敏銳和沉思的結果讓休泊過早地脫離了幼稚的童年期。

  山中艱苦的生活磨練出他堅實的體魄,他可以徒步穿越這座茂密的深山老林,即使是在最艱苦的環境下,他都可以生存下去。

  休泊的光腳上老繭重重,這是長年赤腳跑路的結果,雨水滲透漏跡斑斑的屋頂,滴答滴答地墜落在泥地上,很快的,休泊的光腳周圍已經暈開了一圈骯髒的雨潭,衣服也被雨水浸透,貼在光裸的肌膚上,非常不舒服,休泊一動也不動,他只坐著,面無表情地坐著。

  他等待著這雨的停歇。抬起頭,看著天。毫無預警地,一道極長的霹靂撕裂了天空,蒼藍的天空被劃開了一道翻絞的血口。巨雷劈倒了眼前一棵粗大的樹,火花四散。

  休泊剛硬的眉頭緊緊凝聚到一起,心突然不安起來,

  他站起身,向回家的路狂奔去,片刻時間,大雨便模糊了他的身影。

  老天更瘋狂地掉著眼淚,雨越下越大,下得讓人慌心,總覺得那血紅的天空洶湧地讓人心驚。

  黑暗是最好的掩飾色,這是誰說的呢?

  打火機噌地亮了,修長的指捻著長而細的煙,紅紅的煙頭在黑暗中閃動著,細白的煙霧妖裊而上。

  他從來不知道夜可以這樣地黑,黑到這麼純粹的地步,思緒在頭髮下,在皮膚下遊走,黑暗似乎已經成為他血液的外延,就那麼單純而曖昧地溫暖著。

  他從一種殘酷中存活了下來,他知道自己在某種意義上來說,已經死了。

  無論是怎樣惡劣的生存環境,他都要活。

  所以今天他站在了先祖的土地上,躺在了曾經是那個所謂的父親的華麗大床上,身邊睡著那老傢伙最小的女人,一個才17歲就已經懂得如何利用自己偽裝的柔順和心機在這個弱肉強食的家族存活下去的少女。她投靠他,在一個同樣雷雨交加的夜晚,她準確地把握時機,她明白戰御剛已經老了,新的主宰很有可能就是戰休泊。  他無所謂,於是他收了她。他反覆玩弄著手中的打火機,女人終於被他吵醒了。

  他睜著眼睛想像,她圓圓黑黑的眼睛嬌媚地虛瞇著,細白的手臂會不自覺地伸展,打一個獨屬於小女人的嬌妙的懶腰。

  黑暗的夜掩飾了她對於他本能的恐懼,她會放肆地糾纏他  ,直到他的慾望來襲或者是————

  他赤亮的煙頭淹沒進她細嫩的膚中,她吃痛地細細喘息,阿桑終於試探出他現在的心情一定不是平靜,她滾下床,軟弱地伏在地毯上。

  休泊沒有說什麼,捻熄了煙,他沉重地躺下身,那身體的厚重足以讓阿桑明白他的意思,他只是想獨處而已,阿桑懦弱地離開了房間。

  他想起了另外一雙圓圓黑黑的眼睛,那種稚嫩和膽怯是真正地源於心性,他不知道為什麼,第一次興起了好奇,第一次,他看一個女人,是因為她是女人,而不是一種變異的男性。

  該回來了吧,離暑假只有兩個星期了,他只要想著她,就不平靜,再也無法隨性任思緒遊走。

  他想著她,粗黑的兩隻麻花辮,白白的,年輕的臉,寬敞的單衣頂端那小小尖尖的乳。

  他仍想著她說話吃力的樣子,長密的睫毛下垂著掩飾害羞的嬌澀,她和他同樣薄而鮮紅的嘴,那是戰家人的標誌,一雙注定了吞噬和被吞噬的一張薄唇,鮮亮地在塵世閃耀,誘惑和被誘惑已不是自己所能掌控,情緒自有苗頭,任意在紅塵遊走。

  他控制不了自己的心,他和她之間的血緣抽像成一種毒藥,讓他甘之如舐,他隨性遊走,依附那種狂至極致的血液陷阱,他嗜血,成魔也無所畏懼!

  他清楚地明白如今的戰氏已成強弩之末,本是家族罄盡全力培養的正規接班人戰凌在一場權利爭鬥中夭折,緊接著大家長戰御剛的去世更使這個家族大大傷了元氣。戰夫人忌憚他的身份,畢竟他是戰御剛僅剩的一滴血脈。

  叔公族老們向來重男輕女,戰御剛的七個女兒中,出類拔萃的不是沒有,戰四小姐絕對是個人才。

  她的凶狠計謀絕不在戰凌之下,她也不是戰夫人親出,卻獨獨受寵於戰御剛,老爺子在世的時候,常常慨歎,戰四可惜了,若是個男子,這家族的榮耀恐怕不止於此。

  一個古老蔭厚的家族,盤踞在一種原始的氛圍中,自成體系,衍生出自己不為外人所知的規矩和文化。每個人,首先面對的便是生存!

  勝者為王,戰休泊從一進入那厚重古老的戰氏大門起便明白了這個道理。他喜歡這生存的遊戲,游刃有餘。大院外的人看不清楚這一霸道家族的內幕,神秘,權利和金錢把它保衛得如同一個隔世獨立的城堡,戰氏的當家和大兒子都已隕去,猜想著戰氏已經走到窮途末路,巍巍老已的戰夫人捨得把家族的大權讓給一個野路的雜種嗎?

  大院內的人心裡清楚明白,戰氏的腐朽已經根深蒂固,一個龐大的家族,這幾百年都是一個路子,大家唏哩糊塗一路衝向一個目標,掉頭已非易事,再衝下去就是毀滅和死亡,現在的戰氏需要新鮮的血液。戰御剛一系雖是嫡子,可亂世春秋,族老門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小輩們去顛覆這戰氏王朝,好的壞的全看造化。

  戰夫人表面上敬著戰休泊,供著戰凌唯一的私生女小溪,安撫著正蠢蠢欲動的戰四小姐,力圖維繫戰御剛這一系的正統地位,在這個家族生活了這麼多年,她深諧先保住自家基業要緊,至於其他,任是打破了頭她也懶得過問。

  她唯一怕的,就是戰休泊的野性妄為,喜怒不形於色,他剛出生的時候,就有個路過化緣的和尚說過,他身上聚集的怨氣太重,妖孽轉世,戰氏成於斯敗於斯。

  十三歲時,母親被倫奸暴死荒野,他不聲不響找到戰御剛,自切小指立下重誓,戰御剛才讓他認祖歸宗。十六年來,他沉默寡言地生存在這複雜的大院中,很少出現在家人的面前,直到戰凌死後,戰御剛才想到了這個兒子的存在。

  休泊重新點起煙,白霧繚繞中,他無聲地笑了。

  他等待著,等待著一種全新的體驗,沒人猜得到,他為什麼要深陷這迷潭。

  也許只是好玩而已。

  一個看起來最玩世不恭的獵人,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地玩轉遊戲,他其實挺喜歡的。

  「奶奶」少女緊張地咬著鮮紅的小嘴,粗黑的辮直垂至腰,白皙的小臉清楚地印寫著不安。

  隨在少女身邊的嬤嬤抱著書包,親切地拍打著她身上的雜塵,「小姐可回來了,在學校裡有沒人敢欺負我們的大小姐呀?若有,只管告訴嬤嬤,嬤嬤拼了老命也要打得她滿地找牙!」

  少女靦腆地笑笑,害羞的眼睛有著最澄淨的黑色。

  上座的戰夫人皺緊眉頭,這樣弱小的生命要怎麼生存在這家族中?

  嬤嬤察言觀色,知道老夫人心裡不如意。她看著小姐長到16歲,很心疼這個單純可憐的孩子。

  嬤嬤拉著小溪的手,笑著說:「好了,好了,跑了這麼長的路,一定很累了,嬤嬤帶你回去洗洗先睡個覺,把精神調整調整。小姐可要過一個有意義的暑假呀!」

  小溪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揪緊了嬤嬤的後襟,拚命點著小頭顱。

  戰老夫人看見此景,只能歎氣,揮揮手也只能作罷。

  看著小溪離去的身影,她的擔憂又多一層。

  戰凌是她親出,如今卻壯年早逝,七個女兒中雖有四個是自己的骨肉,可加起來的力量也抵不過一個戰四,這再隔一代,就只剩下一個小溪。

  偏偏她又是個女娃,最糟糕的是,她腦袋不大好使。

  戰凌是個嚴酷拘謹的人,並不是很注重女色。小溪的母親范德賢是個酒女,戰凌是怎麼認識她的,誰也不知道。或許應了老話,再如何英雄的人都有個剋星,戰凌偏偏過不了一個酒女的檻。小溪是老大唯一留下的血脈,當年那酒女挾捲了大量錢財跟著一個小白臉跑了,戰凌硬是壓下了老爺子發下的格殺令,一個人頂下了一切。

  范德賢出走後才知道自己懷了身孕,只顧著逃命,孩子沒有拿掉。小溪的出生,無疑給她帶來了更多的麻煩,情夫本就是沒有擔當的,很快的,錢財就被一揮而空。范德賢硬著頭皮出山,憑靠著妖嬈風情,自然網羅了一干裙下臣。小情夫本事沒有,脾氣倒蠻大,跟她的一個金主大打出手,重傷住院。此時此刻,愛情在范德賢的生命裡就成了玩笑,她拋棄了情夫,再次開始自己的交際花生涯。小溪也注定了要在一種缺少母愛的環境中成長。

  小溪從小就很安靜,在學校裡被別人欺負,她也只能忍氣吞聲,因為她知道自己的母親絕對不能忍耐她的一切,母親忽視她,這讓她難過又自卑。更讓她害怕的是,母親有時候會帶回來一些可怕的叔叔,那些男人的眼睛裡有某種邪惡的東西,小溪不能向任何人求助,她只能在自己的內心中恐懼!

  這恐懼不斷地蒸騰,小溪幼小的靈魂不安地驚駭著,她不知道未來等著她的究竟是什麼。

  終於有一天,事情發生了。

  那一天,小溪獨自在家,母親或許就快回來了。小溪吃完飯,默默地在小桌上做作業。有人敲門,小溪以為是母親,開了門才知道是母親以前的情人。

  小溪是知道這個人的,他和母親共同生活了很多年,母親讓她叫他小爸。後來不知道是什麼事情,他從她們的生活中消失了。

  小溪見到他,仍叫了聲小爸。

  那男人答應著,推門近來。

  他很蒼白,腦袋耷拉著,小溪有點可憐他,她隱約知道他的可憐,她端了杯茶給他。

  「你媽呢?」他的聲音有氣無力。

  「出去了!」小溪輕輕地說。

  「哼哼,又去風騷了?不到凌晨是不會回來吧?」男人的眼睛裡有凶狠。一閃而逝。

  小溪的心也跟著抖了一下,「不是,媽媽很快就回來了。」

  小溪沒有說假話,今天樓下的阿廖嬸叫媽媽打牌,媽媽說了早些回來。

  「回來?你相信那個婊子的話?」男人突兀地抬頭,斜著眼睛盯著軟弱蒼白的小溪。

  「別,別這樣說我媽媽,她說了回……」

  「你閉嘴」男人把陶瓷茶杯重重地放到桌上,顫抖著站起身,他細瘦長長的手掌緊緊地掐住小溪羸弱的肩頭,「你懂個屁,一個放蕩的老婊子生的小雜種,你有什麼資格頂老子的話?」

  那雙病了太長時間的眼睛裡有短暫的瘋狂。觸目驚心。

  小溪看見了,直覺便要掙扎。

  男人費盡力氣制止小溪的掙扎,「你知道什麼,你知道什麼?我冒著死的危險和那婊子私奔,她留給我的是什麼?她不顧我的死活,把我丟在醫院裡,和別的男人去風流快活?好,好,老子今天先奸了她女兒,再殺了她。最後一把火,統統燒死,去死吧,都給我去死吧。」

  老管家江叔拱手站在屋口,沉默地看了戰夫人半晌才輕咳一聲打斷她的沉思:「夫人,收租的人回來了!」

  戰夫人回了神,眼神中劃過了些什麼,但她很快地站起身,說道:「走吧!」

  一個佝僂的老管家伴著一個高貴的婦人離去,平靜中又似乎有些詭異。

  小溪在走廊上遭遇了休泊。她最小的叔叔。

  她最怕他,很怕,連自己都不知道是為了什麼原因。她怕他的眼睛,深遠地可以把她的靈魂吸引出來。

  她更怕他眼中的鄙夷,她知道自己的。一直都是這樣地愚笨,因為輕微的腦衰,她在緊張的時候會不自覺地結巴,每當這個時候,她都會看見叔叔眼中流露的不耐煩。她總努力著想要在他面前表現到最好,可是事與願違,叔叔往往不耐煩就一聲不響地離開。久而久之,她在他面前越來越沉默,甚至到了一看見他就怕的地步。

  休泊停下了腳步,他深沉地看她。她不自禁地顫抖。

  嬤嬤陪聲笑,「少爺,你出去嗎?」

  休泊不置可否地一徑深沉。

  小溪輕輕蠕動著小嘴,可憐巴巴地叫了聲叔叔。

  休泊一臉厭煩,「我不是你叔叔!」

  小溪像是被霜打了一樣,眼淚在大眼睛裡不停地打轉。

  「少爺,這是怎麼說的,小姐到底是……」嬤嬤摟著小溪,無奈地看著休泊轉身離去。

  哎,小姐已經夠可憐的了,沒了爸爸,又攤上那樣一個媽,終於有個托身的地方,偏又是多事之秋。姑姑們自顧不暇,叔叔又陰陽怪氣。

  「好了,我的好小姐,咱不哭,小叔叔就這麼壞,我們不哭,上樓去休息!」

  嬤嬤哄著小溪上了樓。

  休泊幾乎失控。

  他隱沒在大沙發裡,厚重的窗簾隱去了大片的陽光,他任憑煙霧繚繞,力圖壓下身體中的猛獸。他看見她就失控,這多麼不尋常!這世界沒有哪個女人和他有這樣深的牽扯了!他們身體裡流著相同的血,他是她的叔叔?她是他的侄女?

  鮮艷的嘴唇,純潔的大眼睛,長長的黑黑的麻花辨,呵,他的小侄女,承認吧,戰休泊,她是你心目中的小小天使,一個絕對獨立於其他女人存在的小小天使,一個會讓你連自己都控制不住的小惡魔,一個由自身延續而出的小東西!

  他不去深究什麼,怕想得太深,他會失控。

  他還不想傷害到他的小女孩,他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他需要她,從見到她的第一眼起,他就知道了。

  他就站在這個房間的大窗子前,隱在厚重的窗簾後,靜靜地穿過火紅的木棉花,目光經過了幾千幾億光年,最後停留在她單稚的粉紅臉龐上。

  他累了,不想再移動。

  他開始體驗她的溫度,開始貪戀她的溫暖,開始體味那禁忌的魔魅。他不管誰在墮落,不管誰把誰出賣給了魔鬼,總之,他墜落了。他不要孤獨,他邀請她參加這盛筵。

  一場偉大的豪華的沒有盡頭的盛筵。

  小溪睡了,翕合的小鼻頭頗可憐地動著。

  她究竟在和這個世界掙什麼?一口氧氣?一個存活的角落?甚至只是一點卑微的陽光。

  休泊輕劃著她粉嫩的頰,他吮吸她的唇。依戀而溫暖。

  他們那麼相似,只是用兩個終極在表達著自己的意識。是的,要麼全無,要麼絕對,不要中間或妥協。

  深藍與魔鬼之間,是我在。我不會拋棄你,就像不會拋棄這纏綿的血脈!

  小溪睡得很不安穩,她又做夢了。那個可怕的夢魘,終生難逃。

  一雙無處不在的乾瘦的手,追趕著她,籠罩著她,小溪拚命地掙扎著。那雙骯髒的手,揪扯著她單薄的衣裳,小溪駭怕地踢打著,她好怕,真的好怕。這世界究竟是怎麼了呢?

  男人的鼻腔裡噴出濃重的臭氣,小溪感到噁心,她瘦小的身子扭曲著,喉管梗塞著,胃不停地翻絞,誰,誰來救救她?

  「老子幹了你,老子幹了你……」男人不停囈語,奮力應付小溪無所不在的攻擊。

  小溪的腦袋裡一片朦朧,她只知道要不停地踹,不停地踹,胃翻滾著,扭絞著,這一刻,如身處地獄!

  「干」男人捂著下體頹在一旁,小溪趁機爬出,瑟縮在角落裡。

  害怕的淚水已經籠罩了臉龐,粉嫩的小臉上一片青紫。

  男人顧不得被踹的下體,一把揪起小溪,狠狠得甩了她幾個耳光。

  他一邊咒罵著,一邊抖縮地撕扯小溪的衣服,小溪的眼前已是一片漆黑,嘴腔裡有腐酸的味道,當男人俯下身來,想一逞獸慾時,小溪再也控制不住地嘔吐出來。

  男人鬼叫一聲,噁心不已,連忙跳開。

  小溪顫抖的手摸到了床下長而鋒利的刀,那是媽媽藏起來以備不時之需的。

  她好怕,好怕。

  男人發了狠,掄起桌上的木盒狠狠地砸向小溪的頭,小溪懵了一下,一瞬間的空白讓她反射性地做了動作,不知道哪來的力氣,她飛快抽出了刀,插進了男人猥褻的身體。

  她什麼都看不見,什麼都聽不見,只感覺到溫熱的液體四處飛散,溫暖的像盛開的血色櫻花,點點爆放在她模糊的天地裡。

  好溫暖呵,溫暖!

  長長的靜寂,久到幾乎可以忘記一個世紀,她幼小殘破的身體就這麼被溫暖包圍著。

  頭上劇烈的疼痛帶離了她的靈魂,越飄越遠,直到她的世界毫無聲息。

  還有誰,還有誰能來保護她呢?

  好痛,好痛……

  小溪驚醒了,汗水從粉嫩的額上滑落。黑暗中有一種深刻的存在,她感覺到了。

  她拖抱著被單,從床上爬了下來,小步奔到黑暗中敞開的懷中,她像小貓咪一樣滿足地歎息。

  有力的雙臂緊緊地扣住她柔軟的腰肢,冰涼薄軟的唇偎在她潮濕的額頭,輕輕地舔溺。小溪用盡了力氣抱緊男人窄勁的腰,小臉深深埋在他寬闊的胸膛中。

  暗深的夜,微微留出細縫的窗子,有風從窗外來,拂動雪白的窗簾,緊密擁抱的兩個人像是完整的一個圓,互相切合著,靠在心臟的位置,是天堂的聲音在歌唱。

  這世界天地仿若就剩了這僅有的兩個人,她仰著他的鼻息,他把她嵌進自己的身體,互相無語地安慰著,舔舐著彼此身上的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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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24 00:06:27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今天是戰家的家族聚會,大家照例按次序坐了幾大桌。客廳中的氣氛不是熱鬧活絡,每個人都各自懷著心思  ,即使相互寒暄的人也不自主地壓低了聲音。

  族老長輩門自然是上座,最老的是已經一百一十七的九叔公,最小的也不過是才足月的小小奶娃。戰家嫡繫在主桌,戰夫人是上座,右手過去是休泊、小溪,空著的位子由戰家的幾個高級幹部補上。

  左手是七個女兒,第四位就是以殘酷狡詐著稱的戰四小姐,她有著一張嬌艷的鵝蛋臉,挑高的細眉,泛著誘惑的桃花眼讓她看起來充其量不過是個靠著美色在戰家混日子的大小姐。

  實則不然。

  戰老爺子還在世的時候,重用的人除了大兒子戰凌,再來就是戰四。

  如果不知戰四底細的人招惹了這毒蛇婦,下場絕不是一個「慘」字了得。

  戰四十八歲的時候便開始獨立出任務,曾經和泰國的最大毒梟打交道,不想對方想吃「霸王餐」,貨錢全要。戰四中了埋伏,她的手下全部斃命,戰四失蹤。

  消息傳到老爺子的耳中,戰御剛不知是毫無親情可言,還是太相信戰四的能力,只淡淡揮退了手下,便交代戰凌先處理一些後續的事情,等戰四回來再計議。

  戰四果然回來,狠狠睡了三天三夜後,便重赴泰國。半個月後她帶回了毒梟的項上人頭。戰四臥室中最美麗陰怖的裝飾便是那泡在藥水中的毒梟的臉,猙獰扭曲,顯示著死前所受到的殘無人道的虐待。

  是的,在戰家,斗的就是狠,獨獨狠並不足以自保,城府之內的帷幄更能決定一個人地位的高低。戰家百年來的家訓猶在古老的家族中屹立不倒,沒有能力的人縱使是最尊貴的正族子孫,十幾歲的外族毛娃都可侮辱。

  所以,這大廳中的人都不是普通角色。個人披著個人的偽裝,眼角凝著不同的心思,是的,向上爬,一直爬到族長的位置。

  只除了———范溪!

  小溪很不喜歡這樣的家族聚會,可不得不忍受,她乖乖地低著小腦袋,只假裝著對食物很有興趣的樣子。可不過多久,就發現桌上的氣氛凝重。幾乎沒人動筷,小手握著筷子才伸出了視線的一半,便沒膽地縮了回來。

  她惴惴不安地觀察左右,叔叔側著頭,只盯著手中的忽明忽滅的煙頭沉思,姑姑們全都一臉漠然。四姑姑仍是一貫的嫌惡目光,她瑟縮了下。趕緊孬種地收回視線。奶奶的臉上也是她看也看不懂的表情。

  小溪現在最想做的事情便是逃到自己的房間裡,用棉被把自己緊緊包裹起來,抱著牙牙就好。

  戰休泊突然冷冷地笑出聲來,那冰冷直刺人骨。

  大廳一時陷入死寂。

  戰夫人直接皺起了眉頭,她不發問,只遙遙敬了叔公族老們一杯酒,她並不喝,只撒在地上,算是代替了死去的丈夫。

  這下來,便是輪番的互敬,從小輩的開始,二十幾個十來歲的少年被管家老江領著,跪在叔公們的面前,九叔公照例給了準備好的紅包。把其中最優秀的阿爵叫到身前。叔公臉上全是笑,他精神很好,摸著阿爵的頭說些鼓勵的話。

  小溪看著,吐了吐小舌頭,那個孩子每次都被叫到叔公面前。臉蛋冷的像冰,好像某人哦!

  小溪偷偷看了看身邊的叔叔,不料卻被休泊逮個正著。他肆無忌憚地看她,眼中的深意讓遲鈍的小溪感到害怕。

  小溪低垂著頭,幾乎都要把紅紅的小臉埋到了膝上,心裡漾著連自己都不知的情懷。

  過了很久很久,小溪覺得自己的脖子都快撐斷了的時候,大廳中出現了前所未有的暴亂。

  小溪訝異地抬頭,只見七叔家不知道第幾個兒子,手中握著槍。直指九公的腦袋,他的眼神瘋狂,動作暴亂,顯然是鋌而走險。

  他叫囂著,瘋狂的目光直接投到戰夫人身上。

  「你們這些老傢伙,現在戰家很危險你們知不知道?大哥一死,黑白兩道蠢蠢欲動,大伯一死,政商關係全部垮臺,戰家的死敵正秘密聯合警方的勢力,打算徹底斷了戰家的退路,你們還有心情在這開親友會?」

  「小十七,那你看我們戰家現下最該做的是什麼呢?」

  九叔公自若地端過上好的碧螺春品茗,彷彿腦袋上的槍不過是小孩子的玩具。

  一時間,大廳中暗波湧動,四面八方都是蠢蠢欲動的野心。

  七叔一見兒子造反,  忙站出呵斥:「十七,你反了?你是不是連你老子的命都一起要了去?」

  「我受夠了,受夠了?憑什麼我要低那個野種一等?戰家不是向來最看中血統的嗎?九叔公,你到是說,為什麼大娘還要霸著族長的位不放?」

  十七直指戰休泊,眼裡的不甘和挑釁意味深濃。

  隨著大家視線的轉移,小溪開始不安起來。

  她就坐在小叔叔的旁邊,此時大廳中所有人的眼睛都注視著他們這個方向,小溪很想走開,但她不敢,隱隱的,她知道這似乎和她也是有關係的。

  承受著所有置疑的視線,戰休泊仍是一派悠閒,他輕彈煙灰  ,唇角譏誚的笑未達眼底。眸中一片冷然,小溪看的清楚,心中莫名地打個顫。

  「十七,你太放肆,如果還念著你大伯和大哥的舊情,就該尊重我這個大娘。休泊是你大伯唯一的兒子,小溪是你大哥的女兒,他們這個位子坐的正!」

  戰夫人是護短,大家都瞭然,但這短她護得不是心甘情願。

  「十七不服,這大廳中沒一個人是服的,大伯百日之後,族長要重選!」

  十七叫囂著,大廳中開始有人竊竊私語。

  一個小小的十七之所以這麼敢,就是知道大家的心思。

  總要有這麼個犧牲品,第一個跳出來,七叔眼中閃過一絲狡詐,他的這個兒子本來就是個愚蠢的,經不得一絲的挑撥。

  「是呀,大娘是該給個交代!」不知是誰小小地附和了一聲,原來的竊竊私語開始明目張膽起來。

  戰休泊站了起來,挑起的眼角讓人不安,那表情詭異又森然。

  他是個孽障,所有的人都知道,戰老爺子或許就是他弄死的。一個屹立於黑業幾十年不倒的戰老爺子,是個十分完美的黑道暴徒,當智慧與殘忍並存的時候,他就從眾多兄弟中站了出來,沒有人不怕他,他是個沒有弱點的人。

  可就是這樣一個完美的黑道巨擘,毀在眼前這個野種的手裡,或許是臆測,或許是子虛烏有的謠傳,可戰御剛是死了,死得不明不白。

  十七拿著槍的手有些抖,他沒有辦法忽視那個人的威脅,那具身體不用說話,那份行於外的詭異氣勢就可以讓他的心直發毛。

  休泊豎起小指,一隻純金的套指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刺著十七的眼。

  「十七,如果你有這個本事殺了九公,沒人奈何得了你,族長的位子就是你的了!「

  他何嘗不知道,這是登上族長寶座的最有利途徑,可這也意味著在未來直到死他都要受到族人的狙殺。戰家歷史上不是沒出現過這樣投機取巧的暴徒,下場只有一個字---死!

  休泊輕邪地笑了,「你怕了?殺了九叔公,族長的位子輕易就落在了你的手裡。可所有的族人都可以挑戰你,你怕了是不?」

  他的唇是鮮紅的,連話都輕柔地過分。偏偏那輕柔的話從他鮮紅薄軟的唇中吐出來,字字都仿若帶著血腥,一種興奮的,不知道結局的恐慌血腥。

  十七哪裡經得挑撥,他更緊地握住槍,狠狠抵著九叔公的太陽穴,額上滑下大滴的汗。

  「十七,九叔公這麼大的年紀也活夠了,你說的都對,戰家看來是要沒落了,九叔公也不想看著這麼大的家業就這麼跨了,九叔公不想去了地府都無顏面對戰家祖先,你就解脫了九叔公吧!」

  九叔公安詳地閉上眼,似乎準備好了要去陰曹。

  十七為難了,豬肝色的臉上汗水直下。

  全族的人都是一付看好戲的臉孔,這十七首先做了炮灰,雖然大家想的是一個心思,都想扳倒戰氏嫡系,可戰休泊的勢力究竟在哪裡,不知道的話最好小心點,別自踩地雷。

  休泊很閒,他沒一處地方看起來是認真的,只閒閒盯著十七,十七鬆動了,突然覺得一切都太可怕,他無助地向後看,看向父親,看向自己陰沈的兄長們。

  戰休泊瞇起眸,心底已經明白是誰在作亂,他輕輕點頭,毫不關己地轉身離去。

  「戰休泊,你給我站住,你今天一定要給大家一個交代,你聽見沒有,站住,站住————-」

  十七執槍的手突然轉向,屋子裡起了不小的驚呼。

  槍頭直指戰休泊,十七血紅著眼睛,拼了命似的。

  戰休泊轉過身來,一步一步走進十七。

  十七的手抖著,抖到幾乎握不住槍。

  戰休泊走到十七的身前,握住他的手,替他拉起了保險,然後神情自若地退後,他大張雙臂,做出歡迎的姿勢。那笑在微挑起的嘴角蔓延,眸底一片死寂。

  劍拔弩張,局勢繃得像弦上箭。

  十七扭曲著臉,手更行顫抖,「戰休泊,別怪我,你別怪我……」

  槍響了,十七和戰休泊對視著,十七瞠圓了眼,怎麼會?怎麼會這樣?十七低下頭,看著自己胸前被子彈打穿的血窟窿,子彈是從後面穿過來的,十七還沒來得及轉過頭看仔細,便「碰」的一聲倒了地。

  從九叔公後面走出一個小小的身影,面無表情的臉,尚嫌稚嫩的雙手握著一柄仍冒著煙的槍。

  休泊輕輕地向現身的阿爵點了點頭。身行立整,左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拔出手槍,向七叔一桌掃射,一片哀號過後,七叔的兒子們無一倖免。

  七叔驚呆了,動都未敢動,不敢置信地死盯著戰休泊,「你,你……」

  休泊抿起鮮紅的唇,舌尖輕輕滑出:「老匹夫!」

  七叔看著那仿若毒蛇吐信的薄唇,鮮紅地邪惡,耳邊的槍響引起一陣耳鳴,那抹惑人的鮮紅成了他在人間看到的最後一抹色彩,然後大量的溫血從額中央的黑洞汩汩流出,覆蓋了眼簾,覆蓋了七叔的生命,他成了最後一個倒下的人。

  整個客廳都籠罩在血腥中,七叔家的女人尖叫著縮成一團,沒人敢上前看看自己死去的親人。

  大家都被戰休泊臉上的噬血震懾住了,九叔公臉色漠然,看不出心思。戰夫人微微抖動嘴角,撇過臉去,戰四冷笑地撇撇唇,自顧吸起香煙。

  小溪早被嬤嬤擁進了肥厚的懷裡,圓潤的眼珠裡全是駭怕,想看又不敢看。小手緊緊糾著嬤嬤粗厚的掌,仍塞緊了耳朵。

  戰休泊打了個響指,沉默寡言的江管家領了人進來收拾殘局。

  戰休泊把槍重重放在桌上,一把上好的美麗的殺人工具。就在剛才它射出的子彈毀滅了一個家庭中的所有壯丁。

  「江叔,把七叔家的眷屬全送走。」戰休泊轉向那群緊緊依靠在一起的女人們,「能否生存是你們的事情,活的下來就養好你們的孩子,儘管來向我復仇!」

  「有誰還想向戰氏嫡族挑釁,儘管來,歡迎!」

  他的眼中可不是歡迎的意思,擺明了來人不得善終的下場。

  九叔公在心中歎了口氣,知道戰休泊全面奪權的局面儼然形成,他殺人是用智慧和氣勢在殺,不是用手。是個比父親更狠厲的角色,但願他對於戰家來說,是個轉機。

  小溪終於看不下去了,她無法忍受這樣的血腥,腦袋運轉地越來越慢,心冷於他的殘忍,可也知道自己沒有什麼說話的立場,她看著他的背影,那背影讓她陌生地害怕。

  叔叔,叔叔……心都痛得揪起。

  戰休泊深深地看向她,眼底有一絲光芒閃過。

  小溪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推開嬤嬤溫暖的懷抱,在他的視線下跑出客廳。

  戰休泊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轉角,衣角被人扯了一下,他看向下面那張昂起的早熟小臉,是阿爵。

  那小臉上再沒有了冷漠,他小小聲地問,「泊叔,可以接回妹妹了嗎?」

  休泊輕點頭,「你讓老江帶你去吧,以後你們兩個就住在七叔那,傭人想換就換,隨你的意!」

  阿爵重重點了點頭,眼底一片欣喜。

  阿爵是十叔的孫子,十叔家勢向來不旺,十叔夫婦早逝,阿爵的父親又是個軟弱的人,受盡家人欺辱,阿爵的母親漂亮而軟弱,被七叔的三兒子看上,玩弄後被拋棄,羞辱地投井而亡。父親受不了這個打擊,抑鬱而終。阿爵被遠親收養,後來遠親也過世了,只留下一個遠親的妹妹與他做伴。

  阿爵死活不情願地被接了回來,一個孤兒在戰氏這樣一個弱肉強食的大家族生存本來就不易,更何況身上還背負著冤仇。阿爵被逼迫著成長,被逼迫著拿第一。

  人生對於小小的阿爵來說就像是一個深深的黑洞,除了妹妹甜美的笑靨,可就是這人生中唯一的美意也被世事所剝奪,他不甘。

  就在這個時候,戰休泊找上了他,戰休泊允諾他一切他所希望的,但他要付出的代價是,必須忠心於他。可以把生命中最甜美的甘泉帶回到身邊,就算是把靈魂賣給魔鬼他也甘願!

  於是男人的大掌和男孩的小掌拍在了一起,允諾要打下一個新的戰家的世紀。

  他們的世紀!

  為了各自的心思,為了各自的女人!

  七叔家的風波過去了,在戰老爺子百日的時候,戰休泊坐上了族長的位子。

  這位子坐得仍不安穩,休泊知道。七叔的事情只是他隱藏勢力的一小部分顯露,更大的還在後頭。

  這十幾年的沉默並不代表著他真的沒有奪權的實力,他有野心,是個力求完美的男人。

  身在戰家,等於掉進了一個魔窟,即使母親曾那麼執著地帶他逃離,可是命運是作弄人的上帝。

  那個雨天,上帝就已經不再存在了。

  若說他是只黑羊,那最該怪罪的就是命運。

  休泊揉揉脖子,陷入沙發內。

  記憶在黑暗中延宕,少年血紅著眼睛捧起母親殘破的身體,他親生的媽,竟被凌辱至斯。心中的悲憤和蒼涼讓他對整個世界灰心。

  他聲聲叫著「媽」,聲聲泣訴著血親的慘然。

  母親面色蒼白,她不停撫著兒子的臉,奄奄一息,「休泊,休泊,媽媽對不起你」母親劇烈地喘息,「媽媽好想帶著你住進一間好的房子裡,好想給你一個溫暖的家,好想讓你去上學,好想好想……」

  「媽……」休泊啞然。

  「休泊,那是你爸爸派的人,他不放過我,聽媽媽的話,離開這裡,離開這個不祥的地方,原諒媽媽的懦弱,不能帶著你遠走高飛,媽媽好想好好愛你呵……

  「媽媽對你不好,但聽媽的話,離開這裡,離開這裡……

  母親難受地抓緊了休泊的手,休泊心驚,「媽,我帶你去看醫生,媽,媽,你撐著點,……」

  母親眼睛裡盛著千言萬語,她使盡了最後的力氣凌厲地讓休泊發誓:

  「休泊,離開這裡,聽見沒有?我不允許你回到戰家,向我發誓,否則媽媽做鬼也不會甘心吶!」

  休泊流淚了,那是他有記憶以來第一次流淚。

  他頹下頭,淚水滑進了母親的眼裡,母親滿意地笑了,鬆了手指,吐淨了最後一口氣。

  「媽……」休泊悲吼著。

  戰休泊沒有聽母親的話,他什麼都不在乎了。

  胸中只有沉甸甸的兩個字「復仇!」

  為了復仇他踏進這血債纍纍的深院,在權利和慾望中掙扎,自切的小指上醜陋的疤時時刻刻不在提醒著他所背負的血海深仇。

  那根純金的指套,是他心中永遠無法臣服的孽障!

  唇挑起笑,他十幾年的精心都在這一刻得到回報,他還有什麼不滿意呢?

  心底有個空洞,就在他問著自己的時候,越來越大,讓他輕輕地歎息。

  門邊有輕微的響動,戰休泊警覺地睜開眸。

  是小溪!

  他永遠的小公主!

  裹著雪白睡衣的小溪,身邊伴著一隻巨大的寵物。

  小溪摸摸牙牙的頭,那是一隻黑色的豹。它懶洋洋地任小主人摸,有靈性的眼睛卻睇向真正的主人。

  「又睡不著嗎?」休泊沒站起身,他等待著她的小天使。

  小溪沒有動,她濕潤的大眼睛明顯地紅腫,「我,我把牙牙還給你,以後,以後我,再,再也不打攪你了。叔叔,我……」

  「說了別叫我叔叔,你聽不懂嗎?」戰休泊向來喜怒不行於色,這次他卻真的發火了。

  小溪被嚇得立刻閉緊了嘴巴,嘴角委屈地下垂。

  戰休泊站起身,剛才的怒氣一瞬便消失,冷漠寫滿了雙眼。他一步步向小溪走過來。

  「你剛才說什麼,再重新說一遍……」

  口氣陰柔地過分,讓小溪不由自主地發抖。

  為什麼,為什麼叔叔要這樣看著她呢?那深黑的眼眸寫滿了不甘和冷漠,他變得不再是午夜夢迴時那個溫暖的叔叔。

  叔叔對她的態度一直是令人費解的,在眾人面前,他對她很冷漠,甚至不惜當著眾人的面給她臉色看,可一旦兩個人單獨相處的時候,他就變成了天下間最好的叔叔,讓小溪無依無靠的心溫暖。

  「我,我……」小溪害怕地後退,囁嚅著,她不敢說,她怕他森然的臉。

  「我告訴過你,我不是你叔叔。我絕對不承認你是戰家的孩子,你姓范,你的名字叫范溪,給我記清楚,一刻都不許忘記!」

  小溪只看見微弱的燈光下叔叔泛著冷光的白牙在鮮紅的唇中閃爍,字字珠璣,字字透力,像是魔音穿腦,在心底泛起不小的波濤。

  小溪的臉刷地雪白,叔叔,叔叔好殘忍!「為什麼——為什麼——,我是小溪啊,我是爸爸的女兒啊,叔叔為什麼不承認我?為什麼?」

  難道她注定了要被所有的人拋棄嘛?媽媽嫌棄她在家裡殺了人,嫌棄她腦袋受傷後變得緩慢的言行,千方百記地把她送回戰家。

  她和爸爸分離了那麼長時間,她好渴望爸爸能夠給她愛。

  媽媽說過的,爸爸的家有爺爺,奶奶,姑姑,叔叔,還有很多很多的親戚都住在一起。

  小溪擦淨了小臉上的淚水,小包袱款了款,就來到了爸爸的家。

  可是不用多久,她就知道媽媽是騙她的,而騙她的背後就是另一個讓她傷透心的事實,媽媽急於撇開她,急於撇開她這個不討喜的孩子。

  爸爸常常叫她去書房,十二歲的小溪整個下午就靜靜地坐在爸爸的眼前,爸爸並不說話,只看著她,透過她不知道在看著什麼。

  小溪由開始的惴惴不安,到最後的無奈。

  她再怎樣遲鈍,也知道爸爸看的不是她,是媽媽吧,她心酸於爸爸的沉默和癡心,可是她知道自己沒什麼能力去改變大人的世界。

  爺爺和奶奶是並不輕易露臉的,他們就像是天上最遙遠的星星,永遠坐在高高的位子上,俯視著小溪。小溪羨慕著家裡的小狗,家家被狗爺爺帶著,爺爺到哪,它就屁顛屁顛地跟到哪,爺爺老了,常常趴在老屋子的簷下曬太陽,家家就繞著爺爺打圈,累了就窩在爺爺的肚子下。

  她每每看見家家和爺爺在曬太陽,都會怔愣著呆看一個下午。

  她小小的心思,只要有愛的人便看的出來,嬤嬤是第一個對她好的人。

  嬤嬤開始並不是這樣的,嬤嬤很忠心,跟著奶奶半輩子了,自然最護著奶奶的孩子,嬤嬤很討厭媽媽,所以連帶著也不喜歡小溪。可嬤嬤看著孩子眼中流露的渴望和愛,心軟了。

  小溪有了嬤嬤的愛,好快樂。

  姑姑們的漠視,小溪不在意了。有嬤嬤就好,還有爸爸,小溪私心地把沉默寡言又嚴肅的爸爸也囊括進自己的小世界,爸爸雖然不說,可小溪堅信爸爸是愛自己的。

  小溪剛來到戰家的時候就知道這個家裡有一個禁忌,那就是隱沒在黑暗中,像影子一樣存在的小叔叔。

  小溪從來沒有見過叔叔,據說那是爺爺的私生子,每每有族人說起,都低著聲音說他是戰家的孽障,妖魔鬼怪般的人物。

  小溪聽多了,好奇之餘便多了同情和憐惜。

  那以後沒有多久她就見到小叔叔了,而那畫面讓她永生難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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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24 00:06:48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十二歲的小溪來到戰家半年後,漸漸適應了戰家的生活方式  。爺爺沒讓她認祖歸宗,能留下來,除了嬤嬤的力保,爸爸一定也做了努力。嬤嬤商量著要送她去市裡的貴族學校唸書,小溪憧憬又害怕著。

  戰家有自己的私人學校,可嬤嬤說家裡的學校根本不適合小溪去上,小溪問嬤嬤為什麼不適合自己,嬤嬤說,小溪的反應慢,又落了不少功課,應該去外面和更多的小朋友交朋友。

  後來小溪才知道,戰家的私人學校根本不是一般戰家孩子都能上的,那是個小型的訓練基地,戰家的孩子和高級幹部全要在那裡受到嚴格的訓練,說那是一個專出惡魔的殺人工廠一點也不為過。

  這一天,小溪陪了家家一段時間,看著它和狗爺爺相依相偎,看飽了,小溪便向自己的小窩挪去。

  戰家是個大族群,佔地面積很廣,全族以家為單位,分散而居。有兩個總的建築群,一處是古老悠久的祖宅,多是舊式的飛簷雕棟,日據時留下的房子和歐式的兩層洋樓,有的甚至還有間隱蔽的小閣樓。入住的是戰家的嫡系和族老們。

  另一處則是鋼筋鐵架的高級建築群,則是戰家外系和高級幹部居住。

  小溪住的正是一棟洋樓,爸爸住在主屋,她由嬤嬤陪著,住在右翼。地方清淨,小溪很喜歡。

  在洋樓不遠處的草坪小溪看見了父親。

  戰凌正一臉嚴肅地和幾個男人在商量著什麼,每個人的表情都很凝重。

  很少看見父親會出現在自己的小樓前,小溪心裡一喜,可是當大眼轉向戰凌的手時,小溪的眼中有了一絲恐懼。

  戰凌手中拿著粗重的鐵鏈,他看向小溪,複雜的情緒頓起。不想讓女兒過多地看見自己本來的真實面目,於是揮退了弟兄  。

  「小溪,以後好好呆在屋子裡,不許到處亂跑。」

  戰凌學不來溫情,他和女兒分離了這麼多年,做了三十幾年的冷血暴徒,在父親的鐵血教育下,他根本無法體會親情,不知道如何對待這個女兒。

  小溪無助地揪著麻花辮,牙齒把下唇咬得死緊。多麼渴望父親的愛呵,可她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父親從眼前走開。

  沮喪仍在心底,小溪心不在焉地爬上樓,根本沒有注意臥室的門是虛掩的。

  小溪倒在柔軟的床上,心思還沒從父親的身上轉過來。

  浴室裡傳出聲響,小溪以為是嬤嬤。她打開浴室的門,怔住了。

  野獸!小溪在心中驚叫。

  浴室裡到處都是血,男人背靠牆壁,蓮蓬頭被打開,水順著蒼白的臉滑下,他面無表情地看著呆住的小溪。黑玉般的眸裡殘存著幾絲血紅。

  他似乎全身都受傷了,血很濃,即使被水沖刷過,也依然可見那深重的紅。

  男人的皮膚很白,那種白不是天生的,像是長時間不接觸陽光所致。黑色的襯衫,黑色的仔褲,襯托出他異樣的白。

  他深冷的眸被臉色的蒼白映出清冽的光,彷彿可以傷人於無情。

  小溪完全怔住了,她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尖叫?然後招引來戰家的人?那他的下場一定很慘,她不要。

  救他嗎?小溪再次看向男人的傷口,血仍未熄。他為什麼不按住傷口呢?

  休泊再次看到了她,戰凌的私生女。

  小小的身上穿著雪白的洋裝,清秀的臉,嘴唇那抹鮮紅最是吸引人。兩根黑黑長長的麻花辨,大大的眼睛一點心事都藏不住,她怕他卻又想救他!

  她救得了他嗎?救得了嗎?

  戰休泊嗤之以鼻,他向她伸出巨大的掌,「過來。」

  小溪怔愣住了,看著他堅持的臉,那份流於身體之外的氣質迷惑了她。

  小溪咬咬嘴唇,小步地挪過去,「你,是,誰?」

  小溪一字一頓,說話仍有些吃力,是那次事故的後遺症。

  戰休泊的大手握住了小溪的手,緊緊的。

  她抬眸,覺得顫抖,他開口,鮮紅的唇撇開一抹笑,是那種冷到骨子裡的笑,「戰休泊!」

  「叔叔!」小溪驚呼。

  他幾乎要把她的掌捏斷了,臉上是凶狠:「我不是你叔叔,你沒資格叫我叔叔!」

  小溪受傷了,滿滿的傷害幾乎溢出漾著水光的眼眸。

  戰休泊視若無睹,就在那一刻,他從冷漠中跳閘,眼睛染上妖紅。他開始急促呼吸,傷口的鮮血大量湧出,混著蓮蓬頭的水,四處流竄。

  眼睛狂亂地直盯著小溪,他大口大口地呼吸,小溪害怕極了,手已經痛得麻木,看著眼前顯然陷入某種情景而無法自拔的男人,小溪開始退縮。

  戰休泊覺察出了小溪的害怕,他努力控制自己。

  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他把她推到門外,「去,去把戰凌帶過來。」

  他的臉痛苦地扭曲在一起。

  小溪仍有些猶豫,休泊猛地把她推倒在地上,怒吼著,「快去!」

  他重重關上浴室的門,小溪只聽見裡面傳來巨大的響聲和叔叔痛苦壓抑的吼聲。

  小溪風也似地跑了出去,不知道為什麼,她的心酸了。

  小溪邊哭邊跑地帶著戰凌和幾個戰家的男人來到浴室門前,戰凌有幾分肅重和緊張,他拔出槍,把手中的鏈子扔給其中一個男人  ,他做手勢讓小溪離遠點,然後向同伴門點點頭。

  小溪沒有走得太遠,她看得清一切。看見爸爸拔出了槍,她的心都跟著提到喉嚨口。心裡怪異的感覺更加明顯,她緊張地觀察著眼前的一切。

  幾個男人做好了包抄的姿勢,一個男人首先踹門而入。

  門開了,戰休泊本是面牆而立的身體立轉,眼睛血紅著,沒有一絲情感,潮濕的發甩出一片血水,他凶狠地笑。

  小溪看見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只覺得小叔叔是在對她笑,那笑野蠻地沒有一絲溫暖,可以讓她的心凍結。

  首先踹門而入的男人立刻動作起來,握起的右拳就要擊上休泊胸膛上的傷口,他硬是頂了下來,修長的雙臂卻鬼使神差般地繞到敵人的腦後,掐住了男人的脖子,臂膀上的肌肉奮起,「喀嚓「一聲,男人歪下了腦袋。休泊猛地把屍體扔向其中一個圍攻他的男人,趁男人被迫接住屍體之際,休泊舉起身旁一把木椅,重重砸向男人。煞時,斷裂的木頭橫飛,有幾塊甚至沒入休泊的臉上,很快沁出大量的血。

  戰休泊再次站起身,歪歪脖筋,骨頭「碴碴」作響,血纏繞著他,狹小的空間裡翻湧著血臭,他高抬起臉,陶醉般瞇眼細嗅。

  「該死的,戰休泊,你給我醒醒,你的任務已經完成了,快點給我醒過來!」

  戰凌舉起槍:「再不醒過來,休怪我不顧兄弟之情!」

  戰休泊猛地張開眼睛,薄薄的唇角似笑非笑。

  「戰凌,只要你敢,就來吧!」戰休泊狂妄地笑。

  他是個完美的殺人機器,戰家最棘手的任務全部由他執行,只是,這殺人機器有個巨大的弊端,一旦戰休泊殺人殺到眼紅,他就會失去控制,哪怕是戰家人,他都照殺不誤。

  這個人根本就是個孽障,殺起人來六親不認的孽障。

  今天他出的是個大案子,殺了多少人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了,身體上傷痕纍纍,頭腦也開始放任自己。

  天知道,如果小溪晚走一步會有何種可怕的結果!

  戰休泊知道戰凌不敢怎麼著他,因為戰御剛那老頭不准,他支撐著自己回到戰家,找到最近的一棟樓,沒想到卻是戰凌私生女的房間。

  那個一折就會斷的十二歲小姑娘!

  那鮮紅的唇,純潔的大眼睛,再次見到她,他才知道她是多麼地純潔美麗。

  這一次,他沒有放任自己,他不想傷害她。沒有理由,就是不想而已。

  「戰休泊,別以為老爺子向著你,我戰凌就不敢動你。你不但殺外人,現在連戰家的人你都動,孽障!」

  戰凌這輩子都是完美的,除了范德賢那個女人。可那是命,他認了。但偏偏現在又多出了一個戰休泊!

  一個不受任何人控制的野獸,只要他想殺人,父親根本就不會去阻止。

  他明白父親的心思,可他不甘!

  戰休泊沒回話,壓抑不下的兇猛怪獸又在身體中作亂,他撕扯出一抹猙獰的笑,異亮的眼睛定定地看向浴室外的某一點。

  一個男人看出他的分心,矮下身來,想出其不意地攻擊休泊的下盤。休泊吃痛地跪下身體,可那男人也沒得意多久,休泊飛快地從腰間拔出刀,見人就砍,男人驚叫著退出身去。

  休泊用刀支撐著自己遙遙欲墜的身體,戰凌走進他身前,槍頂在他的腦袋上。

  休泊一點一點地抬起頭,那張野的模樣像是剛從地獄中爬起的浴血魔鬼!

  戰凌的身體遮住了戰休泊的半張臉,只剩下一隻黑玉般的眸在燃燒,那驚心動魄的美麗讓小溪害怕,一種毀滅的美。

  兩兄弟對峙著,旁邊的人死的死,傷的傷。

  一分鐘,兩分鐘,三分鐘,……

  小溪的心緊窒。

  戰凌覺得夠了,就示意一個男人用鐵鏈捆綁起休泊。

  休泊沒有動,由著那人動作。當男人把手伸到休泊胸前繞鐵璉的時候,他突然雙手交叉,卡住男人粗壯的脖子,把他活生生地從背後翻到身前。

  戰凌及時躲避,男人被重重甩到牆角,電光火石間,槍響了,戰休泊冰冷地笑了。

  他緊鎖住小溪的視線,小溪不由自主被他控制,無力逃脫。

  噴出一口鮮血,戰休泊緩慢倒下。

  這場驚心動魄的兄弟相殘也終於拉上了帷幕。

  那是小溪第一次見到戰休泊的情景,每次想起,都會心攝於他的詭蠻。

  風捲窗簾,淡淡的藍在黑夜中翻滾。月光滲進窗內,照在少女粉白憐人的睡臉上。

  男人坐在地上,靠著女孩的床抽煙。

  休泊瞇起眸,看著窗外的星空,看著溫潤的月光,眼中閃過一絲陰霾。

  轉過臉去,看著小溪倔強著背對他的方式,幾不可聞地歎息。

  想著小溪稍早在書房中淒厲地哭喊:

  「為什麼——為什麼——,我是小溪啊,我是爸爸的女兒啊,叔叔為什麼不承認我?為什麼?」

  那眼底的純真和絕望,那轉身時決絕的姿態,讓他的情緒幾欲脫韁。

  為什麼?呵呵,問的好,為什麼呢?

  休泊吐出一口煙,任煙霧在眼前裊繞,思緒翻飛到從前。

  那一次,戰凌沒有殺他,修養了兩個月後,他恢復了身體。

  戰御剛無法對他的凶殘坐視不理,雖然戰休泊素來作風如此,可畢竟殺了自家人,這在家族裡來說是大不逆。家法處置是免不了,可戰御剛深偕這個私生子是個不可多得的殺人工具,留下來利顯然大於弊。

  所以戰休泊自然死不了,傷好後,他要求戰御剛讓他搬到主屋的右翼,條件是,他盡力控制自己,不再犯狂殺人。

  戰御剛允了他,左翼住的皆是女眷,本來把戰休泊囚在那裡就不合適,主屋對於一個私生子來說,是根本不可能踏進的聖殿,右翼是再合適不過。

  戰凌卻不敢馬虎,知道父親做了決定就沒有更改的道理,他只得叮囑嬤嬤多小心,他怕戰休泊仍記恨他給他的一槍,他哪裡想到戰休泊的狼子野心,意不在酒,而只在他鮮花一般的小女兒呢?

  小溪壓著嗓子細細地咳嗽了幾聲,拉回了休泊的思緒,捻了煙,他站起身。

  俯下身,他看著小溪頓時抖縮的肩膀,怒氣襲上心頭。

  有力的巨掌握住她小小的肩頭,逼迫她翻過身來,她倔強著,可仍抵不過他的力氣。

  月光打在她淚痕交織的臉上,怒氣頓消,心疼一股腦兒地蔓延上心頭。

  鮮紅的唇咬著枕巾,無聲地抽噎,淚水在白玉般的小臉上縱橫交錯,她無辜地看著他,像個被主人拋棄的可憐小動物,小小的身體微微顫抖著,對他的害怕和渴望在眼底無助地糾纏。

  戰休泊無聲地投降了,他把她抱起來,寬廣的胸懷包住她整個嬌小的身子。

  小溪僵了一下,心底還是有小小的脾氣。可男人的臂膀太堅持,她掙扎不開,只能軟弱地再次回歸他的懷抱。

  小溪蜷在休泊的懷裡,心底響起小小的歎息,那熟悉溫暖的清冽味道讓她更深地吸了一口氣,嘴巴彎起純真的淺笑,回想起叔叔曾經和自己住在一起的情景。

  休泊剛搬進右翼的時候,小溪並不知道。畢竟這小樓中的房間仍是很多的,小溪的生活作息很簡單,幾乎不出門,只呆在自己的臥室中看看書,等到嬤嬤叫她去吃飯,她才下樓。要不就是去看看小狗家家和它的爺爺。

  那一天,天氣不是很好,小溪依著靠枕看書,一會兒,風刮了起來,一會兒,雨又下了起來。小溪手中的書漸漸滑下床掉在地上,終於小溪歪著小腦袋,睡了。

  不知過了多久,小溪被一聲巨響驚醒了。

  睜著泛困的眼,小溪開始找尋聲音的來源。

  「碰」又是一聲巨響,小溪抬起了腦袋,狐疑地看著天花板,好像是閣樓。

  身上起了層雞皮疙瘩,身體不受腦袋的控制,小溪向閣樓走去。

  閣樓的門虛掩著,劇烈的響聲隨著小溪的靠近愈加巨大。

  他又失控了,戰休泊控制不了身體中血液的奔湧翻騰,嗜殺的怒氣全往大腦裡沖,他隨手可拿的東西都被他破壞怠盡。他必須努力克制自己。

  他一定要克制自己,他知道的。這情況確實愈演愈烈,縱使戰御剛不逼他克制,他也會自行克制的。無法控制自己,這是個巨大的弱點,現在的自己沒有擁有弱點的權利。

  門邊有微小的聲響,戰休泊瞇起陰騖的眼,找死。

  小溪便那樣出現在他的面前,忐忐忑忑,潔白的牙齒緊緊咬著鮮紅的唇片,眼睛裡全是緊張和恐懼。

  小溪看看周圍的一片狼籍,再看看叔叔血紅狂野的眼眸,知道叔叔又和上次一樣,要犯狂了,直覺的她就想轉身跑出去叫爸爸來,可是……

  可是……

  小溪遲疑地轉過小小的身子,猶豫地望著陰鬱的戰休泊。

  休泊努力壓下身體中再次翻滾的猛獸,知道自己又快控制不住了。

  他怒吼:「給我滾出去!」

  他深吸口起,背過身去。

  眼前開始出現血浪交織的模糊,他知道自己快要到達控制的邊緣了,他……會傷了她。

  他幾乎是立即地再次怒吼起來,「滾出去,隨便你去叫誰,馬上給我滾出去!」

  小溪嚇得就要轉身去叫人來,可是踏不出兩步,小溪又再次遲疑了。

  心中仍是害怕的,可是……可是……

  小溪緊咬著唇,她做不到,如果叫來爸爸的話,叔叔一定又會像上次一樣,一定會再次被爸爸打傷,說不定爸爸這次不會再手下留情,說不定叔叔這次,這次會死掉!

  小溪頓住了腳,她心軟了。

  轉過身,小臉上是一片堅毅,她相信叔叔是不會傷害她的,上一次,上一次叔叔不是讓她去叫爸爸嗎?他一定是在用另外一種方式在保護她。

  該死,模糊的視線中看見小溪的身影,這女孩竟然沒有跑!

  戰休泊的心中燃起一點火苗,是什麼,他抓不住也理不清。腦袋抽痛著,不行,她再不走,他會殺了她的,休泊顧及不到手中的力道,他只想推開那想向他接近的女孩。

  小溪被猛烈地推開,她驚呼了一聲,小小的身體撞到了牆角。

  好痛!小溪蜷起了身體,背上火辣辣的。可是她顧及不了那麼多,叔叔似乎想跑出去了,不可以的,小溪在心中驚叫著,叔叔會失控殺人。

  小溪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勇氣,細小的雙臂緊緊拖住了戰休泊的雙腿。

  戰休泊怒極而吼:「放手!」

  小溪仰著小臉,吃力地說:「不放,叔,叔別,別出去!」

  戰休泊的臉野蠻而又狂亂,想要全面毀滅的慾望在血液中驚爆。

  他妖紅著眼睛,掐住小溪纖細的頸子,眼睛裡的神情不再是克制。

  那地獄似的的表情讓小溪顫抖,可她仍固執地握緊了小手,努力去忽視頸項上的迫力。

  「瞧瞧你,小花一樣的小溪,一折就會斷的小溪,今天就要毀在這裡?」

  出口的話輕得仿若一縷風,動作卻愈加凶狠。

  小溪沒有力氣掙扎,那只巨大的手像是一把炙燙的鐵鉗,鮮紅的小嘴努力張大,想要多呼吸一點氧氣。

  眼睛裡的淚珠像串一樣掉落,看著叔叔扭曲凶狠的臉,小溪莫名地湧上心疼。

  「叔,叔,出,出去會,會被爸爸打,打……」

  小溪努力地向休泊伸出小手,她驚見休泊眼角的淚。

  休泊閃了神,看見手掌中那花骨朵兒一樣的蒼白小臉,呼吸緊促,伸出的細白的手臂,不是掙扎,不是推拒,而是救贖的姿勢。

  心底劃過沒來由的心痛,他狼狽地收回手,握緊了拳頭,十指作響。

  再次看向那頹軟在地上的細小人兒,脖頸上清晰可見的青紫,戰休泊一拳擊在牆壁上。

  有多痛,他已經沒有感覺,再痛也壓制不住心底想要毀滅一切的慾望。

  小溪驚呼了一聲,跌跌撞撞地跑來,拉扯住休泊欲要再次襲上牆壁的拳。

  休泊低下了頭,看著無言乞求的小臉,眼睛裡閃過複雜的情緒。

  「叔叔,叔,叔——————」

  休泊閉上眼,感覺身體中又有另一股衝擊襲來,知道趕不走這脆弱又固執的小人兒,他抱起她,倚牆而坐。休泊把小溪緊緊抱在懷中,巨掌把小腦袋壓向厚重的胸口,小溪只能用自己細弱的雙臂環住他的腰。

  他咬緊牙關,抵禦那不停向大腦衝擊的滾滾血流,抱緊懷中的小人兒,右手摸索著衣櫃最下層的抽屜。

  小溪感覺到了身下軀體肌肉的緊繃,感覺到叔叔沉重壓抑的呼吸就在耳邊響起,她整個兒嵌進休泊的懷裡,他的頭埋在她的頸側。

  手掌握緊了,不行。

  戰休泊的鼻息間沖斥的全是小溪身上的茶香,可這清冽的香仍無法壓抑腦中欲逞兇的猛獸。

  聽到耳邊傳來痛苦的悶哼聲,小溪僵住了身體,右手掌是什麼如此粘稠而溫暖?小溪緩緩低下了小臉,臉色倏地轉白。

  「叔叔!」

  小溪驚呼,戰休泊為了怕自己會失去理智傷害到她,竟用匕首刺進大腿以此來保持清醒!

  淚水立即湧出了眼眶,小溪看著休泊。

  臉色蒼白,可依然鮮紅的薄唇正扯出一抹牽強的笑,小溪顫抖著手,小心翼翼地想要碰觸那傷口,卻又怕弄傷了休泊,貝齒緊咬著下唇,大滴大滴的淚珠從眼裡滾出,滴落在休泊張開的大掌中。

  休泊心底的弦繃了一下,盯著手掌中漸漸聚集的淚,晶瑩剃透,再看看那梨花帶淚的小臉,他再次把她緊擁在懷。心底有騷動,他不能置之不理,那騷動究竟是無法控制的想要毀滅的慾望還是其他的什麼,他分不清了。

  小溪似乎感覺出叔叔由心而透到身體的騷動,她怕叔叔再傷害到自己,鼓足了勇氣,她稍稍掙開休泊的懷抱,用細弱的雙臂環住了休泊的頸項。

  她跪坐在休泊的雙腿中間,挺直了小身體,緊緊,緊緊地擁抱著休泊,柔軟的小臉被休泊輕輕地按在頸側,小溪低低地安撫著他,用自己所能知道的所有的語言,安撫著一個會殺人成性的叔叔,也安撫著一個為了保護她而寧願傷害自己的男人!

  休泊的心漸漸變得平靜,有一棵小小的種子在心的最深處種下,在兩個人都不曾防備的時候,慢慢的,它遇風便長,似乎想要發芽,茁壯,直到鬱鬱蔥蔥,直到覆蓋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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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24 00:07:10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這次突發事件後,休泊並未和小溪熱絡起來,兩個人見面的機會很少。在人前,休泊對小溪幾乎是視而不見。每當多看見一次休泊冰冷的眼神,小溪的心就縮緊一分,小溪感受到了他冷漠的隔離,看見他,她就會害怕。

  小溪每天都縮在自己的小房間裡,靜靜地等待著開學。

  只要開學了,她就可以暫時地離開這裡,住到學校裡,也許會認識新的小朋友。頰邊露出淺淺的酒窩,小溪在沉入睡夢前,想著開學後的種種,有很多的快樂,可快樂的後面,不知道為什麼,竟有著小小的不捨。是什麼呢?不捨什麼呢?

  任是想破了小腦袋,小溪還是想不透,好笨的腦袋兄。

  嗯,一定是不捨得爸爸啦,嬤嬤啦,家家啦……嗯,一定是這樣的  ,打了個小小的呵欠,小溪沉入了夢想。

  「媽媽,媽媽別丟下我!」小溪又糾纏在昨日的夢魘中,她看見在醫院中醒來的孤單單的自己,看著在眼前不停閃動的銘光燈。

  身體好一點的時候,警官叔叔就來不停地問著她一些奇怪的問題,她很害怕,只想著要快點找到媽媽。

  她記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只知道腦袋上纏著層層厚厚的紗布,每當陰天的時候,傷口就隱隱做痛,醫生說由於壓迫性的外物重擊,傷害到腦神經,間接地會影響她日後的生活,可能還會留下後遺症。

  那個時候,小溪看見了母親眼中的退縮,小溪的心也跟著瑟縮了一下,那是媽媽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出現在醫院中,沒有幾天,爸爸就出現了,心本該是歡樂的,可是爸爸那無形中散發的隔離和冷漠,讓小溪退縮了。

  等到傷好的時候,小溪在家裡最後一次見到媽媽,范德賢快速地收拾著小溪的東西,她壓根兒不想見到戰凌,若不是這死囡仔在家中誤殺了人,鬧得上了社會版頭條,又落下了腦病,她根本不會讓戰凌知道小溪的下落。

  她知道戰凌捨不得傷她,可戰御剛就不一定。她懼到骨子裡的還是那個一直隱身在戰凌身後的戰家老爺子,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老妖怪!

  范德賢說盡了一切,給小溪繪畫了一幅美好的未來圖,小溪雖然不捨母親,但終究還是跟著戰凌走了。可千算萬算什麼都算盡的范德賢這一次卻難逃殺身之禍,戰御剛仍是派人「作」掉了她。

  戰凌直到死也不知道父親派人殺死了自己深埋在心底的女人,直到死。

  這個家是那麼冰冷,小溪惴惴不安,她好想媽媽,為什麼,為什麼媽媽要對她說謊呢?

  「媽媽,媽媽……」

  小溪無意識地在床上翻著身體,淚水從緊閉的眼角滑落。

  黑暗中,一聲歎息幾不可聞,男人粗糙的掌撫過那被淚水浸潤的小臉,指尖接下那滾落的淚。

  這小人兒像是用水做的!

  再次歎息,休泊抱起了翻滾中的小溪。

  躺上床,休泊讓小溪趴在自己的胸口,拿起薄被蓋住兩人的身體,他緊緊纏住小溪,不讓她亂動,小溪被壓制著,小嘴無意識地咕噥了一會,便自動自發地蠕動著身體,找了最溫暖舒服的姿勢,睡去了。

  好溫暖呵,像是一片一片的溫暖的羽毛,輕輕地把她包裹住,嘴角綻開兩個小小的梨窩,小溪在睡夢中笑了。

  休泊深沉的眼中有火焰在燃燒,他仿若知道了點什麼,想起了點什麼,最後他的眼神轉為深思,也許他也開始承認了一點什麼?

  鮮紅的薄唇咬了下那咕噥著的小嘴,嘴角勾起妖野的笑。

  深沉的夜幕像是藍色的絲絨,一道蜿蜒的閃電劃開了世界,霹靂的亮光和凶沈劃過了窗口,驚醒的女孩呆楞地看著男人複雜炯亮的眸。

  那兩顆黑玉般的眸,瞳孔裡有兩把極亮的紅在肆意蔓延,女孩開始感覺自己要被燒著了,可是身體這樣無力,她要怎麼逃呢?

  只能等待著他的顛覆呵,顛覆這流轉於浮世之上的禁忌!

  他是叔叔呀,她要怎麼逃呢?

  時光無論再如何交錯,時空無論再如何轉換,她都只能呆在他的懷抱。

  休泊的唇彎起一抹幾不可見的笑,無論是十二歲的小溪,還是現在十六歲的小溪,他的懷抱都是她唯一的歸處和宿命!

  看著陷入沉思中的小溪,休泊更緊地擁住她。

  本是縮在屋角毛毯上的牙牙,模糊地從睡夢中抬起了頭,有靈性的眼睛瞄了瞄男女主人一眼,便意興闌珊地趴下了大腦袋。

  牙牙是在家家死後,休泊送給小溪的禮物。

  呆呆的小溪竟然把幼小的牙牙當成了貓咪來養,儘管嬤嬤和戰凌都警告她,牙牙是凶狠的豹子,小溪還是固執地堅持己見,戰凌死後,牙牙就成了小溪精神上的支柱。

  戰凌死後,戰御剛終於看見了戰休泊的存在,讓他搬進了主屋。從某方面來說,這也是造成他和小溪生疏的重要原因之一。

  小溪那麼愛牙牙,現在卻要把牙牙還給他?

  戰休泊聽了怎能不發怒?

  休泊挑指捏起了小溪的小臉蛋,拉回了她的心思,小溪看向休泊。

  「為什麼要把牙牙還給我?」那口氣可沒有一點善意。

  小溪有點懦弱地縮了縮肩膀,純潔的大眼睛濕濕的,她被迫吃力地仰著小腦袋:

  「叔叔,為什麼,為什麼不,不承認小溪呢?叔叔,也會殺了小溪嗎?」

  小溪的眼圈紅了,一想到有這種可能性,小小的心就緊緊地縮了起來。

  「不許再叫我叔叔!」

  休泊咬著牙瘖啞地低吼,小溪又縮回了自己的殼裡,晶瑩剃透的大眼向休泊無言地控斥著傷害。

  休泊第一次承認了自己的無能為力,在人前,他強迫自己冷酷地對待她,他成功地做到了,現在小溪只要一看見他就像老鼠見了貓一樣。所有戰家的人都知道,戰休泊很討厭這個侄女,包括小溪最親的嬤嬤  。

  嬤嬤甚至以為休泊之所以把牙牙送給小溪,是懷了鬼胎。

  他不能不這麼做,他不能有弱點。

  別人怎麼理解是一回事,可對於當事人小溪來說卻又是另一回事情。

  那駑鈍的小腦袋瓜只能想到一個解釋,叔叔是喜怒無常的!

  小溪問出這樣的話,對於休泊來說,他無法諒解!

  那紅了的眼圈,皺在一起的小小鼻頭,怎麼看怎麼讓他生氣!

  小溪看著叔叔,猜想著他一定又會生氣,一定又會露出那種嫌惡的表情,光是想,小溪的胸口就窒了。

  休泊看著她作繭自縛的小臉,再也不想壓抑心中奔騰的渴望,他勾高那巴掌大的小臉,四片鮮紅的唇緊緊貼在了一起。

  小溪瞪圓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

  叔叔,叔叔在做什麼?

  勾挑的舌,所到之處全是誘惑,火花在交接的唇齒間四溢。休泊的吻很曖昧,很溫柔,他存心引誘小溪向深淵中墮落。

  小溪不能不抗拒,這……,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小溪想推拒,想躲開那無處不在的濕熱誘惑。心兒跳得太快,小溪慌了,她開始拚命地掙扎。

  休泊不肯放手,有力的雙掌握住那細瘦的肩頭,頑固地將這個不道德的吻進行到底。

  夠了,是的,他覺得夠了。

  沒道理這華麗的聖宴該缺少女主角,他就像是個隱在黑暗中的怪獸,對自己心儀的獵物垂涎三尺卻不敢有絲毫的舉動。

  他的小溪夠大了,他的小公主該睜開那雙不解世事的純潔大眼了。她該和他站在同一戰線!

  這次叔叔的唇停留的位置不再是額頭,不再是每次噩夢後額上那一個安慰的吻,她不要這樣啊,這究竟是怎麼了?

  叔叔這麼做是不對的,沒有任何人會這樣親自己的侄女的!

  休泊緩緩張開陰騖的黑眸,他緊盯著小溪慌亂閃躲的眼眸,不讓她的眼光輕易逃跑。

  我不會放過你的!不會!

  小溪不懂那雙眸中燃燒的是什麼,可是她感覺到了他的意志,他的堅持。

  單純而遲鈍的腦袋再也裝不下這許多驚嚇,小溪妥協了。

  羞澀的舌頭被糾纏著,那樣禁忌而火熱的烈火,在他的口中燃點了火種,肆意蔓延到她的口中。

  吻不再溫柔,休泊吻得凶狠,幾乎要把小溪的唇吃掉才甘心似的。小溪早已迷失在火烈喘息中,腦袋自動罷工,只能跟著那把決意要把她引燃的火眼燃燒,燃燒,直到化為灰燼。

  休泊終於停了下來,喘息甫停,他便把那張嫣紅的小臉按到了胸口。

  「叔……」

  「小溪,我的小溪,以後不許叫我叔叔。我早說過的,我不是你叔叔。以前不是,現在不是,以後也永遠不可能是。」

  「可……」你是我的叔叔啊!小溪不敢說完這句話,因為休泊按住了她的唇。眼睛裡有警告的意味。

  休泊捧起小溪的下巴,「小溪,這個世界對於我來說,只剩下了兩個人。你,我。再無其他。無關道德,無關倫理。」他憐惜的指輕輕撫摩著小溪光潔的頰,嘴角勾起淺笑,「不要去動你的笨腦袋瓜,要用這裡」休泊伸出寬大的掌,覆蓋小溪的胸口,「也許一切早已安排就緒,只等待著你來看清。」

  小溪不懂,休泊知道。可這些都不重要了,只要小溪跟著他,拋開一切跟著他。

  他們其實同屬於一個世界,在用各自的方式表達著對這個所謂的道德社會的背叛。小溪的純真善良,和他的狷介是那樣的不同,兩個極端,卻又是那樣地相互嵌合。

  他的小溪其實也是個固執的小傢伙呢,只要她認定了什麼,她會一直堅持下去的。

  不,不,這一切都是不對的。小溪知道她和叔叔犯了罪,剛剛的吻是那麼激烈,熾熱的溫度和味道還在她的唇瓣上沒有離去,她知道那不是個簡單的親吻。

  不是每個噩夢後,叔叔溫暖的不帶任何曖昧感情的撫慰的吻。

  心還在跳個不停,小溪不知道要怎麼想,往哪裡想,一切都亂了,小溪找不到出路。

  叔叔的話,不懂,眼前的一切,不懂,以後該怎麼面對叔叔,不懂!

  捧在手掌中的小臉,有慌亂,有迷茫,有害怕,有不解。可柔嫩的雙手仍在看不見的角落抓緊了休泊的衣角,身體會不自覺地依靠向那強壯寬廣的胸膛。

  淚珠從眼角滴下,在半空中以絕美的姿態墜落。

  「牙牙永遠是你的,我所做的一切不許你去質疑。」

  休泊撫過小溪的一縷髮絲,「小溪,別再叫我叔叔了。或許血緣上我們是,但血緣代表不了什麼。我們同被自己的血親背叛,究竟該信奉什麼呢?血緣嗎?」

  小溪看見了休泊眼中一閃而過的傷,心揪了一下,她縮回了休泊的懷中。

  「可,你是,你就是我的叔叔呀!」

  他怎麼會忘記這個小女人有多固執呢?

  「那剛才的那個吻代表了什麼?我們犯了不倫的罪,這是你要告訴我的嗎?」

  「這,這是不對的!你是我,是我的叔,叔」

  「叔叔?」休泊粗魯地捏起小溪的臉,「對!在血緣上我是你的叔叔,可站在男人和女人的立場上,我是你的男人!」

  「叔叔?!」休泊蠻橫地吻上小溪的頸子,烙下了一個青紫的吻痕,「叔叔會對自己的侄女做這樣的事情嗎?」有力的雙手不受控制力道地撐起了她纖細的腰,讓她纖細的雙腿圈住他窄勁的腰,「叔叔會對自己的侄女有這樣的狂熱慾望?」

  小溪嚇白了臉,鮮紅的唇囁嚅著:「痛,痛,叔,叔,痛!」

  「說了別叫我叔叔!」

  休泊暴怒了,小溪被推倒在地。

  龐大的身影背著月光,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小溪害怕地縮緊了身體,蜷起雙腿,環起雙臂抱緊自己。

  「要到什麼時候你才能看清自己的心呢?」

  那聲音像是歎息,又多加了份淡淡的無奈。休泊轉過身,拉開門走了出去。

  月光打在小溪佈滿淚痕,慘澹無神的小臉上,半晌,她才反應過來,看著敞開的門,有股冷風吹進,她瑟縮了一下身子,口中喃喃著:「叔叔,叔,叔……」

  抬起迷茫的小臉,小溪的心亂極了,她和叔叔怎麼會變成這樣呢?怎麼會?

  「這次的任務事關重大,是戰家成敗的關鍵。戰家現在面臨的局勢很危險,休泊少爺剛登上族長的位子,各方都虎視眈眈,無論是戰氏的死敵還是警方都不可小覷。」

  休泊舉手打斷了老江的話,他轉過身,雙眼不帶一絲感情地瞥過戰家諸位高級精英,「完不成,兩個下場,家法或者戰家的追殺令,自己挑一個。戰家的各位少爺小姐也不會有特例!」陰騭的眸子特意在戰四的身上停留了一會。

  戰四看出戰休泊的用意,嫵媚一笑:「我說弟弟,何必如此呢?既然對自己這麼沒信心,乾脆直接從這個位子上下來換人來當好了,借刀殺人?我怕你最後多行不義,反而自弊!」

  「放肆!」戰夫人由嬤嬤攙扶著走進來,「小四,休泊現在是族長,不許無理!」

  戰四無可無不可地冷笑了聲,哼,敢情是來巴結了吧!

  戰夫人如同往常一樣正要落座於上位,但身子還沒落定,戰休泊就發話了:

  「戰夫人是否該迴避一下,畢竟這可不是家族聚會!」

  聲音很淡,可就像是一枚炸彈引爆在看不見的地方,屋子裡一時靜了下來。

  戰四邪媚地撇唇,老太婆也會有今天?

  戰夫人僵住了,戰家有族訓:「內室不得干政」。若不是戰御剛死後暫時沒有合適的繼承人,她是不可能代理戰家那麼一段時間的,現在戰休泊正式做了族長,她確實沒有立場再參與議事。

  可,她以為戰休泊至少會……

  嬤嬤可見不得老夫人如此受氣,她站出來,「休泊少爺根本不該說這樣的話,怎麼說夫人都是你名義上的母親!」

  「母親?」休泊冷笑,「一個母親會把自己的兒子關起來不讓族人知道?一個母親會讓丈夫對待自己的兒子像對待一條狗一樣?一個母親會忍心看著自己的兒子因為沒有完成任務而被施以殘忍的極端體罰?我不是戰凌,別說這麼可笑的話!」

  嬤嬤啞然了,確實。戰休泊是整個戰家歷史上最完美最凶狠的暴徒,他之所以能做到如此地步和他從小所受的殘酷訓練是一脈相承的。在戰凌死之前,他是戰家的一個影子,一個不可提起的禁忌。

  戰夫人背過身,雙手握成拳,「休泊,戰家局勢不穩,只要你有能耐把戰家的家業整個穩定下來,我就無話可說!」

  言下之意,戰休泊根本沒資格指責她的不是。

  「夫人千萬小心,口舌之禍往往更是害人!」江叔連忙提醒道。

  戰夫人神情複雜地看了江叔一眼,歎了口氣,領了嬤嬤離去。

  「戰休泊,你真夠本事,連大娘都不放過!」戰四挑著蓮花指,肆無忌憚地坐在沙發上挑釁地看著休泊。

  戰休泊撐著她身前的玻璃桌壓下身來,高挺的鼻樑幾乎觸到了戰四的唇,「我要是你,最好閉緊嘴巴,趕快執行任務!」

  曖昧的氣息在兩人鼻間流竄,戰四不可能看錯他眼中的邪惡,百無禁忌的邪惡!

  孽種!

  戰四拉開距離,心竟然有幾絲顫抖,那男人的眼睛裡沒有一絲溫度,是那種冷到極點的邪惡,超越了殘忍,超越了人類的溫度。

  是野獸!

  戰休泊滿意地看見她眼中片刻的閃神,站起身來,「雖然我很願意相信大家,可是一個不爭的事實卻明顯地告訴我,我們中間出現了內賊!」

  此話一出,眾人一片嘩然。

  休泊揚起手,江叔立刻把資料拿過來,巨大的螢幕牆也亮了起來。

  戰休泊把手中的資料全部扔在桌上,「戰家出現了內賊,代號『毒姬』。老族長死之前,她就已經開始活動了。牆上顯示的是她多次搶貨的資料,大家可以好好研究一下,以免失手要接受家規處置!」

  他意有所指地看向戰四,「這樣總在後面做手腳,實在成不了大氣候  。」

  戰四冷笑,優雅地起身,「說的是!如果是我,我一定會轉到明處來!」

  挑釁十足,有意思。戰休泊喜歡這遊戲。

  眾人一臉疑惑,看族長的表情,難道這個「毒姬」是戰四嗎?那,可真要小心了。

  「少爺,嬤嬤剛才來說,小溪小姐失蹤了。希望少爺派些人……」

  「滾出去!」戰休泊沒有表情地呵斥了不識相的下人,轉過身來,依然專注於牆上的資料。

  恐怕是要趕盡殺絕吧,戰四眼中閃過狡媚,連老大唯一的女兒都不放過,那小白癡成得了什麼事情,要這樣無情?

  眼神再轉過的時候卻發現本是佇立在牆角的阿爵卻悄無聲息地出去了,眼神再轉回到戰休泊的身上,沒有絲毫的破綻。

  阿爵向來不離戰休泊的身呀!心頭襲上懷疑,還有什麼是她不知道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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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24 00:07:29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小溪猛地坐起身,天,發生了什麼事情?意識慢慢回籠,小溪漸漸想起一切。

  她一心只想逃離和叔叔之間曖昧糾纏的局面,下定決心要離家出走。無奈平時被戰家保護地太好,連最基本的交通常識都不懂,不但迷了路,還被「人蛇」販子盯上。

  後頸一片酥麻,顯然是麻藥的後勁。小溪揉著後頸,心裡開始惶恐起來。

  「你醒了?」

  小溪嚇得差點掉下床,循聲看去是一個陌生的男人。

  「你別怕!我不會傷害你的!」

  男人坐在較遠的沙發內,看上去蠻有些英氣。小溪莫名地就是不害怕了,反而產生出一種說不出的安全感。

  「你,你是誰?」

  男人覺察出小溪說話的方式有些不自然。

  「此處是警方的臨時庇護所,我叫閔巖,高級警官。你被『人蛇』販子下了迷藥,警方盯這個人蛇集團很長時間了,你是暫時被解救出來的受害者之一,現在你已經安全了,但在沒聯絡你家人前,你都必須呆在這裡。在整個事件完結後,希望你配合我們,做我們的呈堂證人!」

  「啊?」小溪一時還扭轉不過目前的局勢,天,似乎是電視裡才有的情節呢!

  「你多大了?」

  「十,十六歲!」小溪單純地笑,嘴角深陷的梨窩讓她年輕好看的臉更添純真,正是不解世事的豆蔻年華呵,如果妹妹還在的話,也合該這麼大了吧?

  不知道是否也如眼前小人兒純真頰邊不染世事呢?

  「我也有個失散多年的妹妹,如果活的下來的話,應該和你差不多年紀吧!」閔巖的眉頭染上輕愁。

  小溪覺得他有些可憐,連忙安慰到,「你妹妹,一,一定在的。別,別難過!」

  「你真是個好女孩!」

  小溪靦腆地紅了臉,垂下頸子。

  「哦,對了,把你的姓名,家庭住址和父母的情況告訴我,我盡快通知你們家裡人,免得他們擔心!」

  這句話像是炸彈,把小溪炸回了現實。

  她不要回去!

  如果叔叔知道這發生的一切,他,他會……

  她不敢想。她向來怕他,他對她又是好一時,壞一時,陰晴不定,而且他們還,還做出那樣不容天理的舉動,他們不該再見的!

  要說謊嗎?可是她說不出來呀!

  看著小溪兀自掙扎的小臉,閔巖有些瞭然。

  又是一個離家出走的少女吧?這類女孩最容易被人蛇販子注意上。

  「如果你再不通知家人的話,他們會很擔心的!」

  小溪的心澀澀的,在那個家,除了嬤嬤,誰會真正地關心她呢?

  叔叔嗎?

  「我,我的名字叫小溪,爸爸,爸爸過世了。媽,媽不在!我……「小溪紅著雙眼,眼睛裡有企求的光芒。

  閔巖心軟了,「把家裡的電話號碼給我,我來和你家裡人溝通!」

  小溪想說沒有的,可是看見閔巖堅持的眼神,只好乖乖地報出數位。

  閔巖到另一個房間打電話,回來的時候神情有些古怪。

  他來回踱了幾步,終於忍不住地問:「你是戰家人?」

  小溪怯怯地點點頭,抓緊了鬆軟的枕頭,問道,「我,我家人,怎麼說?」

  「過一段時間會有人過來接你的。你先回家去,等案子了結了,我會登門造訪,再次請你回警局錄口供的。這是個法定程式,你屬於特殊情況,所以先允許你回家。」

  「哦!」小溪雖然遲鈍,但還是感覺得出閔巖有些怪怪的,她一時也管不了這許多,心思全被回家後要面對的局面佔住了。

  閔巖神情複雜地看著小溪,她竟然是戰家人?

  神秘,冷漠的戰家人?

  警局的頭號關注人物,他注意戰家很長時間了,這個擁有龐雜背景的戰氏家族屹立了百年不倒,是台南一帶有名的世家大戶,神秘富庶,與世隔絕。

  他上次撩倒了幾個小有勢力的毒品走私犯,自然也聽來了一些雜言,再加上戰家那自成體系的家族處世方式,老輩人對於戰氏的敬怕,還有那富可敵國,不知何宗的財富,這些都讓閔巖不得不對他們進行關注。

  他能打開那扇沉重的,幾乎可以列入古文物保護的紅鼎大門嗎  ?他能走進去看個究竟嗎?

  三個小時後,閔巖接到了上級的指示電話,他沒有想到的是,在沒有警方插手的情況下,那個「人蛇」集團被不知名的力量連根拔起,一鍋端,更牽扯出千絲萬縷的高層腐敗官員。

  該死的,他們甚至還沒有開始行動?警方根本沒有出手的餘地,對方做的乾淨漂亮,又把身份隱藏的很好,  閔巖不得不懷疑對方的意圖,這是對身為一個優秀警察的侮辱!

  有人敲門,閔巖只能先吞下不滿去應門。

  「叔叔,你好,我來找姐姐!」門外站著一個秀氣可愛的十來歲小男生,臉上漾滿了笑。

  「你姐姐?」

  「哦,是小溪姐姐,我是她的弟弟阿爵。」戰爵仰起小臉,「叔叔,是你打電話來戰家的嗎?謝謝你救了我姐姐!」

  戰爵臉上堆滿了無害的笑,閔巖拉開門讓他進來。

  「你們家沒大人了嗎?怎麼讓你一個小孩子來?」

  戰爵眼睛裡閃過一絲輕蔑,但他很快掩飾下來,「叔叔,我不是一個人哦,小溪姐姐的嬤嬤也來了,只不過等在樓下的車裡呢!」

  小溪站在大廳的中央,她聽見聲響就從臥室裡出來了。

  「阿爵!」她訥訥地喊,她還以為會是…

  故意忽略小溪的落寞,戰爵熱絡地上前抓過她的手,拖著她的身子向門外走去。

  「姐姐,我們快回家吧,嬤嬤在下面等著你呢。大家都很擔心你!」

  小溪有些受寵若驚,阿爵怎麼會這麼熱情呢?

  「嫫,嫫也來了?」

  「是呀,快點吧。」

  小溪只能跟著戰爵走,路過閔巖身邊的時候,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閔,閔警官,謝,謝你!」

  「嗯,沒什麼,這是一個警察應盡的職責。過一段時間我會登門拜訪的!」

  小溪察覺出握著她的小手僵了一下。

  小溪只能尷尬地頻頻向閔巖點頭,在閔巖的注視下,她和戰爵下樓去了。

  才一坐到車上,阿爵就很快地抽回了自己的手,小臉又換回冷漠。

  小溪被嬤嬤強摟進肥厚的懷裡,心肝寶貝地直呼,來來回回地問著小溪有沒有吃虧。

  「小姐,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難道你真的不要嬤嬤了嗎?」

  嬤嬤從襟中掏出手絹,哭得淚一把,鼻子一把的。

  小溪立時紅了眼圈,覺得內疚極了,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撲到了嬤嬤溫暖的懷裡。

  兩個人抱著哭,只不過嬤嬤是雷聲大雨點小,小溪卻是細細地啜泣著,那種壓抑的哭反而更讓人心疼。

  坐在前座的戰爵只能無奈地翻眼向天。

  「啪」小溪翻倒在地上,頭碰到了桌腳,立時沁出血來。小溪抬頭,看見一張風雨欲來的陰鬱面孔。

  「叔,叔,……」

  戰休泊悠閒地收回手,嘴角挑起冷笑,額前的黑髮遮住半邊臉,只有一隻灼灼生輝的眼睛裡流淌出妖冶的冰冷。

  「如果想死,最好找一個好點的方式,別辱沒了戰家人的名譽!嬤嬤,從今天開始不許小姐出房,三餐送到她屋裡,我不想在任何地方看到她。」

  「少爺……」

  休泊伸出手臂,食指直指老嬤嬤:「不要對我說廢話,也別倚老賣老。錯了就該受觸犯,即使是白癡也一樣!」休泊放低了聲音,彎下腰,膚色白皙的臉懸宕在小溪蠟白的小臉上,大手撫過小溪臉頰上鮮紅的五指印,「痛是吧?戰家的大小姐,真正的痛是什麼滋味你知道嗎?」

  輕柔的語氣刺中了小溪的心扉,她猛然抬起臉,對上他張野的臉,那沒有一絲溫度的眸子的最深處,有著她才可以感受到的落寞。

  休泊站直了身子,環視著大廳中的眾位戰家精英。

  「只要犯了錯,沒有人可以避免懲罰。」

  戰四和戰休泊的視線卯上了,誰也不願意敗下陣來。

  嬤嬤攙扶起小溪,她茫然地任隨嬤嬤扶著走出大廳。

  「我親愛的姐姐,泰國的貨向來都在你的掌控,『毒姬』有幾次小小的動作,最終目的似乎是衝著你而去的。別怪我這個做弟弟的沒提醒你,縱使你是戰家嫡系,這次任務若沒完成,別怪我翻臉!」

  休泊仍是一貫表情,戰四的表現也不失常,似乎並不把恐嚇放在心上。

  輕佻地揚起滋養得尖長飽滿的紅指甲,戰四的黑眼珠從勾挑的眼尾滑過,說有多妖媚狡猾就有多妖媚狡猾。

  「弟弟放心,姐姐我也想逮住這內賊。我倒要看看誰那麼大的膽子,敢壞了我的好事!」

  兩人都表裡不一地笑了。

  如今戰家的兩大權勢新貴,除了戰休泊就是戰四了,但顯然倆人並非一心。一個「毒姬」就把兩人之間對峙的緊張局勢演化到白熱的層面,識相的人還是小心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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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門被「碰」地一聲踹開,小溪抱緊了自己,更往床角縮去。

  戰休泊只覺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燃燒,呵,看看吧,引燃他的導火鎖卻一臉無辜,像個小可憐般緊縮在牆角。

  小溪偷偷抬頭窺著顯然盛怒中的休泊,被他野狼似的眼神嚇壞了  。驚喘一聲,很快低頭倣傚鴕鳥。

  他對她還有什麼好說?

  他一見她就會失控,是的,這世界上沒有什麼能束縛住他,血緣?親情?友誼?對於他來說,那些都是可以玩弄在手掌中的玩笑。

  他向來懂得自己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本事,哪怕戰家被他整垮了,他也照樣有能力為自己重新開創一個世紀。他從來沒問過自己,需要什麼,不需要什麼。在戰家,他問的最多的是,什麼對自己最有利,怎麼樣做才能使他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中強大!

  他是個完美的賭徒,他的賭本不是錢,而是他自己!他優遊於自己狂野刺激的遊戲,游刃有餘。

  可是,現在,就在現在,他必須要承認,他完美生命中的首次敗筆便是這個和他有著最深的血緣關係,柔弱的一掐便會憔悴的花骨朵兒。

  她知道他有多麼不願意承認嗎?他唾棄一切溫度,但他知道小溪已經超越了一切,不是所謂的單純的親情或者愛情。她就像是潛伏在他傷口上的幼獸,撓一下,抓一下,甚至只是無意識地翻動一下,都會牽引他整個生命。

  他犯罪了嗎?不,他不這樣認為。他們除了身上的血是一樣的,還有什麼呢?

  整個人類為自己戴上枷鎖,只是為了那所謂的文明,為了種族的延續,為了這地上少一些歪鼻子少眼睛的怪物。漸漸這枷鎖成了眾人審判的道德,一旦有人脫離常規,便會被人視做妖怪。

  他有何懼?

  他嗤笑世俗,玩弄世俗,他不是為了禁忌而禁忌。

  他信奉的上帝就是他自己!

  休泊任思緒瘋狂遊走,手也沒有一刻停歇,他扭動脖筋扯下領結,露出勁肉糾結的胸膛,口角含香,眼神野氣。他搶過小溪抓在手裡的薄單,甩在地上,小溪驚愕地抬眼,瞪著休泊赤裸的胸膛。

  休泊管不了那麼多,他只想撒野。

  是的,撒野!

  用這種激烈的方式告訴遲鈍的小溪,他們永遠回不去了,永遠綁在了一起。

  他不再是那個午夜噩夢時撫慰她的叔叔,他是她的男人,一個真真切切,超越血緣,要侵入她生命的男人!

  小溪很想跑,但她跑不動。

  腦袋熱熱的,呼吸急促,她想她一定是病了。她不知道叔叔究竟想做什麼。可是,她已無力。

  她無力阻止什麼,既然她鼓起勇氣的逃離都是這樣的結局,她還能往哪裡逃呢?

  他撐著她的腰把她托高,看著她嫣紅迷離的小臉,胸口沒來由地窒痛。

  他該拿她怎麼辦呢?

  這四年來的撲朔迷離,他不知道她能懂得多少,她總是被動的一方,他只能拖著她向前,這還是遊戲嗎?這還是他不放在眼中,執意要顛倒世俗的不羈嗎?

  他吻著她,腰上手掌的壓力讓她疼痛著,唇上的接觸卻是溫柔的,一個讓他們彼此都心疼的吻。

  小溪閉緊了眸,有淚從眼角滑落,她無意識地輕輕搖著腦袋,心底還有殘存的抗拒。

  他雙手掬著她細雪般好看的臉,頰上不自然的紅襯著鮮紅的唇,為她純真的氣質添上了幾抹妖冶。

  這張年輕的臉是什麼時候在他的心底打上烙印的呢?很久很久了,從他一看見她就開始失控,他就應該知道了,她對於他,是不同的。

  是在什麼時候起,他的潛意識引領了他對她的感覺呢?

  他開始不自覺地保護她,他不能讓別人看出她已成為他的弱點。不是怕兩人的關係被拆穿,而是怕她成為被攻擊的物件。

  他不能讓她暴露在危險之中,哪怕一絲一毫的可能性都不行。

  他沒想過這是為什麼,他只能隨著自己的思緒走。

  一股強烈襲擊他生命的佔有慾讓他對她投降,說愛,已是蒼白可笑了。

  這種血緣的羈絆,讓他更欣喜。他愛這樣的禁忌,一種暢通四肢百骸的電流,單只是為了這種感覺,他就不能放開她,哪怕只是一點都不行!

  眼眸裡染滿了佔有的慾望,以致於沒有發現小溪有些不正常的體溫。

  修長的指尖挑開她可愛的睡衣肩帶,雪白的肩頭在月光下泛著圓潤的光澤,兩根明顯的鎖骨曲線與纖細的頸子交相輝映,掌心在她的頸側游移,垂下的長長的睫毛掩住了眸中的火熱,他迷戀地張開鮮紅的唇開始一寸寸地舔膩。

  小溪的腦袋很痛很痛,意識開始模糊,她後仰的腦袋只能無意識地搖動,頸側,鎖骨上似乎有燎原大火在燃燒,並且張狂地欲蔓延至胸口。

  胸口的血液像達至沸點的熱燙瀝青,所到之處只會讓他心狂野,他控制不住激情,動作愈見激烈。

  動情的手緩緩拉下睡衣,露出小溪新雪般小小尖尖的乳,嬌嫩的乳仍在緩慢地發育,新鮮可愛地宛若新生的蓮藕,甚至有淡淡的青色血管浮現,休泊愛不釋手。

  喉嚨裡滑過瘖啞的低吼,休泊張開鮮紅的嘴吞下那頂端一抹嫣紅,小溪側臉咬緊了柔軟的枕,喉嚨裡有小小低低的嗚咽。

  小臉燒紅了,所有的火熱都集中在胸乳的頂端,小溪使勁喘氣  ,她抵擋不住他狂野的吮吸。

  腦袋更加渾濁,窒痛的熱在喉管中火辣辣地盤剝。

  「叔叔,叔,……叔」一張嘴冷空氣貫進了炙燙的喉管,小溪劇烈地咳嗽起來,意識更加模糊飄渺,小溪揪緊了一隻冰冷的大手,貼在她一邊火熱的頰。

  那份冰涼讓她的火熱略微降低了溫度,小溪張開小嘴舒服地喟歎。

  休泊從火熱中降溫,本是探頭欲逞兇的慾望在觸及到她頰上不正常的溫度時,立刻熄滅。

  「小溪」休泊雙手捧起小溪嫣紅的臉蛋。

  小溪聽見叔叔的叫喚,勉強睜開了眼,迷濛地對著他甜笑:「小,小溪,好,好難過!」

  「小溪!」休泊把她滾燙的小臉按壓到胸前,這才注意到她額上先前因他一個巴掌才有的血口。

  該死的,休泊再也顧忌不到這許多,大吼著嬤嬤,腳趾挑起掉在地上的外套,從裡面掏出手機,熟練地撥號。

  「我是戰休泊,限你三分鐘之內趕到主屋右翼。」

  「啪」地掛斷,也不給對方答覆的機會,休泊連機蓋也不合就咒罵著把它扔到了牆上,摔得粉碎。

  休泊為小溪攏好了衣服,緊緊抱著她,眼神執拗陰騖地無意識關注於一點。

  嬤嬤還沒來得及換好衣服便匆忙地趕到,一進屋見到的便是這付光景,嬤嬤吃驚不小,小姐怎麼會……會在少爺的懷裡?

  兩人擁抱的姿勢讓嬤嬤感覺怪極了,心裡浮現出大量的狐疑,可也不敢驚動顯然思緒不知游移何處的戰休泊。等了半天,嬤嬤還是忍不住小心翼翼地探問。

  「少爺,這…出了什麼事情嗎?」

  休泊面無表情地轉過頭,「小姐生病了,你在做什麼?」

  嬤嬤大驚,正欲趨向前探視,戰休泊眼神更冷幾分,嬤嬤只能頓住腳步。

  「剛才把小姐扶上來後小姐就說很累,想休息,讓我先走了。」

  休泊冷笑幾聲,「就到主屋去陪你真正的主子了吧!」

  「少爺,我…」嬤嬤低下頭,「夫人這幾天心情不怎麼好,我……」

  休泊不待嬤嬤說完,便舉手打斷了她的話,「什麼都別說了」,放下的手輕柔地撫著小溪火燙的頰,嘴角扯起一個冰冷的笑,「如果她出了什麼事情,你,」他抬頭陰冷地盯著嬤嬤泛白的臉,「也沒有存在的必要。」

  嬤嬤的臉轉成了死灰,戰家向來對護主不利的僕從懲罰嚴厲,再如何受主人寵愛也逃不過規矩。

  「現在,下去接戰青,把他帶過來。」

  「是,是的!」嬤嬤的聲音顫抖,踉蹌著下去。

  她老嬤嬤活了這一把歲數,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這幾十年在戰家哪個人會對她這樣無理?就連大少爺戰凌在世的時候都要看著她的老臉讓幾分情面,偏偏一遇到這孽障,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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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24 00:07:51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在夢中,本是燎原的大火燒身,難受地要死掉,正在掙扎的時候,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開始,下了一場好大的雪,雪在清冷的陽光下漸漸融了,汩汩的冰水沖刷過火熱的身體,好涼快。

  小溪笑了,清冷的陽光吸收了火熱,漸漸暖了,微微地拂著她的額,她的臉龐,她的身子。

  突然手被一隻小手輕扯了一下,小溪感覺到那小手的善意,掙扎著張開了雙眸。

  視線仍有些模糊,陽光略微有些刺眼,小溪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前赫然出現一張紅潤的小臉。

  一個長相洋氣的小女孩,五六歲的年紀,頭髮是自然卷,右頰有一隻深深的酒窩。大大亮亮的眼睛,秀氣的小嘴。

  一看見小溪醒了,眼睛裡立刻染上欣喜,「姐姐,你醒了?陪可可玩好不好?阿爵哥哥壞蛋,都不理可可!」

  小嘴巴翹得半天高,拖著洋娃娃的右手緊握成小拳頭,「姐姐,以後我來找你玩。泊叔叔說,可可以後可以陪小溪姐姐玩。」

  小溪被可可可愛的表情逗笑了,伸出虛軟的手,疼愛地摸摸她的頭,知道她或許就是阿爵那個沒有血緣關係的遠親妹妹。

  「姐姐,我有看見你那隻大貓哦,它好可愛呀!」

  對了,她都忘記牙牙了,當初逃跑時,怕它跟著,她把它鎖住了,回來後就一直沒有看見它。

  小溪有些著急得問可可,「告訴姐,姐,你,你看見的,的大貓在哪裡?」

  「姐姐,你不在的時候,泊叔對大貓生氣了哦。貓貓好可憐,現在還在戰青叔叔那裡養傷。」

  叔叔一定懲罰了牙牙,她不應該丟下它的。

  「可可,帶,帶姐姐去,去找大貓,好,好嗎?」小溪吃力地要從床上下來,可可乖巧地攙著她,可是無奈小溪剛剛大病處愈,可可又身子小,折騰了半天,兩個人都倒在地上,糾纏在一起。

  正在這時,一個少女疾步從屋外進來,無聲地攙扶起小溪和可可。

  「你,你是誰?」

  「小姐,我叫阿桑,從此以後由我接手嬤嬤照顧你。」阿桑是個健康的少女,和小溪的年齡相仿,只是身上有種說不出的陰沈。

  小溪覺得她有些眼熟,但沒深究,現在她只想問清楚一些事情。

  「那,嫫,嬤嬤呢?」

  「嬤嬤被少爺遣回了主屋,以後小姐就由阿桑來服侍好了。」阿桑垂下眼瞼,讓人看不出她的心思。

  小溪仍想起床,她不敢去問叔叔,只想去找嬤嬤和牙牙。

  阿桑看出了她的意圖,暗中使力壓下了小溪的身子:

  「小姐千萬別亂動,您差點染上肺炎,休泊少爺特地交代阿桑,讓您好好呆在床上休養。」

  小溪敵不過阿桑的力氣,只能重新臥回去。

  可可把小手塞到了她的手中,小溪的嘴角泛開一抹勉強的笑,她不想讓可可擔心。

  阿桑掖掖小溪的被角便出去了。

  可可用胖胖的小手撓撓小溪的掌心,大大的眸子裡寫滿了擔憂。

  「姐姐不喜歡可可嗎?」

  小溪看著可可有點受傷的小臉,輕輕搖搖頭。

  「那可可可不可以上床陪姐姐?」右頰那深深的酒窩諂媚地彎成了可愛的弧度。

  小溪重重地點頭,可可忙不疊地拖著洋娃娃,吃力地爬上大床,開心地爬到小溪留出的位置,小溪環抱著可可,兩個人相互擁抱著躺下了。

  「小溪姐姐」

  「嗯?」

  「等你好了,我們和大貓一起玩好不好?」

  小溪掩下暗淡的眸子,她沒忘記叔叔說過不允許她踏出房門的話。

  「好不好嘛?」可可撒起嬌來。

  那種有人對著她撒嬌的感覺有點奇怪,她向來孤零零的一個人,現在懷裡多了一個會撒嬌的小天使,小溪幾乎是感動的。

  小溪點了點頭,手溫柔地拂過可可遮住眼睛的發,看著她使勁張著小嘴打了呵欠,心裡又多了幾分憐愛,雖然她失去了太多的親人的愛,可她仍沒失去愛人的能力,以及那份對上蒼的感激和善良寬容的心。

  「小溪姐姐,你長得好看,可可喜歡你,和喜歡阿爵哥哥一樣喜歡你。」可可咕噥著漸漸閉上了眼睛。

  她不會知道小溪聽到這樣的話有多麼地感動,原來她並沒有被上帝所拋棄。這個世界上,還是有人會喜歡她的,她不貪婪,擁有這小小的一點,她已經足夠。

  小溪咀嚼著這感動,擁著可可睡去。

  小溪和可可頭並著頭,手握著手,可可的小腦袋埋在小溪的胸前,小溪的另一隻手臂圈護著可可,兩個人睡臉上都流淌著幸福的表情。不知道是什麼小蟲子叮了可可一下,她無意識地揮著小胖手,然後撓撓臉頰,吸了下酒窩,摸索著抓到了小溪的手,才又沉沉睡去。

  休泊走進屋來看見的就是這副情景,他不做聲地坐到了床對面的躺椅上,抓起坐到了屁股下的書,拿到眼前,是馬爾克斯的〈〈百年孤獨〉〉,休泊的視線落到了小溪白淨安詳的睡臉上。

  拉回視線,映入眼簾的一行字是:「所有的歷史都變成了一個瞬間,所有的瞬間裡都埋藏著一部歷史。」

  休泊閉上眼睛,仰躺下來。

  那樣一個龐大的家族,百年間的興衰榮辱,最後終結了,這個家族的最後一代是個長了尾巴的怪胎,是亂倫的產物,最後的命運是被螞蟻蛀空了骨肉,化做一張腫脹乾枯的皮。

  這是一個預警嗎?

  休泊在心裡笑了,戰家正逢巨變的前夕,每個人都在皮囊下各自動著心思,弱小的只能被犧牲掉,強大的則因吸收了弱小者的養分更加茁壯。

  戰家已經走入一個怪圈,幾百年的基業岌岌可危。如果不變,沒有一個人可以從這毀滅的陣痛中存活。是呵,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決心把這遊戲做大,甚至開始對它認了真?

  睜開眼睛,看著那睡夢熟睡的人兒,眸子裡有最柔和的光。

  既然已經認定,該來的總會來,他有何懼呢?可她,能懂得他麼?能跟隨他麼?

  「是誰?」眼神在最短的時間內變得凌厲,戰休泊站起身,昂藏的體魄蓄滿力量。

  「少爺,是阿桑。阿爵少爺來了。」阿桑沒敢進來,聽出了他口氣中的不滿。畢竟跟過他,她還是能明白幾分的。

  「讓他進來」

  想那小子是來接他的寶貝妹妹的,休泊漸漸放鬆身體。

  「泊叔」戰爵嘴巴裡叫著,但眼睛卻溜到了床上。

  「嗯。」

  「我可以把可可帶走了嗎?」

  休泊又坐回躺椅上,點了點頭。

  戰爵小心翼翼地掀開薄被,輕輕掰開可可的小手,先把丟置在一邊的洋娃娃放到可可的胸前,然後雙手橫抱起可可。

  雖然動作輕柔,但仍把可可弄醒了。她嘟嘟囔囔地舉起小手嬌憨地揉著眼睛,張開眼睛看見是戰爵,先乖巧地叫了聲「阿爵哥哥「,正欲再睡的時候,卻好像又想起什麼似的,再次睜開眼睛。

  「哼,可可不要和阿爵說話。」

  腮幫子鼓得老大,小身子開始拚命地掙扎,「放開我,我要和小溪姐姐在一起,放開我,臭阿爵。」

  阿爵為難地看向休泊,休泊搖了搖頭。明白泊叔不會怪罪可可的吵鬧,阿爵就開始好脾氣地勸可可:

  「可可,哥哥今天上學很忙呀,雖然沒有陪可可,可是有做可可最喜歡  吃的『雞腿』哦!」

  「不要,不要,就不要!」可可蹬著小腿,決心堅持到底。

  她是很生氣很生氣滴,臭阿爵不理她,她找到了小溪姐姐,她很喜歡小溪姐姐,她要和小溪姐姐在一起啦!

  這廂兩個小傢伙的拉鋸戰終於把小溪吵醒了,還沒清醒就已經感覺到那股深沉強烈的存在。小溪眼角的餘光瞥見了他,仍是一身黑,慵懶地躺在那,彷彿這個屋裡發生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叔叔白天可是不會出現在這裡的呀。

  「啊!」可可尖叫著,「小溪姐姐救可可啦,我要和小溪姐姐在一起,不要阿爵,我討厭臭阿爵啦!」

  小溪終於見識到了可可的「執著」,瞪圓了眼睛,有幾秒的怔愣,叔叔不管嗎?

  眼睛想要看他,卻又不敢看,眼珠屢次滑過眼角,又沒膽地趕快溜回來,終於忍不住偷瞄了一眼,卻被休泊抓個正著。

  那黑黑深深的眸,寫著深邃。

  小溪覺得自己應該說些什麼,才能解除自己的尷尬。

  「阿,阿爵,讓,讓可,可留下來吧!」

  阿爵掃過來的眸有幾分壓抑後的冰冷,若不是泊叔在,他早把可可抱走了。該死,可可為什麼會那樣喜歡她?胸口的酸氣快把戰爵嗆暈了。

  小溪接觸到戰爵的眼光,不敢再說話。自己也開始唾棄自己,連阿爵都會怕。

  正在這時,阿桑又來了。

  「少爺,江叔說有要事相商!」

  休泊點點頭,站起身,眼睛看著小溪,卻對戰爵說:

  「阿爵,可可既然不願意走,你就陪著她先留下來吧。」

  可可欣喜地尖叫一聲,又連跌帶趴地撞進小溪敞開的懷抱。

  戰爵只能無奈地鬆開手,又怕小丫頭太莽撞,護著她爬上床,這才抬頭向休泊點了點頭;

  「好的,泊叔。」

  休泊走了出去,阿桑也緊跟其後。
****************************************************
  「少爺,四小姐那邊的貨……」江叔欲言又止。

  休泊挑唇邪笑,「哼,早料到的結果。去了泰國這麼長時間,一點消息也沒有,現在貨出了問題,縱使不是她做的鬼,她也難逃責罰。戰家向來不姑息養奸。老江,傳『追血令』,別留活口。把戰四的人都牽出來,若有餘孽,我親自拿你。」

  看著戰休泊冷漠的臉,江叔什麼話都不敢再說,只能領命離去。

  休泊從懷中捏出純金煙盒,拿出一根煙,在煙盒上敲了敲。

  「噌」,火機中跳出燃燒的煙火,休泊點了煙,深吸一口,胸肺中叫囂的「隱君子」爭先恐後地吸食著尼古丁,帶來一小股隱約的歡暢,吐出的余煙混著他的氣息從鼻腔裡竄出,休泊深深歎息。

  毀了戰四,他在戰家就更是一日千里了,小輩中最優秀的阿爵也臣服於他,至於戰氏大管家老江,他沒有能力反抗他吧!

  老江祖上都依附戰家而生,江家有祖訓,生死效忠於戰氏族長,換句話說,誰是戰家的王,他就認誰。老江平生未有子息,他沒道理會反抗他。至於戰夫人,只要她繼續過她養尊處優的日子,他就不會動她,還有那些所謂的姐姐們,沒有戰四興風作浪的本事,隨她們去鬧,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好。

  至於再下面的人,他根本不放在眼裡,處決了戰四,誰還有這個能力與他作對?或者應該更正為,誰還敢與他作對?

  休泊瞇起眼,彈開了煙蒂。再抽出一根,正摸索著火機的時候,只聽見「噌」的一聲,火光已經在眼前閃耀,休泊迅速睜開眼,是阿桑。

  什麼時候他的警戒心變得這麼低了?

  「少爺先別怪罪我,阿桑是來通知少爺,外面有個姓閔的警官來找小溪小姐。」

  阿桑習慣性地垂下眼睛,埋下了眼眸裡一閃而過的晶亮。

  休泊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點起煙。

  「阿桑覺得這件事情應該先來問少爺才對。少爺,阿桑沒有做錯吧?」

  「阿桑,太聰明可不夠好。」

  阿桑不敢再說話。

  休泊揮揮手,「把那個人帶過來,送些苦丁茶上來。」

  阿桑的眼睛亮了一下,輕快地出去了。

  休泊若有所思地盯著阿桑的背影好一會,她認為他還會再要她嗎?

  他有了小溪。

  小溪,他的小溪。

  這輩子他們是注定糾纏不清了。

  「戰先生」

  戰休泊轉過身來,窗外如火如荼的木棉正盡情怒放,掩住了大部分的陽光,屋裡有些陰暗。閔巖只能勉強看見一個高頎的男子,靠窗而立。

  戰休泊走進了幾步,伸手握住了閔巖的手。

  閔巖不由自主地視線上揚,那是一張白皙的臉,是長時間不接受陽光照射的結果。任何人接觸他的第一眼,不會先在意他的外貌如何,最先注意到的是那雙黑沈的狹長微挑的眼睛。

  一種極強烈的存在感,警察天生敏銳的直覺讓他嗅到了一絲不尋常。這個男人絕對不是池中物。那雙眼睛隨意的一個眼神都會控制人於無形,他是個善於控制人心的男人。

  若是個惡徒,必然是個極端完美的暴徒。閔巖甚至覺得自己的背後起了  一層雞皮疙瘩。

  「閔警官?」

  戰休泊嘲弄的聲音打破了他的魔魘。

  閔巖連忙鬆開手,他竟然失神了!

  「哦,您是戰休泊先生嗎?我是XX高級警官,我叫閔巖。我是來找范溪小姐問一個案子的。能麻煩您叫一下范小姐嗎?」

  「小溪是我的侄女,她今年法定年齡十六歲,我是她的合法監護人。有什麼事情,找我說也是一樣。」

  「可是,這個案子的某些過程只有范小姐能作證。希望戰先生能配合一下警方。」

  休泊挑唇一笑,「閔警官,我想有些事情你還是不明白。我作為范溪小姐的監護人,代表她回絕任何警方的要求。她不會去指證任何人,也不會去做什麼證人。我的侄女她因為這件事情受了驚,差點引發肺炎,現在正臥床休息,還有一點,我不得不告訴閔警官,我的侄女小時候曾遭遇變故,腦袋受傷,我想這件事如果被對方律師知道的話,她的供詞恐怕很難取信於法官吧?我也很想幫忙,但我很遺憾。」

  「少爺,苦丁茶。」阿桑端著兩杯苦丁茶進來。

  閔巖幾乎有些感激這個女僕的出現,她緩解了他暫時的尷尬。他的直覺沒錯,這個戰休泊絕對是個難纏的傢伙。怪不得小溪說起話來那麼遲鈍,行動和思維較別人都有些緩慢,原來她的大腦曾經受過傷害。

  阿桑小心翼翼地把茶放到休泊的手上,休泊看著眼前的茶,視線再轉到阿桑平靜無波的臉上。

  「少爺,這是最新收來的,女工們剛炒的新茶。」阿桑依然垂著眼睛。

  休泊端起茶,細細品了一口。

  阿桑這才端著另一杯來到閔巖的身前。

  因為她的接近,閔巖打量了她一眼,當視線滑過她戴著銀瑣的光裸手臂時,他大驚。

  閔巖一把攫住阿桑的手臂,阿桑驚了一下,手掌順勢一滑,閔巖只覺臉上一陣巨痛,連忙鬆開了手。

  閔巖抹過痛處,是超薄刀片劃的口子,但他顧不得這許多,阻攔正欲逃走的阿桑。

  「你先別走,告訴我,你今年多大了?這銀瑣是你從小就帶在身上的嗎?你還記得四歲以前的事嗎?」

  阿桑停了下腳步,「閔先生,雖然您是少爺的貴客,阿桑也把您當做上賓,但希望您自重。」

  在休泊的示意下,阿桑飛也似的出去了。

  閔巖只能無奈地看著她離去。

  「閔警官若不介意,就請繼續坐下品茶,也許戰某可以幫你一二?」

  閔巖心底一驚,差點亂了正事,他調整好心緒,再次坐下身去。

  「戰先生,謝謝您的好意。這只是一些家事,和我失散多年的親人有關。」

  為了穩定情緒,閔巖抓起「苦丁茶」就灌了一大口,雖然勉強吞下,但臉色卻不好看。

  「我很喜歡喝『苦丁茶』,先苦後甘,那種甘甜在口中來回氤氳,可以品出不同的滋味。人生百態,無不包含其中。每一種姿態都蘊涵在一個瞬間,抓不抓得住,單看個人緣分。閔警官這樣喝茶是品不出個所以然來的。就像是藥用的罌粟,一點一點地用,是藥中良品,若是貪心不足,就只能被它所制。閔警官嘗嘗,這是戰家最上等最新的苦丁,絕對和那些市面上的普通苦丁茶不同!」

  閔巖開始小口地品茶,果然苦後甘潤無法用言語所能描繪。定了神後,思路也愈加清晰。

  阿桑只不過一個小小的僕傭,怎麼會有如此敏捷的身手?這戰家,深不可測啊!

  休泊用瓷杯的蓋略略鮮嫩翠綠的苦丁葉,淺淺銘了一口。

  阿桑是怎麼來到戰家的呢?戰御剛在的時候送她進過訓練基地嗎?可能嗎?休泊欲再品茶,不知道想起了什麼,盯著那翠綠的茶葉半晌,放下了茶杯。

  「閔警官,很抱歉內侄女的事情休泊幫不上忙。」

  閔巖知道戰休泊是在下送客令,他站起身,「哪裡,我在來之前沒有調查清楚小溪小姐的事情,是我的疏漏。若是這個人蛇集團拿不下來,還希望小溪小姐…」

  「小溪會非常感謝閔警官的。其實,」休泊鮮紅的唇角勾起,「有沒有小溪的證詞都無所謂,不是嗎?閔警官?」

  閔巖心中一驚,他是怎麼知道的?確實,因為那股神秘力量的介入,警方根本無需花費太多精力去搜集指證。他對上戰休泊深邃的雙眼,這雙詭異的雙眼是否已經把一切都看透了?他若是他的敵人,他會像是一個在迷宮中摸不到出路的白老鼠,而他,或許就是那個俯視著一切,看他在迷宮中苦苦掙扎的主宰。

  閔巖連再見都不想說了,轉身走出這陰暗的書房,連同這個神秘詭異的男人,他都拋之於腦後,他需要大量的資料來認識這個男人。

  他知道,在沒有全面武裝好自己的時候,最好不要來招惹這個男人!

  「閔警官慢走。」

  休泊又轉回身,悠閒地靠著窗,看著那個閔警官從木棉道走過。直到他的身影模糊,突然一陣大風,捲著掉落的花葉,糾纏著他風衣的下擺,送著他走出了休泊的視線。

  休泊拉回視線,茂密的木棉花在風中抖抖瑟瑟地跳起舞來,像一個個全身裹著火紅霓衫的舞孃,在他面前狂野地翻滾搖擺。

  這個夏已經走到了顛峰。等到夏天走過的時候,他和她會怎麼樣呢?

  戰家又會站在哪個位置呢?

  休泊輕輕歎口氣,從內袋裡拿出手機。

  「戰青,你到書房來一下。」

  戰休泊舉高了手中的陶瓷杯,表情開始冷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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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24 00:08:14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已經數不清有多少次了,他會在深深的夜裡把她翻來覆去的身體擁進懷中,當她在夢魘中掙扎的時候,他無能為力,唯一可做的就是緊緊,緊緊地擁抱她,幾乎想把她揉進血肉。

  那張年輕白淨的臉,在朦朧的月光下,被夢魔糾纏的時候,寫滿了赤裸裸的傷痛和對這個世界的控訴。

  她就潛伏在他的傷口,兩個巨大的傷口,彼此淹沒吞噬。為什麼不能相融?莫非連這最後的救孰老天都要收回?

  去他的血緣,她知不知道,他從來不在乎這些?

  小溪,你究竟想的是什麼呢?

  他強迫性地壓制她的痛苦,連正在睡夢中的她都感覺到了他的霸氣,細嫩糾結的眉間解開了鎖,她在他穩定寬廣的胸懷中尋找到了香甜,不再輾轉反側,從此夢變得有色彩,花花的,香香的,甜甜的。

  上一秒的地獄儼然已被壓到最黑暗的地方,他強烈的影響力迫使她只感覺到他,只能跟隨他。

  是的,是的。

  他其實心裡一直清楚,小溪一直都是被他強迫著接受,她的眼睛裡散發的光澤從來不是自己的,而是他雙眸意願的反射。

  他吻她,她接受,他打了她,她也接受,她沒有贊同過他什麼也沒有反駁過他什麼。

  小溪只是接受他而已。

  只是接受他這個叔叔,她的長輩而已。

  胸口有股說不上來的窒障,低頭看看小溪沉浸在甜美睡夢中的臉,休泊開始覺得心理不平衡。

  他開始搖晃她,開始深深地吮吸她的唇。

  小溪抵擋不了他執拗的召喚,緩緩張開眼睛。

  當視線清晰後,就著淡淡的月光和唇上食嚙般的火熱,小溪看見休泊執拗的臉。

  呵,叔叔他……

  這個如水的夜和上一個火熱的夜交融,那執意要勾引她全部熱情的唇齒重疊於另一個更加激狂的夜,當時的她發著高燒,40*C的高溫加上他雙手的炙熱,讓她如身處火爐。

  腦袋自動罷工,想不起道德與否,她只能全心全意跟隨。

  她的鼻息與他的鼻息交換共融,休泊狂野起來,心中的不甘讓他只想血紅著眼睛佔有她的一切。

  小溪嬌嫩地承受不了這一切,鼻端熟悉清冽的呼吸在暗黑的夜中硬是加入了海椒的香辣,休泊強烈吮吸的唇讓她的唇發痛。

  那股痛楚一直滑到心口,泛起異樣的酸甜。

  小溪不知道自己怎麼了,胸口痛得要發狂。

  小手緊緊揪著休泊的衣角,與唇上的激烈交融相對比,交叉撐著她小頭顱的大手卻溫柔地撫著她細膩的頸。

  小溪鬆開了身體,全心全意地把自己交給那雙溫柔的大手,當燎原的火勢漸漸平息的時候,那雙大手包覆著她小小的腦勺,按壓向他溫暖的胸口。

  砰砰(他的心跳)

  砰砰(她的心跳)

  砰砰(他的心跳)

  砰砰(她的心跳)

  砰砰砰砰,他們的心跳緊密相合。

  小溪再也無法忽視兩人之間一觸即發的火熱,那份相合吸引的強力她感覺到了。

  可是,她說不出來那究竟是什麼,因為她仍記得:

  他是她的叔叔。

  而她,是他的侄女。

  這是一份真真正正的血緣呀,可是她怎麼逃呢?她不能欺騙自己是無動於衷的,複雜又糾纏的情絲萬縷,她想不出頭緒,笨拙的腦袋也不容許她去想。

  小溪垂下腦袋,躲避休泊過於火熱的注視。

  他哪裡肯讓她逃?捏起她尖細的下巴。

  「為什麼要逃走?小心你的答案。」

  他凶狠地注視她,逼著她說出合理的答案,小溪想如果她說不出叔叔要的答案,叔叔說不定會吃了她?

  因為這個念頭,小溪竟然有想笑的衝動。

  休泊當然感覺出了她的笑意,這小傢伙,不怕他了嗎?

  莫名的,心裡因為這個念知,情緒有點好轉了。

  「說。」口氣不那麼凶狠了。

  小溪不知道要怎麼說,心情好複雜,即使被逼著說了,也說不出頭緒,叔叔一定又會壞脾氣。

  一雙欲言又止的大眼睛,水汪汪地看著他,千言萬語都在其中。

  小溪可憐巴巴地仰望著休泊。

  「怕,很怕。」

  小溪低下頭,眼睛落在緊揪著休泊衣擺的雙手上,輕輕地逼迫著自己鬆開手。心裡湧出了一點苦澀。

  怕他們之間永遠不見天日的罪孽呵,怎能不逃離呢?

  休泊不允,緊緊握住小溪雙手。

  「你忘記了嗎?要用心去感覺。」

  「可,是,我,我是白癡,我,很,很笨。」

  他看不見她的臉,只感覺得到她微微的顫抖。他知道,他傷了她,她並非是完全無聲息的。

  這一次,他小心翼翼,掬起她小小的臉,指尖預知她臉上的濕意。指尖沾著那份濕,輕輕撫過她額上的傷口。

  「痛嗎?」一個輕輕的吻落下。

  小溪瑟縮了一下,仍有些痛。可心,卻因那一個吻完滿。

  淚珠毫無節制地滑落,她好討厭自己,愈想遮掩自己的狼狽,淚珠墜落地愈快。

  他不讓她躲藏,讓她的淚濕了他滿掌。

  「我一直都在強迫你,是不是?你一直都是在忍受我,忍受我這個叔叔,是不是?」苦澀埋伏在每個字的背後,讓小溪的心尖銳地痛。

  小溪不能說是,也不能說不是。她只能在他的雙掌中無助搖頭,上帝原諒她吧,原諒她在這世間犯的過錯。掌上的濕意濃重,休泊只能把那張哭得他心痛的小臉環進胸口。

  小溪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巴巴地掙開休泊的懷抱。

  「牙牙,牙牙怎麼樣了?」

  休泊抽了一張紙巾,擦拭她的臉。

  「下次你再不見,倒楣的不只有牙牙,嬤嬤,還會有可可。」

  口氣雖然凶狠,手上的力氣卻近似於疼寵。

  「你打了牙牙?」淚意又現。

  「只是小小地教訓它一頓,它的職責是看護你,失職了就要懲罰,這是我的規矩。在戰青那養著呢,明天或許就會回來了。」

  呼,幸虧牙牙沒出什麼事情,否則她不會原諒自己的。

  「那嬤嬤呢?」

  不是看不出小溪大眼中的企盼,她想讓嬤嬤回來。可是他不能應允,他只要一想到,小溪高燒40度的模樣,他就恨不得把那怠忽職守的老太婆扔進沸水缸裡,但是他不能動她,因為小溪會傷心。

  「她陪著戰夫人,沒有太多的時間顧及到你,以後可可會常來陪你的,你不開心嗎?」

  小溪的腦海裡立刻浮現出可可哭喪著小臉的可憐模樣,她搖搖頭。

  「小,小溪喜,喜歡可可。」

  小溪靦腆一笑。

  小溪的笑幾乎讓休泊失了神,有力的雙臂撐起她的腰,執意要問她:

  「笑什麼?說出來。」

  嘴角的犁窩仍在,可笑卻已小心收斂。

  她感覺到他們之間的轉變,一個不小心,她竟然已經習慣了彼此相擁的感覺。

  而這,是不對的。

  小溪再次防備起自己的心,休泊感覺到了那看不見的巨大隔閡,他伸出手,試圖抓回她,可手伸到半途便頹然收回。

  抓回了她又怎樣?看著她因為他的強迫而勉強俯首?看著她再次失去了聲息?

  那一刻,他們彼此對望著。

  任時光在眼眸的交匯處流走,休泊的眼睛深深的,那種由眼神而透出的強烈侵略讓小溪的靈魂顫抖。

  可,她又能做些什麼呢?

  感覺到胸口突然襲上的熾熱,小溪驚喘。

  休泊逼近她,高挺的鼻樑就落在她微張開的雙唇中間,大掌覆蓋了她整個胸口。

  「小溪,我的小溪,別忘記我的話,千萬別忘記我的話。要用自己的心,要聽從自己的心。」

  每句話,每個字的背後都隱藏著隱約的脆弱,緊緊揪住小溪的心。

  小溪呆愣地看著休泊緊閉的雙眼,黑色的睫像沉睡在他臉上的蝴蝶,顫抖飛舞。心悸,毫無慾警。就這樣,一滴淚從他微挑的眼角滑落。

  他更緊地擁住了她,喃喃著:「別離開我,別離開我……」

  那一刻,小溪就知道,他們,永遠也回不去了。
*****************************************
  太陽仍如往日,爬過地平線,爬過火紅木棉花的樹梢,爬過半山腰,爬過中庭,爬到了天空的最高處。天氣有些濕重。夜晚似乎落了些雨水。

  鳥兒飛得有些低,空山新雨後,不經意地轉身,眼角略過的鮮活翠綠讓人欣喜。

  嬤嬤扶著戰夫人從主屋而來,來到右翼,進了大廳,並不見阿桑,也沒聲響。

  「你就扶著我上去看看吧,別驚動阿桑了。」

  嬤嬤點點頭:「夫人早該來看的,都怪我老太婆的疏忽讓小姐得了這麼重的病。」

  戰夫人歎了一口氣,「這麼多年了,我又何嘗注意到自己的這個孫女呢?」

  戰夫人拍拍嬤嬤的手,「走吧,扶我上樓去吧。」

  「哎!」嬤嬤大聲開心地應了一聲,眼睛裡起了些濕意。

  就在倆人站定在小溪門口,正欲敲門的時候,門突然從裡面開了。

  戰夫人驚了一下,抬起臉,是戰休泊!!

  休泊面無表情地走出房,拉上房門。

  抬腿欲走,戰夫人卻叫住了他:

  「站住!」

  休泊已經走出四步開外的距離,雖然停住了腳,卻沒有轉過身來。他只側著臉,靜等戰夫人的下文。

  「你,你這個孽障,你在小溪的房裡做什麼?」

  戰夫人顫抖地舉起手指,一步一步向休泊走進。

  休泊唇角斜挑而笑,「你說呢?」

  驚呼聲不只來自戰夫人,還有嬤嬤。

  「你,你還有什麼事情是做不出來的嗎?原來嬤嬤的感覺沒錯,是我糊塗,沒有把嬤嬤的話當真。我早該想到,你哪裡有什麼好心會照顧自己的侄女?不把她吞吃入骨就該謝天謝地了。戰休泊,你當戰家是什麼地方能任你亂來?小溪,她,她可是你大哥的女兒  ,你的親生侄女啊!」

  門再次被打開,嬤嬤回頭,看見小溪蒼白著臉出現。

  「小姐。」

  小溪蒼白地彷彿就快倒下,她無措地看看奶奶,再看看嬤嬤。

  嬤嬤雖然叫她小姐,可是沒有如往常一樣奔過來親熱地擁抱她,而奶奶的眼睛裡更多了幾分鄙夷。

  被奶奶和嬤嬤撞到了,說也是說不清楚的,更何況要怎麼解釋呢?說她和叔叔什麼事情都沒有嗎?

  瑩瑩眸光投向叔叔,希望他能說些什麼。讓叔叔來說,一定會比她說的好。

  即使是撒謊也好啊!

  休泊看出小溪的心思,可是他決定忽視她眼中的請求。

  「回去睡個回籠覺,你晚上睡的時間太少。」

  明顯的吸氣聲響起,戰夫人和嬤嬤均驚窒地看向戰休泊。

  小溪聞言,染紅了雙頰,他那樣糾纏逼迫,她哪裡敢睡?

  戰夫人看向小溪,她雖然低著頭,不敢回視她,但頰上的暈紅早洩露了心事。

  造孽呀,難道這孽也要傳承到子孫嗎?她苦守戰家又是為了什麼?戰家欠她的,戰御剛欠她的,那個人欠她的,莫非都要報應到她的下一代?

  老大去了,唯一身後的遺孤卻被戰休泊這個孽障糟蹋了。

  她怎麼也想不到戰休泊會這樣百無禁忌,他是要報復戰家對他的錯待嗎?是要報復戰凌曾經對他的傷害,那戰老爺子的死,也絕與他脫不了干係了?

  是的,她必須承認,她活了這大半輩子,該經歷的全都經歷過了,在戰家,她深諧要生存,就要學會戰鬥。她與子女們並不親,可怎麼說,都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兒子死了,其實她想那何嘗不是一種解脫?生活在這樣一座墳一樣的大院裡,做一個活死人,還不如解脫的好。

  對於小溪,十二歲才接回的孫女,十二年可不是一段短時間,自己生養的子女都不能百分之百地愛,更何況是這個隔了一代,又十幾年沒在一起的孫女呢?

  可,她不能允許這麼骯髒污穢的事情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發生。

  天,他們難道不知道他們是叔侄嗎?小溪是純潔軟弱的,那個罪魁禍首就是他!

  戰夫人凌厲地抬眼看向休泊,除非她死,否則小溪的事她管定了。

  「戰休泊,你登上了族長的位子並不等於你有在戰家胡來的權利。小溪懦弱腦子不好,你就欺負她?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你休想!」

  戰夫人看向嬤嬤,「去,把小姐的東西收收,我們即刻搬到主屋後的佛堂。」

  嬤嬤二話不說地進了屋,走過小溪身邊的時候,嬤嬤歎了口氣,「小姐,聽夫人的話,別再……哎!」

  戰夫人又看向小溪:「你若還認我這個奶奶就跟我走。你要跟著他造孽嗎?」

  小溪的臉色煞白,這罪名太重,她稚嫩的心承受不起。

  「啪啪啪」休泊拍著雙手,似笑非笑。

  「好動人的祖孫情,你現在才來表現你的祖孫愛,是不是太晚了,戰夫人?」

  休泊終於轉過身,眼神定定地看著小溪。

  戰夫人看出了休泊對小溪的影響力,只得轉身對小溪呵斥:「還不快進去幫嬤嬤,傻站在這做什麼?」

  小溪咬著唇,雙眸含水,她動不了,她動不了呀。

  叔叔那樣看著她,深深的,如果她轉身的話———她想起他眼角那一滴淚,一想她就會痛到無法呼吸。

  那樣剛烈頑強的叔叔,流血不肯倒下,面對槍口不會伏首,卻在她的面前落了淚。

  「要用你的心去感受!」

  歎息猶在耳邊,要用心去感受,要用心。

  「怎麼還不動?是不是要我親自去收拾?」戰夫人豈會看不小溪的掙扎。

  小溪搖頭,淚珠在混亂中灑落。

  她囁嚅著:「奶奶,我……」

  「你怎麼樣?你爸爸叫戰凌,而他」戰夫人凌厲地指著戰休泊,「他叫戰休泊,他們是兄弟,他是你的親叔叔,雖然你沒認祖歸宗,可是你們確確實實有著血緣關係。不是什麼旁系,也沒有隔三代,你們血管裡流淌著一樣的血。他是個瘋子,你也要跟著他一起瘋?你知不知道,造孽的結果是什麼?會生下畸形兒,少胳膊,斷腿,沒有腦袋,還會有一隻豬尾巴!你爸爸會從墳墓裡跳起來鞭笞你的不孝,戰家祖上會因為你們的所作所為而蒙羞!」

  戰夫人咬著牙根,一字一句如尖針,一下一下地刺著小溪的心頭肉。每多說一句,小溪的臉就跟著白一分。

  小溪顫抖著,幾乎站不住腳,畸形兒?

  奧爾良諾的嬰孩,一個長著豬尾巴的嬰兒,一個亂倫的產物,一個家族的終結,上天的懲罰,最後誰都會死,誰都逃不過懲罰?!

  不,不要,他不能有事,他不能毀滅。如果……如果有罪,讓她一個人承擔就好,是的,讓她一個人承擔……就好。

  戰休泊沒動也沒有說話,他任那老婦人在面前叫囂,任她冠冕堂皇,他只看著他的小溪,濃濃重重,仿若是第一次見到她的那個下午,仿若就這樣看了她千千萬萬年。

  「好  ,我,我去。」

  小溪含著淚水就要進屋。

  「小溪。」

  他叫住了她,聲音裡那微不可聞的脆弱或許只有她才能感受得到。

  小溪立刻就轉了身看他,天,她好為難。

  小溪強迫自己別過眼睛,她努力說服自己,他們是不對的,和奶奶走是最好的方法,這樣他們就不會再有機會親密接觸。她也不會再陷入為難的境地。

  可是,她覺得自己總要對他說些什麼,如果不說的話,她無法原諒自己。

  「對,對不起,叔,叔」

  小溪倏地轉身,掉落的淚珠四散。

  戰休泊的臉冷硬幾分,稜角更加分明,他失望了,那種感覺在他以前二十九年的生命中從來沒有出現過。

  他,很失望。

  現在的他,只有毀滅一切的慾望。

  他追趕小溪,戰夫人欲過來阻擋,他看也不看,把她揮到一邊,戰夫人踉蹌倒地。

  小溪好怕,怕他追到她,又怕他追不到她。

  就這麼幾步的距離,她彷彿逃了幾百年也逃不過,他彷彿一瞬間便將她禁臠在他的世界。

  眼睛血紅,他陰冷地捏著她下巴:

  「你想要逃到哪裡去?你以為能逃得過我的手掌心?」

  他不管她有多痛,他絕不放手。

  「戰休泊,你放肆。放開你的手,放了小溪。」

  戰夫人即使跌倒在地,也不肯甘休。

  嬤嬤在房間裡聽到了聲響,立刻放下手中的衣物,奔出來扶起戰夫人。

  兩個老婦人心裡震驚了,相信誰也不會錯看小溪和休泊對視雙眼中的情潮洶湧。

  休泊是肆無忌憚的,休泊是侵略張狂的。

  既然被撞見了,他還有什麼好隱瞞?他已經沒有辦法再逼著自己對她冷硬,他所有的心思所有的情緒都為她而動。

  小溪是柔弱的,她接受命運對她的背叛,  接受親情的背叛。可她從來沒因此而失去了生的慾望。她是善良的,溫柔的,坦然地接受著所有的不公,這份坦然何嘗不是一種勇敢?

  他為她驚情。

  小溪是他生命中的小小太陽,他渴求著她,哪怕用盡手段,他也要留她在身邊。

  或許他們都太陌生彼此之間的情潮湧動,或許她牽礙於血緣的羈絆,可是那由心而生,不受大腦控制的動情卻宛若驚蟄後的破冬春筍,努力著要湧出來,湧出來,失去理智地再也顧及不到其他。

  這是他們兩個人之間的戰爭。

  「孽障,孽障,你們通通去死吧!」

  戰夫人不顧形象地尖叫,老天,殺了她吧,為什麼在她的眼前會出現如此污穢的事情?

  小溪本已動情迷茫的雙眼在聽見戰夫人的尖叫後肅然清醒。

  不管誰對誰錯,有情無情,他們在一起都是錯的,會受到上天的懲罰的。

  不能彼此糾纏呵,她怎能挑戰禁忌?

  無論如何都逃不過一個悲劇,而她,寧願自己受累,也不願見他傷到一絲一毫呵!

  就此別了吧,就此割斷了吧。

  她乞求著,柔弱而悲傷:

  「叔,叔叔,放,放了小溪吧!」

  「不,絕不。」

  他妖紅著眼,鮮紅的唇激烈地糾纏她的。

  何其絕望,何其洶湧。

  情兩難,這世若不能相守,也只落得兩地傷心。

  唇齒相依,鮮血交融。他們用另一種方式在相互訴說,狂野結合。

  生命的華舞,執意要肆虐這顛盛的夏。

  他放開了手,讓她走,走出他的視線,走出他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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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24 00:08:34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他有了一個正式的女人,喬染。正確地說,這個女人或許會成為戰家未來的族長夫人。

  她是政界大佬的孫女,有著深厚的家族政治背景。戰休泊自從和喬染正式訂婚後,就開始頻頻出入公開場合,重振戰家的趨勢愈烈。

  閔巖再次見到休泊,是在一個高級的私人聚會中。

  閔巖是為了保護某位政治要員而來,而戰休泊卻是作為喬立委的準女婿而來。

  閔巖相信喬染若沒為這個男人瘋狂,她是不會放棄自己風流的單身生活的。而他也相信,那個陰騭的男人絕對有能力讓喬染為他傷心。

  向來萬物相剋相生,沒有人逃得了這因果迴圈。只是,不知,這個男人的剋星是誰?

  喬染嗎?

  伴著戰休泊的喬染笑靨如花,仍是得意風流,卻只為了眼前這個陰冷的男人,而戰休泊則表現地太過完美,完美地讓人覺得是刻意。

  他不愛她。

  憑著男人的直覺,他斷定。

  戰休泊的身上埋藏著太多秘密,迷一樣的男人,強勢,即使最親近的人也會因看不透這男子而心傷。

  他複查過一些資料,資料一片坦然。一個合法的藥商,祖上留的基業,非常龐大。在整個台南來說,是一個巨大殷實而又古老的家族,高官巨賈多有往來。據說祖上曾有人做過黨內高官,一直做著藥材生意,起起伏伏,有榮耀的時候也有過艱辛的時候。

  閔巖相信正是戰家古老的家規才使得戰家有如此能耐,無論寵辱,頑強生存,最後總能站在浪尖上,嗤笑眾生。戰休泊是個絕對自製的人,笑與不笑拿捏得好。

  可是,閔巖就是靠著潛意識中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的直覺,戰家有鬼!

  雖然戰家的藥材生意查不出個所以然,可案面下的他可是不放過的。樹大招風,更何況,戰氏現在屬於緩和期,戰休泊這個新任的領頭人也正和戰氏的下屬機構,高級主管們處於磨合期,戰休泊表面平靜,就是為了掩飾案面下頻繁的小動作。他一定要揭開戰家那塊華美的霓裳,看看下面到底隱伏了多大的秘密,也或許是一塊瞞天過海,腐臭陰暗的傷疤?

  還有她,那個女孩。

  閔巖的眼睛冷了幾分,他幾乎可以確定,那女孩就是他失散多年的妹妹。

  他的妹妹,四歲的時候被人拐帶,從此杳無音信。

  他痛恨任何的為非作歹,性格中剛直的一面讓他毫不猶豫地選擇了人民保姆這個光榮的職業。

  他相信邪終能壓正,眼神觸及到戰休泊不知因什麼而忽然鐵青的臉,閔巖暗下決心,縱使是為了那女孩,他也緊咬住戰家不放了。

  小溪病倒了,因為營養不良,身體太過瘦弱,學校打電話通知他明天去接他的侄女回家靜養。

  轉眼間,已經是十月底,小溪開學差不多兩個月了。

  自從那老女人帶著小溪搬到主屋後的佛堂裡,他們就沒有私自相處過。

  戰家仍是原來的樣子,日子一點一滴,過得他麻木。仍沒人知道他的秘密,戰夫人和嬤嬤似乎相約好了,今生都不會提起這荒謬悖德的叔侄亂倫,嘴巴閉得比蚌還緊。

  他的心沉寂了很久。

  很久沒有殺人,很久沒有體驗血的妖艷,很久沒有放肆自己了。很久————

  沒有擁他的小溪入懷。

  她睡得好不好?有沒有整夜整夜地睜眼到天明?為什麼會把自己的身體弄得那麼壞?他不是應了她的要求放了她嗎?那她應該開心,不是嗎?

  沒有小溪,他可以有別人,是男是女,他不管,只要那羞澀的笑容似曾相識,只要那純潔的大眼讓他恍惚,只要只要只要能不記起她就好,就好。

  他的要求也不是那麼多,不是嗎?

  眼前這個女人,似乎在哪裡見過?

  休泊勉強拉回思緒,是他的未婚妻,喬染。

  認識她是偶然。

  一個光怪陸離的酒吧,她出色勾挑動人,以色示人卻偏偏自命清高。一來二回,有粗暴下流的男人懊惱,自然用強。不巧的是,男人無意識的時候犯到了微有酒意的戰休泊。

  啤酒瓶一砸兩截,沒有給任何人回應的餘地,沒入男人左眼。

  鮮紅的舌邪肆劃過男人臉頰,血,他深深一嗅。

  男人忘記了巨痛,右眼驚恐得睜到極點,放眼所看,人世間哪裡還有餘煙?除了這凶魔,宛若阿修羅!

  喬染驚呆了,那一刻,她便知道自己淪陷了,這樣的男人,不是人間極品又是哪般?

  她以為她這輩子都不會被哪個男人馴服的。

  警局的車呼嘯著開來了,救護車也很快地抬走了傷患。

  折騰半夜,喬染一直陪在身旁,心甘情願的,然後撥了通電話,沒有多久休泊就輕鬆走出了警局。

  然後,他們去了她家。

  那一夜,休泊沒有回去。

  「在想什麼?」喬染舉著酒杯向不遠處的熟人示意,手指輕輕撞擊休泊腰側。

  她抓不住他,她悲哀地知道,可是她能夠擁有他就已足夠。

  女人就是這樣,對自己死心塌地的,往往自己不會喜愛,終於被一個男人俘虜,卻發現這男人對自己並非全心。她喜歡精緻的男人,也在努力地尋找,本以為終生就這樣在一個又一個曖昧的漩渦中流浪,直到遇到他。

  她不得不用自己的身心去崇拜,無關其他,是真的不由自主。

  他和她只有那一夜,他進入她身體的時候,她幾乎崩潰。若沒有愛,哪裡來的這狂野激情?

  那以後他沒有再碰她,雖然他默認了她的身份。

  她唯一可以心安的是,她是他唯一正式承認的女人,這樣她已足夠。

  休泊扯了個有點冷淡的笑,不打算多言。

  喬染只好咬咬牙,自己給自己找台階下。

  「剛才是出去接電話嗎?如果家裡有事的話,先走好了,爸爸和爺爺那裡我會去說的。」

  莫非是一生中過不去的情劫?她就斷送在了他的手上?

  「不需要。今天送你回家。找你爸爸談些事情。」

  休泊看著她,她看不懂他的眼神。

  她壓下其他,挽著他的手,「去和我見見爸爸的老朋友吧。」

  休泊隨她而去,戰家要成功超越,還是需要依靠一些外界力量。

  掩下的眸有幾分悲傷,他從什麼時候開始已經懂得了悲傷,得不到他所要的,即使坐擁世界又有何意?

  阿桑端著茶,恭敬地放到休泊身前。

  「少爺,喝茶。」

  休泊放下手中的資料,習慣性地燃煙。

  阿桑來到他身後,輕柔地替他捏頸按摩。

  休泊閉上眼睛,不動聲色。煙頭紅紅爍爍,讓阿桑想起過往。

  這樣的男人呵,遇上他的女人究竟苦多還是甜多呢?眼眸下垂,若不是自己並非自由,在戰家又被耳濡目染了多年  ,她也會情不自禁嗎?

  休泊舒服地「哼」了一聲,阿桑知道夠了。她利落輕巧地收回手,眼光溜過瓷杯。

  「少爺,是您最愛的苦丁,涼了味道不好。」

  休泊忽然睜開黑眸,眼神凝聚犀利,很快,快得讓阿桑心虛。

  休泊沒說話,悠閒地端起茶杯,細細品銘,苦丁,一直是他的最愛。

  阿桑小小地鬆了一口氣,「少爺,阿桑先下去了。」

  休泊點點頭,很久後,他打開上鎖的抽屜,拿出一瓶藥,倒了兩粒,就著水吃下。

  老江進來匯報一天的事情,包括戰休泊很在意的戰四。

  「戰四的事情完了麼?」

  老江面有難色,卻又不敢不說。

  「追的人都失去了音信,不知道結果如何。四小姐的親信全部被剷除,我已經在最快的時間內派出戰家的頂級殺手……」

  「要我親自去嗎?」

  戰休泊的語氣陰柔,老江知道,那是他發怒的前兆。

  老江做不得聲,說了有可能壞事,不說也有可能壞事,戰休泊從來不是能輕易被猜透的人。

  「別緊張,我知道戰四的狡猾,她不是那麼輕易就能斃命的。」

  「少爺,四小姐確實對泰國的貨動了手腳,本來從『金三角』過來的一批極品很有可能也被小姐吞吃。所有一切都明指『毒姬』就是四小姐。」

  「是嗎?讓她吃,我到要看她有多大的胃口,她吞得下多少。」

  休泊手裡玩轉著陶瓷杯,手指熟練地翻轉著杯蓋,老江盯著那滴水不剩的茶杯,已經舒展開的翠綠的茶葉在瑩白的杯底像花兒一樣開放。

  「還有,明天差人把小溪的房打掃一下,她要回來養病。我親自去接她。」

  老江平靜無波的臉突然劃過一絲僵硬。

  「那,喬染小姐的家族聚會?」

  「我會趕回來!」

  休泊揮揮手示意老江下去,他捏捏眉心復閉上眼眸,放鬆身體陷入了沙發椅中。

  老江不敢再打擾他,放輕了腳步,輕輕地關上了厚重的雕花門。
**************************************************
  小溪站在校長辦公室前,心裡忐忑不安,纖弱的手緊緊抓住胸口。

  心臟跳得厲害。

  很久,很久沒見到他了……

  潔白的指尖輕推開門,一室陽光洋溢,巨大的籐蘿植物在盆中肆意蜿蜒,陽光遍佈整室,她一眼就看見他,他微側過頭,高挺的鼻尖溶入燦若琉璃的光中,彷彿一隻天使,熾天使。

  她明白,那只是一時的錯覺,再暖熱的光最後都會臣服於他的陰鬱,一種冰冷的陰鬱和狂野執拗隨後在整個房間裡蔓延。

  他們看不見別人,慇勤的校長自話自說,他化在了空氣裡。

  他們不能輕易移動彼此膠著的視線,只能彼此飢渴地吞噬。

  好久,真的好久沒有相見了。

  為什麼,他看起來有些瘦?臉色更顯白,他是不喜陽光的,那會讓他枯萎。

  誰也不知道校長是什麼時候出去的,當小溪回過神的時候,他已經站在了她的面前。

  她急迫地逡巡,想要在他臉上找到剛才曾看見的溫情和激動,可,失望了。

  他恢復了冷硬,臉上的表情被收拾得一乾二淨。

  悲哀,靜靜地在心底滑行。小溪垂下頭去。

  心中的怒氣充溢,他放過了她,不是嗎?可她現在的日子又是什麼樣的?

  非要把彼此折磨到底才甘心嗎?

  伸出手,輕掬起她的臉,手指觸到粉嫩頰上的濕意  。

  「你瘦了好多。」

  輕抬頭,看見他眼中流露出的不滿,小溪輕搖著頭:

  「我,我過得很好。」

  「撒謊!」

  他擁過她,為她的消瘦心痛。

  「那為什麼會無緣無故地昏倒?」

  小溪沒有話說了,要說什麼呢?說整夜整夜因為對他的思念而輾轉反側嗎?說他留在她心口的那一滴淚幾乎燙傷了她稚弱的靈魂嗎?

  他輕輕附在她耳邊:

  「你是我的,任何力量都無法阻擋。」

  小溪知道那是魔咒,他的狂熱和執拗就這樣被她不爭氣地深深鏤刻在心底。

  她被他懸抱在懷,臉頰就擱淺在他堅實寬廣的肩頭,看見那籐蘿上的兩根枝條芊芊蔓蔓,緊密糾纏。本是同根,已經被拘囿在一起,是天注命定,除非拔根而起,同生同死,心甘情願地生死追隨。

  她總是那麼容易就觸景生情,如果,如果他們能變做那兩根籐蔓該有多好呵!

  莫非這一生都逃不離血緣的羈絆?要怎樣逃離呵!

  他剛才說了什麼?

  小溪一驚,她揪緊他的衣領,溫柔的眼眸裡有絲企求:

  「帶我走,求求你帶我逃開這一切!」

  休泊看著小溪,悲傷在靜默中蔓延。因為愛她,他在乎她所在意的一切,縱使那些在意在他看來全是無謂,如果逃到天涯海角可以擁有一瞬間的墮落和溫暖,他願意賭!

  十指相扣,她隨著他奔跑,哪怕前面就是萬丈深淵,她也會緊緊跟隨!

  蘭伯基尼順著蜿蜒的海岸線飛馳,小溪蜷曲在座椅上,微冷的身體上披覆著他深藍色的厚重風衣,深郁清冽的氣息緊緊糾纏包裹著她,她捨不得閉上眼,孩子氣地貪看著他。

  緊扣的十指被他一用力,幾乎讓她有片刻的疼痛,可那股強烈的佔有和存在感讓她甘知如蝕。

  他溫柔地對著她笑,寬大的掌輕撫過她晶亮的雙眼:

  「閉上眼休息一下,還有三個小時的車程。」

  她不說話,只是搖頭,她什麼都不要,只想好好好好地看著他,哪怕就這樣看上許多年,化成這海岸邊的一顆岩石也是好的。她向上帝祈禱,偷來這短暫的幸福,這一次,她只想順從自己的心意,哪怕隨之而來是毀滅,她也會笑著接受。

  輕輕撫平身上帶有他氣味的風衣,她將它拉高,覆蓋整張小臉,深深地用力吸氣,他獨有的體息混著海潮的味道,流進她的心底,小溪努力地把這氣息銘刻在心底,如果,如果未來將遭逢什麼變故,她餘生的呼吸都不會忘記這味道,她最親愛的小叔叔,她最親的愛人!

  剩下的路程就在彼此的視線糾纏中流走,那緊扣的十指始終溫暖地重疊在一起。他們為這份禁忌的愛而逃離世俗,不去管未來,不去管責任。

  到達一座小鎮後,已是傍晚,天邊的火燒雲景像極其可觀,小溪看傻了眼,休泊牽著她的手來到一家還算乾淨的小餐館吃飯。當地的居民似乎都很尊敬休泊,甚至是帶著一絲懼怕。

  吃完飯,休泊親親小溪的頰:

  「乖乖地坐在這等我一下,我去取點東西。」

  小溪雖然點著小腦袋,但手卻硬是拽著休泊的衣角不肯鬆開。惹得休泊開心大笑,小溪瞪圓了眼睛,第一次,第一次看見叔叔如此爽朗的笑容。她幾乎以為眼前的他是個夢,唇角的陰鬱和冷漠一掃而空,眼眸仍是深沉,卻多了暖人的溫度。

  「叔……」小溪歎息。

  食指點上她的唇,休泊對著她警告地輕搖頭,他不願意這稱呼破壞了兩個人之間好不容易得來的甜蜜。

  「名字!」黑色的眼眸裡多了幾分蠻橫。

  「泊,休,泊……」

  他的名字從舌尖滑出,那種奇異的感覺也在腦中旋盪開來,她這樣叫著他,彷彿他們真的是一對深戀多年的情人,沒有任何的隔閡,沒有血緣的牽絆也沒有差距。

  休泊的眸子在一瞬間幾乎溫柔地可以滴出水來,粗糙的大拇指來回揉撫著小溪嬌嫩的嘴唇。他拍拍她的頰,便轉身離去。

  小溪等了大約十分鐘左右,就聽見餐館外有車鳴叫得震天價響,她立刻站起身衝了出去。

  是休泊。他換了一輛重型吉普,後座堆著兩個大的料理袋。休泊也換了一身衣服,全套的黑色皮衣皮褲,綁腿處插著一柄短槍和匕首。

  他輕佻薄薄的唇角,左臂撐著擋架跳出駕駛座。來到小溪的面前,小心翼翼地橫抱起她,輕輕地把她放進座椅中,從後座取出一條薄毯蓋在小溪的身上。末了,還偷了一個吻。

  小溪撫著熱燙的唇發呆,哀怨地瞪著休泊優雅地再次跳進駕駛座。

  「坐好了,我的小天使,我們要出發了,去一個只有我們存在的天堂!」

  發動機劇烈地顛簸了一下,嚇得小溪抓緊了休泊的手臂,休泊對著她笑笑,把她攬靠進自己的懷抱。吉普車轟轟地向夜色行進。

  來到這個坐落在山頂的日式建築物已經是一個小時後的事了,小溪被休泊抱出車的時候醒了過來。

  看著她孩子氣地揉著眼睛,休泊憐愛地將她擁得更緊了幾分。

  「後庭有從山裡引進來的溫泉,你先泡了澡,我把車和東西放一下就去找你。」

  「這裡是哪裡?」輕輕摩挲著他溫暖的胸膛,圓圓的眼睛開始好奇地四處逡巡。

  嗯,荒山老林的樣子,會不會有野人出沒?

  休泊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笑著捏捏她可愛純真的臉蛋。這才是一個十六歲少女應該有的表情,他們只因為逃避這禁忌的感情付出了太多的代價。

  休泊把小溪放在一間日式平屋前,他拉開拉門,牽著小溪進屋。

  「浴衣在暗格裡,打開後門就會看見露天的湯池。」將她滑落在額前的發順到腦後,「去吧,我放好東西就過來。」

  「嗯!」小溪重重地點頭,依戀地看著她高大的身影消失在小路的轉彎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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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24 00:09:39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溫熱的水在身體周圍流淌,這溫泉水很清新,而且舒服,不到二十分鐘,小溪便被泡得從頭紅到腳。難得調皮地把雪白的浴中折疊成厚厚的方帕頂在頭上,微微抬頭看著星空,又大又亮的星子也無辜地回望著她。這樣看著看著竟癡了,幕布像黑色的絲絨,星子點綴其中,她就置身在小小的溫泉水塘中,滿眼都是綠樹草坪,天低楚闊。

  她和他的出路究竟在哪裡?這樣不管結果的出逃是只有懦弱的她才會做的事情,一向冷漠嚴肅的他卻會縱容著她。今天就是一個奇跡,一個她十六年來想也不敢想的奇跡。他們拋卻了一切,來到這個奇特的地方,就這麼一次,神吶!就縱容她這麼一次,至少讓她的生命在這一刻完滿,她不敢去想結果,也無力去改變什麼  。他們兩個人,四年的糾纏逃離,冰冷的,狂野的,炙燙的,傷害的,全部經歷。她有點累了,逃得好累,那麼多糾纏複雜,她一想心就會疼。她不要去想其他,只想著他的情纏,想著他的脆弱。

  指撫落無心滑落頰邊的淚,歎息在幽靜的夜更顯沉重。

  「為什麼哭呢?」

  小溪緊咬唇想壓下嗚咽,可事與願違,他溫柔的指尖彷彿勾動了她心底的痛,她轉過身,抱住他,開始嚎啕大哭。為什麼他要變得這樣溫柔?為什麼他們會是叔侄?他們究竟是做錯了什麼事,為什麼要面對這樣的命運?

  她還是不明白,休泊在心底歎息。他的小溪呵,並沒有看清他們早已牽絆相連的命運。他沒有辦法再去愛任何一個人,因為他的一切都已遺失在了她的身上。愛,如果可以用言語就能表達得清楚,那麼心是用來做什麼的呢?命運這樣安排,或許是有他的深意。他從來都不想抵抗這足以摧毀一切的深情,就像他永遠無法拋棄他們之間深深的牽絆。

  嚎啕開始轉為嗚咽,再變成細細的啜泣。休泊始終抱著小溪,感覺夜微微地涼,他也脫下了浴衣入池。小溪紅了臉,她無法忽視他結實優美的軀體在月光下散發的魅力,她只能緊緊揪著胸口的浴巾,聆聽自己過激的心跳。她悲哀地知道,自己是有罪的。

  伸手將她攬緊,感覺地出她微微的掙扎。輕抬起她閃現著複雜情緒的小臉,休泊淡淡地搖頭,「我不會傷害你,你是我的小太陽,更何況,你還太小。」

  小溪傻傻地抬頭看休泊,為他臉上幾乎是疼惜的表情所動容。

  休泊按下她的小腦袋瓜,「你是我的,只要我認定了,什麼事情都不能阻擋我得到你的決心。但,不是現在。今天的你,向前走了小小的一步,我只要你繼續這樣跟著自己的心走。」他猛然抱緊了她,「別讓我失望。」那一句話,幾乎是帶著懼怕的,他的身體在微微發抖,而她單純的心,因著他在她面前毫無保留的坦白而興起小小的喜悅。

  他擁得那麼緊,彷彿兩人就要緊緊地嵌進彼此的骨血。

  水中的身體緊緊糾纏,小手慢慢爬過他寬實的肩膀,撫上他微涼的發,溫柔地撫著,正是這多年溫柔的撫觸,牽動了他的靈魂,安撫了他身體中不能自控的猛獸。這樣的一雙小手,不能算厚實,擔不起太多的重物,卻滿載著他的深情,滿滿的,流都流不走,這樣的一雙小手救贖了他枯萎黑暗的靈魂,離開了這樣的一雙手,他要怎麼活才能抓住自己的靈魂?

  只怕,早已物是人非,事事難休!

  月光溫柔地籠罩兩個緊依的人兒,他輕抬起她柔美的臉蛋,珍惜而又鄭重地在她的額間落下了一個深深的吻,她大大的眼睛透過溫柔的月光迎承這個吻,月光灑落在她的眼底,讓她的眼睛又微微的刺痛。那一刻,幸福就快溢出胸口,她緊捉住胸口,攔也攔不住。

  她靜靜地依靠在他寬厚的胸口,仰高了小臉依偎著他的頰,伸長了手臂,指點著調皮的星子給他看,顧盼間,嬌美純真無限,惹得他更緊地相擁。

  這一夜,沉默怯懦的女孩不再,緊緊依偎著身後堅定寬廣的胸懷,她展現了十六年來的青澀和風情。男人就像是一個堅定的柱標,安靜地包容女孩的一切,小心翼翼地收藏她敞開的片片真情,仍是沉默的,但嘴角微挑的弧度一夜都沒有改變。

  也許不管再過多少年,不論經歷了多少風霜,他們都不會忘記這生命中的轉捩。真正的轉捩!

  沒有噩夢,沒有冰冷,沒有左右為難,有的只是他乾爽清冽的氣息,溫暖的體溫,她不在乎他們相擁的力度,雖然那幾乎有些疼痛,只有這樣她才會深刻地感覺到彼此的在乎。好溫暖舒適的一夜,所以當那溫暖要離去的時候,她緊緊抓住。可不能讓這溫暖跑掉,小溪在睡夢中傻笑。

  男人低沉的笑在睡夢中蕩漾,「乖,我要出去買些日用品,你乖乖地繼續睡覺。」

  她喜歡聽他笑,因為那笑,她鬆開了小手,揪起仍帶有他氣息的被子蒙了個滿頭,意猶未盡,蠕動著摸索著帶有他氣息的枕頭,緊緊地抱在胸口。嗯,這樣才好。可是控制不了自己的耳朵,豎得尖尖的,聽他的腳步聲。和室的門被拉上了,不要聽見。用心愛的枕頭壓住了小耳朵還是可以聽見吉普發動的聲音,那狂野轟鳴的馬達,是只有她和他才知道的熱力澎湃。失敗!她不要他丟下她。快速地翻身坐起,赤著腳跑出去的時候,已經晚了,小溪只能哀怨地看著吉普消失的背影。

  訥訥地轉回身,卻被一個急速從屋角閃現的身影攔住去路。小溪愣愣地抬起頭,一張優雅美麗的臉,扭曲蒼白的臉。

  「你,你是誰?」心裡突然有一股強烈的不祥預感,這個女人會毀了她從神那偷來的一切。

  「啪!」喬染瘋了的眼神閃著惡毒的光,垂下的手火辣辣地痛。她原諒不了她所看到的一切!逼著老江說出戰休泊可能會去的地方,她一個一個地方去找,她不相信他竟然連一個理由都不說就無故缺席她的家族聚會?她的面子還要不要?她怎麼會那麼傻?傻得沒有去在意戰家的風言風語,傻得刻意去忽略他眼中的冷淡?當她看見他溫柔地抱著這女孩下車,她竟然先慌了,躲在樹後默默地觀察。

  她當然知道那女孩是誰,雖然沒正式打過照面,可是風言風語卻沒少聽說過。在她沒有看見這一切之前她可以告訴自己,休泊向來叛逆放肆,或許他對那個女孩的挑釁讓別人誤會了?

  但,只用了一夜的時間,一夜他便將她的整個生命顛覆!她一整夜就坐在這台階上,任內心的嫉妒啃囁,他從來沒有那樣溫柔地對著她笑過,他的雙手不會憐惜地沾染她的淚,他從來沒有用那種近乎疼痛的眼神看著她。那深刻的雙眸中一點一滴全是赤裸裸,足以讓人生也可以讓人死的愛。是她努力想要得到卻怎樣都抓不住的東西。她瘋了!她向來要什麼有什麼,唯一愛上的男人給她的卻是欺騙!

  恨讓喬染只想傷害眼前這個柔弱的女孩,「哈!哈哈!」她挑干眼角的淚,看著那雙懦弱純潔的眼睛,她好恨,「不知道我是誰?是吧?你叔叔沒有說過嗎?我叫喬染,他的未婚妻,你未來的『親』嬸嬸。」

  好痛,小溪只能無助地讓那痛深入心底,夢醒了嗎?她就要面對現實了嗎?他將有妻了嗎?

  看著那雙黑眸中無助的心痛,喬染感覺到一絲報復的快感,可是還不夠,「我都不知道我將要嫁進的家族會有你這麼可怕的女孩!你勾引自己的親生叔叔?別故意擺出這付小可憐的嘴臉,我不是休泊。不過,我相信,只要我嫁給休泊後,他就再也不會受你的影響了!你太可怕了,只有十六歲,就已經知道要利用自己的身體攀附男人生存下去!骯髒,可恥!你知不知道你們有血緣關係?你瞭解休泊多少?你能幫助他真正地在戰家立足嗎?你只是個無用的包袱,他如果和你在一起,不但會從族長的位置下來,而且會被家法處置。亂倫?你以為在你們的家族會得到允許嗎?」

  小溪說不出話,她只能不住地搖頭,淚水早已沾濕了雙頰,不,不,她不是那樣的,她是……是沒用,可她不要他受到傷害,不要!如果有罪的話……如果有罪的話,應該讓她一個人來承擔呵!

  尖細的指甲深深刺進肉裡,她不會讓任何人知道她此時心中報復的快感。

  「你想毀了他還是放了他,全在你一念之間,不是嗎?」

  她不會看錯那女孩眼中的深情,那是只有深愛過的女人才會有的眼神。就像她。

  喬染轉身離去,她相信,最後勝利的永遠是她。

   **********************************************

  什麼都不剩下了,對嗎?逃不脫,躲不掉的命運糾纏呵!咬痛了手指,咬進了骨肉,卻壓不下口中痛苦的嗚咽,怎麼這麼多的淚,好多好多,多擦一下就會湧出更多,淚,會把她淹沒了嗎?

  雙手握住的幼小肩膀有著強烈的抗拒,休泊擰眉,強硬地翻過小溪單薄的身軀,卻心驚於她佈滿整張小臉的淚。

  輕捏起她淚濕的臉,「發生了什麼事情?告訴我!」

  朦朧的淚眼中,再也裝不下其他,就要割捨下他了,心會痛痛。

  小溪啜泣著偎進休泊的懷抱,最後一次,最後一次再讓她體驗一下他的氣味,他的熱度。

  休泊知道在他出去的時間,一定出了什麼事情。是那隱藏在他背後的力量開始行動了嗎?

  抱起小溪,抬高她的小臉,「告訴我,出了什麼事情。告訴我,我來解決。」

  她不會說的,永遠都不會說的。他應該有更好的生活,不該深陷在彼此糾纏複雜的情網中。

  「你想毀了他還是放了他,全在你一念之間,不是嗎?」喬染的話猶在耳邊,也狠狠敲醒了她。她知道戰家的「家法」有多麼殘忍,她不要他深陷進危險之中。

  「叔叔,放,放了小溪吧……」

  小溪不敢直視休泊的眼睛,都是她的錯,是她讓叔叔帶她逃離,到如今她卻又要親手打破兩個人得之不易的平靜。這溫柔平靜只有短短的一夜,短短的一夜,他們就要回歸正軌。

  「你說什麼?」休泊無法壓抑心中驟然而起的憤怒,「叔叔」?這兩個字幾乎剜掉了他的心肉。背叛,憤怒和陰鬱在心中交織,冰冷從頭灌進怒火沸騰的胸腹,烈與寒在瞬間相撞,幾乎撕裂了他。

  「你,你是小,小溪的親叔叔,我,我們這樣是不應該的呀……」平生第一次,小溪用力喊出了自己的心聲,她知道這句話的殺傷力有多麼大,這不但會徹底地激怒他,也會徹底地撕裂她!小溪顫抖著伸出手,「求求你,叔,叔,就,就這樣算了吧,就當……」哽咽地說不下去,淚眼朦朧,就要親手將一輩子的傷心在此埋葬  ,「就當你從來沒有遇見過小溪吧,放,放了我,給我一條生路!」

  哈哈哈!這就是他自以為是的凌駕於道德之上,超越了愛情,親情的生死相隨嗎?好可笑,這條路,只有他一個人在走,她才是那個掌控了一切的人,他怎麼會甘心?

  陰冷遮蔽了他的理智和情感,他想要的本以為終於得到卻在瞬間坍塌,他從山顛跌入地獄。他不甘心,不甘心一個人在陰冷絕望的地獄裡苟延殘喘。

  那凶狠的亮在雙眸中燃燒,休泊的表情妖冶而狂暴,小溪開始顫抖,她知道她是完完全全地激怒了他,閉上眼,不想去看他那張陰冷遍佈的臉。

  指尖再也沒有憐情蜜意,戰休泊就像是一個亟欲復仇的撒旦,只想將自己心中的痛施加於柔弱的小溪,「你從來沒有聽過我的話,你沒有心!我會讓你懂得什麼叫後悔!」鮮紅的唇說著最殘酷的話,巨大的掌也毫不留情地弄痛了小溪。

  不,不,求求你別這樣對我。

  小溪閃躲著那雙無處不在的大手,她不要他這樣對她。

  情仍未冷,卻要面對如此局面,情何以堪?

  他要得到她,哪怕是強硬,逼迫他也要得到她,她怎麼能離開他呢?怎麼能?他不要再重回那陰冷的黑暗,他就乞求的這麼一點點的溫暖,都要被搶走嗎?他不能允許,絕不!

  強硬地吸吮那張四處躲藏的鮮嫩嘴唇,這麼甜,這麼美的一張小嘴,為什麼會說出讓他痛不欲生的話?無端糾纏的雙唇,帶著逃脫不掉的夙命熱烈纏綿,休泊的手所到之處引燃火苗,小溪只能拚命掙扎躲避,可身體卻無助地兀自顫抖,他的手,是那麼熱,幾乎要燙傷了她。

  可,這是錯的。淚水迷濛的雙眼,看見的是他毫不帶愛意的殘冷,讓她不自覺打了個冷顫,記憶最深處的恐慌和骯髒再次被掀起,不,不,求求你不要!求求你!

  休泊看不見自己的心,看不見那張淚濕懇求的小臉,他只能跟隨著身體中的魔,執拗地吸吮著那片柔嫩的潤澤肌膚,他失了魂。心中急迫地只想得到更多,手臂揚起,「嘶」的一聲,小溪的睡衣被一分為二。

  小溪窘迫地雙手合抱住胸口,別逼她,別逼她。她會很難過。那一雙黑色的深邃眼眸,再也沒有了溫柔的黑沈,有的只是野獸吞噬獵物的無情和野蠻。

  巨掌凶狠地攫起她嬌弱的身體,單手反扣住她細弱的雙手,那細雪般美麗的乳就無助地敞開在他的面前,幾乎讓他失魂!

  「不,不,你放開我,求求你,放開我,你是壞人!放開我!」壞人,壞人,十二歲的夢魘再現,重疊於休泊那張冷酷凶狠的臉,小溪再也承受不起這酷刑,昏了過去。

  「我恨你,恨你……」那無力的囈語驚醒了休泊,他看著那張昏過去的蒼白小臉,面無表情的臉瀰漫著絕望的氣息。

  ***************************************************

  她在戰家開始了囚居的日子,那天清醒過來後,小溪看到的是嬤嬤無奈的臉。那之後,除了嬤嬤為她定時送來三餐,就只有牙牙陪著她了。生命似乎在小溪的手中靜止了,她不說話,也很少走出房間,她的房間再也不歡迎陽光的照耀,虛掩的窗紗,陰暗在空氣中浮動。小溪唯一的消遣便是書,偶爾會帶著牙牙在附近散步。

  她很怕再見到休泊,卻總是在睡夢中夢到他。眼睛裡流出的不再是淚,而是鮮紅的血,在夢中,他無語地看著她,絕望和悲哀緊緊攫住了她的心。驚喘著醒來後,小溪就再也無法入睡,就這樣擁被坐到天明。

  這一夜,她再次從夢中驚醒了。心仍跳個不停,他的臉在夢中是那樣地悲傷,他告訴她,她最終會後悔的。是的,是的,她現在就已經開始後悔了,這幾日從嬤嬤那裡斷斷續續地得知,戰家正在籌備他的婚禮,婚禮不久後,戰家的總部就要北遷,留守的也只能是她這樣的無用之人吧!

  嬤嬤每天都會說,戰家又要興盛起來了,因為未來的少夫人會帶來良好而又堅不可摧的政商關係,戰家正在積極地轉型重組,戰家會在一個新的地方重新開始!

  重新開始?濃黑的房間裡蔓延著幾絲淒涼,但願他能重新好好地開始,忘記她,永遠地忘記她。而她,也會用餘生來為他祈禱。即使那心痛會跟隨她終生。她要為了他而贖罪,這情,雖不容於世間,可那是只有深陷的她才能體味到的苦和甜。

  極輕微的腳步聲打斷了小溪的思緒,她來不及抬頭,便感覺到有光從眼前劃過,黑暗中她聽見了牙牙的悶哼聲。刀光再次閃現,這次是直逼她的頸項,冰涼的刀尖陷進了她細嫩的皮膚裡,小溪被逼著抬起頭,閃亮的刀光投射在一雙狐媚陰險的眼睛上,小溪驚呼:「是你!」

  「阿爸,我求求你,你放棄這件事情吧。我,我怕戰休泊會……」

  「阿桑,雖然阿爸不是你親生的阿爸,但阿爸始終把你當作自己親生的。阿爸對不起你,不但親手把你獻給戰御剛那個禽獸  ,還讓你的雙手沾滿了鮮血。這一次,阿爸要親手來。」

  「阿爸!」阿桑跪在地上,緊緊揪著男人的褲腳。

  「阿桑,那個前段時間來過戰家的閔警官就是你的親哥哥,他找了你很多年,而且他已經盯住了戰休泊那個孽障。我在不久前故意地向他洩漏了一部分戰家的機密,如果不出我所料,明天,明天戰家北遷前最後一次集體的家族聚會,閔警官就會帶著人來搜查戰家了,只要他開口要帶你走,你就隨他去吧!」

  「那,那阿爸呢?」她不能忘記阿爸對她的恩德,她四歲被拐帶,九歲就開始在台灣最落魄骯髒的街巷裡做雛妓,就為了200塊台幣,她幾乎被嫖客打死。是阿爸救她離開那個火坑,認她做女兒,讓她在戰家的學校裡唸書,她學會了用槍,用刀,再也沒有任何一個男人敢隨意地侮辱她。所以她會答應了戰御剛那老傢伙,成為他最小的女人,並且幫助阿爸,將這個阿爸生命中最可怕凶狠的敵人打倒。可如今,阿爸又要親自迎戰比那老惡魔不知道凶殘多少倍的戰休泊,她怎能坐視不理?

  「你不用管阿爸了!」戰休泊一日不除,她們就要多受一天的侮辱,他這輩子是失敗到底了,眼睜睜地看著心愛的人被折磨,本以為一點一點地下藥除掉了戰御剛,愛人便終有出頭之日,不想那個肆無忌憚的戰休泊卻如此目中無人,如果再不除去他,他不但會傷害到夫人,連……

  「不,不,阿爸,我不能讓你一個人去冒險,戰休泊他根本不是人,讓我去幫你,求求你,阿爸,就讓阿桑幫你這最後一次!」阿桑從來沒有這麼恐懼過,雖然她和阿爸已經把預備工作做得夠充足了,可是她還是怕,戰休泊絕對是個冷酷凶殘的暴徒,她跟過他,當然知道他的不擇手段。她怕阿爸會失手。

  「阿桑!」男人板起了臉,「他已經喝了兩個多月的藥,毒已經在他體內根深蒂固了,他會像他父親那樣,死得很自然的。更何況,你忘記了還有一個四小姐嗎?」

  「可,可是……」

  「別說了,就這麼決定。不到萬不得已,阿爸也不會正面和那個畜生對上的!」他只是想讓「她」過得更好一點,誰也不能傷害「她」,傷害「她」就等於是要他的命啊!

  夜幕低垂,阿桑心思慌亂地跪在地上,她抬頭看著那個背對著她的身影。不,她絕不能讓阿爸去冒險,也許,也許只有求助於夫人了……

  *************************************

  所有戰家的成員都到齊了,這是戰家北遷前的最後一次聚會,作為戰氏的族長,休泊這次是協同未婚妻喬染主持這次聚會的,遷往台北,是為戰家尋找一個更開闊的空間,戰家需要轉型,而且勢在必行。警局已經盯上了戰家,幾次大規模的「襲剿」行動,台南的黑道勢力正在逐漸萎縮,戰氏是基業龐大,才硬是從風頭中逃脫,休泊懶得與那些蠢貨玩「官兵捉老鼠」的遊戲,他需要另一種全新的遊戲。

  喬染小心觀察著休泊的一舉一動,從他回到戰家後,他表現得很平靜。平靜地讓她害怕,就像是失去了利爪的豹,一切傷害都隱藏在平靜背後,她有一種極強烈的不安預感。

  「碰」一個男人額頂中槍,從大廳口跌進廳內,一時間,所有人都拔出槍,對準廳口。

  戰四押著小溪一步一步地向戰休泊靠近。

  休泊冰冷的臉沒有一絲情緒波動,「戰四,別來無恙!」

  戰四輕佻唇,「哼,戰休泊,今天是你逼我走上這條路的,」嫵媚凶狠的眼睛滑過小溪的臉,「我們的帳,今天要慢慢算,這裡不是清算的地方,去戰家基地。」

  休泊捏碎手中的高腳杯,「好。我會讓你知道惹怒我將要付出怎樣的代價!」

  這是戰家的秘密基地,在一處懸崖峭壁之巔。戰氏的大管家江叔也隨後而至。

  戰四來勢洶洶,把小溪甩到一旁便動起手來。休泊沉著應付,戰四知道近身肉搏於她無利,戰休泊從小受的是最嚴酷的訓練,招招冷厲取人性命,她的最後王牌還是那個小可憐。

  戰休泊在心中冷笑,還想利用小溪?她未免太看輕了他!他故意留下漏洞讓戰四脫身,戰四本欲趁機虜來小溪做人質,卻在一瞬間看見一抹冷笑直達戰休泊的眼底,心中警鈴大作,糟糕,可惜已收不住動作。槍聲響了,倒下的卻是戰四。

  小溪被休泊緊緊地抱進寬厚的胸懷,感覺到他微微的顫抖。她控制不住地反手摟緊了他,小手撫拍著他。他們彼此都在抖著,真不知道是誰嚇壞了誰!

  江叔去收拾殘局,他蹲在戰四的面前試探著她的鼻息。休泊撫著小溪的發,把臉深深地埋在她散發著清冽芳香的發中。

  不對!

  休泊猛然抬頭的同時便迅速與小溪轉換位置,槍管在陽光下閃著金光,無情的子彈迅速穿過空氣沒入休泊的肉體。休泊跪下身來,他難以置信地抬頭,盯著江叔。

  「是你?!原來你才是那個沒有露面的藏鏡人!」

  小溪尖叫著,她抖嗦著小手掏出手帕,按壓著休泊大腿上的傷口,血汩汩地流出,越壓越多,她撲到休泊的身前,伸開雙臂擋在休泊的面前,「不,江,江叔,求求你別傷害他。你殺我好了,用我的命來抵叔叔的命。求求你!」

  休泊有力的手臂攬過小溪的細腰,把她護衛在身側,他邪肆而笑,「看來,我一直弄錯人了,你才是真正的『毒姬』吧!一個最忠心的僕人,卻是戰家真正的毒瘤。」

  江叔不再佝僂,他神情複雜地看了看小溪。「對,是我。要怪就怪你自己吧。惹到了不該惹的人!即使我不殺你,你的生命也所剩不多了!」

  「哦?是嗎?你這麼肯定?」休泊靠近小溪的耳邊,輕道「何必假惺惺的,我們之間早已什麼都不剩了。」硬是不去看小溪那張受傷的臉,無情地把她推到一旁,休泊習慣性地挑唇而笑,眼底卻滿滿的死寂,「老江,阿桑在我茶中放毒也不是一天兩天,我能不知道嗎?我本以為她是戰四的人,你也利用職便把自己隱藏得很好。是很好。」休泊大刺刺地鼓掌,「留著阿桑就是要看看是誰在我背後搗鬼,不把你們全都連根拔起,我睡覺也不會安穩,你說是不?」休泊抬頭看天,微瞇的眸迎著刺烈的陽光,「老江,你以為單獨靠阿桑,戰御剛那老頭就會死得那麼乾淨?你、太、天、真!」

  戰休泊一字一頓,邪肆的眸裡全是陰冷,鮮紅的唇一開一起,他緩緩舉起套著純金指套的小指,陽光通過平滑的表面折射出燦爛刺眼的光芒「去死吧!」誰也沒看清他是如何在極短的時間裡變出一柄帶著消音管的槍,子彈滑出彈道,卻無聲無息。

  他究竟在說什麼?戰御剛的死……老江只感覺眼睛被強烈的光刺到,他不適地閉上眼,聽見一聲尖叫,「不……!」,隨後身體便被重物撲到,子彈穿過身前的人,也穿過了他的下腹。他抖顫著睜開眼,看見了他發誓要一輩子保護的人兒。

  「小鳳,小鳳……」江叔看向不遠處的阿桑,他怎能怪阿桑呢?他輕輕撫著戰夫人的臉,「小鳳,你為什麼要那麼傻呢?為什麼?都是我不對,鬥不過戰御剛,犧牲了你,現在連那個混蛋留下的孽障都除不掉」血從戰夫人的口中不停流出,她輕點住江叔的唇,「這麼多年了,我們何苦還活在這監牢裡,死了也未嘗不是一種解脫。這輩子,桑鳳有了你便夠了。我恨戰御剛,也從來沒愛過他的孩子,你何苦為了一個戰休泊鋌而走險呢?如果不是阿桑跑來找我,是不是你就要背棄我們的諾言,先我而去了呢?」

  「不,小鳳,戰凌,戰凌,是我們的孩子!」他不能看著愛人在死去還蒙在鼓裡。

  「你說什麼?為什麼騙我,為什麼騙我?」她的孩子,她可憐的孩子,她一天都沒過他關愛。

  當年她因為家族聯姻被逼嫁給了戰御剛,婚後不久就備受冷落,與管家老江日久生情,藍田種玉卻不知道孩子的親生父親是誰,她私心希望孩子是老江的,私下裡讓老江去查,結果卻是戰御剛的種。

  「騙過了你,戰御剛才不會從你的一言一行中察覺這秘密。我不能冒著失去你們的危險……」

  「罷了,罷了,這,這,輩子,我,我們活得這,這樣糟糕,下,下輩子要,要改過……江,抱,抱緊我,我冷……」老江的嘴角也湧出了大量的鮮血,他抖顫著手擁緊戰夫人,阿桑也早已趕到身前,淚流滿面。江叔看向跌至不遠處的小溪,她傻傻的,呆愣地看著眼前發生的這戲劇性的一幕,她無法相信。

  江叔和戰夫人終於緊緊地閉上了雙目,阿桑號啕大哭。小溪不能動,只能和休泊無言地對視著。

  尖銳的警笛聲打破了兩人的魔咒,閔巖領著為數不少的武裝警察把戰休泊團團圍住,「戰先生,請放下手中的槍,隨我們去警局走一趟吧!」

  戰家的眾多精英也都隨後而至,場面一觸即發,所有的人都看著戰休泊。休泊輕狂而笑,壓下的手掌對戰氏人做著手勢。為首的戰家神醫戰青不禁皺起了眉頭,為什麼不讓他們動手?

  閔巖扶起阿桑,正是阿桑的一通求救電話,堅定了他清算戰氏的決心。

  戰休泊早已站起身,但傷口的血仍在流淌,他試著想要扶起小溪,小溪卻立刻驚嚇地逃避著他,那雙眼中真實的懼怕讓他心驚。

  他起身,悲哀就這樣在心底蔓延開來,她終於看清了他的真面目,是嗎?當他們終於逃脫了道德的枷鎖,成為兩個真正自由的人時,上帝又給了他們另一個牢籠。生命中沒有了她的存在,他剩下的只是這身皮囊,靈魂都已經消失了,要它還有何用?

  警燈不停閃爍,一管管烏黑的槍口都直指著他,他默默地退身,退身,直至再無退路,身後是萬丈峭壁。戰青抓緊了腋下槍套中的槍  ,心中的不祥預感愈強。

  小溪怔愣地抬頭,她一時間無法接受這一切的轉變。那雙黑夜般深邃的眸,為什麼會輕易地揪緊了她的心,那眼眸的主人,再也沒了風流囂張的秉性,雙眼中剩下的全是死寂和灰心。她傷了他嗎?

  他看了她一眼,最後一眼。然後以極快的速度轉身,跳下懸崖。

  「休泊,不要……」

  好不容易爬上懸崖的喬染尖叫著衝向前去,卻被警察攔了下來。

  不,不,小溪張嘴,卻怎樣都叫不出聲音,嬤嬤從人群中衝了進來,緊緊抱住了她不停顫抖的身子。沒有淚水,心中只有茫茫無際的麻木,頰邊一滴冰冷的淚緩緩爬過她的皮膚,是他,是他轉身時,灑落在她頰邊的淚,「要用你的心去感受!」「你是我的,只要我認定了,什麼事情都不能阻擋我得到你的決心。別讓我失望」「小溪,我寧願我從來未曾遇到過你!」他轉身時,淒涼地笑,嘴角湧出了濃稠的血,那一滴淚滑過他的眼角掉落在她的臉頰。

  啊!……啊………啊……

  小溪嘶啞著喉嚨尖嘯,宛若受傷的幼獸,可回應她的只有蒼茫青山間的回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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