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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季凝]家有孕事(寶寶萬歲1)[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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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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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8 02:26:21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家有孕事【寶寶萬歲1】作者:季凝

八年來,江羽莘只能躲在一旁,偷偷窺視他--
原以為這苦澀的暗戀,將是埋藏在她心中,永遠的秘密,
想不到父母因為商場上的利益考慮,竟將自己許配給他--
相對於她的喜悅,他對這件交易而來的婚姻,卻擺明只有輕蔑。
縱然他冷酷的態度傷了她的心,羽莘相信,總有一天他會明瞭她的付出,
只是,在他一次又一次無情的傷害下,她還等得到那一天嗎……

關正燁從來不相信所謂的真情!
答應娶這個軟弱的富家女,僅是為了能順利得到家產而已。
她的溫柔體貼,在他眼裡全是做作的表現。
就算是她的眼淚,也只是為達目的的虛假!
她不過是他為了掌握大權,所利用的一顆棋子,
不管現在或未來,他不需要、也絕不容許自己,對她有一丁點動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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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8 02:26:4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聖儒貴族中學

  清晨,一束柔和的陽光穿過樹梢,圈住鞦韆板上一抹纖細的身影。

  女孩身著白色制服,黑色百褶裙在清晨的涼風下微微翻飛,纖細的身子有著曼妙的曲線。

  可惜那張清麗的臉上,始終染著一抹淡淡哀愁,明亮清澈的圓眸,更閃著絲絲落寞。

  江羽莘自開學以來,總是這樣獨自一人,不和同學打交道,不關心周遭任何事物,仿佛這個世界只有她一人。

  在同學眼中,她是個遺世獨立、高不可攀的千金大小姐。

  然而江羽莘並不引以為意。

  在這間專門以富家子弟、豪門千金為招生對象的貴族學校裏,放眼望去,幾乎每個學生都是被捧在手心裏的寶貝,各有各的傲氣,只要彼此井水不犯河水,仍然可以相安無事。

  事實上,也是因為江羽莘不善交際,天性又懶得去迎合別人,才會造成這種誤會。

  現在的她,一想到早上出門前,爸媽又在餐桌上吵了起來,就覺得鬱悶。

  他們到底何時才能結束戰火呢?

  媽總是為了爭寵的問題,和爸鬧意見。

  其實江羽莘的生母,並非江父的正室,充其量,也只能算是小老婆罷了。

  為了確保自己在江家的地位,江母在懷江羽莘的初期時,原本還希望自己能生個白白胖胖的兒子,可惜檢驗結果一出來,竟是個女孩兒,江二太太失望了好一陣子,難過連老天爺都不幫她。

  「為什麼妳不是男生……」

  猶記得年幼時的她,有次聽見媽媽不經意的說出這句話,埋怨她不是男生。

  纖細敏感的江羽莘,漸漸知道自己生來就不討喜,連惟一該呵護她的母親,也希冀利用她,能得到父親的關注。

  其實媽錯了,爸誰都不愛,他只愛他自己,愛他的理想,愛他的事業。

  尤其江父在外,多的是一堆風騷冶豔、身段妖嬈的暖床情婦,媽媽怎麼會傻的希望在他身上得到愛?

  搖搖頭,她不懂,也不想去理會成人世界的複雜與紛亂。

  今天,她發現了校園中這塊被人遺忘的角落,枝葉扶疏,或許可以當成她專屬的秘密園地。

  可惜沒有多餘的時間,可以讓她胡思亂想,思及待會就要上課,她收拾紊亂的心情,起身準備回教室。

  倏地,一道粗魯野蠻的嗓音,制止了她的腳步。

  「小學妹,先別走!妳是哪一年級,哪一班的?」

  江羽莘一看,原來是學校裏有名的惡霸--李清江。

  這人總是仗著家裏有錢,在學校裏橫行霸道、為所欲為,他時常向許多弱勢男同學索取保護費的消息,江羽莘也略有所聞。

  別人的高中,只要念三年,如今他卻念了六年,還窩在這裏,每個老師一談到他,莫不搖頭歎息。

  現在……他把她叫住,究竟要做什麼呢?

  江羽莘不禁心慌了起來。

  「有……有什麼事嗎?」破碎顫抖的聲音,洩漏了她的不安,但仍強裝出鎮定的模樣。

  「沒什麼,只要想請妳當我的女朋友,陪我玩幾天。」

  「嗄?」像是聽到外星語似的,江羽莘愣在一旁,不知該如何回答。

  不想節外生枝的她,轉身便走。

  「嘿,走那麼急做啥?」語畢,他一雙猿臂馬上伸來,扣住江羽莘的肩膀,教她動彈不得。

  情急之下,她咬了對方一口。但因太過用力,口中竟傳來絲絲的血腥味,嚇得她隨即又鬆開牙齒。

  她不是故意要害他流血的啊,她只是要他放開她而已……

  「對不起,我……我是無心的……」

  無奈,對方根本不聽她的解釋。

  「媽的,妳竟敢咬我?!八成活得不耐煩了,看我不燒了妳的辮子才怪!」

  聽見對方可的怒吼聲,江羽莘這下子才真正刷白了臉!

  掙扎更是用力。

  「阿超,抓住她!」

  「是!」一群人蜂擁而上,團團圍住江羽莘,讓她無路可退。

  其中一名男孩點燃打火機,抓起她長長的髮辮,湊近火苗,一股燒焦味馬上蔓延開來。

  「啊,好痛--救命啊!」這些人這麼用力抓她的頭髮,讓她感覺有些害怕。

  她怎麼這麼倒楣,竟會遇上這群壞學生?

  誰來救救她?她不會就這樣被燒死了吧?!

  想著想著,一顆顆晶瑩的淚珠潸然落下,滑過她臉頰。

  「住手!你們在做什麼?」一陣清亮的吼聲忽地震響,喝止了男同學們的惡劣行為。

  江羽莘循著這道聲音,抬頭一看,說話的人蹙起兩道濃眉,只是眼神淡漠,氣質神秘而難解。

  「喲,原來是關正燁,這沒你的事,識相的話就滾到一邊!」

  聞言,江羽莘的腦海裏突然想起,原來,這聲音的主人,就是風靡全校的天之驕子關正樺,集各種長才於一身,常常代表學校出去比賽,贏得大大小小的獎項,使外界對原本頗負盛名的聖儒貴族中學,更添一分尊敬,尤其他俊朗的外貌,更得到許多女同學的青睞。

  她以前從未親眼見過關正燁本人,只是常在公告欄上見過他的照片,性格的臉龐,桀騖不馴的眼眸,在在透露他與生俱來的優勢。

  但沒想到,她第一次和他面對面接觸,竟是在這麼尷尬的場合下。

  看看自己被燒了一大截的頭髮,衣服、裙子也因方才的掙扎而破皺不堪,一隻鞋子不知何時早飛離了她的腳,靜靜躺在草叢邊,她的皮帶甚至掉在地上……

  噢,簡直--不忍卒睹!

  「光天化日之下,你們欺負一個女同學,不怕人家笑掉大牙?」關正燁毫無畏懼的說出事實。

  「哼!要你管?!」

  「看見不對的事,我就要管。」

  「你吃飽撐著呀?嘖,還是因為她是你馬子,心疼了?」李清江嗤之以鼻。

  不理會對方低劣的玩笑話,關正燁逕自沉穩的說著。

  「既然如此,那就別怪我沒有事先警告你,令尊目前正在籌備的遊樂中心企劃案,生恐有變!」

  「你……」

  李清江猛地想起,前陣子父親還有意無意地提及,他打算拉攏財大勢大的關氏企業,一起興建全東南亞最大遊樂中心。

  如果,他現在槓上了關家少爺,萬一有什麼不測,回家後,又免不了挨父親一頓罵。

  考量到這層利害關係後,李清江才佯裝不在乎的說道:

  「哼,這小潑婦全身上下沒幾兩肉,玩起來也不過癮,你要的話,乾脆送你算了!」

  形勢比人強,知道自己鬥不過對方,李清江只好心不甘、情不願的,率著身旁的小嘍囉,摸摸鼻子走了。

  剛剛的混亂,像是一場噩夢,這塊小小的天地,又回復到最原始的寧靜。

  「學妹,妳沒事吧?」瞥了一眼她身上制服的學號,關正燁了然,原來她是新生,難怪會被欺負。他走到草叢旁,頗具紳士風度的替江羽莘撿起鞋子,拿到她身畔,並輕拍她的肩膀,試著安撫眼前這女孩心中沸騰的慌亂。

  江羽莘傻了眼,全校最優秀的模範生、老師同學眼中的天之驕子,居然在替她檢鞋子?!

  只見他三言兩語,就輕易地把那群惡人擊退,好厲害,他是怎麼做到的?

  「下次別再一個人單獨來這裏了,他們那幾個傢伙,常常躲在這裏抽煙,甚至吸大麻,神志不清的時候,會做出什麼駭人的事,都很難說。尤其妳是女生,更要注意安全。」

  他的撫慰,有一種安定人心的力量,讓原本還處在緊繃情緒的江羽莘,瞬間放鬆了下來。

  從小到大,她還不曾被如此溫暖的感覺包圍過。

  她的父母從來不曾擔心過她的安危,更遑論是陌生人。

  周遭的朋友同學,大部分也是看上她家的權勢和名利而接近她,真心相待的人屈指可數。

  只有他……沒有任何理由、沒有任何企圖的關心她……

  不知怎地,酸、甜、苦、澀,所有的滋味湧上心頭,她幾乎快抑制不住那股想哭的衝動了。

  「妳還好吧?」關正燁又不放心地再問一次。

  看著眼前這個驚慌失措的小學妹,靜默不語,她……該不會是嚇傻了吧?

  再見她全身皺爛不堪的制服,他脫下自己的外套,毫無預警的被在她身上。

  他的舉動,像是有一道電流,沖過她的四肢百骸。

  「我……」訥訥吐出口的,仍是不完整的一句話。

  「要上課了,妳趕快回去吧!」以一種連他自己都訝異的溫柔,提醒著她時間快到了。

  「好……」

  像是個無行為能力的小孩,聽命大人的指示,江羽莘終於找回自己的思緒,轉身邁步離去。

  臨走前還不忘偷偷瞄了他一眼,像是想要把他的俊容深深刻印在心版上似的。

  看著一個命令、一個動作的她,不禁讓關正燁失笑起來。

  這世界上怎麼有這麼單純的女孩呢?

  * * *

  八年後

  一幢豪華的大型別墅,坐落在臺北市近郊。

  今晚,裏頭正舉行著盛大的宴會。

  爭奇鬥豔的鮮花,把會場四周點綴的熱鬧繽紛,空氣中溢出的淡淡酒香,莫不讓人著迷其中。

  這場宴會,以「慈善募款」為名,主辦單位無所不用其極的,邀來各界財力雄厚的名流,期望透過這次捐款活動,能達到他們預定的目標--五千萬元,做為全臺灣盲童的教育基金。

  這也是許多商業鉅子、政壇新貴對這場宴會趨之若騖的原因。

  參與類似這種慈善募款的活動,不僅有助於提升自己公司外在的公益形象,更能透過與各界交流的場合,隨時創造商機。

  捐款只是幌子,圖利才是真的!

  連江羽莘的父母也不例外。

  從她成年之後,他們就開始常常拉著女兒,出入各種大大小小的政商宴會,把她當成一具高貴的玩偶,擺在人前炫耀一番。

  無味之至!

  這是江羽莘踏進這場宴會後的第一個感覺。

  今晚的她,身著母親為她準備的珍珠灰絲質貼身長禮服,完美的線條把她玲瓏有致的身材益形突顯,加上她原本就清麗的五官,在抹上淡妝後,更添一股嬌媚。

  在場許多年輕男士,無不被她的溫婉氣質所震懾,為了想一親芳澤,紛紛主動上前接近。

  有人甚至聰明的上前和江羽莘的父親打聲招呼,語氣中透露著,他們不惜提供一些利益作為代價,只為求得和江家千金共進一頓晚餐。

  以江父在商場上的老練和豐富的見地,自然樂見這種情況。

  「江伯伯,我有這個榮幸,認識令千金嗎?」看,眼前不就有一條魚兒乖乖上勾了。

  「當然當然,我們家小莘正愁著沒人陪呢!」江父像在推銷什麼的,把自己的女兒逕自送往別人的懷抱中。

  這種感覺讓她好噁心!

  她又要虛偽的面對眾人了!

  二十幾年來,江羽莘總是像木頭娃娃般的,遵循著父母親的安排而活,絲毫沒有自己的主見。

  多年前,父親安排她就讀聖儒貴族中學就是如此,期望借由女兒在這學校的緣故,間接和其他巨賈攀上關係。

  現在,又逼著她,把她推到人前強顏歡笑。

  她到底何時才能做真正的自己?

  想到聖儒貴族中學,一段朦朧的青澀往事,倏地湧上心頭。

  關正燁……

  這個曾經讓她魂牽夢縈的名字,是她平淡無奇的生命裏,惟一甜蜜的回憶。

  自從八年前的那段偶遇後,他們就再也沒有見過面。

  只是每每回想起,他的修長指尖在她身上造成的酥麻感覺,她的心就忍不住悸動起來。

  對江羽莘而言,這個萬事全能的關正燁,就像是遙不可及的天神,平凡如她,又哪有資格站在他的身旁呢?

  加上天生害羞的個性,教她更不敢像時下一般開放的女生,明目張膽的向自己心有所屬的男孩示愛。

  當年關正燁披在她身上的那件外套,之後,她也沒有當面送還給他,只是委託同學替她送回去。

  然而每次在公告欄上,又看見他優異傑出的表現,她就不禁替他開心起來。

  仿佛這個世界就是他的舞臺,而她是在台下默默寫他喝彩的觀眾。

  幾個月後,他帶著師長和同學們的祝福畢了業。

  據說,關正燁後來並沒有留在臺灣繼續升學,而是飛往美國留學。

  在得知這項晴天霹靂的消息後,江羽莘心中的某一部分,彷彿被人狠狠地抽了出來,不復完整。

  上天這樣的安排,是否意味著她早該忘了他?

  畢竟他跟她已是分屬於兩塊不同的土地,呼吸著不同的空氣。

  他優秀出眾,不論身居何處,相信都能嶄露頭角,或許在太平洋彼岸的他,將會一個遇上和他一樣能幹的女孩,然後兩人結婚生子吧?!

  總之,她與他……始終無緣……

  好好招待人家,把妳千金小姐該有的風度表現出來。

  江父以強烈的眼神示意,致使她沒有多餘的時間沉浸在過去太久。

  「你好,我是江羽莘,幸會。」她馬上恢復一貫的招牌笑容。

  接下來是一連串的頷首、微笑、握手。

  她根本不想記得對方的名字,但還是禮貌性地,表現出她平時訓練有素的高貴氣質。

  很好,妳讓他對妳印象深刻極了。

  江家二太太對於女兒的表現,似乎也感到十分滿意。

  她曾以為,自己生下的是女兒後,會導致她在江家毫無地位,為此而鬱悶了好幾年,但眼看女兒年紀漸增,長的落落大方,得到許多貴公子的青睞,或許她能利用女兒找來一個金龜婿,為江家增加商利,如此一來,老爺說不定就會對她另眼相看。

  「江伯父,我是長騰集團的總裁,王龍俊。」對方報上名來。

  原來是電子界有名的小開,年紀輕輕便在爾虞我詐的商場上,闖出一個名堂,也算年少得志。

  像是通過了江父的嚴格考驗,他終於有機會和美人說說話了。

  「美麗的小姐,我能邀妳共舞一曲嗎?」

  看看父親的意思,她知道自己沒有拒絕的餘地,只能隨著對方的腳步,滑入舞池。

  江羽莘展現出嫺熟的舞藝,她那優雅的倩影、轉身兜圈的飛揚模樣,更在一瞬間奪走了現場男士們的呼吸。

  然而江羽莘並不曉得,當她在宴會中像只蝴蝶來去穿梭的時候,有一道目光,始終在暗處凝望著她的翩翩身影。

  一張陰沉憤怒的臉孔上,炙眸射出熊熊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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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8 02:27:00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關宅

  夜晚,沁涼如水。此刻正是傍晚時分,臺北盆地萬家燈火,路上行人匆匆,歸心似箭。

  然而在關家大宅的餐廳裏,卻沒有預期中一副天倫之樂的景象,反而彌漫著一股濃濃火藥味,有即將引爆的趨勢。

  餐桌上其中兩名男子,一老一少,怒目相視。

  只見關老爺豎起兩道濃眉、目光凌厲的喝斥。「不管怎樣,你都要給我娶江家小姐,婚禮就在下個月舉行,你沒有選擇的餘地!」

  年逾五十的關老爺,曾是商場上呼風喚雨的企業鉅子。

  上禮拜,他在一場慈善晚會中和江家二老談成這門親事,希望今後有助於兩家生意上的往來。尤其他看上江羽莘落落大方的氣質,足以匹配他那也早該結婚、卻仍放蕩不羈的兒子。

  而坐在餐桌的另一旁、剛從美國完成學業回台的關家大少關正燁,也以同樣的盛怒咆哮回去。「你總是一意孤行,要別人照著你的命令做,只要有利可圖,你就算犧牲別人也在所不惜?!當初你娶媽,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吧?!」

  關正燁忿忿地說著,他想起多年前去世的母親,不禁感到可悲又可笑,一樁沒有感情基礎的婚姻,有何幸福可言?

  小時候,他總看見母親一人在餐桌前守著,等待丈天回家吃飯,但向來工作至上的關老爺,一年到頭,和家人一起用餐的次數屈指可數。

  他只知道自己的父母,當初是兩大商業世家聯姻下的結果。

  只是,備受丈夫冷落的關母,依舊無怨無悔付出,默默的站在老爺背後,為他料理家務、養兒育女。

  但身為兒子的關正燁,就替母親感到不值了,他甚至強烈希望自己快快長大,張開臂膀,保護母親,然而卻事與願違。

  母親在他留美念書的第三年,突然心臟病發,溘然長逝。

  接到這項消息後的關正燁,震驚不已。

  他無法相信自己一生摯愛的母親,就這麼突然離他而去。

  而父親對母親的死,想必是無動於衷吧?!母親於他而言,根本就是商場上的一顆棋子。

  關正燁把所有的憤怒和不甘,通通轉嫁到父親身上。

  思及此,他更無法接受父親在一個禮拜前,逕自替他安排的可笑婚約。

  他有自己的思想、情感和意志,他的婚姻絕不受任何人擺佈,就連他的父親也休想介入!

  「住嘴,這麼大逆不道的話,你竟也敢說!」

  面對自己兒子的公然挑釁,即使在商場上,再怎麼擅長與敵人周旋的關老爺,無論如何,也咽不下這口氣了!

  「我說的是事實,抱歉踩到你的痛腳了。」關正燁依舊反抗性的說著。

  「我跟你媽的感情,用不著你來定論!」

  「哥,你才剛回國,咱們一家人該好好一起吃頓飯!你就少說兩句嘛!」在旁一直插不上話的小妹關芊芊,終於忍不住開口勸和。

  哥哥就是這樣,一生起氣來,就口不擇言,尤其媽走了之後,哥哥原本溫文儒雅、容易親近的性情,突然大變,變得冷漠異常,憤世嫉俗。

  她以眼神示意關正燁,要他收斂一點,那好歹是他們的父親啊。

  關芊芊再度把頭轉向另一邊,繼續柔聲說道:「爸,相信哥是有口無心的,你別放在心上……」

  「哼!我是上輩子造了孽,才會生出這種大逆不道的兒子。」

  「你以為我希罕有你這個父親嗎?」

  「是嗎?如果你不和江家千金結婚,就休想繼承我關氏企業!」

  關老爺半強迫、半利誘的要關正燁答應這門親事,因他知道兒子剛學成歸國,急欲在商場上有一番作為。

  尤其他更自詡一身才華,怎肯如此輕易埋沒?

  「你……」他沒想到,父親到了最後關頭,真的祭出這一招。

  眼見兒子的心意開始動搖了,關老爺乘勢說:

  「前天在宴會上,你應該看過江家千金了,她落落大方,氣質出眾,當我們關家媳婦,綽綽有餘。倒是你,婚後就給我收起那放蕩的個性,別再跟一些來歷不明的女人有牽扯,以免壞我關家名聲!」不提還好,一提,關正燁心中就有股莫名的怒氣沖上來。

  上次在慈善晚會裏,看到那個什麼江家大小姐,和許多男人談笑風生的樣子,這種隨便和男人勾搭的女人,竟會是他關正燁將要娶進門的妻子?!

  「我不吃了!你們慢用。」

  怕又會有一連串的衝突,他索性離開現場,結束這無聊的飯局。

  只剩下兀自冒火的關老爺,和臉色尷尬的關芊芊。

  理一理凌亂的心情後,關正燁急急步出快令他窒息的關家大宅,開著紅色法拉利跑車,在街上馳騁起來。

  驀地,一陣手機聲響起,關正燁把車子停靠在路邊。

  「喂,哪位!」接電話的人,口氣明顯不佳。

  「燁,我是娜娜,你今晚要不要我陪啊?」對方嗲聲嗲氣的嗓音,無疑是挑起男人火的最佳利器。

  「妳現在在哪?」

  「我正在北投別墅。」她指的,正是關正燁前些日子,買給她的一棟別墅,也是他們倆時常交歡的場所。

  甫回國三個多月的關正燁,因為氣宇非凡,加上身負財力雄厚的家業,成為最近上流社會的新話題,而他優渥的條件,更教許多女人趨之若騖。

  眼前這個酒店公關--娜娜便是其中之一。

  關正燁包養她的時日不多,但她時而風情萬種、時而體貼入微的個性,總在他需要的時候才出現,這點頗符合他的味口。

  因為他最討厭死纏爛打的女人!

  「好,妳準備一下,我待會就過去。」

  為了他往後的事業著想,他不得不娶江家小姐,尤其那原本就屬於他的一切,他更不可能拱手讓人。

  既然如此,在婚前還是能玩的時候,那就儘量玩吧!

  * * *

  「什麼?你們要我跟關氏企業的少爺結婚?這是什麼時候決定的事,我怎麼都不知道?」

  一道柔嫩的嗓音,在屋裏微顫響起。

  江羽莘杏眼圓睜,支吾了好半晌,才把心中的疑問說出口。

  她簡直不敢置信!

  看著眼前一臉喜色的父母,沒想到,他們竟然就這樣把她「賣」了!

  「就是上個禮拜的那場慈善晚宴,我們正巧碰到關老爺,閒談之際,他似乎頗中意妳的,關家向來錦衣玉食,我們相信妳嫁過去不會吃虧的。」

  「是啊,等妳嫁給他之後,關氏企業還會答應和我們合作一宗企劃案,在東南亞建立最大的百貨商場,這樣一來,利益肯定不少。」江父以少有的和顏悅色,對她曉以大義。

  「最好啊,妳再為他們關家生個胖男娃兒,說不定關老爺一樂,還會把他名下的一些產業,分給我們。」

  江二太太也打著如意算盤,對她這個乖女兒進行勸說。

  為了鞏固自己在江家的地位,說什麼她也不能輸給其他姨太太!

  江羽莘開始感到可笑。

  一直以來,她的父母總是爭吵不休,在她眼裏,他們不是相敬如「兵」,便是形同陌路,更從不問過她這個親生女兒的感受。

  然而他們第一次在她面前,表現得夫唱婦隨,竟只是為了貪圖利益,企圖說服自己女兒嫁給關家少爺而已。

  爸爸這樣就算了,為何連媽媽也是一副急著把她嫁出去的樣子?

  江羽莘的背脊突然感到一陣涼意,直竄心頭。

  她若離開了這裏,嫁入關家,會不會是另一段不同的際遇?

  但看著父母臉上虛偽的笑容,她不敢奢望……

  只是,從小到大,和這對被金錢蒙蔽雙眼的父母一起生活,並沒有讓她得到更多的安全感,而嫁入關家這個陌生環境,也不一定比現在更痛苦。

  嫁不嫁似乎都無所謂了!

  但就怕那關家少爺是個腦滿腸肥,又流著鼻涕的老頭!

  這……不禁讓她心慌了起來!

  「羽莘,我們已經和關老先生做好安排,讓妳和關少爺在下個禮拜見面,據說關少爺斯文體面,和妳絕對相配。」江母又露出虛假的笑容。

  是啊,能把她這身價不凡的女兒嫁出去,覓得一個萬金女婿,或許就能重振她在江家的地位,何樂而不為?

  江羽莘明知父母親心中的貪婪,卻不當面點破。

  打一開始,她出生在這樣利益薰心的商賈世家,她早就明白,自己沒有選擇的權利。

  * * *

  禦天飯店

  這家位在忠孝東路精華地段上的五星級豪華飯店,是關氏企業名下的重要產業之一。

  其遠近馳名的程度,讓許多來台的外國使節,紛紛指名在此休憩。

  其中「禦天廳」,便是關家專門用來賓客宴會的場所,一般小老百姓根本不得其門而入。

  室外偌大的歐式噴泉,室內金碧輝煌的獨特設計,其中還有許多融合古典美與現代美、仍依舊顯得協調的擺設,更教人移不開視線。

  一輛豪華轎車停駛在飯店前,步出一對中年夫婦和一名年輕女子。

  江羽莘一大早就被打扮的光鮮亮麗,一襲剪裁合身的水藍色及膝小禮服,勾勒出她嬌美的身影,豐姿綽約。

  早上,當母親在為她梳妝打扮時,她還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

  但一到這氣勢非凡的飯店,她的心不由得一顫,眼前富麗堂皇的景象,完全奪去了她的目光。

  據聞,禦天飯店的壯闊設計,還曾得過普立茲克建築獎。

  而這間聲名赫赫的豪華酒店,僅只是關家的眾多關係企業的其中之一而已,由此可見得關家的財勢,有多麼驚人。

  她不禁好奇,自己將嫁進的關家,會是怎樣的豪門?

  「請問是江氏企業的江先生、江太太嗎?」一名身著筆挺制服的男服務生,態度恭謹的上前詢問。

  「是是是,麻煩你帶我們去見關老爺吧。」

  「這邊請。」服務生優雅的比了個「請」的手勢,隨即走在前頭,替他們三人帶路。

  江羽莘和父母一路跟著侍者,穿過回廊,進入主廳。

  當中有一個精神矍爍、年約五十歲的中年人,已坐在宴廳的主位上。

  想必那就是在商場上呼風喚雨、躋身世界十大企業家的關老爺。

  「您好,關老,很高興又再次見面了。」江父一見到未來親家,刻不容緩地上前打招呼。

  「難得你們大駕光臨,請坐。」關老爺也禮貌性的回覆。

  等大家都坐定位後,江羽莘晶燦的圓眸梭巡了四周一遍,但仍見不到母親口中那名英俊瀟灑、該是她未來丈夫的男人。

  目光銳利的關老爺,像是看穿了她心中的疑慮,開口安撫道:「呃,羽莘啊,正燁剛剛有點事,他等一會就到。」

  不知已在心裏咒罵幾百次的關老爺,雖然對兒子昨晚徹夜未歸、今天相親又蓄意遲到的舉動,感到憤怒,但礙於面子,仍不得不替他找個臺階下。

  正燁?關正燁?

  一聽到這個名字,江羽莘不禁一愣。

  會是那個纏繞在她心中八年的人嗎?還是只是剛好名字一樣,甚至發音相同而已?!

  自從上禮拜獲知自己要嫁人的消息,就一直沉浸在苦澀氛圍裏的江羽莘,並沒有多餘的心思,去詢問父母關家少爺到底叫什麼名字。

  再者,天下同名同姓的人何其多,她高興什麼?!

  更何況她認識的關正燁,早就在八百年前就離開臺灣了,雖然,她總希冀能再見他一面,但理智也告訴她,那不過是癡人說夢罷了!

  「沒關係,反正時間還早,也不差這點時間。」江羽莘漾起笑容,佯裝毫不介意的說著。

  最好別來,然後連婚事都一併取消!

  她在心裏偷偷加了這句。

  「大家都說妳善良懂事,果真一點也不錯。」關老爺如是說道,頗喜歡眼前這個言行合宜的准媳婦。

  「是啊,我們家小莘從沒讓我操心過呢!」江母一有機會就宣傳自己的女兒。

  「這就對了,我們關家最歡迎這樣乖巧的媳婦了。」關老爺朗聲一笑的回應。

  被大家捧得亂七八糟的江羽莘,有點無法適應現場的尷尬氣氛。

  「呃,不好意思,我去洗手間一下。」她匆匆起身,想到別處去透透氣。

  現在,她的心裏可是忐忑不安。

  不曉得她未來的丈夫會是怎麼樣的人?

  是像她的父親一樣,仗著自己有錢有勢,然後坐擁三妻四妾的行為,還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還是,即使在雙方沒有任何的感情基礎下,他仍會是個溫柔體貼的丈夫,好好善待她?

  說到溫柔體貼,她的心早已停駐在高一那年,那個風度翩翩的大男生身上。

  正當還在失神之際的江羽莘,走到轉彎處,準備步向洗手間時,卻不期然撞上一副結實的胸膛。

  「唔,對不起……」被撞的鼻子泛疼,同時發覺到自己的冒失,江羽莘一開口就是道歉。

  「沒關係。」回應的人,語氣顯得平淡。

  還來不及把對方的模樣瞧個仔細,他又急切的走了,似乎在趕時間。

  匆忙之間,她只瞥見那雙銳利的鷹眼。

  有一種說不上來、但又似曾相識的感覺。

  那應該是一個好看的男人。江羽莘下意識的作了結論。

  尤其那雙懾人的瞳眸,彷彿是深不可測的黑洞,女人一旦靠近,就會被它捲進去,再也出不來。甩甩頭,導正自己放逸的心思。

  她都將為人妻了,還想這些做什麼?

  一進化粧室後,她站在鏡前,看著自己清麗無瑕的臉蛋。

  既來之,則安之,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深呼吸一口氣,給了自己聊勝於無的勇氣後,她才又邁開腳步,走回方才的大廳。

  一步入廳堂,就聽見母親急切的呼喚聲。

  「羽莘羽莘,來來來,這位就是關家少爺。」

  江二太太原本還擔心,女兒去洗手間那麼久,該不會是發生什麼意外了吧?

  好在見到女兒踅回的身影,她趕緊起身,把江羽莘拉回座位,一開口就介紹這對準新人,讓他們彼此認識。

  轟的一聲,有如平地一聲雷,炸得她全身翻騰。

  這……分明就是方才在走廊上,和她擦身而過的那名男子。

  再仔細一看,沒有人比她更清楚那精湛的深眸,是屬於哪個主人的。

  關正燁。

  江羽莘不敢置信--她朝思暮想的人,這回竟活生生的出現在她眼前?!

  是了,不只那雙深邃的黑瞳,就連那兩道劍眉、英挺的鼻樑、性格的方唇,也都和那個在她心中,早已不知複習過千萬次的俊顏完全符合。

  江羽莘原本猶如深陷在地獄的慘澹心情,馬上又像是被一股力量拉回天堂。

  他……就是父母口中的關氏企業少爺,是她以後的丈夫!

  然而江羽莘快樂的情緒,並沒有持續太久,因為纖細敏感的她,發覺到眼前這個關正燁,對於她的出現似乎相當排斥。

  難道他不滿意這樁被人操控的婚姻?不滿意她這個陌生的未婚妻?

  怎麼會這樣?

  從他冷漠的目光,她知道他對他們在高中那年,惟一有過的一次交集,完全毫無印象。

  「呃……你好。」不知該說什麼,江羽莘只能吶吶的開口。

  「妳好。」毫不意外的,回應她的是一副冰霜的口吻。

  江羽莘實在無法把這男人,和在她心版上的那抹人影重疊。

  她雙手緊絞衣袖,顯得相當不安,像個不知所措的小媳婦。

  關、江兩方家長,見兩位年輕人都不說話,還以為他們是因為初次打照面,有點難為情罷了,便逕自熱絡的談起婚禮事宜。

  * * *

  約莫過了一個小時--

  雙方家長似乎已達成共識,婚禮就在下個月的第二個星期天舉行。

  「瞧你們小倆口緊張的都不說話,待會兒去逛逛吧,趁著婚前先聯絡感情,多彼此瞭解瞭解。正燁,好好照顧羽莘啊!」

  關老爺一廂情願的說著,似乎大勢已定。

  關正燁本想拒絕,可一見到父親凌厲的眼神,隨即想起了他必須為往後的事業鋪路,知道自己沒得選擇,就算眼前的江家千金是個醜女、是個悍婦,他也必須娶她。

  「呵,對呀對呀,你們去看場電影,晚上晚一點回來沒關係!」江父也在一旁熱絡的說著。

  看著眼前這對璧人,郎才女貌,他顯得相當滿意。

  「走吧!」不耐煩的關正燁,起身後,朝她使了個眼色,冷冷的丟下這句話,沒等江羽莘反應過來,就逕自離開了。

  而屁股還黏在椅子上的江羽莘,望著他冷漠的背影,心頭感到一陣空虛。

  她震驚的情緒,還沒回復過來。

  心思單純的她,還無法消化這個事實那個看不出任何喜怒哀樂的男人,竟是盤繞在她心裏多年的夢中情人,是她未來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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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江羽莘一路尾隨在關正燁身後,接著又跟他上車。

  「你……並不是自願的,對不對?」

  一上車,她劈頭就是這句話。

  她不笨,看著關正燁從剛才到現在始終鐵青著臉,彷彿吃了幾十噸炸藥似的。

  其中蘊藏的熊熊怒火,還足以媲美當年掩埋龐貝城的維蘇威火山。

  她知道,他並不滿意這樁可笑的婚姻。

  剛剛兩方家長正在談論籌備婚禮的細節時,他一直閉口沉默,害得她也困窘了起來。

  試問,她真的有令人厭惡到這種地步嗎?

  她也是這樁婚姻下的受害者啊!

  江羽莘難過不語。

  「……」

  關正燁訝異她竟然會把他心裏的掙扎,這麼簡單而犀利的道出。

  趁著還是停紅燈的時候,他轉過頭來,看了身旁的佳人一眼,但隨即又撇過頭去,注視前方。

  見鬼了,他居然會想多看這個女人一眼?!別忘了,她可是害他失去單身自由的罪魁禍首啊!

  車上又陷入一片沉默--

  「我……」

  「妳別說話!」關正燁冷冷的從牙縫中迸出這句話。

  他也不知自己在氣什麼,索性把多日來積壓在胸中的怒氣,全數發洩在無辜的江羽莘身上。

  原本還冀望自己真的能和他去看場電影的江羽莘,沒想到,在車子急駛了十幾分鐘後,她的幻想宣告破滅--

  一輛紅色的法拉利跑車,停在距離關宅一百公尺之遙的地方。

  關正燁竟莫名其妙的開口要她下車,要她一個人走回家。

  她不知道自己的雙腳是怎麼踏出車門的。

  漫天飛揚的塵土,彷彿在嘲笑她的自作多情。

  久久遠無法回神的江羽莘,開始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

  關正燁,到底是個怎麼樣的男人?

  為何只是八年不見,他已經變得讓她認不出來了?

  他和當年那個溫文儒雅、見義勇為的大男生,真的擁有同一副靈魂嗎?

  到底是什麼緣故,使他的性情遽變?

  得不到任何答案,回應她的--只是隆隆作響的喧囂車聲。

  另一邊--

  關正燁駕著跑車在大街上疾馳,顯示出他的焦躁與不悅。

  雖然早在五分鐘前,已經趕走了那個礙眼的女人,但關正燁的心情,並沒有因此而輕鬆下來。

  你……並不是自願的,對不對?

  他的耳側猶然響起,江羽莘剛剛在車上說的那句話。

  哼!她憑什麼自以為是的剖析他的情緒?甚至,還裝得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

  他有些怨恨,她為什麼甘於家人這樣不合理安排?

  她為什麼不和他一樣,也做些反抗?

  難道她迫不及待的想嫁給他嗎?

  是因為他背後代表著關家的權勢和名望?

  尤其他想起第一次見到江羽莘時,她在宴會中隨意和陌生男子共舞的情形,他心中的怒火,就不禁狂燒起來。

  現在,居然又在他面前表現一副出端莊保守的姿態?!

  但看得出來,父親似乎很滿意她這個準媳婦。

  這女人也未免大會演戲了吧。

  關正燁強迫自己忽略剛才在車上,差點對那張清麗容顏悸動的莫名情愫。

  早在母親去世後,已沒有任何事情能讓他掛心了。

  總之,他有十成十的把握,自己絕不會對那個裝模作樣的女人動情的!

  他娶她,不是因為她的外貌或才情,純粹是為了自己的前途、自己的理想。

  * * *

  一個月後

  悠悠晴空,萬里無雲。

  婚禮依然如期舉行。

  這是一棟面積寬廣、氣勢恢弘的豪華別墅,亦是關家的名下房產之一。

  主院外,還有青綠色的草皮,加上道路兩旁枝葉扶疏,景色十分優美。

  今天,整個會場洋溢著華麗而不失溫馨的氣勢。

  主辦人除了邀請五星級飯店的名廚,為這次婚宴準備美食佳餚外,現場還處處可見色彩繽紛的氣球,以及各式各樣的鮮花、緞帶,讓觀禮的人,莫不感受到婚禮帶來的喜氣。

  一大清早,江羽莘就被眾人七手八腳的,當成洋娃娃般精心點綴。但她只要一想到,待會又要面對關正燁那冰霜般的眼神,就不禁惆悵起來。

  吉時一到,喜氣洋洋的結婚進行曲馬上奏起。

  「哇,新娘子好漂亮啊!」

  「我長大以後也要像姐姐那樣。」幾名女童天真無邪的說著。

  身著白色婚紗的江羽莘,顯得明豔動人。

  在眾目睽睽下,父親牽著她的手,緩緩穿過直由鮮花、彩帶裝飾而成的白色拱門,再進入別墅大廳,步向紅毯彼端。

  又來了,又是那雙陰鷙的臉孔、冷漠的眼神!

  人雖還未到,但她卻可以感受到關正燁周身散發出來的怒意。

  她完全聽不見周圍喧鬧的歡笑聲,以及眾人對她絕麗姿色的讚歎聲,光是一個關正燁,就可以把她搞得緊張兮兮、手忙腳亂。

  直到現在,江羽莘還是難以相信,自己將要嫁給那個不知在她夢中,出現過多少回的男人。

  在牧師的見證下,新人終於交換了戒指。

  「來來來,新郎、新娘親一個嘛!」

  「對呀對呀,保證恩恩愛愛,永浴愛河!」

  不知是從哪冒出來的鼓噪聲,現場也陷入一片激動,大家紛紛慫恿著這對新人現場來一段火辣親吻,以飽觀眾眼福。

  關正燁不知在心裏低咒過多少次,忿忿的他心裏正想著,最好別讓他知道始作俑者是哪個無聊的傢伙。

  而江羽莘此刻的臉色,似乎也好不到哪去。

  尤其眼見他一副又要暴怒的樣子,她不禁慌張了起來。

  即便那雙桀騖不羈的性格方唇,是她多少夜裏夢寐以求的,但她不要他在不情願的情況下吻她。

  現在除了嫁給他,她能不能希冀一點被他重視的感覺?

  關正燁並不知道眼前的新娘,心中真正憂慮的是什麼,但看她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還以為她是在嫌棄他!

  這種感覺,讓他飽受打擊。

  毫無預警的,他的鐵臂扣住她纖細的肩膀,順勢將她扯進懷裏。

  還來不及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的江羽莘,只見他那雙懾人的唇猛地對準她的,迅速落下。

  男性獨有的剛毅氣味,鋪天蓋地朝她席捲而來。

  霎時,她整個人陷在天旋地轉的漩渦中。

  在場許多不知內情的觀眾,一致譁然,還以為這場熱吻,是這對新婚夫妻的恩愛見證。

  「唔……」驚覺自己快要無法呼吸的江羽莘,忍不住逸出呻吟。

  好痛!

  就算是做戲,也不必乘機報復啊!

  江羽莘兀自在心中如此抱怨著。

  聽見懷中的人發出不太愉快的聲音,他這時才驚覺自己的反常。

  強迫自己抑下慾望,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將她放開的關正燁,再次發現,自己竟為了這個女人開始出現反常行為。

  尤其剛剛將她摟進懷裏,那股好聞的恬淡清香,馬上蔓延在他鼻間。

  不同於他以往身邊的情婦那種風騷的妖嬈氣味,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大家閨秀之氣,甜而不膩,竟把他薰得陶陶然。

  該死!他一定是太久沒女人了,才會如此失控。

  江羽莘清楚看見,他原本滿載慾望的熾熱眼神,隨即又轉成冰冷無情的目光。

  她知道,剛才的那一吻,並不算什麼。

  一切只是做戲……

  * * *

  關宅新房內

  江羽莘愣愣的坐在床沿,望著窗外月輪。

  晚宴結束後,她先進新房,但已等了將近三個鐘頭,仍見不到新郎官的影子。

  披戴著白紗的頭微微放低,彷彿負荷不了千斤重的綴飾,江羽莘並沒有一般新娘子該有的喜悅。

  能和關正燁重逢,固然高興,但為何要在他厭惡她、厭惡這樁婚姻的情況下,和他重逢呢?

  想起他上次開車開到一半,突然把她放在路邊,逕自離去,害的她一時之間不曉得該何去何從。

  她貴為江家的千金小姐,從小到大哪一次出門不是司機開車接送的?

  說來好笑,全拜關正燁之賜,那還是她生平第一次自己步行回家呢。

  以前還是學生的時候,總是被男同學追著跑、猛獻殷勤的江羽莘,還是首次被異性這麼不客氣的趕下車。

  而那男人,還即將是她的枕邊伴侶。

  事後,她也沒把關正燁的惡行告訴父母。

  江家二老雖然疑惑女兒怎麼這麼快回家了,但江羽莘只推說自己身體不舒服,所以兩人沒有再多聊,只喝了一杯咖啡,他就送她回來了。

  為什麼要幫他說話?

  她不曉得,或許,當年自己的一顆芳心落在他身上之後,她整個人就不由自主的向著他了。

  她也明白自己的傻,因為她根本沒有真正認識過關正燁這個人。

  她從不敢認真去面對,認真的問自己,她愛上的關正燁,會不會只是她想像出來的完美形象,而非現實世界中的他……

  她不敢想、也不敢問啊……

  手上閃閃發亮的戒指也似乎告訴著她無論如何,她都得接受這項事實了。

  不管關正燁現在變得怎樣,她相信他的本質仍是完美的,就算回不到過去的最初,她仍是愛他的啊。

  更何況,她已經嫁給他,早沒有後悔的餘地了。

  砰!一陣門板被踢開的聲音,拉回江羽莘的思緒,她連忙站了起來。

  一道偉岸的身軀,瞬間矗立在她面前。

  關正燁一步步的逼近她,眼神帶著怒火。

  一股酒氣自他周身傳來,從他迷濛的眼神,看的出他意識渙散,有點醉意。

  江羽莘倉皇的向後退,想避開那噬人的氣息。

  一個不小心,她的腳絆到了床,隨即整個人陷入柔軟的水晶床上。

  「啊--」

  只是這樣的姿勢,無疑是讓關正燁以為,她正迫不及待的邀自己上床。

  他也乘勢俯身下去,把她壓在床上,讓她動彈不得。

  一股曖昧的氣氛,在兩副相依的胸膛間蔓延開來。

  江羽莘覺得自己快無法呼吸了。

  看著她酡紅的臉頰,他又差點要被她勾引。

  「哼,女人,這才是妳真正的本性吧?!」

  一個會在酒會中和別的男人調笑的女人,他不認為她有多麼清純高貴。

  「你……」好重!纖瘦的江羽莘,根本無法負荷他的重量。

  等等,他到底把她當成什麼樣的女人了?!

  關正燁目不轉睛地瞅著她,無盡的恨意,明顯寫在臉上。

  「說,關老頭給了妳們江家什麼好處,讓妳這麼巴不得黏上來。」

  他無情的指控,燙灼了江羽莘的心。

  難道,一直以來,他都是這麼看她的?

  徒地,他感到視線越來越模糊,眼前佳人的倩影也越來越看不清。

  該死的,剛剛在婚宴上,一群親戚猛灌他酒,迫使他好幾杯黃湯下肚。

  江羽莘一見狀,費了好大的勁,才推開鉗在她身上的鐵臂。

  她走到浴室,擰了一條熱毛巾。

  隨後踅回床畔,替他擦擦額上的汗珠,還體貼的拿了一杯水,讓他潤潤喉。

  可惜的是,關正燁完全不領情,他驀地起身,甩開額上的毛巾。

  「走開,不用妳假好心。」

  說完,便逕自走向浴室。

  「你……小心點……」看著眼前醉醺醺、走路搖晃不定的他,她好心的想上前攙扶他一把。

  「不要碰我。」一直到現在,他仍抗拒她的出現。

  「但我是你的妻子,不是外人。」

  江羽莘並不氣餒,悠悠的說出這個木已成舟的事實。

  「妻子?充其量,妳也不過是我關家『買』回來的傀儡……」

  傀儡?

  「你怎能這麼說我……」

  「不然妳要我怎麼說,妳毀了我的自由,就是妳的錯!難道妳真是心甘情願嫁給我的,為了錢,妳恐怕在所不惜吧!」

  此時關正燁整個人神志不清,吐出來的話,自然也不經大腦,說有多傷人就有多傷人。

  轟的一聲,像是敲醒她的腦袋。

  他恨她,竟是因為她奪去了他的自由?!

  「你這樣說,並不公平……」江羽莘不知何時,鼻頭一酸,開始哽咽了起來。

  雖然,她一直愛慕著他,但她何嘗不是戒慎恐懼的嫁給他?

  關正燁沒耐心聽完她最後為自己申訴的話,又馬上給了她一個爆炸性的宣示。

  「妳給我聽清楚!從今天起,妳睡主臥房,我睡書房。即使今天我們已經結婚了,但妳也該知道,那不過是老頭子逼我的。在我眼中,妳根本什麼也不是!」

  冷冷的丟下這句話後,他果真頭也不回的走了。

  再也承受不住這樣打擊的江羽莘,兩行清淚,終於緩緩滑落她的芙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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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8 02:27:35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翌日

  陽光穿過紗簾,強烈照射在床上一抹纖荏的嬌軀。

  原本還在睡夢中的人,感到自己全身被一道光線包圍,她本能地想睜開圓眸。

  江羽莘悠悠轉醒,頭痛欲裂。

  她不知道自己昨晚哭到何時,只知道哭累了,就順勢躺在軟綿綿的大床上,迷迷濛濛的睡去。

  此時醒來,她還希冀昨晚的混亂,都不是真的。

  但看看自己目前的所在地,房裏陌生的裝潢擺設,在在都提醒著--她已嫁入關家的事實。

  沒有多餘的時間,讓她兀自沉浸在悲傷的氛圍裏。

  「叩叩--」一陣敲門聲,拉回了她的注意力。

  「請進。」

  門被打開,走進一名年約二十出頭、頭上還綁著兩條烏溜溜辮子的女孩。

  「太太早,我叫小翠,老爺吩咐我,以後由我在妳身邊服侍。」

  眼前這個名喚小翠的女傭,態度恭謹的向太太問好。

  咦,太太的臉色好像不太好耶,少爺怎麼沒在她身邊?

  由於小翠從小就在關家幫傭,自然懂得看主人臉色,她精明的察覺到少爺和太太之間,似乎有事情發生。

  但多年來的幫傭經驗,直覺告訴她,對許多事情要睜一眼、閉一隻眼。

  見小翠一臉古怪,江羽莘知道自己昨晚含淚而睡,原本一雙晶燦的水眸,現在鐵定腫得跟荔枝沒兩樣。

  「呃……小翠啊,現在幾點了?」為了不讓下人有多餘的聯想,她連忙轉移話題。

  「再過十五分鐘就八點半了,太太,這時候是老爺他們固定用餐的時間。」

  小翠盡責的為剛進門的太太,介紹關家的規矩。

  「好,我知道了,我待會就下去,妳也去忙妳的吧。」

  「那我就不打擾太太了,太太若有什麼需要的話,請儘管吩咐。」

  小翠總覺得這個剛進門的太太好漂亮、好有氣質,即使她現在精神不佳,仍不減她清麗的氣質。

  她不懂,少爺怎麼忍心讓她一個人獨守空閨呢?

  不敢多嘴的小翠,只能帶著疑惑,乖乖退下了。

  遣走了女傭,又只剩下她一人獨自面對偌大的新房。

  半個小時過後--

  江羽莘梳洗一番,換了衣服後,輕步下樓,走進餐廳,餐桌上只見關老爺,和她的小姑--關芊芊。

  關正燁並不在其中!

  不知為何,她的心裏突然鬆了一口氣。

  自從上個月相親開始,直到昨晚兩人在房裏的那番對話,她開始覺得自己和他的重逢,根本就是苦難的開始。

  「羽莘,過來吃飯吧!」關老爺示意江羽莘坐下用餐。

  小翠為她拉開了座位,她也乖乖入座。

  桌上的菜餚雖然豐盛,但她實在沒什麼胃口。

  「大嫂早,昨晚睡的還好吧!」關芊芊一見到氣質大方的嫂嫂,馬上輕快的打聲招呼。

  渾然不知發生什麼事的她,只見大嫂一臉倦意,還以為是因為她昨晚和大哥翻雲覆雨的關係咧。

  「很好,謝謝。」

  江羽莘揚起一抹燦笑,沒有多加解釋,只是一語帶過。

  何必呢?她不想被人無端同情。

  「大哥呢?怎麼沒跟妳一起下來?我剛剛在書房也找不到他。」關芊芊閃著無邪大眼,向大嫂詢問大哥的行蹤。

  「噢……正燁說他公司還有事要忙,所以先出門了。」天曉得,昨晚關正燁對她義正辭嚴的一番「宣示」後,他會跑去哪兒了?

  「大哥就是這樣,一提到工作,就什麼都不管,只是難為大嫂啦!」

  「男人為事業打拼,是天經地義的嘛!」江羽莘不自覺地又替心上人說好話。

  「羽莘,妳別寵壞他,他若對妳不好,只管跟我說!」

  關老爺有點不滿意自己的兒子,才新婚第一天,一大早就跑的不見人影,這還像話嗎?

  尤其看媳婦一副善體人意的模樣,關老爺開始對兒子的惡劣行徑感到慚愧,認為正燁實在配不上她。

  「嗯,沒錯,我也會替妳出氣的!」一邊吃東西的關芊芊,一邊附和道。

  看著眼前這對父女對她的袒護,江羽莘驀地感到一陣溫馨。

  她在江家,雖然不是獨生女,尚有許多同父異母的手足,可大家暗中較勁,每個人皆活在虛偽的面具下,從沒有一刻能像現在這樣,讓她感受到人與人之間,原來可以沒有任何距離的關心彼此。

  想著想著,一層霧水便襲上了她的明眸。

  「妳要出什麼氣?!」一道醇厚的男性嗓音,在屋內響起。

  是關正燁!

  他什麼時候來的?!他不是不要她這個新婚妻子了嗎?

  江羽莘先是震驚,再是焦急--

  她得趕緊把在眼眶裏打轉的淚水收回去,免得他又以為她在裝模作樣,企圖博取公公和小姑的心。

  「我……嘿嘿嘿……開玩笑的啦,哥你不是去公司了嗎?怎麼又回來了?餓了吧,趕快吃飯。」像是偷吃糖被抓到的小孩,關芊芊馬上尷尬的轉移話題,沒有多餘的心思去探究大哥剛才到底是去哪了。

  開玩笑,她不挨罵就不錯了。

  不知怎麼回事,剛剛在大廳一角看見江羽莘和父親、還有小妹,他們三個人同一鼻孔出氣的畫面,他竟有點不是滋味,彷彿自己被完全在隔絕在外。

  她真是個魔女,走到哪都會蠱惑人心。

  「妳吃妳的飯,別管那麼多。」

  拿出兄長的威嚴,關正燁輕斥著小妹。

  面對大哥的指責,關芊芊趁他不注意的時候,偷偷吐舌頭、扮了個鬼臉,這下子,她更決定要跟美麗的大嫂站同一陣線啦。

  看著關芊芊古靈精怪的反應,江羽莘忍不住輕笑出來,但卻招來關正燁一記白眼。

  「妳跟我來一下。」

  吃完早餐後,關正燁隨即以冰冷的語氣,將她喚至書房。

  新婚之後,還是第一次踏入書房內的江羽莘,發覺裏頭裝潢的相當華麗氣派。

  井然有序的酒紅色原木書櫥、酒櫃,白色乾淨的波斯地毯,真皮沙發組,在在顯示書房主人的高雅。

  如同他外表給人的感覺,濃眉、高鼻、鷹眼,及有型的方唇,皆透露著他天生不凡的個性。

  但她也明白,在那深不可測的黑眸中,如何隱藏著他對她、對這樁婚姻的熊熊怒火。

  「昨晚我跟妳說的,妳都記住了嗎?」

  「啊?」原本還在神遊的江羽莘,對於他突然拋出的問題,還不能及時反應過來。

  「今後我們分房睡,主臥室留給妳,我睡書房。」關正燁耐著性子,再重複一次昨晚的「聲明」。

  她瞥著他,清澈明眸的黑眸中掠過一道不解的光影。「但……我們是夫妻,為什麼要選擇分房睡?」

  不善言語的江羽莘,誠實地道出心中的話,但聽在關正燁的耳裏,卻讓他感到厭惡極了!

  他不得不認為她和其他女人一樣,都迫不及待的想上他的床,即便他們已是夫妻……

  「我說過了,娶妳,不過是因為老頭子給我的壓力,所以我根本不會對妳產生任何感情的。」

  他信誓旦旦的宣告,讓江羽莘挫敗的垂下雙肩。

  她感到自己的心陷入無盡的悲哀裏。

  * * *

  新婚至今三個月了,他說到做到,果真從此沒再踏進新房半步。

  江羽莘原本對關正燁的熱情,也逐漸冰冷下來。

  兩人即使同在一個屋簷下,他卻對她的出現總是視而不見。

  也感受到這股詭譎氣氛的關芊芊,忍不住出聲詢問:「大嫂,妳和大哥到底是,怎麼了?」

  天性開朗的她,見家裏一下子突然陷入寂靜,著實有點不適應。

  尤其看見大哥大嫂的相處,從來如沒有一般新婚夫婦般的甜蜜恩愛,更讓她疑惑不已。

  即便大哥待人接物的原則,總是一貫的冷漠,但他也沒必要這樣對自己的妻子吧?!

  更何況,溫柔善良的大嫂又沒做錯什麼,關芊芊不禁要替大嫂擊鼓喊冤了。

  「沒什麼,我們只是有點小誤會而已,相信過些時日就會雨過天晴了。」江羽莘柔聲說道,天曉得,她花了多大的勇氣,不讓自己掉下淚來。

  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她怎能如此若無其事?

  就連關老爺看了這樣的情形,也不禁挑眉問道:「羽莘,正燁是不是又對妳說了什麼難聽的話?妳告訴爸,沒關係。」

  不想讓事情變得更複雜的江羽莘,面對公公的好意,也只能婉拒。「爸,我知道您關心我們,但我們的事情,還是我們自己解決比較好。」

  一聽媳婦這樣回答,關老爺更是愧疚的無以復加,他不禁懷疑自己當初和江家二老極力促成的這樁婚姻,會是個錯誤嗎?

  「對了,過兩天是大哥生日,大嫂妳不如自己做菜,來替他慶生好不好!」滿腹鬼點子的關芊芊,仍努力想湊合大哥和大嫂。

  「可是我……」從小到大還沒拿過菜刀……江羽莘擔心自己無法勝任。

  誰教她是個蔥蒜不分的女人,沒關係,或許可以請小翠幫忙。

  「沒關係,心意最重要,大哥原本都住在國外,想必這些年來,都沒人替他過生日,所以妳更要把握這次機會,抓住大哥的心。」關芊芊給了大嫂一記鼓勵的笑容。

  儘管有些遲疑,但江羽莘為了陷入僵局的婚姻,她願意放手一搏。

  傍晚時分,一輛墨綠色的高級房車,駛入關家的車庫。

  鮮少準時回家的關正燁,今天因為工作了一整天,歸心似箭之餘,他的腦海中竟不經意的,閃過了江羽莘那楚楚可憐的嬌容。

  一定是工作太累了,他腦袋裏的思路才會出岔。

  他提醒自己,別忘了她可是老頭子花錢「買」來的人。

  而早在母親撒手人寰的那一刻起,他就和自己的父親勢不兩立了。

  停好車,步出了停車場,關正燁走到關宅主屋外,向裏面一望,發覺今天家裏的氣氛不太對勁,少了平常該有的人氣。

  怎麼回事?

  在好奇心使然下,讓他更想步進屋內一探究竟。

  叮--咚--

  按了門鈴,前來開門的,竟是剛才稍微攪擾他片刻思緒的江羽莘,也是他一直不願面對的妻子。

  看著她一臉羞澀、欲言又止的模樣,關正燁聳聳肩,不以為意。

  他邁開步伐,踏進屋內,但見滿室的旖旎氣氛,餐桌上擺設精緻,豐盛菜餚,還有上頭燃著蠟燭的巧克力水果蛋糕……

  「正燁……」

  「妳又在耍什麼花樣?」似乎可以察覺到她的一點心意,但他就是反射性的想抗拒。

  「今天是你的生日,我為你煮了一些菜……」江羽莘怯懦的回應著。

  關正燁一臉愕然。

  是啊,今天是他的生日,他自己都忙的差點忘了。

  看著桌上引人食指大動的佳餚,醬爆肉絲、蘆筍海鮮盅、起司鮮蝦、千層麵、炒芙蓉蟹、清燴絲瓜--

  能把這些最尋常的家常菜,調理成豐盛美味,有如帝王般的禦食,明顯看得出掌廚者的用心。

  不知從何時開始,他就沒有再慶生過了,沒想到現在還有人,為他的生日大費周章,而那人竟還是才剛介入他生活不久的新婚妻子。

  心中最柔軟的一部分,像是被挑起了,久違的暖流片刻席捲了他的心,但他隨即甩掉那可笑的想法。

  他幹嘛為了她一點小動作,就感激涕零的?!

  更何況,她為什麼要對自己那麼好?除非她有任何意圖……

  「爸和芊芊呢?」

  關正燁馬上恢復一貫的冷漠,彷彿那是他的保護色。

  「他們都出去了,打算讓我們夫妻倆好好聚聚……」

  她知道這麼說實在有點難為情,尤其她生於富貴之家,從小就不善炊煮之事,不過要她為心愛的男人做菜,她仍然甘之如飴。

  反正他都已經誤會她是巴不得黏上他的,那麼,她似乎也沒有矜持地、保留自己愛意的必要了。

  我們?誰跟她是我們了?

  她怎麼可以毫無羞恥的說出?

  關正燁倏地欺身上前,掠住她的皓腕,冷硬而強勢的警告她。

  「妳以為自己是偉大的救世主嗎?告訴妳,別妄想改變這一切,更別以為妳有那個能耐改變我……」說完,便將她一甩。

  江羽莘嬌弱的身軀,承受不了這股野蠻的力道,出其不意的跌落在餐桌旁,桌上幾盤菜餚,也因為這一推撞而散落滿地。

  好痛!

  不只身體,就連她的心也是。

  為什麼?她到底做錯了什麼,要受到他這樣無情的對待?

  面對突如其來的指責,她的心又再碎裂了一次。

  「我沒有,我是真的想替你過生日……」江羽莘如風中微顫的秋葉,啜泣低聲道。

  「妳以為我會相信妳嗎?!」關正燁的臉色比之前又更為陰暗,射向她的眸光滿是厭憎。

  他強迫自己忘記剛剛看到的--她因為做菜,而佈滿是傷痕、還包著OK繃的手指。

  這女人,妄想用淚水打動他的心!

  「你誤會我了,我只是想盡我身為妻子的義務……」

  不顧她潸然落淚的臉頰,他狠心的離去。

  該死!他怎麼可能對這女人產生愛憐?!

  他駕著流線型跑車,疾馳而行,撥了一通電話給他在外包養的情婦,因為剛剛的混亂,讓他急需要發洩一番。

  殊不知,關宅內躺在冰冷地板上、身心俱疲的江羽莘,無法面對丈夫一再無情的打擊,早已體力不支,昏厥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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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8 02:27:53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一股男女媾和的原始情慾,橫流在房間裏,久未消散。

  歡愛過後,一名女人全身赤裸,慵懶的躺在床上。

  「發生什麼事了,你今天怎麼特別有勁?」她輕聲問著身畔的關正燁。

  「難道妳不喜歡?」剛才聽見她在床上震天價響的呻吟,他豈不知她對他的表現滿意極了。

  「不,只是你剛才顯得有些煩躁,是因為你那個剛進門不久的小妻子嗎?」這個剛剛與關正燁翻雲覆雨的女人,如是推測著。

  她的話就像利箭,準確無誤的命中靶心,讓關正燁聽了倏地一震,但與生俱來的男性自尊,讓他下意識的否認。

  他掀開棉被,起身穿上褲子,瞅著床上的女人說道:

  「妳管太多了!還有,妳最好記住,從沒有任何女人影響得了我,不只她,連妳也是!」

  看著關正燁走進浴室的身影,她聳聳肩,絲毫不介意的模樣。

  面對買主變幻莫定的性情,她早就習慣了,反正他們倆的肉體關係,純粹屬於交易行為,對她來說,沒名沒分,更沒負擔。

  她不像時下許多女人,被道德觀束縛的死死。

  倒是關正燁家中那個老為他等門、楚楚可憐的小妻子,試問,有幾個女人可以忍受自己的丈夫在外偷腥?

  她不禁有點同情關正燁那個明媒正娶的妻子。

  約莫過了幾分鐘--

  甫沖完澡的關正燁,臨走前,只對床上的女人說了這句話:「我這陣子有事要忙,我們就別再見面了。」

  釐不清自己真的是因為有工作要忙,還是當他和別的女人做愛時,心頭湧上對妻子的愧疚感,竟讓他覺得自己不該流連花叢。

  * * *

  夜半,繁星點點。

  躺在床上的江羽莘,神色茫然的看著窗外。

  自從關正燁那天負氣離去後,將近一個月的時間,她已經沒再見到他了。

  而她也因為那一夜的衝擊,身心俱創,整整躺在床上一個禮拜,體力才稍微好轉。

  時序雖然進入四月,但她的心卻一天比一天寒冷。

  自婚後以來,她和關正燁一直過著有名無實的夫妻生活,說出去,恐怕還沒人相信。

  原本,她還希望能替自己心愛的男人生孩子,共組美滿的家庭……然而這一切的渴望,在她發現他其實是滿懷恨意的娶她時,早就消失殆盡了。

  現在,只要兩人能和平共處,就算是她最大的奢求了!

  經過上一次的混亂,面對公公和小姑的詢問,她依然不開口提半個字。

  這樁婚姻是她選擇的,她就必須擔負起一切後果。

  就像愛一個人,如同飛蛾撲火……

  甫沐浴完後的江羽莘,覺得有點口乾,於是,她罩著薄涼的睡衣,起身下樓,給自己倒杯水喝。

  因為現在正是深夜時間,大宅裏的家僕們都已經回房而睡,大廳也沒有開燈,一片沉寂。

  她手執水杯,就著月色,踏出客廳,走到花園。

  獨自佇立在花園的池塘邊,視線也跟著在水裏悠哉的魚兒移動,偶爾抬頭欣賞高空中的月輪。暫時不去想任何一切,來換取片刻的寧靜。

  許久,她突然覺得背後有一道熾熱的視線直直射向她,讓她忍不住好奇轉頭。

  咦,沒人?

  站起身巡視了周圍一圈,確定還是沒人。

  她搖搖頭,或許是自己多疑了。

  誰知才一個轉身,一副高大身軀頓時遮住了她的視線。

  「喝!」江羽莘嚇的渾身一震。

  匡啷--隨著她身子的顫動,水杯直墜而下,頓時碎的四分五裂。

  「是你?!」關正燁!

  為什麼每次遇到他,總是在她最慌亂的時刻?!

  不想面對他複雜的眼神,不想去細究他這陣子是去哪裏了,她不假思索的蹲下身子。

  「別撿!」關正燁連忙抓住她的柔腕。

  可惜來不及,她的手指已有一道小傷口,但出乎意料的是,他竟拿出口袋中的手帕,為她止血。「妳幹嘛三更半夜不睡覺?!」

  關正燁仍是一貫冷漠的口吻,但語氣裏似乎多了一份關心。

  那你又幹嘛三更半夜才回來?

  面對他的突然出現,江羽莘仍吐不出半個字來。

  「怎麼不去睡覺?」關正燁是以一種沒有聽到答案,絕不善罷甘休的口氣質問她。

  「你……怎麼回來了?」江羽莘聲音細如蚊蚋的說著。

  一問完,江羽莘恨不得馬上咬掉自己的舌頭!

  這是他的家,他不回來,難道去哪裏?

  不過聽在他耳裏,他大概會以為,她是諷刺著他好久沒回家的事實吧。

  怎麼會回來?

  關正燁也不禁皺眉,自問起來。

  最近因為公司有件大Case要忙,索性就在公司為他特別設計的專屬休息室裏,接連住了好多天。

  加上自從上一次的不愉快,他不覺得自己和江羽莘還有什麼話好說。

  只是在忙碌之餘,他腦海裏常不經意想起上次那女人說的話。

  他的煩躁,真的是來自於他眼前這個小妻子嗎?

  或許是人類天性的緣故,一個就算再不安於室的人,隻身在外久了,也偶爾渴望「家」的感覺。

  好不容易將工作告一段落,他回到了睽違整整一個月的家。

  一步入客廳,就看見落地窗外的花園裏,有一抹纖細嬌柔的身影。

  那個不知從何時開始,讓他陷入矛盾的女人。

  明知道,她也是這樁婚姻下的犧牲者,但他卻無法不遷怒在她身上。

  多日不見,她怎麼好像比記憶中更消瘦了?

  他的心裏,竟破天荒的泛上一陣愧疚感。

  「怎麼,不歡迎我回來?」

  他冷漠的語調,彷彿不帶任何感情。

  越說,他越向她逼近,而江羽莘也下意識的逐步向後退。

  「沒有……」

  她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一直靠近她?

  一直以來,他不都一直對她避如蛇蠍嗎?

  驀地,他的臉離她越來越近,而那寬闊有力的雙臂更是朝她伸來。

  「笨蛋,妳想掉進池裏嗎?」

  「呼!」原來如此。

  江羽莘一看,發現自己整個人正被鉗制在他的懷裏,動彈不得,一股紅暈襲上她的臉頰。

  尤其自己的胸正貼著他的……

  這種親昵,是他們婚後還不曾有過的。

  然而,一想到他之前對她的惡言相向,他此刻的出手相救,或許不代表任何意義?!

  而是出於一種同情心,今天換成了任何一個人,他也會這麼做的。

  尤其他這麼晚才回家,想必這個月以來,他都沉浸在不同的溫柔鄉里吧?!

  思及此,一陣落寞飄進她的心裏。

  她費了好大的決心,強逼自己離開那副寬闊的胸膛。

  發現她推開他的舉動,關正燁的心裏竟有點不是滋味。

  而她身上那股好聞的味道,卻奇跡似的想讓他一再品嘗。

  看著她抿唇,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他以低醇的聲調,開口問道:

  「妳在等我回來?」

  「沒有。」她沒有任何猶豫,馬上搖頭否認。

  在他面前,她不想表露自己的心意。

  但關正燁卻有點氣惱她的誠實,從沒被女人拒絕過的他,還是頭一次在妻子面前,覺得自己這麼蹩腳。

  她就連騙他、敷衍他一下也不願意?!

  「那妳一個人在這裏做什麼?」真是閒情逸致。

  「睡不著,起來走動走動。」江羽莘像個好學生般的,他問一句、她就回答一句。

  「那為什麼不多穿點衣服,還是妳想勾引誰?」尤其看她一身「清涼」,他沒好氣的說著。

  她想趁他這個丈夫不在的時候爬牆嗎?

  「我……」晚上睡覺時,都是這樣穿的啊。

  江羽莘不明白他話裏的不耐,究竟為何?

  見關正燁又是一副關公臉,她索性逕自開口,緩緩的吐出。

  「我想……我們該談談……」

  原本才要邁出的步伐,隨即又停了下來,關正燁挑起眉,看著一臉蒼白的她。

  「妳想談什麼?」

  「我知道你一直很討厭我,這陣子我想了很多,我們的婚姻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你放心,我雖然是你的妻子,但絕不會干涉你的行動和自由,你要向外發展也可以,反正我都不會過問的……」

  瞧她的口氣,可憐的活像古代被打入冷宮的後妃。

  問她為何能寬容,甚至不反對丈夫對自己不忠?

  只能說,既然他認為自己娶了她,是扼殺了他自由的劊子手,那麼她就順了他的心願,把該屬於他的自由還給他。

  她不會以妻子的名義,干預他的一切。

  只要他的心,依然一直容不下她,那麼,她為這樁婚姻所做的任何努力,都是白費力氣。

  與其這樣,還不如放手。

  「所以……你不必委屈自己、強迫自己回家,我都無所謂……」

  她已經做的這麼仁至義盡了,他應該不會再擺臉色給她看了吧?!

  然而關正燁聽了之後,臉色卻是越來越沉。

  她怎麼能這麼冷靜的說出這些?

  頭一次,他還是看見有女人,拼命把他往外推給別人的!

  他更不明白,自己幹嘛三更半夜和這無趣的女人,在這裏多費唇舌?

  內心才掀起一股對她的好感,馬上又消失殆盡。

  「好,那就如妳所願!」

  冷冷地拋下這句話後,他忿然離去。

  望著那剛硬冷酷的背影,他到底在氣什麼?

  唉,她是不是又說錯什麼?

  * * *

  時逢春雨時期。

  或許正如古諺所說:「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連綿陰雨,悶的讓人不想出遠門。

  然而今天,天氣卻難得的放晴,加上公公和小姑恰巧出國旅遊,她難得多了一份自由,讓江羽莘像隻剛出籠的鳥兒,迫不及待想出來逛逛街、散散心。

  「江羽莘!」

  下午四點多,在人山人海的市中心區裏,有一道響亮的男音,止住了江羽莘的腳步。

  「周學長!」

  江羽莘一看來者,原來是在大學時代頗照顧她的吉他社學長。

  記得甫進大學的她,在某次午餐時間,聽見學生廣場上傳來錚錚的吉他聲,恰巧這個面相斯文的周學長,上前向她推薦吉他社,極邀她加入。

  全身像是被這股歡鬧的氣氛感染似的,她便馬上點頭,參加該社。

  社長還曾誇她頗有這方面天分,當時她還滿心歡喜,以為自己終於可以跟一般同學一樣,在下了課之後,還能偶爾跑跑社團。

  無奈父母總要帶著她出席各種宴會,應酬不斷,剝奪了她的時間,之後索性連社團都不能參加,令社團裏的同學為之惋惜。

  「嗨!好久不見,妳……過的好嗎?」

  望著江羽莘清麗的容顏,周天民禮貌性的打招呼。

  對於江羽莘,他不是沒有動心過:不過她顯赫的家世背景,讓他望之卻步,加上江羽莘時而冷漠、與生俱來的高貴氣質,都教他只敢遠觀。

  「我……很好。」

  自己難以啟齒的婚姻狀況,無論如何她都說不出口。

  「妳結婚了?什麼時候的事?!」

  瞥見她纖纖素手上的戒指,他不禁驚訝的問。

  再見她一身貴婦的打扮,發覺她少了學生時代的青澀,更添一股女人味。

  而江羽莘接下來的回答,證實了他的猜測。

  「嗯……兩個月前……學長你呢?研究所的功課肯定不輕鬆吧,不過我上次在醫學雜誌上見過你的論文,很替你高興呢!」

  不想多談自己的婚姻,江羽莘索性把焦點轉移到對方身上。

  「唉呀,真是讓妳見笑了,小小論文,難登大雅之堂。」周天民搔搔頭,靦腆說著。

  「學長你太謙虛了!」江羽莘燦燦一笑。

  她可沒忘,這個周學長在大學時代,靠著過人一等的腦袋,加上一把吉他,一副白馬王子的模樣,不知不覺間擄獲了多少女同學的芳心。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自己冷豔的氣質,也曾迷惑過多少男生,這位周天民學長便是其中之一。

  「對了,過幾天就是我女朋友的生日,想送花給她,不過我一個大男人的,還真不懂這些花花草草,不如妳替我拿主意吧!」

  不知怎麼,偶逢故人,周天民突然想跟她多聊幾句。

  「妳先生應該不會介意吧?」

  像擔心什麼似的,他又補問了一句。

  「不會的,你放心。」她輕搖螓首,語調清柔的回答。

  如果關正燁真有那麼在乎她就好了,江羽莘如是想。

  於是兩人一路有說有笑的在路上走著,路過一家春意盎然、佈置高雅的花店,他們便進去挑選。

  殊不知這一切,卻讓不經意路過此地的關正燁撞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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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8 02:28:11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剛在附近談完一宗大案子,一身疲累的關正燁,正準備回家休息,卻驀地撞見自己的太太,正在路上和別的男人有說有笑。

  這一幕,在他看來簡直刺眼極了!

  更讓他妒火中燒的是,她此刻臉上的明燦笑容,還從不曾為他綻放過。

  你放心,我雖然是你的妻子,但絕不會干涉你的行動和自由,你要向外發展也可以,反正我都不會過問的……

  所以你不用委屈自己,強迫自己回家……

  原來,那晚她對他所說的一切,都是為了方便自己紅杏出牆?

  「關副總裁,你怎麼了?」

  一路相隨關正燁談生意的陳特助,看見老闆突然停下腳步,正狠狠瞪著前方,他也順著關正燁的視線往前一瞧。

  「咦,那不是……副、副總裁夫人?」

  舌頭有點打結的陳特助,因為曾經參加過關正燁的婚禮,甚至還幫忙做事前籌備,對於美麗娉婷的副總夫人,他可是一點也不陌生。

  喔喔,看看眼前情形,這下子,他總算知道大老闆的怒氣從何而來了。

  「正燁,你怎麼會在這裏?」

  剛為周天民挑選完要送給女友的花朵,兩人才正愉快的跨出花店門檻,便瞧見關正燁和他的特助,站在花店門口的不遠處。

  他……是不是誤會什麼了?

  看著關正燁一臉憤怒,她有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

  「羽莘,這位是?」

  凝望一身西裝筆挺的關正燁,周天民推測他的來頭不小。只是,他更好奇江羽莘和他的關係。「周大哥,他就是我先生,關氏企業的副總裁。」江羽莘十分盡責的為他們介紹彼此。「正燁,這是我大學時代的學長,他女朋友生日,所以我幫他挑花。」

  很詭異,明明該是最親密的枕邊人,介紹起來卻像是毫無關係的陌生人。

  「幸會。」

  不是沒發現到關正燁湛眸裏的怒意,周天民伸出手,主動向對方示好。

  「幸會。看來你跟內人談得挺開心的嘛!」

  關正燁畢竟是在商場上打滾的人,就算再不欣賞對方,他也禮貌性的和對方握手。

  不過聽到對方那麼親密地喊著自己太太的名字,原本他心中的火氣,此刻更像澆了十桶汽油,無止盡的燃燒著。

  「羽莘,既然關先生在,那我不送妳了,有空再連絡了。再見。」

  周天民總覺得眼前的人,他惹不起,決定先走為妙。

  看著那陌生男人遠遠走去,關正燁才側過頭來問道:「羽莘,我看妳這幾天身體不適,還跑出來逛街?而且居然還有力氣跟學長有說有笑?」

  「我……天氣好,想出來透透氣。」他什麼時候開始關心起她的身體來了?江羽莘有點難以置信。

  出來透透氣?難道她在關家待的不舒服,是因為他的關係嗎?

  明知道這樣想,只是惡意曲解她的話,但心中陡生的強烈佔有欲,讓他無法不擔心妻子的目光,會從他轉移到別人身上。

  佔有欲?

  這三個字猛然敲醒他的意識,如果他對她,懷有一點點曖昧情感的話,那這是否意味著……

  「副總裁,你和夫人慢慢聊,我先回公司了。」

  識相的陳特助,也察覺到眼前這股怪異的氣氛,心想,此時不走,更待何時?他可不想在這兩人中間當夾心餅乾。

  「走吧,關夫人。」他諷刺性的喊著她,像是在提醒她目前的身份。

  都說只是學長了,他還生什麼氣?

  她都還沒追究他老是徹夜不歸、且在外捻花惹草的可能性,他反倒先指責起她來了?

  凝滯的氣氛,在兩人之間擴散開來,讓她不想開口,對於關正燁老是無端的發怒,她已經懶得費神解釋了。

  兩人上車後,車子行駛了約半個鐘頭,天空瞬間烏雲密佈,難得晴朗的天氣,又開始飄起濛濛細雨,到後來,竟轉成滂沱大雨。

  車內仍然是一片沉寂。

  惟一可聽見的是,豆大的雨滴,叮叮咚咚的拍打在車頂與車窗上,兩人自始至終都繃著臉,誰也不願意開口先說話。

  好不容易,車子駛回關宅的停車庫。

  江羽莘不理會浩大雨勢,便逕自下車,淋著一身濕跑回關宅。

  看她被雨淋的模樣,關正燁猛地感到一陣不捨,但她迫不及待想避開自己的神情,教他無法抑住心中的盛怒。

  江羽莘一進房門後,就開始收拾行李。

  關正燁尾隨進來,看著她的動作,沒好氣的問道:「妳在做什麼?」還順勢將她手中的行李扯下。

  「我要回家。」

  「妳已經嫁入我關家了,妳的家就在這裏。」

  「我要離開這裏,我受不了這樣毫無信任感、毫無感情的婚姻,我已經答應不干預你的生活了,為什麼你還要咄咄逼問我的行蹤,難道,我連交朋友的資格都沒有?」

  她如泣如訴。

  「被我猜對了,那個周天民果真是妳的老相好?所以妳現在迫不及待的想去找他?」

  「住口,別以為每個人都像你一樣下流!」

  「妳別忘了,妳是我太太,就算要離開,也得先徵求我的同意。」

  「別自欺欺人了,你我心知肚明,這幾個月來,我們都一直過著有名無實的婚姻。」

  豈料,他咧嘴一笑。

  「喔?原來妳不只是想跟我當名義上的夫妻,還有實質上的關係……」

  「你真是不可理喻!」江羽莘因他輕蔑的話,不禁秀眉輕蹙。

  「我不可理喻的地方還在後面呢!」

  他完全沒有讓她開口的餘地,一把鉗住她,將她拋向床上。

  偉岸的身軀隨即覆蓋在她身上,讓她動彈不得。

  江羽莘還拼命掙扎的想下床離開,無奈卻又被他瞬間抓了回來。

  他力道之大,抓得她手腕紅腫,疼痛不已。

  「你想做什麼?」她看出他眼中的憤怒,比以往任何一次都還要來的可怕,不禁顫聲問道。

  「我們兩個是夫妻,而這裏是我們的新房,妳想我們還能做什麼?」關正燁露出邪魅的笑容,瞅著她說,完全忘了自己還當初信誓旦旦的,要求兩人必須分房而睡。

  「不--」就算她打從八年前就愛著他,她也不要在這種情況下,跟他發生親密關係啊!

  「記住,只要妳還身為關太太的一天,妳的心裏就只能有我。」他執起江羽莘的下巴,要她正視他。

  「你沒有權力這樣對我,我會恨你一輩子的!」

  被嫉妒心和怒氣填滿的關正燁,根本顧不了她的感受,現在,他只想用殘忍的方式以洩心頭之恨。

  「無所謂了,我現在就要妳!」

  瞬間,他粗暴的撕開她的連身洋裝,連胸罩都一併扔在床邊。卻意外的發現,她在層層衣物的包裏下,竟藏著一副誘人的身材。

  像著魔般的,他的雙手也不得閒的不斷在她身上來回撫摸。

  「喔……不……」細碎的反抗聲,根本遏止不了他要她的慾望。

  連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明知道他只是一逞慾望而已,明知道他們倆之間沒有愛情,但她竟無法克制的,沉迷在他彷彿帶著電力的指尖之下。

  關正燁像是把她的反抗,當成欲拒還迎的要求。他的手順勢來到她的腰際,大掌圈住她不盈一握的纖腰。

  毫無預警的,他瞬間抽掉她的底褲。

  突然感到下體一陣冰涼,江羽莘這才警覺到什麼,恢復了先前的反抗,粉拳也不停的落在他身上。

  但她這些小動作,非但無法阻止他,反而更掀起他的慾火……

  然而當他滿足了自己的慾望後,才意識到自己的所作所為他竟然不顧她的哭泣和感覺,硬是佔有了她。

  「天哪,我到底做了什麼?」他急急退出她的體內,翻身下床,穿上衣服,像隻受傷的野獸,奪門而出。

  看著他懊悔的反應及匆忙離去的背影,江羽莘將臉埋進枕頭低泣。

  她的心像是被挖了一個大洞,感到無盡絕望。

  原來,他連要她的時候,都是一副嫌棄的樣子,而她卻傻的沉迷其中。

  窗外的雨,似乎越下越大了。

  嘩啦的傾盆大雨,似乎在為他們變調的婚姻,奏上一曲哀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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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兩個月後

  關氏企業大樓 副總辦公室

  「Lily!這份檔案是怎麼搞的?錯誤連篇,拿回去重做!」

  已經不曉得是第幾次了,一向還算溫文有禮的關副總裁,這一陣子卻突然像換了個人似的,脾氣暴躁、說話不留情面。

  是你明明說要這樣做的嘛!

  Lily不敢當面反駁,只能認命的拿回去重寫。

  「陳特助,你這企劃案有問題,巧思不夠,這樣顧客怎麼會看上我們的商品?重寫!」

  向來備受重用的陳特助,因大老闆心情明顯不佳,也只能摸摸鼻子自認倒楣,走回自己的座位重寫企劃。

  「哇,副總裁這陣子到底怎麼了,從來沒見過他這樣子耶!」

  即使隔了一片牆,但關正燁如雷般的吼聲,外面的員工仍聽的一清二楚,連牆上的畫都差點掉下來。

  有三名員工因受不了這等烏煙瘴氣,索性到茶水間喘口氣,順便聊八卦、談是非。

  「哪知,八成是昨晚沒『睡』好……」

  「就是呀,該不會是慾求不滿吧?」

  「哈,那這可能就要問副總夫人 !」

  「可是……有人謠傳,副總裁最近都住在公司耶!」

  「什麼?!這可是超級大八卦呀!」

  這三名在公司內,堪稱最BMW的女人,兀自喋喋不休。

  才正要步出茶水間,只見一張憤怒的臉孔,不知已瞪視她們多久了。

  「嚇,副總好……」

  「看來,妳們三人的工作量實在太輕了,這星期統統都給我留下來加班!」

  看著副總裁凌厲的眼神,絲毫沒有拒絕餘地的三名員工,只能應聲答道:

  「是……」

  隨後,關正燁如旋風般的走出關氏企業大樓,徒留一堆人在原地哀聲歎氣。

  他駕著高級房車,耳邊的風聲呼呼作響,卻趕不走心中的紊亂。

  自從那一夜之後,他就再也沒有回到關家。

  等到剛出國旅遊回來的關父和關芊芊,都催促著要他回家,而他總是推託公司有事要忙,暫時不回去了。

  然而這兩個月來,他無法不想起那一晚,江羽莘曼妙的身軀,在他身下細細嬌吟的模樣。

  只是她那楚楚可憐、泫然欲泣的小臉,似乎也在控訴著他的無情作為,致使愧疚感包圍著他整個人。

  他知道,她一定恨死他了!

  她的初夜,應該是獻給她最愛的男人,而他卻硬生生地將它奪走。

  她其實是個好女人,足以匹配更好的男人。

  他不該辜負她的青春。

  即使這樁婚姻是由關、江兩家長輩決定,即使他原本娶她是為了一大筆財產,但內心的自責,讓他開始想放她走。

  也許他現在已經對她有些動心,但他卻無法相信在那一夜過後,她還願意跟他同住一個屋簷下。

  像是心中有了決定,他調轉方向盤,開往回關家的路上。

  關正燁的心思全在江羽莘的身上,以至於他完全沒注意到,巷子裏突然衝出一輛轎車--

  叭叭--

  急切的喇叭聲,伴隨著路人們此起彼落的倉皇叫聲。

  碰關正燁還來不及有任何反應,只感覺到一陣天旋地轉……然後就陷入昏迷狀態。

  在失去意識前,他的腦海裏突然浮現出一個嬌美纖細的人影,讓他不禁一直低喊著:「羽莘、羽莘……」

  此時,救護車的聲音由遠而近傳來,現場一片混亂……

  * * *

  晚餐時間,僕人小翠從廚房裏,端來一盤香氣四溢的清蒸魚。

  「噁--」在座的江羽莘,卻忍不住胃裏的一陣噁心,連忙捂住口衝到廁所。

  怎麼回事?這陣子老是這樣。

  回到餐桌上後,關父盯著一臉慘白的她,像最對待自己的女兒,溫煦問道:

  「羽莘,妳是哪裏不舒服?」

  「沒事,大概是這幾天吃壞肚子吧。」

  「嫂嫂,身體不適的話,還去看醫生比較好,我待會可以陪妳去。」芊芊也像待自己大姐般的,十分關心江羽莘的健康狀況。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了。」

  「對了,正燁怎麼這麼久沒回家,這小子真是越來越不像話。羽莘,妳老實告訴爸,你們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爸……大概是正燁最近工作忙吧,我也不好意思過問太多……」

  江羽莘匆匆喝了兩口湯,就趕緊起身,告知關父她要出門,去醫院做個檢查,也順便逃避他們關心的詢問。

  面對公公和小姑的過分「關切」,她心裏十分內疚。

  她該如何向他們坦白,她和關正燁其實一直過著虛假的婚姻生活?

  「噁--」又是一陣反胃。

  她索性在路上隨便找了一家綜合醫院,急欲知道自己的身體到底是怎麼了?

  尤其她的月事,最近一個月一直沒來,該不會是……

  匆匆掛了病號,又經過一連串的檢查--果然,醫生看了檢驗報告後,立刻爆炸性的宣佈。「恭喜妳,妳已經懷孕兩個月了。」

  「什麼?我懷孕了?!」

  驚喜、恐慌、無助、害怕,所有的情緒全湧上她心頭。

  初為人母的感受,讓她在一開始時,有點手足無措。

  兩個月?那不正是她和關正燁的第一次,就……

  「嗯,母體和胎兒一切正常,記得往後的生活作息要正常,切忌抽煙喝酒,還有,太太妳實在過瘦了,務必多多補充營養品,以確保胎兒健康,更重要的是,隨時保持心情愉快!」

  閱人無數的醫生,看得出來眼前這位準媽媽並不快樂,忍不住和顏悅色地對她提醒道。

  「謝謝醫生,我會注意的。」

  江羽莘抬起有點虛浮的腳步,緩緩踏出醫院大門。

  她要當媽媽了……

  摸摸自己仍然平坦的肚子,直到現在,她還是有點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原本對生命不再有任何期待的她,卻因肚子裏的Baby,開始有了寄託。

  關正燁可以不愛她,但這孩子將是她的全部。

  正當她還處於獲知懷孕消息的震驚中時,一陣手機鈴聲從她包包裏傳來,她連忙拿出來接聽。「喂。」

  「嗚……大嫂,妳在哪裏?」手機裏傳來關芊芊抽抽噎噎的聲音。

  「是芊芊嗎?發生什麼事了?」芊芊的語氣,讓她有種不祥的預感。

  「大哥……出車禍了,好像很嚴重……妳趕快到××醫院。」

  「什麼?正燁出車禍了?!」

  江羽莘收到這項訊息,心情就像瞬間從天堂掉至地獄。

  「先別說這麼多,嗚……妳快來就是了。」

  她絲毫沒發現,兩行清淚早已滑落臉頰,焦急的攔下計程車,往關芊芊所說的醫院趕去。

  好不容易,計程車載著她,終於來到人來人往的醫院門前。

  下車後,她蹬著高跟鞋,匆匆來到急診室,和關家的人會面。

  關芊芊一見到江羽莘,立刻上前抱住她。「大嫂--」

  「芊芊妳先別哭,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

  「大哥不知道怎麼了,他開車向來都很小心的……居然會出車禍……肇事者也逃走了……」

  「怎麼會這樣?」她無法想像,如天神般、完全不容一絲差錯的關正燁,毫無生氣地躺在冰冷床上的模樣。

  她連忙轉頭,詢問在旁的員警出事原因。

  由於關正燁正在急救中,加上肇事者逃逸,他們也一臉莫可奈何。

  「噁--」正當她整個人懸在焦慮之際,懷孕初期的不適,又讓江羽莘忍不住害喜起來。

  「芊芊,妳沒事吧,有去看醫生嗎?」關父瞅著一向體弱多病的媳婦。

  「有……」

  「那醫生怎麼說?」在旁的關芊芊也問。

  「我……」反正紙也包不住火,原本還猶豫著不知如何說出這件事的江羽莘,就在這當頭決定誠實道出。「我……我懷孕了……」

  關父原先因為兒子出車禍而緊皺的眉頭,在聽到這項喜訊後,終於稍稍鬆了開來,不過兒子目前的情況,仍讓他擔憂不已。

  「唉,我這孫子來的真不是時候。但願他爸爸平安無事。」

  「放心吧,吉人自有天相,相信正燁他會度過難關的。不過我懷孕的事,還是請你們暫時保密,先別讓正燁知道,我不想增加他的心理負擔。」

  「也好,只是委屈妳了……」關父想想後,覺得媳婦的話不無道理。

  「別這麼說,為了正燁,我會好好撐下去的,你們也一樣。」一直到此刻,她才發現,自己已愛他愛到無怨無尤。

  「大嫂,多虧有妳。」關芊芊也感激地對江羽莘說道。

  大哥何德何能,能娶到這麼賢慧的大嫂。

  經過三天的搶救後,關正燁好不容易逐漸清醒,可惜病人剛醒來的脾氣,竟暴躁的讓所有護士都不敢接近。

  因為醫生宣佈,這次車禍,導致他腦中有一塊淤血,而使他暫時性失明。

  至於未來情況如何,還必須住院觀察一陣子,方才確定。

  關正燁轉醒後的當晚,江羽莘和僕人小翠,就馬上帶著補品,前來探望他。

  哪知,一到病房門口,就目睹許多護士站在門外徘徊,誰不敢踏進病房半步。

  「關太太,關先生怎麼說都不肯吃藥,我們真的沒辦法……」

  護理長一見關太太出現,如遇救星,連忙尷尬的扯出一記笑容,說出關正燁不肯合作的事實。

  這麼難纏固執的病人,她們還是第一次遇到。

  「抱歉,給妳們添麻煩了,我來就好。」

  江羽莘強迫自己甩開連日來的疲倦,做好萬全準備,踏進病房。

  但看到裏面的情況後,她忍不住倒抽一口氣--

  杯盤散落滿地,棉被、衣物也凌亂不堪,簡直不忍卒睹。

  更教人害怕的最,坐在床上、雙眼裹著紗布的男人,怒氣騰騰,像極了一隻兇猛的野獸。

  「我說我不吃藥,聽見沒有!」

  說完,又一個枕頭直直落向門邊,江羽莘連忙閃開,免得遭殃。

  「正燁,是我。」

  她清柔的嗓音,讓他的怒氣瞬間止住。

  「羽……是妳,妳來做什麼?」想起自己還不曾那麼親昵地喊過她名字,他隨即住口。

  最讓他覺得狼狽的是,他從沒想到自己在她面前,會有這麼「慘」的一天。

  有誰會要一個雙眼失明的老公?

  他不懂--為什麼在他那樣殘忍對她後,她居然還能心平靜氣的面對他?

  她該趁這時候,遠遠離他而去才對。

  江羽莘看著自己兩個月不見的丈夫,他髮絲凌亂,原本炯炯有神的目光也變的黯淡,下巴還帶著多日未刮的青髭。

  以往那個意氣風發、令許多女人為之瘋狂的關正燁去哪了呢?

  猛地,她心疼萬分,苦楚蔓延全身。

  「我是你的妻子,不該來看你嗎?」她強裝沉穩的說道。

  但他聽了之後,卻不知為何,一股怨氣從心底升了上來。

  原來,她來看他,只是不想落人話柄,純粹盡她為人妻的義務。

  「我不要妳的可憐,我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任何人的同情心!」

  「倘若不要我的可憐,那你就乖乖養病,趕快好起來。」早料到了他的冷嘲熱諷,她索性以激將法,逼他正視自己的病情。

  「妳……」關正燁一時被堵不知該如何反駁。

  「你該吃藥了,合作點好嗎?」她仍以十足十的耐心,像對一個不聽話的孩子般的進行誘勸。

  「住嘴,我不需要妳告訴我該怎麼做。」

  明知道她也是為他好,但他就是不想接受她的善意,他知道,自己已經欠她太多,她對他越好,他越無法坦然面對她。

  「你不能……」她激動的上前握住他,卻被他用力甩開,差點跌在地上……

  好痛,不只身體,心更痛。

  「少爺,太太她……」

  在一旁始終不說話的小翠,目睹太太受到少爺的無情對待,終於忍不住想出聲告訴他,現在太太已有孕在身,是經不起刺激的。

  「小翠,這裏沒妳的事,妳先出去。」江羽莘溫和的說著,話中卻帶有不容置喙的口氣。

  「可是……」

  「沒關係,我說真的。」她十分堅持。

  「好吧。」小翠逼不得已,猛瞪著關正燁好幾眼,最後才一臉不放心的離開房間。

  看著床上兀自惱怒的男人,她以極平穩的語調說道:

  「或許,我無法完全體會你現在雙目失明的心情,但請你看在許多人關心你的分上,好好養病,先住院觀察一陣子,其他的以後再說。」

  出乎意料的,關正燁在細細咀嚼她的話後,竟不再暴跳如雷了。

  心想自己出車禍的事,已造成大家的困擾,他怎能再把怒氣牽連到她身上?!所以壓抑住自己的脾氣,不再動怒。

  看見他原本怒慍的心,似乎有平靜的跡象,江羽莘連忙將飯菜端到他面前,輕笑說道:「你一定肚子餓了吧,先吃飯,待會再吃藥。」

  就這樣,她一口一口把飯送進關正燁嘴裏,而關正燁也十分合作的張嘴吃飯,兩人的肢體在互動間,總是有意無意的碰觸。

  很奇特,明明該是形同陌路、貌合神離的一對夫妻,此刻卻親密的有點像老夫老妻般相處著。

  在喂他吃完飯、吃完藥後,江羽莘幾乎又是紅著臉的幫他匆匆洗完操。

  當中,從她遲緩的動作,關正燁不難發現她的窘狀,忍不住訕笑道:「怎麼?我的身體妳不都見過了嗎?現在才不好意思,不嫌太遲?」

  此話一出,讓江羽莘原本就酡紅的臉頰,更加豔紅不已。

  反而是關正燁在說完這話後,頓時感到難為情,懊悔自己那一天「衝動」的行為。

  尤其想起他們發生關係的那天,她在他身下的細喘嬌吟、動人的媚態,一臉被他愛過的痕跡,他的下體就忍不住有了「反應」。

  「該死的!」

  他極力撫平自己的慾望,他不該對她有妄念的。

  然而這憑空低咒的一聲,讓正扶著他走出浴室的江羽莘,嚇了一跳。

  「怎麼了?」她以為他又要嫌自己笨手笨腳。

  「沒事,妳待會就請司機來接妳回去吧,妳這麼晚還待在醫院,我不放心。」

  他是在關心她嗎?江羽莘不禁漾起甜蜜的笑容。

  「沒關係,我等你睡了再走。」

  「隨便妳吧。」他輕歎一口氣。

  知道這女人,平常雖然柔柔弱弱的,不過一旦固執起來,大概就連十匹馬都拉不動。

  她體貼的扶他上床,為他蓋好棉被。「你安心睡吧,等你睡著我再走。」

  關正燁仍沒有開口說話,逕自入眠。

  約莫過了兩個小時--

  一直倚在視窗、望向空中皓月的江羽莘,在聽到他平穩的呼吸聲後,猜想他是入睡了。

  她轉過身,輕手輕腳的踅回床畔,看著熟睡中、不帶任何攻擊性的男人,她靈動的水眸中發出柔光,然後緩緩的、輕輕的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我真的好愛好愛你,無論你變成怎樣……」

  不知何時流下的眼淚?不小心低落在他頰上,她趕緊伸手拭去,最後,才不捨的離開。

  殊不知,躺在病床上的關正燁,根本整夜未眠。

  她的告白,讓他震撼不已,她的眼淚,熨燙了他的心……

  這天,江羽莘仍照例起了個大早,把東西準備好後,就忙著出門要去醫院,探望關正燁。

  就在此時,小翠急切的叫住了正在玄關穿鞋的她。

  「太太,有您的電話,是江夫人打來的。」

  江羽莘覺得納悶,媽這麼早打電話給她,會是什麼事?

  然而母親在電話裏,並沒有明說什麼要緊的事,只以焦急的語氣,催促她回娘家一趟。

  向來父母說一是一說二是二的江羽莘,雖覺得奇怪,但仍是聽話的回了江家一趟。

  一回到江家後,她就看見自己的父母,一臉正色地坐在客廳沙發上等著她。

  「媽,到底是什麼事,非要我急著回來,連在電話裏都不能說?」

  「羽莘呀,妳搬回家住吧,不要再回關家了。」江母道。

  「為什麼?」江羽莘仍理不著頭緒。

  江父看了她一眼,才逕自說道:「這陣子報紙都登了,關氏企業的惟一繼承人出車禍,雙眼失明,股票也一直下跌,現在就算有關老頭撐著,我看他們也不會有什麼作為了;但妳還年輕,不必把自己的青春年華浪費在關家,我們會再為妳找更好的夫家。」

  她簡直無法相信,這番惡毒冷血的話,竟是從自己父親的口中說出來。

  因為過於震驚,致使她一直無法開口說出半個字。

  江母也接著說:「羽莘,妳爸爸說的有道理,關正燁一輩子可能都好不了了,妳跟他在一起,只會吃苦,聽我們的話,跟他離婚了吧!」

  「媽,妳怎能這麼說呢?說不定他過一陣子就會復明。」因為情緒激動的她,不禁提高嗓音。

  「不可能的,我們剛剛私下問過醫生了,醫生說他若要復原,就必須開刀把腦中的淤血清除,但手術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二十,一旦手術失敗,連命都保不住。」

  只有百分之二十的成功機率?!

  天哪,一定老天爺是在開她玩笑。

  「不、這不是真的……」江羽莘兀自喃喃的道。

  「我們沒有必要騙妳,關老爺自己也說了,妳若要主動提出離婚,他絕對不反對的。」江母仍是好言相勸。

  但江羽莘已經完全聽不下去--

  「不可能的,正燁發生這樣的意外,我更不能在這時候棄他於不顧!爸、媽,我二十三歲以前,你們為了自己的名聲、面子,怎麼利用我、擺佈我,我都毫無怨言……可是現在,我不想再做你們的傀儡,我要自己做決定。」

  「啪--」

  一道清脆的巴掌聲響起,頓時讓屋內的氣氛凝重起來。

  「妳說這什麼話!妳若不跟他離婚,我就跟妳斷絕關係。」

  江父對於第一次忤逆他的女兒,終於感到不耐煩,在盛怒之下,順勢給了她一巴掌。

  「羽莘……」江母看著臉頰泛紅的女兒,心疼的想上前撫慰她。

  無奈她搖搖頭,退後了幾步,心裏受到的創傷,遠比臉上這一巴掌所承受的痛更令人絕望。

  「爸……你還有哥哥他們可以幫你賺進大筆鈔票,但……我和正燁的婚姻,求你不要干涉,如果、如果……他註定一輩子好不了,我也認了,跟著他,我並不後悔……」

  江母聽了心疼不已,再怎麼說,她也是自己的親生女兒啊!望著女兒邊說邊退向門外,深怕她就此一去不回。

  「媽,請妳讓我靜一靜吧,總之,我是不會離開正燁的。」

  江羽莘涕淚滿面,斷斷續續的把話說完。

  「羽莘!」江母急著喚住女兒。

  哪知,江羽莘完全不予理會,毫不留戀的離開江家。

  站在門外等候的小翠,倏地只覺得自己像被一陣旋風掃過,還搞不太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回神後一看,才發覺那竟是太太的背影。

  「太太,妳要去哪裏--」

  不到一秒鐘,又見江母從屋內跑出,似乎也要追出門,突地,一道渾厚的聲音止住了她的動作。「給我站住,如果妳也追出去,那就別回來!」

  小翠往屋內一瞧,出聲的正是江父,他忿忿地對江母威脅著。

  江母面露尷尬為難的表情,最後,只能小聲的對著小翠說道:

  「小翠,我們羽莘就麻煩妳照顧了……」

  一想到羽莘絕望離去的背影,江母內心湧上一陣愧疚,原本是她一手拉拔長大的女兒,此刻卻變得好陌生……

  一直以來,她只顧著提升自己在江家的地位,卻從沒關心過女兒的感受,她這母親是不是做得太失職了?

  小翠雖然還是一頭霧水,但看到江父熾怒的目光,縱有滿腹疑問,她也不敢再多嘴。

  「是,那我先走了。」還是先去找太太要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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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8 02:28:55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和父母一番爭執後,江羽莘並沒有馬上趕去醫院,反而獨自搭乘計程車,回到他們倆以前就讀的聖儒中學。

  因為她還不知道,要如何去面對關正燁。

  由於正值星期假日,一向喧騰的校園,頓時少了學子們的嬉鬧嘈雜聲,惟有幾名身穿運動服的大男孩,頂著大太陽,正精神洋溢地在籃球場上揮灑球技。

  起初,江羽莘只是沿著被風呼呼灌著的教室走廊,漫無目的地茫然遊走,整座空蕩蕩的校園,也恰巧襯托出她此刻內心的落寞。

  最後,她下意識的循著記憶,來到自己當年,和關正燁初次見面的偏僻花園。

  時序逐漸進入炎炎夏日,已經移向北回歸線的太陽,把人照得暖烘烘的,夏風徐來,綠陰樹叢間,偶然可聽見蟬鳴鳥叫聲。

  她倚在一株壯實如昔的老榕樹旁,多年前的回憶,馬上竄進她腦海,往事歷歷在目--

  她一個人鬱悶的坐在盪鞦韆上……

  遇見了惡霸,一派貴氣、俊朗的他驀然出現,替她解圍……

  他體貼的為她撿鞋子,把自己外套脫下、披在她身上……

  景物依舊,人事已非。

  她想著想著,竟抑不住內心的惶恐,終於蹲下身,抱膝痛哭。

  從小錦衣玉食的她,一向聽慣了父母的安排,原本在她單純的世界裏,即使天塌下來,都由父母頂著。

  但從她嫁給關正燁後,這樁無奈的婚姻,教她嘗盡了前所未有的苦澀。

  如今他意外失明、父母又逼著她離婚一事,更教她兩難。

  明知道自己的愛,要得到關正燁的回應,恐怕比登天還難,但她仍冒著和父親斷絕關係的危險,義無反顧地選擇待在他身邊。

  如此孤注一擲,只怪她當年和他的相遇,就沖著他是第一個真正對她釋出關懷的人,要她賠上一輩子,她也心甘情願。

  不知自己哭了多久,她抹抹臉上淚痕,強打起精神,才緩緩踏出校園。

  途中路過一間古老、不起眼的教堂,她毫無考慮的走進去。

  看著十字架上慈愛柔和的聖母聖子塑像,向來不相信奇跡的她,此刻竟也傻傻地希冀,聖經上記載耶穌行醫救人的事蹟,能馬上降臨在丈夫身上。

  默默為關正燁祈禱後,她看了一下錶,才發現已經是下午一點多。

  江羽莘不禁自責起來,瞧她哭的都忘了時間,他肯定餓扁了。

  自他住院後,就一直是由她照料他的起居。

  雖然他們每次見面,交談的次數仍然寥寥可數,但是他的沉靜與配合,讓他們之間的氣氛變得和諧許多。

  有時關正燁會叫她早點回去,要她不必那麼操勞,雖然,他依舊是以冷硬的口氣說出,但聽得出來他是關心她的。

  或許正因為這片刻的幸福,她更無法離開他……

  江羽莘招了計程車,匆匆趕到醫院。

  推開關正燁的病房門後,就看他獨自坐在窗邊,像是在想事情。

  她一進去,第一句話就是道歉。「正燁,對不起,我有點事,所以來晚了,想必你一定餓昏了。」

  不知何時開始,她已經可以隨意叫著他的名字,一點都不覺得陌生,他也十分自然的喚她羽莘。

  「我還好,倒是妳,忙得每天跑來跑去。」

  「你真的很無聊耶,我是你太太,難道不該為你做點事嗎?」她像個撒嬌的小女孩,要他別這麼見外。

  「妳還好吧,發生什麼事了嗎?」

  關正燁自從失明之後,本能使然,讓他的聽覺變得比一般人更加敏銳,他聽的出她嗓音啞啞的,沒有平日的清朗。

  「哪、哪有,你別亂猜了,我待會就為你準備飯菜!」她吸吸鼻子,佯裝沒這回事的樣子。

  但關正燁那是那麼容易打發的人?!他直覺事情不對勁,逕自循著她的聲音走向她,無奈卻撞到椅子,險些跌倒。

  「唉,你小心點……」

  江羽莘連忙上前扶住他,不過她瘦弱的身子哪承受得了他的重量,兩人就順勢倒向床上。

  他們眼對眼、鼻對鼻、唇對唇,更甚……胸對胸,距離之親密,彷彿對方的心跳聲都聽得一清二楚。

  時間突然像是靜止了般,他粗重的喘息聲,飽含著濃烈情慾,噴拂在她臉上,兩片紅雲登時襲上她雙頰。

  她瞬也不瞬,直盯著他迷人的唇瓣。

  同樣的,他也克制不了體內的那股騷動,才一個早上沒聽見,她在他耳畔的吳儂軟語,他就思極欲狂。

  此刻兩人心裏想的都是同一件事,只是,他比她先有了動作--

  他伸出大掌,捧住她的小臉,迅速把自己的唇湊上她的。

  不同於上一次的粗魯,他的吻雖然是一貫的霸氣,但這回卻多了一份疼惜,對她,像是小心翼翼呵護著易碎的物品。

  「嗯……」江羽莘有點喘不過氣來,忍不住嚶嚀出聲。

  終於發現自己出岔的行為,關正燁連忙停止動作,起身鬆開懷中佳人。

  「抱歉,我有點情不自禁。」

  「沒關係的……」

  原本還沉醉在他柔情中的江羽莘,也因為他及時煞車,趕緊從床上起來,隨手耙著自己微亂的頭髮。

  「妳知不知道,這種話對一個禁慾已久的男人來說,是很危險的。」他忍不住揶揄她。

  「你、你就愛欺負我。」江羽莘幾乎是羞紅著臉嬌嗔著。

  「開玩笑的。現在的我,就算想要妳,恐怕也愛莫能助。」

  難得他好心情,她忍不住傾身上前,緊緊抱住他。像個無助的孩子般,以光滑如瓷的臉頰,摩挲他溫熱的胸膛。

  她無法想像天之驕子如他,一生都將在黑暗中度過。

  「羽莘?」對於她的主動,他感到有些詫異,但也以雙手環住她的腰。

  「答應我,不管多麼困難,你都要努力把自己的眼睛治好,等你重見天日後,我有一樣禮物要送你。」她指的,是她肚裏的小Baby。

  禮物?什麼禮物這麼神秘?

  但他沒問她,只是淺笑著道:「我會的。」他驀然明白,這個女人值得他去信任。

  得到他的首肯,她的唇邊忍不住漾開一抹燦笑。

  愛神--似乎在他們之間降臨了。

  漸漸的,關正燁開始戀上,江羽莘每天在他身邊的感覺。

  醫院裏護士小姐們,也不得不對這看似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刮目相看一番。

  然而江羽莘仍未讓他知道,她懷孕的事實。

  從積極方面來想,她是希望在他復明之後,給他一個驚喜;從消極方面來想,則是害怕造成他的心理負擔。

  尤其她和公公都一直不知該如何告訴他,若要進行手術,只有百分之二十的成功機率,甚至還有喪失生命的危險。

  今天,江羽莘瞞著關正燁,先到婦產科做產前檢查,以至於他左等右等,都盼不到她,惶恐的心,不得不為她的安危焦急起來。

  至此,他才明瞭她早已不知不覺進駐地的靈魂、他的思緒。

  一陣敲門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羽莘,是妳嗎?」他下意識的喚著他心中想見的人。

  「咳,正燁,是我。」

  可惜天不從人願,來拜訪的人是江羽莘的父親。

  「爸?!」關正燁對這聲音並不陌生,直覺的喊了出來。

  「難得你還認的出我的聲音。」

  關正燁似乎察覺到岳父話裏的一絲嘲諷,希望不是他多心。

  「沒辦法,眼睛看不見的人,聽覺自然比較敏銳。」他有點自我解嘲的說著。

  「羽莘不在嗎?」

  「我也正在等她。」江父防備的語氣,讓他發覺對方的來意並不尋常。「爸今天抽空來看我,是有什麼要事嗎?」關正燁絲毫不浪費時間,開門見山問道。

  江父聽了,忍不住激賞他起來,索性也不拐彎抹腳。

  「今天剛好羽莘不在,那我就直接跟你說了吧,我希望你能主動對羽莘提出離婚。」他挑明自己的來意。

  關正燁先是愣了一下,隨即推測道:「因為我雙目失明的關係?」

  他能理解江父的心情,以他們江家嫌貧愛富的作風,有個瞎眼的女婿,倘若說出去,的確是不怎麼光彩。

  「如果你的眼睛治得好,我也不會這麼強人所難,但醫生說若要開刀,把你腦部的淤血清除,治癒率恐怕只有百分之二十……」

  百分之二十?他完全不知道有這回事。

  這項消息,對他來說,簡直是晴天霹靂--

  難怪這幾個禮拜以來,他每次向江羽莘詢問自己的病情,她總是欲言又止,還老推託醫生尚在觀察,要他耐心再等一陣子。

  原來,是她刻意瞞著他的……

  江父沒有發現地震驚的情緒,仍兀自說著。「……所以,你也不希望羽莘跟著你一起受苦吧?!我們可能會再為她找更好的人家……」

  「那羽莘怎麼說?」關正燁打斷江父未竟的話,他突然想知道,對於雙親的要求,她做何反應。

  「我們也希望羽莘跟你離婚,但她執意不肯。」

  「她不肯?」

  「沒錯,我還揚言要跟她斷絕關係,但依照她的牛脾氣,要她跟你離婚似乎不容易,為了她未來著想,不如由你主動提出吧!」

  關正燁訝然。

  他明明已經是個無藥可救的瞎子了,而她竟寧願和自己的父母撕破臉,只為了待在他身邊。這個傻女人,簡直傻透了!

  「爸,你不用說了,我知道該怎麼做。」他已經預料到自己未來灰暗的人生,又怎能再拖她下水?在未發生車禍之前,他就打算跟她做個了斷;現在這樣的情形,他更不容許自己跟她藕斷絲連。

  即使他發現,自己越來越不能沒有她,他仍不能因為私心而綁住她。她父親說的對,她值得匹配更好的男人。

  「好,你果然快人快語,希望你說到做到。」

  說完,江父旋即離去,獨留關正燁一個人在房內沉思。

  他腦海裏,都是江羽莘那張泫然欲泣的小臉,但他也知道,他和她,不能再拖了……

  江父走後的當天下午,江羽莘一做完產前檢查,就馬上趕回關正燁的病房。

  「妳去哪裏了?」她一進門後,他立刻皺眉問道。

  「我……不小心吃壞了肚子,所以剛剛去看醫生,順便拿藥吃。」她說出自己早準備好的台詞。她一邊說,還一邊摸上自己漸漸隆起的腹部。

  心裏想到,那裏頭正孕育著一個小生命,是他和她的愛情結晶,兩朵紅雲瞬間染上她的臉頰。

  關正燁不知道她的心思,還當真以為她是為了自己,每天在家裏和醫院之間來回奔波而累出病來。

  思及此,他內心的愧疚感更是氾濫。

  明明知道等一下,她在聽了他的「宣示」後,可能會痛不欲生,但長痛不如短痛,必須要有一個人先狠心,去徹底了斷他們的關係。

  「羽莘,我們離婚吧。」

  他不帶任何感情,向正在削水果的江羽莘說道。

  聞言,她整個人震了一下,銳利的刀緣劃破她的纖指,鮮血立刻冒出,猶如她的心正在淌血一般。

  為什麼?難道連他也不要她了?

  她不相信這段日子以來,他對她沒有任何感覺!

  「為什麼?」她轉過身,沒有大哭大鬧,只是冷靜的問道:「是不是我爸媽對你說了什麼難聽的話?」

  「沒有,不關他們的事,我老早就想跟妳離婚,就如妳說的,我們一直過著有名無實的生活……」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這是你的真心話!」

  「夠了,妳為什麼這麼執迷不悟,跟著我沒好處的。」他阻斷她的話,倘若再聽下去,恐怕自己原本堅毅的心會有所動搖。

  江羽莘搖搖頭,她要讓他知道她的真誠。

  「或許我父母惟利是圖的本性,讓你深覺痛惡;但他們是他們,我是我。而我嫁給你,從來就不是為了什麼好處,而是因為……你是你。」

  她努力調勻呼吸,一口氣傾吐出自己的愛意。

  「要是我的眼睛好不了了!就算要開刀,也只有百分之二十的機率,妳想年紀輕輕的,就為我守寡嗎?」

  他向來不做沒把握的事,成功率如此低的手術,連他都難以決定是否該進行。

  「你……知道了?!是誰說的?」她詫異。

  「別管是誰說的,總之,我們離婚吧!」

  「難道經過這段日子,你對我還是完全沒有感覺?你真的狠心趕我走?」

  她顫抖的嗓音,像是在控訴他的無情。

  「妳是否想過,我可能就這樣失明一輩子了,現在妳一廂情願的認為,自己有那能耐可以永遠照顧我,但說不定哪一天就後悔了。別忘了,妳可是高貴的江家大小姐呢!」

  他強迫自己,忽略心裏對她的那分悸動與渴望,故意以嘲諷冷漠的口吻,企圖逼退她。

  無奈,她仍是不為所動。「好,我答應你,但我要等你復明之後,才簽下離婚協議書。」

  「妳……」這是何苦?!

  在商場上,即使再頭痛的大生意,他都可以輕易擺平;惟獨對這女人,他完全拿她沒輒。

  江羽莘咬唇,靜默不語。

  「我決定搬回家住,反正待在醫院,我還是瞎子一個。」

  「不、難道你不再做觀察治療嗎?說不定會有一線生機。」

  「別再自欺欺人了,我的眼睛根本沒救了,妳也別再勸我,反正我是不會動手術的。」

  江羽莘望著他淡漠的表情,那個令她害怕、拒人於千里之外的關正燁,彷彿又回來了。

  對於動手術的事,她也感到左右難為。

  以他好勝、不服輸的個性,失明對他而言,的確是一項重大的打擊,站在妻子立場,她是該鼓勵他接受治療。

  但與他相處的這段日子後,她對他的愛意更濃,倘若手術進行不順利,她可能會永遠失去他,一輩子活在思念他的絕望中。

  惶恐朝她席捲而來,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真的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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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8 02:29:18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關正燁從醫院搬回家後,他們倆又回到初結婚時,相敬如「冰」的相處模式。

  他不再讓她碰他,吃飯、洗澡,都轉由長年在關家服務的總管--詹叔替他一手包辦。

  面對他的冷酷,江羽莘早就不為所動,她告訴自己,要親眼看著他復明,才能安心離去。

  某天,關正燁趁著江羽莘不在,以休養為理由,不管關父和關芊芊的反對,逕自搬離豪華的關宅,搬到陽明山下的別墅。

  這幢別墅裝潢雅潔,鬧中取靜,頗符合他現在因為雙眼失明、而有點孤僻的性情。

  搬到那裏之後,他就開始借酒澆愁,企圖以酒精麻痺自己,他認為自己這一輩子,就要永遠活在黑暗中!

  「少爺!你別再喝了。」詹叔看著他從小照顧到大,早已將之視如己出的關正燁,疼惜地說道,這還是少爺出車禍之後,第一次如此頹喪。

  「別管我,我要喝,再去拿酒來!」說完,又連續把手中的酒,灌了好幾口。

  詹叔一臉為難的站在原地,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

  驀地,一陣門鈴聲響起,他趕緊去開門,也讓他暫時逃離那可怕的地方。

  一見來者,詹叔更是驚訝。「太太,妳怎麼來了?!」

  他清楚記得,早上少爺要搬到這裏前,他還問是否要等太太回來再做定奪,誰知少爺劈頭一句話,便是--「我就是不想和她住在一起」,讓在場所有的人,都不敢再多說什麼。

  「正燁在裏面吧?」江羽莘不管詹叔的攔阻,直接步入屋內。

  她下午做完產檢,回到關家後,見不著原本該待在家的關正燁,又見僕人們都支支吾吾的神情,她索性去找公公和小姑問個明白,芊芊才一臉尷尬的說出了大哥的行蹤。

  對於大哥難以捉摸的性子,而時時造成大嫂困擾,她也夾在中間,不好做人。

  江羽莘想不透,他為何要躲著她?難道,又是他的自卑感作祟?

  更令她心痛的是,他竟急著跟她劃清界線。沒想到,他們倆好不容易培養起的感情,此時又出現裂痕。

  江羽莘進屋後,環視一圈,發現一間亮著燈光的臥房,想必關正燁就在裏面,她往那方向走,果然在房間的窗下發現了他。

  再看整個房間,她不由得心顫,酒瓶散落,玻璃碎片滿地都是,幾乎只能用滿目瘡痍來形容。「正燁!你在做什麼?」

  「妳?又是妳!」醉得迷濛的他,仍馬上聽出是她的聲音。「妳怎麼老是陰魂不散?」

  「你為什麼要一個人搬到這裏,還喝那麼多酒?」

  「走開,我就是不想看見妳!」

  「我知道你討厭我、想跟我離婚,既然如此,你就更應該勇於接受治療。」她輕泣,就算口頭上安慰他,她的心情其實也是忐忑不安。

  「我不要妳假好心,妳知不知道,有妳在我身邊,我只會更痛苦!」

  「為什麼?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她不懂,眼眶閃著淚水,茫然的問。

  「對,就因為妳所做的都太完美了,完美到只會更讓我覺得自己沒用,即使我這麼殘忍對妳,妳依然沒有怨言,為什麼?該死的,妳為什麼要這麼完美?」

  聽他冷冷的控訴這一切,她渾身打顫,其冷冽之程度,猶如一大桶冰塊,直往她整個人淋下。

  她萬萬沒想到,自己一頭熱的付出,竟換來他的自貶。

  她真的做錯了嗎?今天他如此會頹喪、自暴自棄,都是因為她?

  又聽他對她的怒吼--「妳給我走,不要再讓我聽到妳的聲音!」

  聞言,她只覺得自己的心死了一大半,生命正一點一滴逝去,她完全不記得自己是怎麼走出那幢別墅的。

  天空正飄起毛毛細雨,她分不清落在她臉上的,是雨,還是淚?

  不到幾分鐘,原本的細雨竟漸漸轉成陣雨,路上匆匆而過的行人,紛紛打起雨傘,或跑到騎樓下躲雨。

  只有她,像一具毫無靈魂的軀殼在街上漫走,連車子經過把她濺得一身濕,也渾然無所覺。

  「羽莘?」周天民恰巧經過這附近,見到一身狼狽的江羽莘,驚慌的扶住她問道:「妳怎麼弄成這樣?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

  江羽莘抬眸,看見這張熟悉的臉孔後,連日來的打擊一時間終於全傾而出,投入他懷裏痛哭。「周大哥……」

  * * *

  「詹叔,太太沒來這裏嗎?」晚上七點多,小翠出現在關正燁休養的別墅裏。

  「太太她……」詹叔看著好不容易停止灌酒,正在用餐的關正燁,不知道該不該回答她的問題。「羽莘剛剛下午來過,但又馬上回去了。」在場的關正燁,打破沉默,索性替他回答。「有什麼事嗎?」

  「是這樣的,太太中午以後就不見人影,我還看她紅著眼睛出門呢。現在外頭下著傾盆大雨,我擔心她有什麼意外!而且她現在懷……」

  原本滔滔不絕說著的小翠,突然想起太太的吩咐,又馬上噤口。

  「而且她什麼?給我說下去!」關正燁發現她欲言又止,直覺有事發生。

  眼見他一副要殺人的模樣,比起溫柔的太太,她決定還是不要得罪少爺的好。

  「太太她、她、她懷孕了……」

  「什麼?她懷孕了?」關正燁聽了之後,有如晴天霹靂。「什麼時候的事?怎麼都沒人告訴我?你們好大的膽子,竟敢瞞著我!」

  「已經兩個多月了,是太太不准我們說的,她怕少爺擔心……」面對關正燁的盛怒,小翠只能據實以告。

  兩個多月?他思考一下,馬上就知道,是他們婚後惟一發生過關係的那一次。

  他忍不住自責,她有了他的孩子,他居然還趕她走?

  而她竟也不吭一聲?「這個笨女人!」

  「不、太太一點都不笨,人也溫柔極了。」小翠不自覺地想替太太說話。

  「妳還在這裏做什麼?還不快點和詹叔叫人去找她,羽莘要是有什麼個三長兩短,你們都別想待在關家混飯吃!」

  關正燁一臉陰鷙,口吻冷的像冰,但不難聽出他心中的焦急。

  「是。」小翠卻忍不住在心裏嘀咕--

  看少爺平常對太太總是愛理不理,忽冷忽熱的樣子,她都替太太感到委屈。

  現在少爺又不知道發了什麼瘋,突然關心起太太來?有這種陰晴不定的主子,他們做下人的,皮可得繃緊一點。

  叮咚--

  還好一陣門鈴聲,暫時中止了關正燁的憤怒。

  「來了。」小翠連忙去應門。

  「呼,太太--」一開門後,發現竟是她找了好久的太太。「您是?」她看著太太身旁的陌生男人。「敝姓周。」周天民逕自扶著虛荏的江羽莘入內。

  「少爺,太太回來了,是一位周先生送她回來的。」小翠興奮的向關正燁說。

  周先生?是周天民嗎?關正燁下意識想到這個人。

  「哇,太太全身都濕了,怎麼回事?」小翠連忙從周天民手中接過江羽莘。

  「我沒事……」她仍強裝鎮定。

  聞言,關正燁忍不住沒好氣的道:「妳去哪裏了?知不知道多少人擔心妳!」

  尤其她現在有孕在身,怎麼能如此大意?

  他完全忘了,明明是他自己趕她走的,現在卻反過來責怪她無故失蹤,嚴厲的語氣,就像在教訓一個不懂事的小女孩。

  「對不起……我……」江羽莘不想被地誤會,急著解釋,但話未說完,隨即感到頭暈目眩,眼前一黑,頓時昏倒。

  「太太--」

  「羽莘--」

  「少爺,太太的頭好燙,似乎發高燒了--」

  聽見僕人和周天民的驚訝聲,關正燁為自己莫名的盛怒感到懊悔。

  一旁的周天民,終於忍不住提醒道:「關先生,羽莘的身體本來很虛弱,現在又淋了兩,恐怕不能再受刺激了。」

  「謝謝你不辭辛苦送內人回來,但我目前行動不便,你也請回吧。」面對這位不速之客,關正燁不想多談。「小翠,趕快和詹叔扶太太上樓休息。」

  「是。」下人們一收到命令,馬上照辦。

  「關先生,有一句話我不得不說,羽莘她真的很愛你,也請你好好珍惜她。」

  周天民看的出來眼前這狂妄的男人,其實也是愛著羽莘,但卻在不知不覺中傷害了對方,也傷了自己。

  他語重心長的說完,不多留片刻,便步出別墅。

  關正燁站在原地,心如刀割。

  經過兩天的調養,江羽莘的身體已無大礙。但由於藥劑的作用,總讓她一躺上床後,隨即沉沉睡去。

  殊不知,關正燁幾乎每夜都守在她身邊,直到即將天明之際,才輕聲又離去。

  這夜,原本在睡夢中的江羽莘,突然覺得口乾舌燥,直想喝水。

  房內,只有床頭旁微弱昏黃的燈光照耀著。

  剛醒來的她,一睜眸,映入眼簾的竟是--「正燁?!你怎麼會這裏?」她揉揉迷濛的眼睛,仍是不敢置信。

  方才就察覺床上發出細微的翻動聲,關正燁想必是她醒了。「妳好點了嗎?怎麼不多睡會?」

  「我……想喝水。」

  之前都是她在醫院裏照顧他,偶爾也該互換一下角色。「我倒給妳。」說完,他的手便伸往床邊的小方桌,急著倒水給她。

  匡啷--他因為行動不便,水沒拿到,反而打破杯子。

  「唉,我真沒用,連倒個水都會打破杯子。」

  她為他自貶的口氣,感到心痛,連忙起身,急急安慰他道:「不、不是的,你只是暫時看不見而已,只要你願意動手術,相信一定可以重見光明。」

  他卻一臉黯然。「我根本已經不是以前的關正燁了,只是個什麼事都不能做的瞎子。」

  「不要這麼說,在我心中,你永遠是最完美的。」面對他突如其來的溫柔,就算只是曇花一現,她也甘之如飴。

  「對不起。」關正燁突然冒出這句話。

  「嗯?」她不懂。

  「妳嫁入關家之後,我都沒有好好待妳,肯定受了不少委屈。妳……真的絲毫不怪我,絲毫沒有怨恨嗎?」他倏地害怕,有一天她會離開他。

  她搖搖頭。「剛開始面對你,我的確很惶恐,但我也知道,其實你是很純良的人。」打從八年前,他救她的那一刻起,她就這麼認為了……

  「我……純良?你這麼說,只會讓我更汗顏。」

  「不,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好嗎?」她伸出纖指,捂住他的口,她不要聽他說這些……

  感到她手上的冰涼,他下意識吻著,把自己的熱度傳送給她。「有一件事,我真的很想罵妳!」

  「什、什麼事?」她緊張的問。

  「妳懷孕的事,為什麼不告訴我,這事我也有責任,妳怎能獨自一個人承受,難道在妳眼中,我真的那麼沒用、那麼沒擔當嗎?」

  江羽莘知道失明一事,對他的打擊極大,索性急將自己投入他懷中。「對不起嘛,我只是希望你不要擔心!」

  「懷孕初期,妳或許還騙的了我,但再過一兩個月,肚子慢慢大了,妳要怎麼圓謊?」聞到她身上獨有的清香,他瞬間坦然。

  「我沒想那麼多,反正你也不碰我……」

  「妳這是在『邀請』我嗎?」

  「討厭,你總是吃定我--」她作勢要推開他,卻被他一拎,抓了回來。

  「沒錯,我就最要吃定妳一輩子。」從他出事以後,慢慢發現這女人遠比他想像中的還要堅強,讓他也不得不去承認,她在自己心中掀起的滔天巨浪。

  此時此刻,他終於確定自己的心意,他想好好愛她,珍惜她、呵護她一輩子。

  江羽莘敏銳地察覺到他的沉默,她是個成熟的女人,即使他現在雙目失明,但仍可以看出他眼中的慾望。

  他動作輕柔的解開她衣扣。「可以嗎?」

  「嗯?」她燦亮如星的大眸裏,閃著不解。

  「如果妳不要,我願意尊重妳。」回想起第一次自己那麼粗暴的強佔她,他害怕自己再次在她身上造成傷害。

  她驀然明白,眼前這個溫柔的男人,原來是在等她點頭,給她最後的決定權,倘若她說不要,他也會強抑自己的慾望,不去侵犯她。

  他的體貼,讓她想起了八年前,那個溫文儒雅的大男生。

  她會心一笑,如蝶般的輕吻,緩緩印上他剛毅的方唇。「不要有任何顧忌,放心的帶我到天堂吧。」

  「可是妳現在懷孕……」猛地想起他們的孩子,他可不想因一時衝動,而……

  江羽莘紅著臉。「沒關係,醫生說只要別太劇烈就好……」這種求歡的話,由女人主動開口,實在太難為情了。

  關正燁雖然看不見,但仍想像得出她臉紅嬌羞的模樣。

  然而他沒有像之前一樣,惡劣地取笑她,只是將懷中的愛人輕輕推向床上……

  不久,兩人便共效于飛,彼此以滾燙的身體,緊緊糾纏著對方。

  * * *

  翌日

  江羽莘從酣甜的夢中轉醒,一看牆上的圓鐘,發覺時針已快逼近十點。

  關正燁的手臂橫鉗在她腰際,對於兩人感情終於苦盡甘來,她迷人的唇際不禁漾開幸福的笑容。

  當她發現橫在自己腰間的大手,其力道越攏越緊,才知關正燁也醒了。

  「妳在笑什麼?」他邊吻著她芳香的臉頰,邊問。

  「笑我們倆的過去,記得當初你娶我時,老擺著一副臭臉呢!」

  「對不起,因為我跟爸一直有心結,所以他擅作主張替我安排婚事,我自然而然反對到底。」思及自己過往惡劣的行徑,他萬分自責。

  「別這樣說,其實他人很好,也很愛你,只是不太會表達罷了。」她發現關家的男人,其實是關心著對方的,只是都不說出口而已。

  「我知道,我還要感謝他呢!若不是他的擅作主張,我和妳,恐怕這輩子永遠都要錯過了。」

  失事的這段日子,他也感受到父親對他深厚的關切。

  「怎麼啦?」發現他撫摸她的動作倏然停止,她開口問道。

  「羽莘,為了妳和孩子,我必須做點改變;如果只是我一個人活在黑暗中,那還無所謂。可是我們現在是『三個人』,所以我不能那麼自私,我決定動手術。」

  他說的時候,還邊把手撫上她微凸的腹部,心裏想像著她肚裏的小寶貝,在他們懷中的可愛模樣。

  她驚呼:「太好了,你、你真的願意?昨天我才跟周大哥談過你的病情,別忘了,他是國內頂尖大學醫學院的高材生,他願意試著透過系上教授,聯絡國外最具權威的腦科醫師,來為你動手術……」一聽到這樣的喜訊,他理應高興才對,但不知怎麼,一陣鬱悶掠過他的心底。

  「妳跟那個周天民很好嗎?」他挑眉一問。

  「是呀,我們在大學時認識,他很照顧我呢!」她完全沒發現他的不對勁。

  「羽莘,妳這輩子最大的心願是什麼?」

  她愣了一下,不明白他為何突然這麼問,但仍笑著回答:「我的願望……就是和我心愛的男人結婚,然後為他生孩子……」

  「誰?!是那個周天民嗎?」說完,他的表情可怕得嚇人。

  江羽莘一聽他酸溜溜的口吻,馬上明白,原來他對她和周大哥的關係,一直沒有釋懷。

  這男人,明明是商場上的談判高手,怎麼一面對愛情,就立刻這麼遲鈍?!

  她氣呼呼的說著。「你說去哪了?我說、我心愛的男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吶。」

  關正燁一聽,心中的大石終於落下。「妳說的是真的?!經過這一切之後,我真的不能沒有妳。」他摟她摟得更緊。

  「瞧你緊張的,人家周大哥早已有論及婚嫁的女友了。」她莞爾一笑,他真是個自負又容易受傷的男人啊。「我這輩子除了你之外,還沒對任何男人心動過。」

  「我明白,從妳昨晚激烈的反應,我就發現了。」

  「哇,你真過分,居然取笑我。」她才剛說完,就發現他彷彿帶著電力的粗糙手掌,又老實不客氣的,開始在她身上來回撫摸、製造激情。

  「不行了啦,都快十點了,詹叔等一下就會上來了。」

  「妳害羞什麼,他難道會不知道我們兩個在房裏幹嘛?!」

  「可是……」受不了這女人的喋喋不休,他索性飛快地以火辣的吻,堵住她連連抗議聲,隨即,兩人又在床上陷入一片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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