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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平靜]拾回失憶的你[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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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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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1 11:57:32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拾回失憶的你 作者:平靜

以他青龍之子威震日本黑道的威名,
再加上他冷峻漠然的俊顏,
誰見了不畏懼他八、九分的?
可這絕美俊逸的美少年一場昏迷醒來,
竟直呼他「親愛的冰塊先生」!
他真摔壞了腦子不成?
這樣同他的救命恩人嘻皮笑臉……
可,說他摔壞腦子,這小子又比電腦還像電腦!
不僅幫他抓到入侵的電腦駭客,使了招反間計,
還十分有腦子地助他鞏固了絳龍會。
可惜啊,那樣美麗的腦袋,竟憶不起他的從前……
也好,他就怕他想起他的身世,
然後一走了之回台灣。不!他不會放他走的!
這樣擾亂他心湖的一個美少男……
他決意珍藏他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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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1 11:57:5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台灣 台北

  白色敞蓬車徐緩地停在一幢仿日本古式和屋建造而成的大屋前。

  若單憑外表看,色對沒有人肯想念這樣一幢古色古香、充滿修行氛圍的屋子會是台灣黑道龍頭九龍府的所在地,然而斯文俊美的裴秋湖卻是習以為常地走了進去。

  在大廳裡見到一個年輕俊秀的小伙子正咧開嘴對著他笑。

  「歡迎光臨寒舍,請坐,喝一杯我親手泡的荼吧,很香哦。」小伙子身前的和室桌上擺著幾碟點心和一壺剛泡好的熱茶。

  捨棄平常慣穿的長袍,一身輕便的襯衫和長褲,一頭烏黑光滑的長髮紮成辮子隨性地披在左肩。在結束了與跨國竊密組織天運首領的鬥法之後,接獲眼前這小子的電話,裴秋湖應邀前來。

  走進廳中,不急不忙地坐下身,端起茶杯慢慢地吹涼,慢慢地品茗;不苦不澀,茶水在滑下喉嚨時還余留著一股清香在口裡,餘味猶存,令人回味再三。是一杯好茶。

  「你泡茶的技術愈來愈好了嘛,是可造之材。」

  「四個人當中我最喜歡和你—同品茗、暢談天下事了,你的修養、見識好到教人想和你燒黃紙做兄弟。」不論什麼時候都是這溫溫靜靜的模樣,無形中就帶給人一種安心的感覺,這種人如果能留在他身邊當謀師,將是九龍府之福。

  裴秋湖——眾所皆知,他乃是國內知名建設集團「傲月企業」的四位掌門人之一、同時也是一位專精電腦、腦袋絕頂聰明的天才;從傲月建設創立至今,多虧了他對電腦的專精與出色的設計水準,使得傲月建設不論在軟體與硬體方面都比其它企業來得好,遠遠凌駕在其它對手之上。

  如此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他,蓄著一頭及腰的長髮,濃黑光亮的色澤,柔軟而又飄逸;有著一口絕妙的嗓音,個性隨和而善解人意;柔淨斯文的臉龐上經常是掛著一抹笑意……只是在那好看的眉宇之間,經常有意無意地流露出一股憂鬱,增添了他的迷人丰采。這樣的他,縱使處身在詭譎多變的商場中,也依然能全身而退,靠的就是他的冷靜、身手和那向來不外流的深沉作風。

  「每一次見面,你總喜歡舊事重提,這麼想聽我一千零——套的拒絕嗎?」放下茶杯,裴秋湖無意在老掉牙的話題上多做打轉。問道:「你確定,『天運』組織的首領已經落網了?」

  這是眼前這小伙子找他來的目的。

  如鄰家兄弟般親切的笑容未褪,盂羽辰頷首回答:「如你所願,他在日本落網,不久就要被遣送回國。」

  九龍府主的情報向來準確性達百分之百。雖然眼前的小伙子只有二十二歲,但盂羽展在黑道裡受敬重的程度已經遠遠超出普通人的想像,所以對他,裴秋湖始終當成是一個稍不小心就會被設計的勁敵。

  「那……龍舒語呢?她在傲月所犯下的行為沒有人會計較,至於以往的資料,你有沒有辦法動手腳?」

  「這種事情對我來說是小意思,只是你要記住,你又欠我一次人情了。」孟羽辰笑著,奸奸地提醒著裴秋湖,「若非這是雪方唯一拜託我幫忙的事,你也逮不到這個機會不是嗎?」

  「既然如此,見一個人應該在你的範圍之內吧?」孟羽辰徵詢地問道。

  「什麼人想見我,竟然得透過你?」如此的拐彎抹角,為什麼?

  孟羽辰聳聳肩說:「他說想給你一個驚喜。」

  事實上孟羽展也很訝異人稱「青龍之子」的神谷銀夜竟會千里迢迢地來到台灣親自找他談條件,只為了要他利用這次緝捕天運首領的機會安排與裴秋湖見面,否則他有辦法保住天運首領不被國際刑警抓到,時效是永久;而且還要他千萬保密:這麼慎重其事的作法,再加上神谷銀夜眼神中隱隱透露的一些奇特光彩,讓孟羽辰有理由相信神谷銀夜與裴秋湖之間絕對不簡單。

  「沒關係,你可以盡量考慮清楚,我不勉強你。」可惜呀可惜,好好的一個人情就這麼浪費掉了。

  雖然心中隱隱覺得有些蹊蹺,但逃避不是他的性格,既然孟羽辰已經提出要求了,就算變外能生變,他也要弄清楚對方的來意才是。

  捧著茶杯,緩緩踱至落地窗邊,裴秋湖面對窗外景色開了口:

  「好吧!我答應見那個人就是。」好奇心人皆有之,只是他想不通的是有誰會用這種惡作劇的方式和他打招呼。

  「那好,你等一下。」孟羽辰愉快地起身走人內堂找人去也。

  過了許久,裴秋湖隱約覺得空氣中似乎還存在著另一個氣息,但是始終等不到有人開口的聲音。

  而那股氣息在空氣中流蕩,感覺是那麼地似曾相識,邪惡又陰沉;冷然的意味中充滿了愛戀……微妙的奇怪感受。手捧著茶杯,裴秋湖輕輕地轉過身,首先見到的是飄揚在他眼下的長髮,順著一襲墨綠衣裳往上看,裴秋湖清朗純淨的瞳眸添上濃濃的驚愕意味!

  「匡啷……」茶杯鏗鏘落地,腳下連退數步,身子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隨即被穩住,眼神一轉而充滿冰寒及陌生,形態莫測而深沉,看著依舊一臉笑容的男人——那個他怨得最深也念得最深的人。

  「午安,秋湖,好久不見了。」短短一句問候蘊含了令人無法承受的濃厚深情,神谷銀夜長久以來喜怒不露的眼神此刻淡淡流露出一股哀傷之意。

  再次重逢,印象中的他依舊不變,睿智的氣質、美麗柔淨的臉依然那麼動人、令人折服;但龍是他眉宇間卻多了神谷銀夜從未見過的憂鬱,以及他現在見了他便這般怨懟滿身,有如狹路仇家一般的模樣,讓神谷銀夜摯愛他的心再一次染上悲恨之意。

  秋湖還是無法原諒他嗎?

  弄不清的思念情緒與氣到極點的心情兩相糾結在一起,交織成一股冰冷沉憤的情緒,使得裴秋湖無法做出任何冷靜的判斷,唯一留在腦海裡的是八年前的一切倒帶重現,還有這男人利用了羽辰的不知情。

  卑鄙一如當年!他無法忍受再與他對視一分一秒,掉頭便離開了現場;在他背後,一名男子如鬼魅般的跟著他……

  霓虹閃爍的街道上,一天的生活並未因月兒高掛、夜色深沉而停止;反之,黑幕的敞開正好拉啟了另一段夜生活的開始,充滿丁詭異、危險而又可怕的黑暗夜生活。

  「老大,這回我們可真是大撈一筆了,什麼青龍之子、什麼絳龍會,根本就不足為懼,碰上老大你,還不是照樣被耍著玩。」

  藏身在迷亂霓虹燈之中,一處位於河邊的廢棄工廠,放眼望去儘是一些工業用的廢棄物,佔滿了整個眼底,唯一矗立的是一間破舊的房子。聲音正是從房子裡傳出來的。

  「說得好!說得真好!我也沒想到居然會這麼輕輕鬆鬆地就到手,等到神谷銀夜那小子發現時,我們早就帶著他的錢遠走高飛了。哈……」雙手感受著金錢的迷人與觸感,狂笑聲盡情放肆在夜空之下,掩過了一切的聲浪。

  「順便也帶著絳龍會的格殺令一起遠走吧!」冷冷的聲音在黑暗中傳遞,陰沉而危險,低低地傳達著寒冽的怒氣,在一聲聲的狂笑聲中顯得特別刺耳。

  「誰?是誰在說話?滾出來!」身為老大的中年男子倏地一驚,扯開嗓門嚷道。

  一道閃光快如閃電地席捲而來,擦過中年男子拿著錢的手掌,穿透牆壁,血汩汩地順著傷口奔流而出,痛得中年男子大叫一聲;身邊的人見狀,莫不睜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那示威的一槍所造成的後果。

  第二道急速而來的閃光成功封住了中年男子欲大罵的口。隨著一個個的黑影慢慢現身在他們的視線之中愈來愈清楚,在場目睹的人背後的冷汗也愈流愈快,緊張得不知如何是好。現場的氣勢頓時被壓成超低氣壓,准也不敢再開口。

  在心中忖了忖雙方人馬的懸殊,中年男子旋即趾高氣揚起來,喝道:

  「兄弟們,不用怕!他們只有四個人,怎麼可能對付我們這麼多的兄弟?大家上,把他們全部幹掉!」

  經中年男子這一吆喝,二十來人個個手持槍械圍攻神谷銀夜四人。若以比數來論,這是一場穩贏的仗,只可惜這群傢伙低估了神谷銀夜的實力,只見雙方纏鬥不過三分鐘,比數一下子銳減,原本雄厚的實力盡數被殲滅,而神谷銀夜甚至沒有親自動手,這種差距瞬間嚇掉了中年男子一半的魂魄。

  「山口堂主,錢的味道好聞嗎?摸起來的感覺不錯吧?有錢人的滋味如何呢?」被稱為青龍之子的神谷銀夜有著一口低沉陰冷的嗓音,音質特殊而有磁性,只要聽過一次便會教人終生難忘;可是那毫無感情的語音聽起來,卻只會教人冷到骨子裡而已。

  「對不起,我知錯了,請你高抬貴手,放我一命……這些錢請你拿回去,我保證以後不會再打歪主意,求習你放過我……」不敢多想其它的山口龍一瞬間軟腳,只能拚命地求饒,只求能從神谷銀夜手裡逃過一劫。

  其實論起年紀與輩分,神谷銀夜這個後起之秀是太年輕了,才二十二歲的年齡根本就還是小毛頭一個,不足為患,但若論起他的成長背景與他那一段轟轟烈烈、令人聞風喪膽的闖蕩歷程,只怕還找不出敢小看他的人。

  十二歲便出道的他是關西一帶最大勢力組織——「櫻華社」社長之義子,從小就被當成是黑道新一代領導人般的培訓,唯因其本性頑劣不馴,與其義父巖崎澈勢如水火,更在十二歲那年與巖崎澈正式決裂。而脫離櫻華社的他意外地沒有被黑社會的洪流給吞沒,他以自身冷酷果斷的無情作風、自小練就的一身武技,單槍匹馬先後挑了數個同樣在關西赫赫有名的幫派,迅速竄升為一派之首。他那種誰都不放在眼裡的強悍作為、一身是膽的聰明無畏,使得絳龍會成了關西黑道的奇跡;更被寄予青龍傳說繼承者的身份。

  而後不過五年的時間,絳龍會的實力已能與櫻華社並駕齊驅,一直到現在,絳龍會的觸角已經伸向關東黑道的範圍;只要混跡日本黑道的,沒有人不知道關西青龍之子的名號。

  神谷銀夜一身墨衣,看著山口龍一的眼光就像在看雜碎一樣的不屑。手中的槍已經開了保險,陰陰地說道:

  「這麼快就求饒了,剛剛那股反抗的骨氣呢?既然那麼有膽敢私吞絳龍會的資金,為什麼沒膽豁出性命和我對抗?」他痛恨背叛者,尤其像眼前這種連背叛者都稱不上的狗雜碎。

  「神谷大人,求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放過我,求求你!」既無法保住生命,山口龍一決定放手一搏。絳龍會的追蹤實力無遠弗屆,他不想被鎖定為背叛者,而一輩子受到格殺令的追殺。

  打定主意抓住一剎那的瞬間,山口龍一趁著神谷銀夜與身邊的人眼神交會之時,陡地拔出槍對著神谷銀夜亂開一通,預備趁混亂之際開脫……

  「啊--」驚叫聲劃過開空際,可憐的山口龍一永遠也無法得知神谷銀夜究竟是怎麼躲過他那四槍的。

  動亂過後,四周又恢復寂靜。

  將現場閃給門外的手下之後,神谷銀夜本欲發動機車離開的動作略微一停,視線停留在照後鏡上的一點白影--

  那正巧是相反的方向,不尋常的物體激起了神谷銀夜莫名的探測之心。發動機車到目的地一看,赫然發現躺著一個傷痕纍纍的少年;那少年身上的白襯衫已經好幾處被磨損,而那些傷痕的血漬也已經凝固。神谷銀夜走下機車,看不出情緒的雙眼微微瞇起,打量著少年一身是傷的慘狀。

  真是一名清逸俊雅的少年……神谷銀夜從來沒有感情的雙眼此刻破天荒地染上另一種顏色。

  可能是落地前採取的保護措施吧,少年的臉並沒有受到傷害,絕美的臉龐上柔雅中含著堅毅,雖然是在昏

  睡中,但仍讓人明顯地感覺到這名少年自在清爽的氣息。神谷銀夜的心莫名其妙地起了一種悸動。

  他抬起頭打量著這四周的環境,看到了大約一、兩公里遠的地方還隱隱冒著黑煙,想起了傍晚的一項新聞消息。眼神再度盯回眼前的少年身上。

  「真是大難不死。」神谷銀夜沒有下達任何命令,只是輕輕蹲下身,手緩緩撫過那頭披散的柔軟長髮,心中一股從未有過的清淨感覺悄悄流過,明顯得讓他覺得訝異。

  這像是他會做的舉動嗎?那種感覺不曾有過啊!

  薄皙的嘴角習慣性地勾起—抹陰冷的笑。真是不可思議啊,難得一個身上散發出溫暖親切氣質的少年,竟會讓他碰上!這種人內心純潔無瑕。而感情也必是從未付出過的。光與黑的相會?這可有趣了。

  「會長指的莫非是今天傍晚所發生的那項空難事件?」

  「看不出來這個少年的命還真大。」

  與話聲同時響起的是一陣緊急煞車聲,隨著車門的打開,呼喚聲傳到人群中。

  「少主,社長突然病倒了,請你快跟我回去。」男子跑過來,恭敬地說道。

  聽到這個突來的消息,神谷銀夜的臉色平板得找不出一絲擔心,依舊是那個冷靜漠然的臉。

  令人訝異的,他親自扶起受傷的少年,不讓下屬幫忙,淡淡地拋下命令道:

  「我說過那老頭的事與我無關,立刻滾出我的視線!」

  將少年放置在機車上,神谷銀僅發動著機車,將焦急的叫喚聲淹沒在響起的機車噪音下,神谷銀夜冰冷的臉龐映在月光下顯得更加無情。他沒有回頭、沒有停留,帶領著一干手下消失在夜色下。

  回到絳龍會的分堂,將受傷的少年安置在客房之後,絳龍會的專屬醫生柳原澤被火速傳至,為昏迷不醒的少年做診冶。

  好一會兒,醫生做完了診斷及醫療的工作,將—切收拾好,說道:

  「外傷雖然不輕,但只要好好療養也很快就可以復原了。只是他頭部受到了撞擊,在他還沒清醒以前,萬萬不能移動他。」

  「哦?有腦震盪的危險嗎?」神谷銀夜伸出手撥開少年的頭髮,看到他左腦偏後的部位,紗布上還微微沁出些血跡。

  「嗯,外傷我已經幫他處理好了,只要能平安度過今晚的危險期就好了。」

  「既然如此,那麼辛苦你了。回去休息吧!」

  「會長要親自照顧他嗎?或者找個人來看著這個少年?」打從神谷銀夜一出道,柳原澤便一直跟在他身旁,面對他今晚的反常舉動,他同樣也有著疑惑。無論是什麼原因,神谷銀夜都是那個最不可能伸出援手的人。

  「不用了。如果能活,沒有人陪著,他照樣能醒過來,何必白費力氣。」就算是在自己好友的面前,神谷銀夜的臉龐依舊還是那副無動於衷的不在乎。他反正是認定了這名俊雅的少年絕對無法度過今晚的危險期的。

  是因為這少年身上氣質嗎?銀夜對那些表裡不一、外戴光環內心虛偽的人最為不齒,不過老實說,這少年的身材、氣質還真是難得的好,清閒得吸引住人的目光;更別說他那完美無瑕的容顏,堪稱絕色了。

  「也許我多嘴了,但有些話我仍然要說。巖崎社長的心臟愈來愈不好,偏偏在這個時候櫻華社裡又有人心存不軌,難道你真的不想回去?就算是走走也好?」

  「何必呢?所有人都知道我和他是分道揚鑣了,在這種時候回去豈不是多此一舉?」神谷銀夜懶懶地嘲笑柳原澤多餘的建議。

  「可是……」

  分道揚鑣也好,老死不相往來也罷,但所有的人心知肚明,巖崎澈心中對這個義子還是很看重的,就算銀夜已然脫離他的控制,他仍然屬意銀夜繼承他的事業;相較之下,銀夜模稜兩可的態度就費人猜疑了。

  「放心吧!那老頭的命硬得很,死不了的。」

  「就算如此,那麼櫻華社旗下的公司呢?這幾年你不是處心積慮地想把這條櫻華社的經理重脈給搶過來,不擇任何手段?現在情形這樣發展,你不擔心被那些陰謀者先下手為強嗎?」

  善於神谷銀夜與其義父之間的心結,沒有幾個人能明瞭,而他的絕情絕義更是柳原澤見過最駭人的,因此他很清楚地知道,就算今日傳來巖崎澈的死訊,對神谷銀夜來說也不過是多聽了一則笑話而已。

  「你以為我會怕那些人嗎?」神谷銀夜的笑容陰陰寒寒,有如修羅地獄中的魔王般,令人徹底冰寒。

  「在黑道中長大的你,我當然不會小看你的能力,你是有那個天分統治整個關西黑道的,這一點我至今仍百分之百深信不疑。」良將難求,而手段智慧堪稱一流的統治者更是百年難得一見。

  「那就好了,你還操什麼心?」神谷銀夜淡淡地擺出一個無所謂的面孔。

  「我只是想知道你究竟打算怎麼處理櫻華社?你不是那種乖乖等著東西由天上掉下來的人。」

  「很簡單,保住它,或者接收它。湊巧的是,這兩樣我都不會做,所以在這之前,誰喜歡搶就讓他們去搶吧,最好能搶個你死我活!就怕有些人心眼兒太大,想併吞不可能的東西,我就看看到底有誰敢背叛我?」如夜魅般的自信笑容奪人心魄,能夠輕易地使人懾服在他的魅力之下。

  聽完他的話,柳原澤知道了他冰冷的鐵石心腸之下,想看的是櫻華社的內鬥,他要坐收漁利兼除掉所有心懷二心的人,好一招完美的借刀殺人之計,一舉兩得。這種冷血的心腸正是現今日本黑道組織中已無人敢與他對峙的最佳說明。

  「你是真的把巖崎澈當成仇人了,這種恨只怕在他死了還無法消除。」一句欷虛由柳原澤口中吐出來。他知道神谷銀夜一向冷血極端,個性尤其陰沉,這怕是巖崎澈拚命要造就他成為黑道中人的唯一失策。

  他的確是有那個能力在三十歲之前統轄整個日本的黑道,遠遠超越五十年前的青龍傳說,但他對巖崎澈的報復行動同樣的沒有停止的一天。搖了搖頭,柳原澤拿著手提包,無言地離開房間。

  多餘的人終於離開了,神谷銀夜背靠在牆上,一雙冰冷的眼睛又不自禁地被羽被中的少年吸引過去。原本冰冷的陰暗氣息被另一股溫暖的陽光氣息加入,破天荒地弄亂了神谷銀夜向來沉靜的思緒與自制,也意識到自己幹嘛無聊得還留在這裡,隨即陰著臉離開客房。

  刺眼的陽光透過窗戶直按照射在臉上的感覺熱呼

  呼的,直教人難受!足足昏迷了一整晚的裴秋湖被這刺眼的陽光喚醒,慢慢張開了眼睛,手也不自覺地想抬起遮住那耀目的光芒,卻被那跟隨而來的痛楚所牽動,疼得他呼出了聲。

  「痛……」他覺得全身都動彈不得了,虛弱得好像全身體力全被抽光了。

  怎麼回事?他受傷了嗎?為什麼他覺得這個身體好像不是他的了,就連頭也好像被人敲出了一個大洞般?這種感覺還真像他模糊印象中他曾和什麼黑道混混火並一場惹來的傷。

  不發一言的神谷銀夜則坐在一旁冷眼旁觀地看著裴秋湖的舉動。換作是平常,他根本不可能移動尊駕親自前來的,但是從遇上這名少年的第一眼開始,一切就好像不對了。

  能讓他破壞原則地伸出救援之手,神谷銀夜想知道這名少年有何過人之處,而如果他根本不值一救的話,那麼他會當宰一條狗一樣地宰了那個少年。他不要一個沒有用的男人存活在他的視線之中,為此,他整晚一直掛念著這個少年。

  而就在他忖度思考的時候,一道銀光射進他的眼底。他回神一看,銀光來自少年的長褲口袋,那是一個長形皮夾的一角遇到陽光所反射出來的光芒。

  神谷銀夜毫不客氣地抽出皮夾打開一看,一張照片掉了下來,映入眼簾的是四個人有說有笑的模樣。神谷銀夜一眼就捕捉到那個笑得開朗的長髮少年,隨著一股前所未有的暖流竄進神谷銀夜的心中,莫名地,他感到那個笑容有一種獨特的溫柔,讓他的心沒來由地一緊,下意識地將照片翻到背面一看,一行蒼勁有力的字體出現——

  與傲岑、修洛、范浪合拍於關島·裴秋湖

  裴秋湖?是他的名字嗎?藉著這個名字不費吹灰之力地找到了身份證。

  原來這名少年和他同年呢,神谷銀夜再度將眼光掉回悠悠轉醒的裴秋湖身上,並且反射性地將皮夾與照片私藏起來。

  拜全身的傷口所賜,一波波的刺痛感頻頻造訪裴秋湖,而最大的罪魁禍首便是那縫了繃帶的頭,不時地刺激他脆弱的痛覺神經。但也不知是習慣成自然,還是本來就不在乎了,在第一波疼痛過後,裴秋湖便沒有再喊痛,而是打開微閉的雙眸,好奇地打量整個房間。

  爾後,約莫是感覺到房間裡還有另一個人的存在,方向無誤地朝著神谷銀夜的位置望去,臉上自然而然地漾起一抹親切的笑容;那種絕對真心、無雜質的笑容。

  「嗨!親愛的冰塊先生,你好。」一句沒有經過思考的話大方地對著神谷銀夜打招呼,笑得像個開心的小孩。

  果然是個不知死活的人,笑得像個白癡一樣,就連自己死到臨頭了還不知道!

  「還有一分三十秒的時間,要交代遺言就快點。」從來沒有人敢對他青龍之子如此不敬,而他居然敢爬到他的頭上撒野!神谷銀夜露出夜叉般的笑容。很好,他等不及要他付出代價了。

  「請你丟兩個靠枕過來,謝謝。」裴秋湖好像沒聽到他的話一般,自顧自地對他說道,口氣倒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對他根本沒有將那一句恐嚇放在心上的行為,神谷銀夜心裡有滿滿的不解。順手將兩個靠枕丟給他,便開始打量他那有些遲鈍卻又熟悉萬分的動作——將靠枕放在自己身下半躺著。

  之後又拋給他一個笑容,道:「大恩不言謝。」

  這小子摔壞腦袋了嗎?死到臨頭了還這麼大言不慚?神谷銀夜凝著臉,從腰間抽出一把手槍,開了保險,大有想殺人的意向。

  他可不是在開玩笑的,這下這小子總該知道怕了吧?

  「你確定要這麼做?不會吧,世上居然有像你這種笨人,我還是第一次見過。」裴秋湖根本沒把那把手槍看在眼裡,只是張著無辜的雙眼盯著神谷銀夜無奈地說道。

  於是一向自傲、高高在上的神谷銀夜,再一次對裴秋湖的反應發出疑問。難道他早就看出他只是試探大過想殺他的意願才這麼大膽?但這也不能解釋他一點懼怕也沒有,而且還從頭到尾都散發出一種怡然自得的丰采呀。

  「這是手槍,只要我輕輕一扣,你就沒命了,你不知道嗎?」奇特的少年。若他一開始便被他的氣勢駭到的話,他一定會二話不說殺了他,但如今他已不太想這麼做了,因為他很清楚地知道眼前這名絕美俊逸的少年並不是那種沒見過世面的小伙子。這讓他有——點不想殺他了。

  「知道。所以我才說你笨嘛,要我說幾次?」

  好上帝!他竟然敢這麼大聲大氣地指責他笨?縱橫關西無人不知的青龍之於,居然被一個受傷的人說笨,而那個始作俑者還敢笑得一派囂張卻又無辜的樣子,夠膽量!

  「情形就是我受了很嚴重的傷剛好被你救回家,才保住了這一條小命,而你居然在花費了一番工夫之後想簡簡單單地殺了我,白浪費你的力氣,你這不是笨,是什麼?冰塊先生。」裴秋湖很「好心」地用氣死人不償命的表情說明他的話意,笑嘻嘻地為神谷銀夜解惑。

  「這就是你對救命恩人說話的口氣?」神谷銀夜—張臉凝著沒有絲毫鬆懈的跡象,很明白地警告裴秋湖,他並不喜歡他開口閉口「冰塊先生」地直喊。

  「那淮教你要老繃著張臉呢?足足五分鐘耶!而且我不認為一個拿槍想殺我的人是我的救命恩人。」

  說得那麼無辜,但神谷銀夜知道這小子根本打一開始就篤定了他不會殺他,而且很技巧地讓事情的發展就如他所料。

  果然非池中之物,擁有無可挑剔的外表與膽大心細的思維,還能在知道自己的情形之後和他玩拉鋸戰!就衝著他的自信與那彷彿將世人的反應冷眼看在心底的沉穩,神谷銀夜決定暫時饒他一命。

  「看樣子你不只度過危險期,還恢復得挺快的。」神谷銀夜相信,這人必是在飛機爆炸前一分鐘走下飛機的,才會受到波及,被爆炸力彈開。他的命實在很大,居然連腦震盪也沒有。

  裴秋湖丟給了他一個「你在說廢話」的神情,擺出一副懶得回答他的模樣。

  「這裡是日本京都絳龍會總堂,關西最大黑道組織,我是這裡的首領,我叫神谷銀夜。」神谷銀夜就是不信邪,頑固得非要看到裴秋湖害怕的表情不可。

  「日本?我怎麼會在日本?」誰知乍聽神谷銀夜的說話,裴秋湖的微笑不減,反而一派好奇地詢問神谷銀夜,好像對自己身在異國一事連怕都不覺得。

  倒不是他聽不出來神谷銀夜的話意。事實上在第一眼時他就已經看出了神谷銀夜並不是一名普通的男子,長得俊逸無比不說,言談舉止沉穩而內斂,穩健中包含了如豹般迅捷快猛的行動力;再加是那股彷彿殺人不眨眼的氣勢,眼前這男人十足十是個狠角色。然而他仍然笑著與他對談,因為他還在他眼中看到了他絕不流露於外的東西,讓裴秋湖想再多瞭解他一點,而且做下了想與他成為朋友的打算。

  神谷銀夜這才發現到裴秋湖有著一副美好的嗓子,說出來的聲音柔淨斯文,沒有咄咄逼人的氣勢,反而有引人與之促膝長談的誘惑。而他的反應更怪得讓神谷銀夜莫名其妙,按常理而論,再怎麼說都不應該是這種反應!

  「怎麼?難道你忘了昨晚那出驚魂記了?」神谷銀夜不動聲色地問道。看他那滿眼疑問的樣子,不會吧?死裡逃生這種事,天底下哪會有人說忘就忘!

  「驚魂記?什麼意思?」

  他看到他眼底如光速般消失的驚疑了,好厲害的自制力。

  看他這模樣,神谷銀夜的表情一轉而深沉,開始問道:

  「昨晚一架由台灣飛往名古屋的班機,不知為何迫降在京都,在緊急疏散不到五分鐘之後便起火爆炸,機上乘客死傷慘重。一次使人驚魂難定的死亡客機之旅,你難道一點印象都沒有?」是失去記憶嗎?沒有並發腦震盪卻失去了記憶?

  問題是裴秋湖真的不記得有這件事的存在。

  「你是說我身上的傷是因逃離不及而被飛機的爆炸所波及嗎?可是我不記得我搭過飛機呀……」裴秋湖開始在腦袋中搜尋神谷銀夜所說的事件,表情依舊淡然不變。

  「那麼我問你,你知不知道自己叫什麼名字?來自哪裡?還有哪些個親人?」神谷銀夜乾脆一次問個清楚。

  「我叫什麼名字?」神谷銀夜的問題對裴秋湖來說可真是摸不著頭緒了。只見他皺眉認真思考了半天,腦子裡卻是一點頭緒也尋不到。

  「我的朋友?親人?」他喃喃自語地說著。試著想要捉住那些快速閃過的片段,可是閃得太快,他抓不著、也看不清楚,印象開始變得模糊,最後消失……然後他捧著頭對自己發出疑問。想不起來!他完全想不起來!

  「我的頭……好痛。」痛楚開始像潮水般一波波地侵襲著裴秋湖,致使他萬分痛苦地喊出聲。

  看不真切裴秋湖低著頭的神情,但光聽他的聲音,神谷銀夜便感到一股不捨的痛楚狠狠劃過自己的心,他反射性不加思索地說道:

  「你現在還不能太過激動,想不起來就算了。」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我什麼都不記得,什麼都想不起來,我的腦海裡一片空白,沒有一絲的跡象,為什麼我會這樣?」裴秋湖沒有一般病人大喊大叫歇斯底里的舉動,只是沉沉地、靜靜地對自己自問自答。

  那模樣看在神谷銀夜的眼中,感覺到裴秋湖身軀的四周彷彿在一瞬間被撒下一層孤單的大網,他插不上手、也幫不了忙,這種特殊且從未有過的感覺徹底顛覆了神谷銀夜整個心盤,更加令他意外的是,他不願見到裴秋湖離開他的事情發生。

  明明存在的軀體,卻偏偏擁有一個沒有過去記憶的頭腦,這樣半存在的事實令裴秋湖的身體好像被空洞佔領一般。隨即一個名詞閃過腦海,令他停止了一連串的問號,轉而說道:「看樣子我是失去記憶了。」

  一場找答案的沉悶空氣至今方有消散的跡象,原本低垂的頭重新抬起,一絲淺淺淡淡的笑容漾在臉上。裴秋湖依循著自己的直覺,坦然面對問題,不逃避地將之擺在自己眼前,然後凝定心神思索解決之道;這樣的處事方式自己好像已經相當習慣了,感覺上很熟稔。

  那一雙清澈如水的美麗瞳眸大大震懾了神谷銀夜的心,他彷彿真的在那雙眼睛裡看見了微風輕拂湖面蕩漾的柔靜。這個裴秋湖,頭腦還真不是蓋的,居然在失去記憶的情況下還這麼聰明,而且面對自己身體驟然的劇變竟能如此心平氣和地接受。

  這個外表一派溫和的少年,究竟來自怎樣的環境?

  他納悶。

  「看你這副模樣,我想我應該可以斷定你並沒有受到打擊,也證明了我沒有白費力氣,救回的不是一隻軟腳蝦。」雖然是鄙視的語氣,但只要心思細膩,就不難聽出他言下的欣賞之意了。

  「看不出來你這麼喜歡軟腳蝦這種東西,閣下該不會也是『軟』字家族的吧?」裴秋湖向來就認為自己是聰明的代言人,很自然而然地將了神谷銀夜一軍。

  「呃?」神谷銀夜一陣愕然,接著笑意開始以噴射機的速度佔領整個酷酷的臉龐。

  然後訝異於自己的改變,這種發自內心毫無疙瘩想笑的感覺別說出現了,他連想都沒想過!為了稱霸黑道,鞏固自己打下來的江山、擴展自己的實力,九年來他絲毫不鬆懈,可以說是心無雜念地全心衝刺,而在短短不到三個小時的相處,這份超強的意念竟被眼前這個笑得開朗的少年給灑進一抹陽光。

  他那坦率、不做作的言辭、毫不在意他令人畏懼的身份,好像他只是——個普通人般的與之平起平坐,這種不用虛偽、毋須防備,甚至可以自由自在交談的感覺,讓神谷銀夜第一次嘗到何謂輕鬆自在;彷彿肩上重擔全卸、沒有壓力一般的愜意,雖然覺得奇怪且不習慣,但也

  有一絲絲的嚮往……神谷銀夜複雜的眼神看著他,想留他下來的衝動莫名出現。

  雖然卑鄙,但失去記憶既成事實,留下來並沒有不對,何況在他青龍之子的字典裡,向來還找不到「善良」這兩個字。

  看出了神谷銀夜的心情,裴秋湖不客氣地賞給神谷銀夜一記嘲笑的表情,還怕他看不懂地大加說明道:

  「別一臉傻瓜樣的茫然了,你確定你要一直用這副表情和我談話嗎?那好吧,難得你想告訴大家你是個不折不扣的傻瓜來證明我的聰明,那我就不客氣地欣賞下去了。」他的臉上就真的寫了「我是好觀眾」五個大字。

  「少給我擺出那一臉無辜的表情!如果你沒睡昏頭的話,應該知道你現在是在誰的地盤上,而認清你的本分正是你現在該做的事。」冷凝的心情一去不返,神谷銀夜不只不想殺他,反而想這樣與他一直鬥下去。

  意外地,裴秋湖露出了笑容說道:「謝謝你救了我。」

  這種乖巧,有可能是他會表現出來的嗎?經歷兩次前車之鑒,神谷銀夜才不相信裴秋湖真的是這種會乖乖向人道謝的人。

  可是裴秋湖就真的讓他預測落空,一雙眼睛靈動地轉著,就是笑而不語。

  「你真的沒事了?」不是神谷銀夜多心,而是隱藏在那笑容之下,神谷銀夜明顯覺得裴秋湖似乎另有打算,深沉。

  「怎麼?你要我認清本分不就是要我向你道謝嗎?難道不是這樣啊?這可奇了,天底下居然會有人傻到連謝謝都不要,真是奇跡,奇跡。」那眼睛裡閃耀的百分之百是看人出笑話的促狹光彩。

  神谷銀夜這才意識到又被他看了一次笑話,好聰明的傢伙。正當他想反擊時,響起了敲門聲。

  神谷銀夜立刻又正起臉色,平板地說道:「進來。

  「早安,會長。我來為病人做例行檢查。」盡責的柳原澤走進房裡,二話不說地就要為裴秋湖進行診斷。許久之後,才又開口說道:「你的運氣真的很好,是我接觸過受到重傷恢復得最快的病人了。」診斷後,醫生一邊收著東西一邊笑道。

  「謝謝。」綻開溫和的笑容,裴秋湖有禮得體地道謝。

  「也就是說他的頭部並沒有留下其它的後遺症了?」

  雖然只是淡如水的問話,但從神谷銀夜的口裡問出來就令人大大地訝異了;不是他不善表達,而是他根本就不是那種會關心別人的人。

  「是沒有,只不過身體上的外傷要好好注意就是,不然發炎了就麻煩了。」

  「那麼,他的記億……」這才是神谷銀夜心中最在乎的一點。他想留他下來,因為他的與眾不同、他的特殊,想深一層探究他的心裡的想法愈來愈重,然而在這層層的原因包裹之下,似乎還有一個更重大的原因,只可惜神谷銀夜好像尚未發現。

  「這種事很難說的,由於撞擊的關係使得他的腦部神經被瘀血堵住,導致他喪失一部分的記憶,只要耐心地等到瘀血消除,也許就能恢復記憶了,不過時間上不一定,最好不要讓他再受到精神上的刺激比較好。」反正銀夜這小子向來只隨自己的意願做事,他所做下的決定不會輕易改變,旁人也決計插不上手,這也是身為他的好友最大的無奈。

  「我明白。」

  「那我走了,有事隨時找我。」到底銀夜想幹什麼呢?柳原澤滿是疑問地離開。他真是好奇極了。

  下一刻,一個慌張的腳步緊接而來,在房門前站定,上氣不接下氣地說著:

  「會長!巖崎社長他快不行了,櫻華社就要——」

  「滾開!」掃興的東西,在這等心情愉快之際來找他麻煩!

  「巖崎社長?你的親人嗎?」天不怕地不怕的裴秋湖又想捻虎鬚了。

  「不關你的事,少問那麼多!」神谷銀夜殺氣騰騰地轉過身丟下一句話,惡狠狠的態度就像要責人於死地一般。轉身對著來人說道:「回去警告那群老頭,這是最後一次……我說過我和巖崎澈之間什麼關係都沒有,櫻華社要存要活都與我無關,再讓我看見有人上絳龍會嚼舌

  根的活,『關西之狼』就是他的下場。」

  他那陰沉沉的模樣連魔王撒旦都要退讓三分。

  他說的關西之狼正是三個月前被神谷銀夜縱火焚屍,骨灰也找不到的一名職業殺手。

  被他這一威嚇,來人不敢再捻虎鬚地消失於門外。

SOGO超級版主

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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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1 11:58:08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腦血管阻塞導致重度癱瘓。必須終生躺在床上了。

  神谷銀夜端坐在大廳首位上,快速瞄過手中的診斷說明。這只是一個開始而已,接下來好戲才剛要上演,暗地潛藏的不法份子,應該要採取行動了吧?

  正當他在沉思之餘,背後一個聲音響起:

  「關西黑幫大老櫻華社之主巖崎澈日前傳出癱瘓在床的消息,所有人員齊聚一堂,唯與巖崎澈關係交惡的義子神谷銀夜卻始終沒有露面。雖然外傳神谷銀夜有繼承青龍傳說的潛力,就連青龍之子的稱號也不脛而走,但看他如今這撒手不管的作風,大抵是真的對櫻華社毫無眷戀了。而經由推選出的代理人佐籐義和、中村健司、竹上和野將在保鏢真田浩—的陪同下,於三天後召開記者會,公開櫻華社旗下公司日後的走向,相信應不會對關西的經濟造成威脅才是。」

  輕柔乾淨、毫不擾人的嗓音瀆完全篇的報導,神谷銀夜眼神一轉,銳利而深沉地盯看著他,眼眸深處閃過一絲訝異:他竟能處在他背後這麼久而不被發覺,有一套!

  「我知道最近的一班到台灣的班機是傍晚六點,你可以先梳洗、再小睡一下,我會叫醒你,送你到機場。」然而他仍是一臉平靜地說著。

  「好啊!多謝你的幫忙了。」裴秋湖笑得好開心。

  「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叫你走,你真的要走?」瞧他笑得那一副正中下懷的樣子,神谷銀夜就有氣,難道他一點留下來的意思也沒有?

  「這不是你的希望嗎?難得你這麼有心地想要為我安排手續,我怎麼好意思拒絕呢?」裴秋湖擺著一張無辜的臉笑道,一點也沒有不好意思的感覺。

  他的話堵得神谷銀夜一下子說不出話來,瞇起了雙眼陰沉沉地看著他說道:

  「以你現在的情形,一個什麼都忘掉的人,有什麼資格與能力去面對未知數的環境?」就算他的膽識再好、能力再高都沒有用,台灣對他而言是個陌生的城市,他有能力保護自己嗎?

  「我必須知道我自己的一切、我的根源在哪裡,台灣是唯一能給我解答的地方,我不想做其它選擇。」裴秋湖仍是那一抹溫柔的模樣。他知道神谷銀夜的反對來自於擔心他,與其無視於他的一片心意,倒不如讓他明白他的決心。

  凝視著他的笑容,神谷銀夜竟找不到理由反駁,但他不是那種輕易認輸的人。

  「茫然、失落讓你的心中始終不能放開,我也知道找回自己的記憶是其他人無權阻擋的事,但你也不會不告而別的,對吧?」

  去!明明就是一個溫和柔雅的人,說出口的話和眼底的意志偏偏那麼堅決,他要是和他怒意相向,他反而還可以借怒氣硬留下他,但他這麼尊重他地和他對談,讓神谷銀夜實在彆扭到極點了。

  裴秋湖回給他一個更溫柔的笑容,笑著搖搖頭說:

  「我們是朋友,不能走到這一步。」

  神谷銀夜重視他,他知道,所以他透視他的緊張,並沒有生氣。

  意想不到的回答讓神谷銀夜呆愣了幾秒鐘心底的波浪級數開始以高速衝向十二級,翻擾不停。

  「那麼就答應我,留在這裡養傷。」

  那個溫柔的笑容迴盪人心,讓人有想珍藏一輩子的念頭,還有那一句話。這就是為什麼那晚他會二話不說地帶他回來,只因在那初見的第一眼就注定了他放不開他?而後他毫不猶豫地信任他,用他坦白、率直的心靈,讓他見識到了不一樣的東西,就是這個原因嗎?

  「我在台灣也有朋友吧,現在大概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了。」裴秋湖笑著說道。

  「你怎麼知道?」現在的這個笑容超級礙眼,神谷銀夜口氣狐疑地發問。

  「因為我有這種感覺啊。」對過往沒有一絲記憶,但是心底深處就是毫無疑問地這麼認為。

  看得出來裴秋湖相當信任照片中的那三個男人。

  「一個失去記憶的人談什麼感覺?」不像理由的理由,神谷銀夜不屑聽之。

  看神谷銀夜這副模樣,神秘的笑容在裴秋湖臉上揚起。雖然確認自己的心意是非走不可,不過眼前還有更重要的事要辦;而且從銀夜的態度看來,裴秋湖知道他的決定是贏定了。

  他眨著眼睛對神谷銀夜不懷好意地笑道:「記住你的不屑喲,我可是會不客氣地賴下來的哦。」

  「原來你!」神谷銀夜驀然驚覺自己上當了,這個笑得一臉無畏的小子居然要他,破天荒頭一遭。夠聰明!

  神谷銀夜不怒反笑,說道:「真不知道該說你不知死活呢,還是說你膽大包天?留下來對你有什麼好處?黑社會的生活可不是普通人醉生夢死那麼簡單就能矇混過去的。」

  至此神谷銀夜算是領教到了裴秋湖的固執與巧妙的手腕。令他好奇的是,這個傢伙到底知不知道留下來將會踩進什麼樣的危機裡?

  「我說銀夜啊,朋友應該是有難同當、有福同享的吧?我相信『緣分』這兩個字,既然我能大難不死又遇見了你,這就注定了我們是朋友;既是朋友,互相幫忙並不為過。你要我離開的用意我知道,但同樣的,我也要讓你知道,要我拋下危機重重的朋友離開,我是絕對辦不到的。」裴秋湖揚著一張淺淺淡淡的笑容,將對於神谷銀夜的重視毫不介意地表現在言辭裡。

  「你……」神谷銀夜簡直不敢相信他所聽到的話;一閃而過的好像是幻影一樣,但是那個笑容是那麼地溫和真誠,令人感覺到有股安心的暖流從心頭流過,彷彿心頭有某處陰暗再度被打開,讓神谷銀夜第一次強烈地想要去相信一個人。

  「怎麼樣?除非你不想助你義父一臂之力,想把櫻華社拱手讓人?」假裝沒有聽到神谷銀夜剛剛撂下的狠話,裴秋湖再度開口。

  果然。剛寒的氣息再度籠罩在兩人身邊。

  「我說過他和我—點關係也沒有!你如果識時務的話,就最好有這一點認識。」對他的膽識存著高度的興趣與另眼相看,卻不代表他可以容忍他挑釁他的禁忌。

  裴秋湖笑著挑眉看著神谷銀夜,大有「我若不從,你又能如何」的挑拌意味,外加踐得二五八萬地對神谷銀夜說:

  「和櫻華社斷絕關係、兩相不往來,相信應該不是你的最終目的才是。」

  神谷銀夜盯著裴秋湖開朗的笑容,猜想著聰明如他究竟是如何說出這番見解的。看似不涉世事的人,全身上下都帶著坦率不拘的氣味,像是一個看透黑社會爭端的人嗎?更別說他來自台灣,嚴格來說對櫻華社只是個連外人都算不上的人。這樣一個根本搞不清楚事情來龍去脈的人,難道竟能憑藉方纔所看到的那些報導而看穿他其實還有另一層真正的想法與目的?

  「看看你這副表情,好像我突然變成了怪物一樣,是不是我太聰明了呀?真是不好意思,讓你這麼崇拜,罪過,罪過。」神谷銀夜的探測太過明顯,映在裴秋湖眼底倒又讓他興起了想捉弄他的念頭。

  「你少胡說八道,你有做了什麼值得我崇拜的事嗎?」這傢伙.放眼整個黑道大概也只有他敢這麼明目張膽地升他玩笑了;但是他的心裡卻反常地沒有怒意,只有興奮之情:也對!在這種明知危機四伏的時候,還有誰開玩笑能像這傢伙這樣理直氣壯的?

  「真是的,別害羞嘛!做人不要彆扭,大大方方地把自己的感情表現出來,當心憋在心裡憋久了會生病的喲!」不改玩笑本質的語氣,彷彿要戳破神谷銀夜的撲克牌臉不可。

  他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神谷銀夜揣測之餘,突然一個念頭衝進腦子裡。「你剛剛站在我身後很久了吧?那麼你連我和櫻華社的關係與決裂—一事都看得清清楚楚的了?」

  「賓果!你不笨嘛!」仿若剛才的衝突沒有發生過—般,裴秋湖對待神谷銀夜的態度依舊不變。

  不對!就算他再厲害,能揣測出他和櫻華社的關係惡化,也不可能判斷得這麼精準。

  「現在你不會再打歪主意送我離開這裡了吧?」他笑得自信滿滿。

  「那可不一定。」神谷銀夜洩忿似的吐出話來,沒有給裴秋湖說話的空間,又自顧自地接下去道:「如果新聞報導沒有錯,你出生在台灣台中,本來想給你—份有關台中詳細的介紹資料,這樣你回台灣後就有個目標可以找尋,也能早日找回自己的記憶。」不知為什麼,在說這番話時有股好奇怪的失落感。

  一雙帶笑的眼睛彷彿看出了神谷銀夜的掙扎卻不點破,只是移動腳步走近他,一隻手臂搭在他的肩上,小小聲地說:

  「你鎖定目標了是不是?就是剛剛出現在網路報導中的那四名男子,這當中……不,也或許這四個人都和你義父的病有關係。」如果金氏紀錄要票選不知死活第一名的話,裴秋湖肯定當仁不讓。

  「我說過那老傢伙變成怎樣都與我無關!」神谷銀夜低沉的一句怒吼,蓄滿冰氣的眼裡燃燒著強烈的殺氣看著裴秋湖,輕柔危險的嗓音說道:「我看你真的是不見棺材不掉淚!當真這麼想試試死亡的滋味。」

  由神谷銀夜的表情看來,白癡也知道他不是在說著玩的。

  不管是誰,看到這樣的神谷銀夜不被嚇死也會怕得發抖,但裴秋湖沒有,他將神谷銀夜的反應看在眼裡,不慌不忙地說道:「與其在這邊討論我想不想死的問題,還不如想想要怎麼抓到那些陰謀者的狐狸尾巴還來得實際點。」他笑瞇瞇地提出建議。

  是本能嗎?在喪失記憶的情況下還能這麼沉穩鎮定,好像應付這種事對他來說已經是司空見慣的事。是自己一心認定他的開朗平和所以誤導了整個想像,他的老練十足十像是個黑道中的將才?

  「你……」

  「叫我的名字。」他又天外飛來一筆地衝著他開口。

  原有的讚歎被愕然取代,神谷銀夜下意識地叫出他原本一直不願透露的名字:

  「秋湖。」話一出口他便驚覺失算了。

  好小子,居然能在短短的時間內讓他頻頻失去自制的能力,搞不好他的心思這傢伙都瞭然於心了;真是好一個深藏不露的人,縱使失憶讓他忘了所有和本身相關的資料,但本能的智慧還是沒有消失。

  裴秋湖滿意地點點頭,繼而說道:「放心吧,我相信你是有計劃地想引蛇出洞,相對地,你是不是也該信我並不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了?雖然我忘記了我的過去,但現在的我還有你這個朋友,過去必須慢慢地來找尋,可是你的計劃就迫在眼前,所以找決定留在這裡,而且你對腦筋好的人特別有偏見,認定我是書生,就算是書生也不會笨到『逃跑』兩個字都不會寫。」

  「我真是服了你了。」神谷銀夜出生以來第一次認輸了。「你怎麼知道我的最終目的尚未達成?」

  「你為你是絳龍會的會長。而你卻不會只滿足於絳龍會現城這樣的局面而已,你的雄心壯志不允許有人與你瓜分地盤,誰敢這麼做,下場絕對是殺無赦。而—網打盡絕對是最佳的處理方式,還可以—勞永逸兼……報仇。

  神谷銀友複雜的眼色在短短三秒之內經過了多種轉換,終於承認他救回的是—個不可思議的人!不只膽識好心思密,就連腦袋瓜的運轉都比別人厲害不止一倍;擁有深不可測的智慧與高人—等的應變能力,不論怎麼看,他都是—個最佳的戰友與對手。很好,那就別怪他神谷銀夜自私地想留他到老死了,因為他是他唯—認定夠資格與他分享一切的人。

  一個假咳聲響起。裴秋湖好笑的聲音隨即說道:

  「我說神谷老兄啊,就算你要表達你內心的感動也不用露出這種表情吧?敢情你表示感謝的臉就是這副想坑人的模樣?」而裴秋湖唯—失算的是他看出了神谷銀夜心裡的偏激與極點,卻看不出他對他的心情已慢慢在變質當中。

  抱怨聲化成淡淡的取笑。聽得神谷銀夜不禁好笑,反擊道:

  「是啊!我可不像某人那麼厚臉皮,人家明明沒什麼表示,他硬要說人家感謝他感謝得要死。真是臉皮厚得沒話說。」復又正經了臉色,問道:「記住你的話,可別想半途落跑回台灣。」半開玩笑、半認真的態度。感覺心情又更輕鬆了些。

  「如果你能答應我,抓到陰謀者之後不動私刑、不殺人,將一切交給我處理.我就保證絕對不走,」

  「如果我辦不到呢?」開玩笑,黑道有黑道的規矩,背叛者就一定要受到制裁,他雖然珍惜眼前這塊絕無僅有的瑰寶,有些事卻也難以妥協。

  「那我也不敢保證了。」他聳聳肩,不置可否地說道。

  較勁的意味已經慢慢敞開了……

  若換成他人,絕對不會允許裴秋湖這麼囂張的人留在身邊,但那是別人;對神谷銀夜來說,這將是一場高難度的挑戰。不管裴秋湖的老練聰明是在黑道打滾中訓練出來的,亦或天生俱備,能與這樣一個高手較勁,對他是求之不得的,所以往後事情的局面發展得看看是淮的手法較高竿了。

  瀝……瀝……瀝……的水聲由浴室中傳出,趁著換裴秋湖洗澡的空檔,剛洗好澡的神谷銀夜打開了電腦,將一張今天早上才剛得到的磁片放人。幾個敲打,一連串的資料被叫出來呈現在螢幕上,神谷銀夜仔細地瀏覽過一遍……

  約莫十分鐘的閱覽時間,神谷銀夜的臉色由不信到漸漸接受、由沉靜到不穩的激切,再由激動到欣賞,轉而強烈的興奮……眼角的笑意是心中感受的呈現。他早知道這小子不簡單,卻沒想到他有如此戲劇性的人生歷程,而這些歷程足以解釋他的不平凡了。

  一個細微的聲響打斷了神谷銀夜的沉思,接著腳步聲響起,配上一個柔和的嗓音說道:「銀夜,你在忙嗎?」

  裴秋湖穿著睡衣,用毛巾一邊擦拭著長髮,慢慢地走到神谷銀夜的身邊。

  「嗯。」鼻間傳送著剛沐浴完的清新味道,神谷銀夜淡淡答道。

  切換螢幕將電腦運轉回復到最初的網路運作。還真有點令人不敢相信,一個如此溫靜親切的少年竟是人稱「聖使」,在台灣黑道擁有一片天的超級天才;但也只有這樣才能夠解釋他對櫻華社內部的鬥爭何以能一眼看透之本事了。

  就像已經相處很久的模式,裴秋湖自然而然地落坐神谷銀夜的身旁,左手放在神谷銀夜的右腿上,一雙眼睛好奇地看著桌上的電腦。

  「怎麼不問問我記者會進行得如何?」對他的沉默,神谷銀夜不禁好奇地問道。想知道聰明如秋湖,心裡究竟是怎麼想的?

  他回他一個童叟無欺的笑容,如他意地說道:

  「不用說一定是進行得非常順利,現場一片莊嚴,所有的記者全都聚精會神地聆聽著消息,然後拚命地問問題,最後就在一片濃厚的哀傷氣息結束這次的記者會。」

  結果由他口中說出的全然不是神谷銀夜想聽的話,甚至還離譜得過了頭,惹得神谷銀夜雙眼直盯著裴秋湖,根本不相信他會說出這番話。

  「你真的這麼認為?」這小子前科纍纍,神谷銀夜肯定他又想拿他開玩笑了。他非得這麼皮嗎?

  「難道不是嗎?噢!我忘了,還有一項重要大事會發生才對。」

  總算他還有良心!神谷銀夜笑意染上眼底,開始想聽聽看裴秋湖的看法。

  「繼任人選呢?沒公佈嗎?」裴秋湖一派天真地問出疑問。

  他的說法差點沒讓神谷銀夜翻臉!他明明知道他想聽的不是這個。

  雙眼開始陰冷冷地看著裴秋湖說:「你很想試試被人掐死的滋味嗎?」

  裴秋湖雙眼滴溜溜地一轉,轉出來的念頭更壞了。

  「不好吧?我聽說被人掐死的死相是很難看的,臉色發青、眼睛瞪得跟銅鈴一樣大,還有還有,那個舌頭會一直伸、伸、伸,伸得很長很長,好恐怖哦。」

  他唱作俱佳地表演著,可是在他臉上根本找不到一絲絲害怕的意味,這讓神谷銀夜更火了。

  「秋湖……」他的聲音變成地獄羅剎的索魂聲了。

  這小子實在是相當欠揍,竟敢挑起他超然自制力底下難得浮現的殺意。

  「有!」

  看他這樣子,神谷銀夜沒轍了!他擺明了要整他的,愈用威脅對他,他就愈耍著他玩,他堂堂青龍之子的氣勢在這小子面前根本沒有用,而他又偏偏只對這個膽大包天的小子捨不得。意識到這一點,神谷銀夜再不爽,也只能由著他去了。

  那有氣沒處發的樣子讓裴秋湖徹底笑開了懷,而且一笑不可收拾、毫無停止的跡象。

  惹得神谷銀夜頻頻搖頭之餘,也被他的笑聲感染,不再拘謹地露出笑顏了。

  當開懷的笑聲漸漸停歇之後,神谷銀夜再度開口:

  「沒有意外的,在記者會進行到一半時,陰謀者的行動就展開了。」

  「這是意料中的事,先是對櫻華社的部下暗中進行挑撥,接著又在記者會上挾『忘恩負義』、『不知感恩圖報』種種的罪名加諸在你身上,你這個巖崎澈單方面屬意的少主形象,已蕩然無存。」聳聳肩,對陰謀者的計劃,裴秋湖胸有成竹地一一點明。

  「對極了!」神谷銀夜一擊掌,非常高興地贊同。

  裴秋湖說的話每一句都和他心中的猜測一樣,這使得神谷銀夜對他的欣賞無形中又更加深一層了。隨即發現裴秋湖已經就地玩起他的電腦,而且似乎相當投入的樣子。不禁問道:「你在幹什麼?」

  「你這台電腦對一些高機密資料與程式所做的保護功夫似乎並不嚴密,萬一有人想趁機竊取攔截,根本毫無保護之力。」裴秋湖雙眼盯著螢幕,雙手不停地敲著鍵盤,說話的口氣卻聽不出一絲緊張。

  對了!剛剛的資料上指出,秋湖對電腦方面的造詣相當高,雖然他只有高中畢業的學歷,但其功力已經直逼美國太空總署高超精密的電腦程式設計,幾乎是與生俱來的才能一般,只要他想要的資料還沒有拿不到手的。

  只是在失憶的情況下這項才能還在,還真是教神谷銀夜驚訝!

  「你發現什麼了?」

  致力於新鮮的事物上,裴秋湖有問必答,坦白說道「這裡面的東西從三個月前開始就有陸續被入侵入的跡象,剛剛又有一個外來的高手侵入,偷走了一份有關黑金交易的資料。」

  「哦?」神谷銀夜向來不帶感情的眼微微瞇起,深得不見底。   「可別告訴我你不知道這些事哦,堂堂絳龍會之主會放任小偷在自己的頭上動土,那就真的太懦弱了。」

  經裴秋湖這麼一說,神谷銀夜瞄了他一眼,說道:

  「這部電腦我用了特殊手法秘密地監控著櫻華社旗下所有公司的主電腦,一年前我注意到櫻華社旗下公司財務的不尋常,我暗中設了陷阱讓他們偷回一些虛中帶實的資料、好好地陪他們玩一場真真假假的遊戲,到目前為止櫻華社旗下公司的財務有進一步被人挪用的跡象,挪用的手法相當高明;而到現在已經有三家公司、五個人以上的股權脫手得無影無蹤,莫名其妙地失去股東資格,連自己為什麼會從董事會裡被除名也不知道,真是可悲,更別說其它諸如侵入電腦盜走公款、轉買股票,甚至盜走一些機密文件等等的都查不出來。我看用不了多久,櫻華社就要換人當家了。」左手支在桌面上撐著面頰,神谷銀夜看好戲的口吻就好像事不關己般的無所謂,幸災樂禍的笑容不客氣地掛在嘴邊,彷彿一切的天災地變都與他無關似的。

  聽完他的話,裴秋湖沒有做任何置喙地問道:

  「聽你這麼說,這個幕後黑手的段數相當高,應該不是剛剛那個人。」眼底的光芒一閃而過。曾經十多年的父子關係如今能連一點影子也不殘留,對於櫻華社,神谷銀夜所採取的態度是如此地冷酷無情,原因可想而知。

  「不管對方的段數再怎麼高,也逃不出你的手掌心吧?」對於裴秋湖的能力,神谷銀夜百分之百信任。令他好奇的是,秋湖認定巖崎澈是他的義父,然而卻對他的作為一點表示也沒有,這太奇怪了。

  「那是當然,雖然電腦這玩意兒是我失去記憶以來第一次碰上,但是我有一個感覺,這是我以前相當熟悉的一種東西,更何況在這台電腦不知名的那一端有個高手等著我,光是這個挑戰就夠誘人了,我怎麼捨得失敗呢?」裴秋湖毫不客氣地接下神谷銀夜的肯定,眉宇間的笑容相當邪氣。

  「你打算怎麼做?」他的話很輕而易舉地就能激起人的鬥志,全身昂揚而起的戰鬥細胞輕易地就打敗了那群好奇因子,讓它們先到一旁納涼去。

  「慢慢來,我要和那位老兄玩幾個刺激的遊戲!如果我推斷正確的話,那位偷兒老兄的攔截路線一定存在於我們這一方電腦裡的某一個死角,或者隱藏在某個程式之下;方式不止一種,如果幸運的話,可以來個直搗黃龍,不過這一切都得等我和那位老兄交過手之後再說,反正你並不急。」

  閃耀在裴秋湖笑容裡的意思,神谷銀夜已經慢慢地瞭解了。秋湖想不動聲色與對方大玩躲「貓捉老鼠」的遊戲,或者還要再加上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戲碼,主意不錯,挺好玩的。「嗯,嗯:如此—來,我就可以專心地來應付櫻華社內部與絳龍會的問題了。」神谷銀夜躍躍欲試,恨不得明天快點來。

  只可惜裴秋湖心中所想似乎與他相反,帶笑的眼瞳閃過一道光,奸邪地笑丁起來,在看了—眼時鐘之後,站起身伸了一個懶腰之後說:

  「時間很晚了,我也該去休息了,晚安。」

  他的活和那離去的身影,不知怎麼地帶給神谷銀夜一種失落感,想開口喚他留下卻又發不出聲音,最後終於打消,搖了搖頭暗罵心中那不該有的多愁善感。

  擺在眼前的事還有很多等著他去做,他不該為了個少年而心神不定的……這麼想之後,活力又來了自信滿滿地繼續他計劃中的另—部分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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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1 11:58:22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清晨時分,太陽公公剛剛露臉與大地打招呼時,一輛私人專用的旅行車便出現在太陽公公的眼皮底下朝著新宿出發。

  車上坐的是一臉神清氣爽的裴秋湖,與忙了一晚、早上才剛合眼便又被硬挖出被窩的神谷銀夜。

  「哇塞!真不是蓋的,這裡的空氣真是不錯耶!你看你看,整條路上的櫻樹全開了花,那邊的山谷還覆著一層積雪,看上去白皚皚的—片,在清晨的曙光之下更顯得亮麗,讓人覺得精神滿倍是不是?哇——」

  這傢伙真是不懂得十麼叫安靜、什麼叫氣質!從絳龍會分堂出來至今一個小時裡,一路上就聽得他嘰哩呱啦地說個不停,連兩旁早起的鳥兒的鳥鳴都被他蓋過。

  自認無法匹敵之餘,將所有空間全讓給他一個人,搞得整條馬路上就只聽得到他的聲音。

  這會兒他又怡然自得地吸了口誇張的空氣,笑道:

  「好清新的空氣。銀夜?」他笑瞇瞇地對著昏昏沉沉、腦袋裡好像有—隊隊伍在跳踢踏舞的神谷銀夜說道。

  後者正一臉奧奧地在心裡猛犯嘀咕。

  臭小子,要不是你的聲音太輕柔純淨,好聽得緊,你看本會長會不會砍了你,哪容得了你一路上呱啦呱啦地吵個沒完,女人都沒你這麼聒噪。

  誰知裴秋湖根本不放過他,盯了他—眼之後又自顧自地說道:

  「看你—臉氣定神閒的樣子,是不是也在心裡感謝我的善良體貼,知道你最近忙碌,特別起了個大早邀你一起去看風景、賞煙火、泡溫泉?別客氣、別客氣,我這個人一向就是這麼好心的,這不算什麼,真的不算什麼。」

  老天!這種噁心巴拉的話虧他說得出來,還扯了這麼一大串!他的行為哪一點像是好心了?他可不認為把一個正在睡夢中的人硬拉上旅行車,然後一路上耳根不得清靜地受騷擾的行為是「好心」的表現。他根本是存心找他麻煩的!

  「我說你這個該下十八層地獄的白癡,別以為我真的不敢動你一根寒毛。」睡不飽真的是會使人抓狂的,尤其在睡眠不足又飽受噪音騷擾之苦,更可以點燃一堆火藥,然後霹靂啪啦炸得週遭人粉身碎骨——現在的神谷銀夜一把亮晃晃的刀子就抵在裴秋湖的脖子上,正有此打算,而且非常樂意。

  「何必這樣呢?如果你不欣賞我的開車技術就明說嘛,你這樣我會怕怕,待會兒煞車不踩,踩加油,可是會死得很難看的喲!難道你生活郁卒,想英年早逝啦?」一把刀子貼緊頸項的皮肉,一個修羅般的酷臉放大在自己的面前,偏偏就是有人不當一回事地逕自說個不停。

  「別跟我打哈哈!你知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情形?你居然還有心情出來旅行?別找理由搪塞,給我從實招來!」居然拐彎咒他早死?而且還選在這種非常時期外出度假,這傢伙心裡究竟在打什麼如意算盤?

  「老兄啊,能不能有點常識呀?根據專家研究,人在說話時會牽動脖子的神經一起律動,你確定你要來個得不償失?我是不介意早點去見我家祖先啦,但老兄你恐怕就會失去你人生中就獨一無二的朋友嘍。」

  他有沒有搞錯啊!死到臨頭還敢這麼大言不慚的?神谷銀夜實在很不想在自己睡眠不足的情況下聽這麻雀轉世的傢伙瞎辨,於是放下刀子,送給裴秋湖一記殺人目光,說道:「快說!」

  「你不覺得偶爾也該給老鼠老兄們喘口氣嗎?成天讓他們躲在陰洞裡是沒什麼好結果的;既然要玩,咱們就玩大一點的,我們也可以趁機放個假,他們也落得輕鬆,這樣不是皆大歡喜嗎?恍裴秋湖笑得好無辜地提出他的善心計劃。

  合作無間的人向來是一點就通的,神谷銀夜立刻知道裴秋湖在搞什麼把戲?嘴角一朵鬼剎般的笑容浮起、心情也不自覺放鬆了,躺回自己的座位。

  「你這麼漫無目的開,究竟想去那兒?」懶懶的嗓音別有一番惑人的魅力在,渾然天成的王者氣勢陰沉奪魂,猶如初醒的萬獸之王般正將他的狂放慢慢展現出來。

  相較之下,一身閒適的裴秋湖就與神谷銀夜大不相同,—個是黑暗鬼王,神秘而駭人;一個是白日少年,灑脫而帥氣,自在地揮灑出屬於自己的味道。

  伸出一根指頭在神谷銀夜的面前晃了晃,說道:「更正,這不是漫無目的,而是欣賞大自然的美妙。再過五分鐘我們就到新宿了,那兒就是我們的度假勝地,我們要在那兒度過為期七天的假期,高興吧?趕快感謝一下我這個舉世難得的好朋友吧!」

  「作你的春秋大頭夢!」神谷銀夜直接潑落裴秋湖的眉角一頭冷水。「等一下,你根本沒來過日本,怎麼知道京都往新宿的路?還有,那個為期七天的假期又是什麼意思?」瞧他一臉自由自在的模樣,神谷銀夜不相信這小子會一點準備都沒有。

  「咦?你不知道嗎?我昨天在欣賞那位駭客老兄施展身手之前,就順便走了一趟國家公路局的的資料庫借瞄了一下關西的地形與路線資料。至於這七天的假期嘛,自然是由你帶路嘍!恍裴秋湖擺出一副理所當然的笑臉解答神谷銀夜的疑問。

  「我?為什麼是我?」說要度假的人是他,把人硬拉出來的也是他,現在憑什麼帶路當導遊的人就變成是自己?神谷銀夜偏不達成裴秋湖的如意算盤。

  「我有說過不是你嗎?幹嘛這麼小器哩!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悅乎,身為地主的你自然要負起責任好好招待客人才對,除非你想跟我分道揚鑣各玩各的,那我也不介意啦。」

  銀夜說道:

  「你不會的。」接著便下車與旅館主人打招呼。而為他那一句話及那一臉真誠信任所呆愣住的神谷銀夜,心中一下子充滿了從未有過的震動。分不清激動與感動的心情相互交錯著,更離奇的是他注意到他竟與那小子吵吵鬧鬧了一整路,他以前所說過的話加起來還沒剛才的多,且都是自然不經修飾的……原來時間也可以在談笑中流逝得這麼快,不知不覺中又多了全新的一個體驗。

  走在夜晚的新宿街道上,三月的春風夾帶著些許的冷意迎面輕拂,四處可見熱鬧的場景與嬉戲的人們,雖然未脫冬天的寒意,然而一年一度的祭祀節日卻讓所有人興高采烈地在晴朗的夜空下舉行,熱情絲毫不減。

  「我剛剛聽老闆娘說,每年到三月這個時節,這裡都會為了慶賀春天的到來舉行一場生動盎然的迎春祭,從早上開始的迎春神活動,接下來的聯歡會,為每家這個時節出生的孩子慶生辦活動,不管是商店或是住家,莫不傾全力在這個特別的日子裡想一些特別的點子招攬顧客、聯誼交流,一直到晚上的煙火大典,整個迎春祭也進入了最高潮,不只可以欣賞到別出心裁的熒火晚會節目,更可以看到美麗壯觀的煙火,哇!想想就教人奮,我們這一趟真是來對了。」

  沒見過這麼樂天爽朗的人,不管到哪裡都是這一副隨遇而安的愛笑模樣,心性鬼靈精怪又愛捉弄人,愛笑胡鬧的他總有一堆稀奇古怪的點子,每每碰上這個生動活潑的小子,總讓神谷銀夜冷沉沉的心不知不覺地燃起激烈澎湃的火焰來,對他的喜歡也以驚人的速度快速加深中。

  和他在一起,總有用不盡的精力與活力,不禁突發奇想地想看看,真的遇上激烈危險時,這個傢伙會怎麼處理?

  在黑道打滾至今,天性的冷血無情和不在乎總讓他懶得將眼光投注在其它無聊事上,然而一路走來,看著他那笑臉常開的俊俏臉孔,彷彿與全世界的人都是朋友的姿態,不管走到哪裡都能與人侃侃而談,一身的白日光芒不因黑夜的降臨而減少,隨性散發出一股無與倫比的魅力……愈與他在一起,神谷銀夜就愈覺得被他吸引。

  正在冥想之際,神谷銀夜敏感地察覺到從剛剛便一直死跟著他們不放的氣息還一直圍繞在身邊,大有不願善罷甘休的味道哦。

  計量的眼神與裴秋湖的交上,裴秋湖眼中一抹邪惡整人的古怪光芒讓神谷銀夜霎時明白他的意思,於是兩人便不動聲色地連袂離開人多嘈雜的現場。

  來到了一處偏僻的地方,裴秋湖開口了:

  「好了,幾位老兄,這裡已經沒有別人了,你們跟了那麼久也該累了吧?現身讓小弟我請幾杯冰品如何?」

  大概十個人,從他和銀夜一進街道就盯上了,跟蹤技術還算高超,是練過忍術的武者,可惜還是讓他感覺到了。

  旁若無人地走近裴秋湖的眼前,神谷銀夜笑著威脅道:

  「可不是嗎?躲了那麼久,可以出來了。難道幾位不怕被人誤認成蝙蝠老兄的親戚嗎?」那話裡的怒氣可是顯而易見的。

  無聲無息,空蕩的四週一點動靜也沒有,倒是空氣中的殺氣愈見濃厚。裴秋湖蹲下身,看似無意地閃過一道攻擊而來的身影,接著手上的石子丟擲而出,如光速般不及閃躲的速度打中了其中一名忍者,其他九名也因此現了身。

  揚著笑意的少年不動聲色地朝忍者們叫道:

  「喂!各位老兄,我是幫過你們,還是救過你們?怎麼一路亦步亦趨地保護我不說,還這麼慎重其事地不讓我知道閣下的好心,真是難為你們了。」

  普通人看到這種陣仗是絕對沒有第二顆膽子敢這麼大言不慚地吹捧自己的,奈何裴秋湖生來就不知道「危險」兩字怎麼寫,還自信滿滿地和十名忍者閒話家常、套交情。

  明明知道對方的來意還這麼廢話連篇的,他以為這樣就能逃過一劫嗎?另有一名黑暗中沒有現身的身影在心中忖道。

  而眼見任務無法完成的十名忍者不準備再與裴秋湖耗下去,紛紛施展功夫想要抓住他,倒不像是要他性命而來的。

  看樣子是有人想要抓他當人質,不過對方還更看得起他,—出手就是—群忍術高超的忍者,真是太欺負他這個失去記憶的人了!不過這也證明了對方對他的瞭解尚在—知半解的邊緣徘徊。何苦哩?這麼大費周章地只為了那個孤傲的傢伙破滅荒地只跟他—個人出遊,這麼滴水不漏地抓住每個機會是很容易聰明反被聰明誤的。

  二對十,比例懸殊的混戰,原本只針對裴秋湖的攻擊因為神谷銀夜的加入而起了變數;青龍之子自小在黑道中打滾長大,其戰鬥力不比尋常,但雙拳難敵四掌,比較起來,斯文儒雅的裴秋湖就肯定吃虧了!不過……功敗垂成的是這些忍者少算了另—個變數!

  —道黑影在裴秋湖腹背受敵之時緊急切人,神谷銀夜迅速來到裴秋湖的背後協助,不慌不忙地對加入的盟友下達命令:「風,我攻擊、你防禦,保護秋湖。」

  「是。」被喚為「風」的男子對神谷銀夜的命令毫無猶豫地順從。

  「真是的,一點表現的機會也不給我,到底知不知道誰才是主角啊?」嘴上這麼說,但對神谷銀夜的關懷,裴秋湖是相當明瞭於心的。不錯,果然沒有人天生就是冷血無情的,很好,這場混戰總算打得有一點價值了。

  悠悠哉哉接受保護的裴秋湖其實也沒閒著,正試著將這些忍者的身形招數全盤記下,回頭好好查看他們的來歷。混戰進行到最後—刻,十名忍者全部消失無蹤,高度戒備的時刻隨即來臨。正當三人注意著四周之時,一枝五星形狀的飛鏢破空而來,直逼神谷銀夜的心口,「小心,」隨著一聲警告,—個人影快速地撲倒神谷銀夜,不客氣地反擊回去。

  黑暗中一聲悶哼傳來,約莫五秒之後,靜謐再度拜訪大地。

  戰鬥結束,神谷銀夜的心思全然放在剛剛那動作俐落的主導者,那枝鏢由最不起眼的方向向他突襲,在千鈞一髮之際他及時閃過,肩膀卻免不了要見紅;忍者的突擊最是防不勝防,卻沒想到秋湖竟然幫他擋了這一擊。這個打在心裡的衝擊遠遠壓過身體上的衝擊,霎時他眼底一片空白,腦子再也無法思考,只有反覆不斷出現秋湖的名字和那微微顫抖的雙手,心臟快速地跳動到連他也無法控制的地步了。

  「秋……湖?」輕輕的—句叫喚由抖音連接而成。雙手慢慢地握上裴秋湖的肩膀,左手掌立刻沾上了大片濕濡……「秋湖?」

  那是血,還在流不停的血!

  「別叫那麼大聲,我耳朵好得很。」打趣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一股灼人的哽咽燒上神谷銀夜的喉嚨,驟然的釋懷幾乎釋去他大半的體力,飛散掉的精神意志此刻又慢慢回籠。他撐起身子,小心翼翼地扶起裴秋湖,月光之下,裴秋湖的肩傷對映著神谷銀夜的背傷,唉!真是慘不忍睹。

  兩輛機車適時地出現將兩人載回了旅館之後又消失無蹤,等在房裡迎接他們的是一個手拿醫藥箱的女子。

  面對此情景,神谷銀夜只是打了個眼色給那名女子,原本等著為傷患診治的女醫生不發一言地離開。

  裴秋湖沒有開口問,神谷銀夜也沒有打算解釋,倒是裴秋湖搶先一步拿走了醫藥箱,揚著開朗又可惡的笑容對一臉不悅的神谷銀夜說道:

  「讓我發揮一下神醫華佗的本領吧!」言下之意就是他先幫神谷銀夜包紮。

  「別鬧了,讓我先看看你的傷。」堅持的原因其一是:受傷對他來說根本就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樁;其二是他不習慣在別人面前寬衣解帶。

  一直以來對人高度的警戒與防備心讓他的自我保護成了一種習慣,只有柳原澤是唯一得到允許為他醫傷的人,尤其是現在,對於裴秋湖的複雜感情讓他更不願意這麼做——不願讓秋湖看到他脆弱的另一面。

  「別這樣,你背後的傷挺嚴重的,如果再不醫治的話,你會沒有機會去挑了聘請忍者對付我們的那些幕後老鼠。」裴秋湖一向很懂得掌握情勢,使人乖乖聽他的話。

  聽他這麼一說,神谷銀夜熊熊的火氣的確被挑起,那些人……他饒不了他們!

  就在他忿怒不已的時候,裴秋湖已經來到他身後,撕開那殘破不堪的墨色襯衫,那兩道武士刀劃過的傷痕無所隱藏地露了出來,在燈光之下顯得恐怖極了。

  「秋湖,你……」他訝異裴秋湖的動作之快,更訝異自己的毫無防心,竟輕易地讓裴秋湖挨近自己。

  「別吵,你沒見過醫生在診治時都是很專心的嗎?」

  「可是……」一陣刺痛讓神谷銀夜住了嘴。想起了秋湖的固執,不自覺地軟了抗拒的本能。

  真是破天荒的第一次,身後的秋湖與他距離這麼近,他竟一點也沒有嫌惡與武裝的感覺,反而感到一股燙人的溫暖藉由療傷的動作竄向他的四肢百骸;這股灼燙感快得令他招架不住,更無力反抗。

  在這無聲的空間裡,神谷銀夜覺得他與裴秋湖之間好像無障礙般,兩顆心靠得好近好近,就像貼合在一起了。

  「為什麼?為什麼你要幫我到這種地步?為我療傷、幫我對付敵人,還……」太多太多的為什麼,神谷銀夜擱在心底怎麼也想不透。他們認識不過短短的幾天,而他甚至連他的出發點都不知道就幫他到底,這實在教人無法理解。

  「原因我已經說過了,你自己也應該相當清楚才對。」裴秋湖仍是那麼溫柔的口氣,絲毫不被他的疑惑問倒。

  「就因為我們是『朋友』?單純地因為這兩個字就能讓你幫我到底?」這是什麼樣的情感?那兩個因裴秋湖而認識的字,此刻就像烙鐵——樣深深烙住他的心,烙得發疼。

  「這還不夠嗎?朋友本來就是天長地久的—件事,有困難當然要互相幫忙嘍。」

  「而這所謂的困難,是包括為我擋下要命的突擊?你知不知道這樣是會送掉你一條命的!」記憶倒帶,那差點讓心臟停止的一幕重演,失而復得的緊張就像沉重的大石—樣壓迫著神谷銀夜的心。回想起來,無法接受秋湖死亡的想法讓神谷銀夜的激動更甚,受創的口氣糟到了極點。驟轉過身,神谷銀夜一雙泛紅的眼眶看著裴秋湖。

  迎接他的是一張溫柔體貼的笑容,裴秋湖道:

  「朋友有難,兩肋插刀、萬死不辭是很正常的事,更何況你那時候已經受傷了啊,如果換成是我的話,你也一定會這麼做的不是嗎?」

  他的話教神谷銀夜無法反駁,今晚以前他或許會猶豫、會冷眼旁觀,但是今夜以後,尤其是在對裴秋湖無比重視以後,他是會義不容辭地為他擋下所有不利的傷害。

  垂下跟臉,再度背向裴秋湖的神谷銀夜下意識地緩緩說道:

  「你知道嗎?為了要讓我接手黑道,巖崎澈用盡所有手段,把一切絕情絕義的事件打小就烙印在我的腦海裡,血腥的場面、殘酷的爭鬥沒有一天不在我眼前上演著……當他發現我開始對我的身世好奇而想要追查之時,他殺了那個可以提供我消息的好心人就在我的面前;當我無意間得知他竟然就是那個在我五歲那年策劃殺死我全家的主謀之時,他竟然可以一臉得意無愧地告訴我說,那是因為我的父母太軟弱了,命中注定該死……還一副寬宏大量的姿態要我忘了一切,乖乖地待在他身邊為他打天下,我呸!」

  原本平緩的口氣無比的激動,神谷銀夜雙手緊緊握成拳頭,無盡的恨意從他身上散發出來。

  「我賭上性命,費了好大力氣才逃出櫻華社,我不要認賊做父,我也不怕他的追殺,我要報仇、我要向他討回他加諸在我身上的一切!我發過誓絕不饒他,他別以為死了就能一了百了!你大概還不知道,那個人最重視的就是他一手打下來的江山,我監控櫻華社,放任它慢慢

  腐壞,看著它內爭外斗漸漸勢微,所有與櫻華社有關的事業都逃不了垮臺的命運;我要讓那個老頭眼睜睜看著他的產業在我手中消失殆盡,我要給他比死更深的痛苦……」

  往事重提,消弭不了的是那份毀家滅門的憤恨,剝開的是永遠癒合不了的傷口,這份報仇的決心比什麼都強,誰都阻止不了他的復仇行動。

  不說一句話的裴秋湖默默地為神谷銀夜的傷口做最後的包紮工作。剎那間兩人都不說半句話,然而彼此的心意卻緊緊地交流著,神谷銀夜感受到裴秋湖的一舉一動仍是那不變的溫柔,他仍然向著他,親近的態度絲毫不轉移,這讓他的一顆心更悸動得不能自己。

  「好了。」

  「為什麼不說半句話?」神谷銀夜單刀直入地問道。

  他的做法在他人眼裡只有「大逆不道」四個字能形容,他不信秋湖還能無動於衷。

  而裴秋湖也沒有令他失望地開了口,只是說出口的話和神谷銀夜所想的完全不相同。

  「你要我說什麼?罵你忘恩負義,還是搬出養育之情來教訓你?如果我要這麼做,那我當初何必和你站在同一條陣線上?更別說幫你了。」裴秋湖看著他,以絕對堅定的口氣不遲疑地說出他的想法。「我的想法就是絕對不做讓自己後悔的事,而一旦做了就不會回頭,當然也絕不後悔、絕不放棄。」

  所以一開始的與他齊心合作、對他的行為沒有任何表示,都是代表子認定他,才沒有說出口的必要。

  「一開始你就讓自己跳下漩渦,你又是怎麼知道這是個不會讓你後悔的決定呢?」對於這個問題,神谷銀夜實在好奇。天不怕、地不怕的秋湖究竟是從哪一點做出決定的?

  「因為你的眼神、你的行為,把你的心情全都告訴我了。在我的想法裡,討回公道本來就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只是方式因人而異,沒有什麼好遲疑的。」

  難得秋湖這麼正經地回答他的問題,也讓神谷銀夜徹底瞭解到裴秋湖確實是一個不能用常理解釋的少年。

  臉上不覺泛起了微笑,好個聰明坦率的性子,真正釋放心中那塊大石讓神谷銀夜意會到他可以無視所有人的想法,卻不能不在意裴秋湖的想法。

  「如果你的問題問完了,那該我說話了吧?神谷老兄,為了回答你的問題,害我浪費了五分二十七秒,不過沒關係,我這個人是很恩怨分明的,絕不會虧待你,喏……」

  裴秋湖笑瞇瞇地將醫藥箱交到神谷銀夜手中,說道:「我的肩膀好像還在流血,就請你幫我療傷了。」

  純淨的笑容裡是絕對的真心。陰沉的氣息終於—去不回,神谷銀夜認命地接過藥箱,不假思索地抱怨:「你的廢話還真不是普通的多。」

  小心翼翼地用剪刀剪下一大塊布,清晰的傷痕劃過肩頭,神谷銀夜以超認真的心態為裴秋湖上藥。就是這樣了,自小到大的戒慎和不信任被他一一地打破,在他面前全體消失地無影無蹤,這個朋友千載難求,是他畢生唯一值得相信的人。

  「好說,好說。對了,言歸正傳,那些攻擊我們的「嗯。他們是一群群居在名古屋的忍者,真幻流的弟子,這些人多半進行著有關暗殺或情報之類的工作。」

  「看來是絳龍會的內奸開始活躍了,認為你和我走得太近是從未有過的事.所以想試試看能不能用我來威脅你。老兄,你平常的做人真是太不苟言笑了。」

  「是那些人心眼不正,妄想不可能的事,不過他們沒成功,就該輪到我回報了。」

  「好耶!這樣一來日子就不會無聊了,趁現在趕快摸清對方的底,養好傷,準備回擊是也。」有仇不報非君子,裴秋湖不是那種吃了暗虧不還手的人。

  做完最後一個動作,神谷銀夜邊收拾藥箱邊在心中策量著,秋湖不喜歡流血事件,也不喜歡無謂的殺生,討厭一些黑道人馬動不動就火並的作風,然而這些性情全都建立在他不按常理走的個性思維上,因此標準也大有不同;這個台灣人人敬畏的暗器高手沒有殺人的紀錄,但被他的暗器所傷的人卻不少。遇到不利的情況要他不反擊是絕對不可能的,只是對方有真幻流撐腰,武力自然提高一倍,秋湖突襲的實力確實沒話說,剛剛小露了兩手證明他使用暗器的身手相當不錯,但是他什麼都好,就是武術底子完全忘記,方纔那兩記反擊只是直覺性反應,讓這樣的他參與行動可以嗎?

  「哈羅!回魂嘍,神谷老兄。」一隻攤開的手掌在神谷銀夜面前晃呀晃的,喚醒了沉思中的神谷銀夜。

  「什麼事?」

  「什麼事?該你洗澡啦,老兄!我可不和一個髒鬼睡在一起。」裴秋湖手口並用地拉著神谷銀夜往浴池走去,一邊說:「走走走,讓我來為你擦澡吧!我這個朋友很重義氣的,快快感謝我一番吧!」

  所有的話都被他講光了,神谷銀夜連還口的機會也沒有,被裴秋湖安排在浴池邊享受擦澡的幸福。雖然是頭—遭被人這樣指使,然而神谷銀夜的心裡卻沒有一絲的不悅,只有滿滿的真實感,沉甸甸的……與秋湖這樣的兩人時光,可以看得出來他喜歡極了。

  「幹嘛不訂兩間單人房,非要兩個人擠在一起?」當擦完澡之後,裴秋湖自動自發地拉著神谷銀夜準備就寢時,神谷銀夜不客氣地問道。

  「你說我廢話多,我覺得你才婆婆媽媽的,兩間單人房有什麼好?部署還不是一樣,沒什麼差別,偏要多花將近—倍的錢做多餘的事。況且,—個人住,當心死了都沒人知道,何況能和我這天下第一美少年同住一室,可是你百年才修來的福氣耶,竟然連『珍惜』兩個字怎麼

  寫的都不知道,超級大文盲。」裴秋湖笑得可不客氣了,嘩啦嘩啦地賞了神谷銀夜一盆好大的冷水。

  這小子……他不過才說了兩句話,他就嘰哩呱啦地扯了一大篇。天下第一美少年?真虧他說得出口。

  「莫非你有什麼怪癖怕睡著時一不小心讓我知道,所以才這麼別彆扭扭的?」含著笑意,裴秋湖故意撩撥神谷銀夜的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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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1 11:58:37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怪癖?

  「原來閣下還沒斷奶呀,需要人陪才睡得著嗎?沒關係,我就委屈一點,捨命陪小人好了。」每次都讓這臭小子佔便宜,那他青龍之子的名號也不用叫了。

  「這可是你說的哦!那就上床吧。」裴秋湖目的達成,一不作、二不休地從背後用力一推,將神谷銀夜推倒在床上。

  神谷銀夜這才發現到自己還是掉進裴秋湖的陷阱裡了,臉色霎時陰晴不定。

  「你……」這是怎麼回事?他的反駁反而讓裴秋湖的目的順利達成。

  看著爬上床鋪一臉笑意的他,心頭的排斥再次消失無蹤,拉近距離的第二次奇跡,他居然能做到這種地步?

  「別你呀我的,難道你真的有怪癖?」

  「你敢亂嚼舌根,我哪有?」事關自己的清譽,神谷銀夜很有擔當地出口反駁。

  「這是不是保證你不會棄床潛逃?很好,那就睡了,晚安。」裴秋湖很精通「軟土深掘」的藝術。羽被一蓋,立刻夢周公去了。

  看著他那膽大包天的行為與語氣,神谷銀夜再也忍俊不住地笑了出來。在笑意包圍之下盯著他那張惹人憐愛的睡臉,久久還捨不得將眼光移開……

  一路相處下來,他的心情接二連三地被這精通說話藝術的少年引出,不可否認的,的確有一股舒暢與開懷慢慢佔領他的心。

  而秋湖他明明什麼都知道、什麼都明瞭,卻是什麼都不說,這樣一路幫他到底,完全明白他真正想的是什麼,沒有表面的做作和故作清高。這個打從心底重視他的朋友啊……神谷銀夜輕柔地為他調整好被子,心底的目標清朗無比;以前知道是知道,但如今更加肯定了!

  他離不開他了,就算豁出性命,他也不准任何人傷害他!鍾愛難求,而他一生只要眼前這唯一的一個就好。

  養傷期間,照理說應該安分守己才對,但對神谷銀夜和裴秋湖這兩人卻非如此,首先是裴秋湖不肯乖乖地恪守病人本分也就罷了,居然還當起廣播電台四處與旅館的客人們串門子、閒嗑牙,話題全繞在他與神谷銀夜的受傷事件上,一天到晚不見人影。

  像這個時候他又拿著不知道從哪裡借來的愛心遊戲光碟和電腦大玩特玩,好不過癮。

  而臭著一張臉莫測高深地走進門的神谷銀夜看到的就是這模樣。奇怪了,他怎麼能在惹出了一堆風波之後就自顧自地走人,任它加油添醋地擴大?

  「哈羅!看你—副臉臭臭的樣子,出門踩到『黃金』了嗎?」所謂的黃金當然不是那種人見人愛的黃金嘍!

  走近他身邊坐下,悶悶地況道:「你究竟和那些旅客說了什麼?他們每個見到我就一徑哀聲安慰我,幾時我成了重度傷患了?還要我轉告你千萬節哀順變哩!真想讓他們看看你現在這模樣。」莫名其妙被人說成那麼窩囊,這小子在搞什麼鬼?

  「這樣不好嗎?一下子多了好多人關照我們哩!涉世未深的俊美兄弟初次出遊便遇搶遭劫,多讓人心疼哪!」他還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一點也沒有羞恥之心。

  「關照你的頭喔!你知不知道那群人差點把我抬進醫院?」這小子真他媽來真的啊!神谷銀夜聽著他—副正中下懷的話,猛翻白眼。

  裴秋湖笑意不減,—副興趣很濃地問道:「看樣子,所有的人好像都很相信我說的話了,我們重傷的事情已經傳開了。」將遊戲光碟收起來,大肆歎氣道:「唉!這麼一傳十、十傳百的,怎麼都不見新聞記者來採訪我們呢?」

  「還採訪?」現在都什麼時候了他還說出這種話!神谷銀夜不相信他對目前的情況毫無理解。

  目光不禁深沉了起來,選擇相信裴秋湖的心裡另有打算。

  「你已經知道派人攻擊我們的背後主謀了!」非常肯定的話。

  一塊蛋糕準確地塞進神谷銀夜的口裡,裴秋湖笑著說道:

  「你的人緣很好哦!旅館老闆娘的女兒一聽說你受重傷了,特地做了可口香滑的蛋糕請你吃耶!喏!嘗嘗人家的愛心蛋糕,滋味如何?」

  「這個時候你就別裝傻了,快點告訴我,你究竟查到了什麼?」明知道秋湖這小子心裡一定有些腹案,更知道他這副優哉游哉的模樣肯定不會老老實實地告訴他真相,不過,他就是克制不了地想知道。

  「什麼什麼?我有什麼好查的?為了保住小命,這幾天我一步也沒有踏出這個旅館,我能查到什麼?」裴秋湖繼續裝他的傻,而且是有恃無恐。

  「你足不出戶卻能神通廣大地弄了台電腦來,不是嗎?你要再不老實招供,當心我用嚴刑對付你。」看出了裴秋湖的有恃無恐其因是篤定了他不敢對他怎麼樣。

  哼!休想!他神谷銀夜這麼簡單就被人要著玩,那他還用混嗎?

  裴秋湖以不變應萬變,慢慢地靠近神谷銀夜,俊俏的臉龐在靠近神谷的鼻尖O.三公分之時,用著輕柔的口氣說道:

  「哦?那……你想怎麼對付我呢?」

  他那副誘人的模樣,足以讓一個正常人寒毛直豎,但可惜神谷銀夜不是那種人。

  近看著秋湖那柔雅明淨的臉龐,的確是對自制力的一項挑戰,神谷銀夜豈會不知裴秋湖有所圖?也不會輕易地讓他得逞。

  順勢要將他拉倒,誰知手還沒伸出去,裴秋湖使壞心地捷足先登,拿起身旁的一碟蛋糕往他的臉上砸去一個措手不及,只見一個怒火高漲的男子配上一張被蛋糕肆虐的臉,滑稽的組合笑得裴秋湖人仰馬翻,難神谷銀夜怎麼可能乖乖地被整而不還手?大手一撥,臉上大半的蛋糕全沾上了他的手,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住裴秋湖笑倒在榻榻米上的身軀,大叫道:

  「好傢伙,看我回敬你!」以泰山壓頂之姿,強要製造出另一個蛋糕臉。

  在裴秋湖的頑強抵抗下,另外擱著的兩碟蛋糕也不能倖免於難,全被神谷銀夜糟蹋去了。

  兩個大男孩在房間裡鬧成一團,笑聲源源不絕,一波波的隨風傳送拂蕩了窗外的午後美景;而兩個鬧到最高點的少年終於也抵不過筋疲力盡的極限,各自帶著滿身的顏色倒在那無一處完整的榻榻米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杉山敬之,你有印象嗎?」三分鐘後,精力慢慢地回籠,裴秋湖娓娓道出問號。

  「如果猜得不錯,應該是風雲八堂的人,三年前被我挑掉的一個幫派。」回答得很乾脆,似乎早就知道裴秋湖會這麼發問。「他現在應該化名為『杉山平一』才對。」

  可別以為詐死或化名就能瞞得過絳龍會,要知道絳龍會的追蹤實力在日本可是一等一的。

  「正好是新宿一帶新崛起的幫派勢力奇風組的首領,這次的攻擊行動便是他委託真幻流乾的,而且是秘密行動。至於透露我和你的關係的,自然是絳龍會的內奸了。」

  「看樣子他還無法忘懷三年前的恥辱,只要利用這次機會順利扳倒我,不只可以洗雪恥辱,還可以一躍而取代絳龍會的地位;就算是不成功,我也只會將矛頭指向真幻流,而不會針對他。看來幾年不見,這傢伙變得更陰險下流了。」

  「所以這顆社會毒瘤得要盡早拔除才好。」

  「而你放出我們重傷的風聲就是要鬆懈他們的戒心,好誘他們入網。」

  「別忘了還有真幻流的事。他們是忍者,如果不能真切掌握到他們的弱點,光憑我們幾個人是沒辦法贏的。」裴秋湖笑著提醒他。

  對於這點神谷銀夜並不擔心,對於杉山敬之會用的手段,他的心裡已有腹案,也有自信接下來的戰局裡有虹影和瑤影的配合必定萬無一失。

  「這是不是就叫『有福同享、有難同當?」這樣齊心合作的感覺讓神谷銀夜心有慼慼,心中有—股濃濃、沉沉的歸屬感產生。

  「這不是我們一開始就搭檔的寫照了嗎?你好笨哦,怎麼現在才弄懂哩。」裴秋湖以一記最最燦爛的笑容回應道,笑得無比開心。

  溫暖耀眼的陽光霎時照開了愁暉與灰暗,神谷銀夜的心裡裝滿了想笑的心情,真心而無偽地想大笑—番,快得在大腦還無法反應之時便出現在臉上。

  該怎麼說呢?這小子,無時無刻不讓他感到驚奇與欣喜,一個在孤兒院長大的人,卻沒有孤傲與憤世嫉俗的個性,反而培養出重視生命、樂觀知足、溫柔體貼的個性,不管他這個「聖使」的名號在台灣黑道有多大的影響力、不管有沒有失去記憶,神谷銀夜都敢肯定地說他的

  表現就只是本性使然而已;不管他身在哪裡、作風如何,他的原則、心性都不會變。在如今神谷銀夜瞭解到這點之後,更下定決心要在裴秋湖失憶的期間裡給予他一個最難忘懷的記憶,讓自己永遠在他心中佔有一席之地。

  「說得也是。」神谷銀夜笑得非常窩心。

  就在這個時候,門板上響起了敲門聲,隨即一個甜美的聲音傳進房內。

  「午安,裴先生、神谷先生,有你們的請帖哦!」

  兩個少年面面相視,趕緊起身整理一地的亂象且異口同聲地說道:

  「謝謝,請把它夾在門縫下就可以了。」兩個人像作賊心虛的大孩子一樣快手快腳地整理著。開玩笑!這種情況要是讓人看見的話,誘敵之計就甭玩了。

  確定腳步聲走遠了之後,裴秋湖搶先一步地抽出那張大紅請帖,上面印製的字樣讓他眼睛一亮,揚著請帖對神谷銀夜說道:

  「嗨,老兄,戰表出現了哦。」

  神谷銀夜立刻二話不說地搶過去看,臉色除了愈來愈深沉之外,看不出其它的任何想法;而裴秋湖也沒有點破地逕自整理剩下的殘渣。一時之間,兩個人的心裡都在計量著一些情況與發展。

  當天晚上九點時分,三條黑影無聲無息地離開旅館來到請帖上註明的地點。

  三人在心中略微盤算過大概情形之後,其中兩個人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同一時刻大門打開,走出了一個黑衣男子恭敬地道:

  「神谷會長,請進。我們組長以及其他幫派的老大已經在裡面恭候大駕了。」

  神谷銀夜精明的眼神—閃而過,—臉深沉地走進屋子裡。

  一踏進門,大門立刻重重地掩上,擺在他眼前的是聚集在一樓長桌邊的一群男人們,個個看上去都是眉宇間蓄滿著殺氣、一副等待獵物上門的笑容悄悄掛上臉龐,不懷好意的氣氛以濃郁的形態充斥在整個空間裡,而夾在其中的就是另一股隱隱浮現的肅殺之氣;而散發這股氣息的人,自然還包括了那些隱藏在每個角落裡的打手。

  「閣下就是神谷會長嗎?歡迎歡迎。」策劃整個陰謀的杉山平一以東家之姿熱絡地與神谷銀夜打招呼。

  「不客氣。閣下邀請我來參加這個宴會,看起來可真是別開生面,不知道諸位有何要事?杉山敬之。」

  好個忍者、打手雲集的鴻門宴,這種場面別說一個神谷銀夜了,就是要連宰十個神谷銀夜都沒問題,外帶可以剁個十塊八塊地毀屍滅跡都沒問題。

  一句「杉山敬之」讓杉山平一倏地變臉!看出神谷銀夜簡便的墨色襯衫和長褲,仍然可以看得出有纏繞繃帶的跡象,這一點發現讓杉山平一轉怒為喜。

  「被你知道了也無妨,反正你今天是逃不出這裡了,各位,我們一齊上!誰能殺了他,誰就是絳龍會之主。」

  一聲令下,戰事掀起。

  全部的人蜂擁而上,槍聲、撞擊聲、哀號聲四起,所有的人瘋狂圍殺著神谷銀夜;但神谷銀夜雖然年輕,到底是個經歷過無數危險的人物,在死亡邊緣上遊走過來根本不放在眼裡。

  他獨自一人對挑著足足有數十個人的圍殺行動,在槍林彈雨中來回穿梭有如魚得水般的優遊,雖然險象環生,但他的槍法卻也不是浪得虛名,再配上武士刀的揮灑利落,卻也過關斬將、殺得痛快。

  轉眼問已經撂倒了十幾個人,而他卻還是精神奕奕,絲毫不見疲憊,在殺聲震揚的場面裡,他打破了所有人的如意算盤,凝聚全身的戰鬥力讓他看起來殺氣四射、邪光滿身,有如一條青龍般勢要將覬覦他生命的傢伙全消滅殆盡,—個不留!

  忽然間,有人啟動機關,一個要命的陷阱由上往下急速掉落,剎那間只聽得「碰」地一聲,濺起的血花飛上空中又再度灑落。意料中的情況讓所有人臉上浮起一絲陰險的笑意,然而隨即而來的情況卻讓所有人瞪大不神谷銀夜不動聲色地瞄了眼二樓的情況。雖然只有瑤影一個人,但瑤影的機關天分卻是所向無敵;二樓的埋伏幾乎有一半都是犧牲在瑤影的機關之下。

  很好!這樣一來就只剩一樓這些雜碎丁,還有……

  那些神出鬼沒的忍者。神谷銀夜在心中快速做過評量之後,危險而嗜血的笑容揚起,對著在場所有人說:

  「我看你們一起來吧!」

  立在中心點的他,彷彿可見陰深的漩渦一圈圈地擴大向四周,就像要把所有的生物都吞噬掉一樣,令人膽戰心驚。

  聽說有些狩獵者並不會—下子便讓那些到手的獵物們痛快死去,特別喜愛欣賞他們臨死前掙扎的無助模樣,那對狩獵者來說是一種無比快感的娛樂。而只要經由「青龍」挑起的戰爭是不會輕快地解決掉;「青龍」會將戰爭內的所有一切毀掉方會停止,因為「青龍」是戰鬥之神。

  在場的人體認到這一點,開始有絲膽怯,卻也更明白這背水一戰非得成功不可,因為他們承擔不起後果!

  求生的意志升起了他們無比的戰鬥力,再度與神谷銀夜陷入混戰中,藉著人多圍攻之勢將他逼出門外,到那裡自然有埋伏的人會收拾掉他。

  「受死吧!」杉山敬之打出手勢,—副準備看神谷銀夜被亂槍打死的模樣。

  誰知埋伏手一點動靜也沒有,神谷銀夜依舊安然無恙,嚇得所有人面如土色,更加不安。

  「別寄望那些埋伏的人,他們已經不可能實現你的指示了。」

  「怎麼可能?憑你一人之力怎麼會……」杉山敬之無法相信這樣的事實。

  他就是知道神谷銀夜此次出遊身邊除了那個一點用處也沒有的小子以外便沒有任何人,才會設下這個鴻門宴要做掉他,現在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突然,杉山敬之一愣,咒罵道:

  「該死!那個傳言是真的!這傢伙的身邊—直跟著三個形跡飄渺、蹤影難定的忍術高手!」都怪他太疏忽了,竟會把那三個人忘掉了。「『青龍』不愧是『青龍』,—直用可有可無的方式混淆所有人的視聽,製造許多的傳聞來!我早該明白你的難纏的,以你的精明怎麼可能身邊沒有任何人待著?」

  「交代完遺言了嗎?那麼該我了。你們聽著,三天前狙擊我的行動,沒參與者我一概不予追究;至於今天的情況,相信在場的人心裡都明白,杉山敬之不過是想借你們的力量來消滅我而已,不管有沒有成功,你們都從他那裡得不到任何好處的,相反的還會成為絳龍會的敵人!如果不想變成這樣也很簡單,留下一條手臂,我就給你們一條生路。」

  如恩赦般的宣佈解除了所有人進退不得的困難。

  沉寂片刻之後,為保性命,所有人乖乖地自斷手臂紛紛逃離現場,只剩下杉山敬之一個人面臨生死存亡的威脅。

  唇邊逸出一抹冷血的笑容,神谷銀夜慵懶地打開彈匣,八發子彈乓乓乒乒地掉落,掩蓋不了他輕如和風的聲音——

  「現在,我們該來算總帳了,杉山敬之……」他一邊裝子彈一邊說道:「本來你可以不用死的,但是你做錯了一件事,那就是不該派人狙擊我。」

  話隨聲落,一顆子彈閃電般的射出,直逼杉山敬之的眉心,干鈞一發之際,只聽「鏘」地一聲,銀彈遭硬物撞擊,掉落地面,而杉山敬之當場嚇得手軟腳軟,攤坐在地上,眼神成一片空洞,還無法相信自己已經逃出鬼門關了。

  「誰?出來!」神谷銀夜陰瞇起眼喝道。是哪個不知死活的竟然敢阻礙他的行動?

  「嘖嘖嘖!所以我不是說了,你的脾氣實在太大了點,不苟言笑到這種地步,當心,要是把人家老兄嚇成白癡怎麼辦?」一個清新爽朗的玩笑聲由樹上傳進神谷銀夜的耳中。熟悉得讓神谷銀夜全身失控地一震,二話不說偏頭看向左側聲音來源的樹梢。

  「秋湖?」老天!他怎麼會在這裡?他明明交代好了……難道風敢違背他的命令?

  「可不就是我嘍。」聲音再度從樹梢上傳來,下一刻:

  一條白色身影自上而下躍落地面,落地的姿勢優雅而高貴,讓人的眼光難以離開。

  裴秋湖一襲白色滾紫邊的中國武術裝扮,簡單而利落的剪裁讓人一眼便看出此人擁有的不凡氣度與身手,一條紫色披肩由左肩披下,翩翩丰采中又有著和善可親的溫柔,他的出現霎時融化了大半的陰暗,笑著一張臉直直地向神谷銀夜走近。

  「言而無信哪!銀夜,這下子我們扯平了。」他的話充滿較勁意味,傳達給神谷銀夜兩人各有前科,就此打平的訊息。

  神谷銀夜自然一點就通,但仍納悶地看著裴秋湖問:「可是你……」

  「你以為區區幾顆安眠藥就能撂倒我,那你也太小看我了吧?那杯茶我並沒有喝,大笨蛋!」眼中閃著得意的狡獪,裴秋湖大誇特誇地褒獎自己一番,趾高氣揚的姿態,根本就是看扁了神谷銀夜的伎倆。

  原來這小子裝睡騙他!想通了這一點的神谷銀夜沒有生氣地反而對他更為欣賞了。不愧是他認定的唯一至交,早知道對他不能等閒視之,卻還是讓他識破了他的想法,秋湖一早就知道他有心瞞著他進行一切計劃,在這種情況下他的確很難擺平他。

  「原來是我顧此失彼了。不過你居然能連風的跟蹤都擺脫掉,這倒是我始料未及的。」流影三人組裡屬「風影」的追蹤、防禦能力第一,就算是高手也擺脫不了。

  「這麼說也不過分啦,事實上呢,是我要那位風老兄陪我去解決另一件事,不然你哪能這麼輕鬆過關呢?」

  「果然……難怪那些忍者會在半途中撤走。萬萬想不到,不然我真該阻止你。你這麼大膽,竟敢單挑真幻流,最起碼也得讓我陪在你身邊。」神谷銀夜一想到這些天秋湖竟然不聲不響地在計劃這些事,心頭就一陣冰涼。

  「所以我不是說扯平了嗎?正因為我早知道你會這麼做,剛好給了我機會擺平真幻流,好讓你能專心應付這場鴻門宴;其實有風在我身邊,你實在不必擔心什麼。」

  神谷銀夜已能體會裴秋湖的顧慮,真幻流確實不好對付。

  「想不到風竟然跟著你一起瞞我!」流影三人組各有各的特色,唯一共通點便是個性相當難纏。這點實在讓神谷銀夜訝異。

  「別怪他,事實上是我逼他的。我告訴他,如果他不跟我去的話,我就自己—個人去,為了達成你的命令他非跟不可,所以換個角度來看,他也是在執行你的意思,否則要是讓他背著我告訴你這件事,那他就甭玩了。」只是他執行得不太願意就是了。裴秋湖的笑容將最後沒

  出口的那一句表達得十分清楚。

  「是啊,能夠不動聲色地瞞過我、降低真幻流和杉山敬之的戒心,讓事情如你所料地達成,好個一舉兩得。」

  夠奸!夠詐!

  除了對他的欣賞之外,神谷銀夜將裴秋湖沒有說出口的話也從他今晚的行為看出來。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是他斬釘截鐵說出來的話,他笑得最燦爛的認同,代表著他們倆對彼此最深切的重要性,無論如何也不能再有第二次類似今晚的行為了。

  彼此溝通完畢之後,警笛聲識相地由遠方傳來,聽得神谷銀夜再次眼一正地瞧著裴秋湖的笑容。

  「反正已經沒我們的事了嘛,剩下的就交給警方吧!你總不會希望陪著那位老兄進警局作筆錄吧?」他帶笑的臉龐毫不在乎地寫著「就是我報的警——六個大字,全然不怕神谷銀夜會對他怎麼樣。

  「那傢伙傷了你,所以我才……」神谷銀夜說不出口。秋湖這麼聰明怎麼會看不出來,就是因為杉山敬之傷了他,他才無法善罷甘休。

  「那麼我這個受害者說這樣已經夠了,剩下的就交給警方吧!」溫柔的笑眼裡有著堅決的意志。

  神谷銀夜妥協了。

  「好吧!如果這是你的希望。」

  朋友不是用來追根究柢與打破沙鍋的,適可而止與尊重同樣也是一門必修的功課;以體貼和用心做為重點,深度瞭解這一點之後,神谷銀夜將手槍收起與裴秋湖肩並著肩,一起消失在寂黑的樹林裡。

  漂亮地避過警方撤退之後,神谷銀夜絳龍會會長的身份和曾遭狙擊的事實雖然惹來了警方的注目,但現場生還者只剩杉山敬之一人,所有的幫派分子全部置身事外地不願多談此一事件,因此在裴秋湖與神谷銀夜完美無缺的合作之下,以充分的不在場證明化解了一場官司。

  橫生的風波並沒有阻礙到兩人的新宿溫泉之旅,在狙擊事件一過,兩個人便又一副沒事兒人般的模樣,興沖沖地安排了許多節目與娛樂。在玩得無法五天的同時,根本也看不出來他們曾經是旅館傳聞一時遇劫逢生的主角。

  三天下來,兩人的足跡踏遍了新宿所有著名的溫泉地區,幾乎每到一處都會有一兩件好玩的趣事出現,歡樂的笑聲充斥在他們四周,就好像源源不斷的泉水一樣,不斷地流呀流到各地,卻一點也沒有竭盡的樣子。

  短短七十二小時,兩人間的感情有如光速般的突飛猛來人聽得震天價響的聲音一波波傳來,忍不住心中的焦急而打開了門,一看——

  柳原澤愣住了!不!正確的說法應該是他被眼前所看到的景象給嚇得腦袋頓時呈現一片空白,以致他那靈敏的中樞神經無法傳達任何指令,更連最基本的反應能力也失去了。

  這……這真的是他嗎?那個玩得那麼快樂、笑得那麼開心的人,真的是他所要找的人……絳龍會會長神谷銀夜嗎?

  太不可思議了!他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簡直不是他柳原澤一直熟悉的那個人!看著他那麼自在地與一個人談笑的模樣,如此真切、熱絡,柳原澤簡直不敢相信,他還會主動地去抱一個人、甚至手舞足蹈,表現出如此人性化的一面。以往圍繞在他週身的黑色氣息與強烈的自我色彩完全消失不見——那是他的慣有特色、人人懼怕的一部分,而今全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熱情洋溢的少年……

  少年?這兩個字讓柳原澤恍然一悟,搖頭哂笑。他怎麼給忘了?銀夜本來就還只是一個二十二歲的青少年哪!換句話說他今天的行為舉止並沒有錯,只是以前一直鎖在冷酷絕情底下,沒有人發現而已。

  那麼是誰改變了他?短短七天.的時間,誰有這麼大的魔力?

  「嗨!佈景老兄,你確定你要一直站在這兒傚法傻子嗎?」不知何時湊過來的裴秋湖,認真地拿著一個蘋果在柳原澤張大的嘴巴前量來量去,煞有其事地頻頻點頭說道:「嗯。塞下一個剛剛好。」

  被他的奇怪舉動招回魂魄的柳原澤,一回神便皺眉不太高興地看著裴秋湖的動作。這傢伙明目張膽地在耍著他玩嗎?

  「柳原?你怎麼來了?」眼光一直跟隨著裴秋湖轉,神谷銀夜一見是柳原澤,不只臉色變了,連口氣也變回平淡漠然了。

  那眼神中慣有的陰闃重回,又是那個殺人不眨眼的絳龍會會長了。瞬間的轉變,柳原澤不是看不懂,絕不是因為他這個意外闖入者,情況再明顯不過了,是另一個人。

  「銀夜,你看剛剛好耶廠裴秋湖眼中閃著詭譎的笑意。顯然存心耍著柳原澤玩,還引誘神谷銀夜的加入。

  神谷銀夜不負所望,絕不袒護那個勞苦功高的貼身醫生,開口道:「是啊,不過如果再多塞幾串葡萄,那就更飽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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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說得沒錯,說得沒錯。」裴秋湖落落大方地笑出聲音,神谷銀夜也愈想愈好笑,兩人很一致地送給柳原澤—個特殊的見面禮。

  「會長……」柳原澤為之氣結。這算什麼?他好不容易找到他們,話都還沒講呢,居然就先被消遣,太不夠意思了。

  只是……這樣好嗎?確實,這少年的身上的確散發出一股神采飛揚的閃亮魅力,這股帶著強烈親切、開朗的中性魅力,不管是誰都會為之傾倒;就算他這個向來嚴謹實際的男人,在這樣的笑容之下,也不禁要心跳加速了!

  但是七天的時間太短,反映出的只有極端的感覺,這種感覺相當不好,銀夜的個性是偏激與矛盾的組合啊!

  算了,還是先把來意說明,一起討論正經事要緊。

  柳原澤深呼吸了一口氣說道:

  「我今天來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見會長的。絳龍會出事了。」有意無意地偷瞄了裴秋湖一眼。看他一臉的笑容,他應該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吧?

  相較於柳原澤的緊張,神谷銀夜與裴秋湖互相對看了一眼,相互交換的是瞭然於心的笑容,最後由裴秋湖開口道:

  「進來坐吧!」

  讓出身子讓柳原澤進入,自己則走到邊去不知在忙些什麼。

  一踏進房間,柳原澤看到散落在地上的遊戲光碟與卡帶,而電視上遊戲的畫面正停留在平手的成績上,這讓柳原澤的心又是納悶又是傷感。曾經他以為不會出現的融洽畫面、不會出現的人,如今都出現了;以身為好朋友的心態,他是該為銀夜高興的……

  「說吧,發生了什麼事,值得你這樣緊張兮兮地來找我?」神谷銀夜悠哉地為兩個人倒了杯茶問道。

  「我也是在這七天裡才知道這件事的,絳龍會裡居然有內奸,而且職位都不低。這些人在過去的時間裡都隱藏得相當好,以至於根本就沒有人知道他們的真實身份;他們伺機而動,等到你們兩人出門旅遊的第三天,確定了你短時間不會回去之後,開始煽動會裡的屬下,也帶著自己的心腹,屢次和櫻華社的人員起衝突,更變本加厲地侵佔原本屬於絳龍會的地盤,數度與青雲堂、賞罰堂的掌事們展開火並。那時候我們才知道他們的實力已經茁壯得超出我們的預估了。現在絳龍會已經岌岌可危,偏偏又扯上一個櫻華社,彼此糾纏不清,我好不容易混出來找你,就是要你趕緊回去主持大局。」柳原澤一口氣地說完一長篇的話,可見他的心裡是多麼地煩憂。

  神谷銀夜仍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說道:「櫻華社旗下的公司經濟狀況如何?」

  「狀況很不好,所有股東的股份都不知流落何處,也查不出是被誰所吸取。」

  「那麼,與櫻華社衝突,帶頭的是淮?又是誰起哄和青雲堂、賞罰堂火並?」

  「是青雲堂旗下兩名組長——後籐隆次與阪口勝一,還有一名是銀龍堂旗下一名組長——荻原秋人;每次的事端都是這三個人挑起的,現在他們已經和絳龍會勢如水火,兩方人馬動不動就起爭執,情況很難控制。」

  青雲堂、賞罰堂和銀龍堂是絳龍會旗下三大堂口,又各自衍生出七組來分工合作,現在被那三個叛徒一搞全亂果然……最大的威脅一旦消失,就再無後顧之憂了!冰凍三尺,非—日之寒,身為絳龍會之主他怎麼會不知道這些內奸的存在?尤其是荻原秋人,本名真田廣雄,是真田浩一的親哥哥、中村健司的影子殺手,這是一樁堪稱大「秘密」的真相。

  「櫻華社被突然襲擊,難道沒有人出面主持大局嗎?」

  「一直以來都是由佐籐義和出面周旋,他和中村健司都持相同的看法,希望會長趕快回去給他們一個交代,否則他們會不惜以下犯上的名義聯合關西十三幫派共同對付絳龍會。」事情一波波接踵而來,柳原澤真是愈想愈頭痛。

  「哦……」他們行嗎?襲擊事件剛過不久,那些幫派有幾個膽敢再向他挑釁?

  「別只是『哦』,想想對策呀!」柳原澤想不通神谷銀夜怎麼還能這樣無動於衷,現在會裡的情形用分崩離析形容也不為過了,他還要這樣優哉游哉到幾時呀?

  「銀夜,我都整理好了,咱們要不要再帶些土產回去?那些老一輩的人都特別『龜毛』,『利益』分配不均可是會再打起來的。」裴秋湖的聲音適時地響起。

  他的話惹得神谷銀夜一笑,自然明白他所指的利益為何。的確,給那些叛徒的禮物絕對不能太輕才行。

  還笑得出來?急如熱鍋螞蟻的柳原澤簡直被眼前這兩個不知死活的小子氣得要吹鬍子瞪眼睛了。都什麼時候了這兩個人還有心情開玩笑?

  「我愈來愈懷疑我這一趟到底是不是來對了?」直翻白眼說著。

  「別這麼沉不住氣,如果不準備回去,幹嘛還要你來找我們?」柳原澤怎麼會以為他這個會長出來小旅行一番就什麼都棄之腦後了呢?

  「原來那道網訊真是你發的?」

  開玩笑!要不是昨天半夜那一道網訊,他哪能這麼輕易就找到他們倆個呢?

  「好哇,你們兩個居然耍我?」那道網訊是及時雨,但也證明了一件事實:那就是他們兩個根本從一開始就知道絳龍會會發生什麼事,卻害得他擔心得要死!現在就連他人都來了,他們還不肯好心地說明原委,真是氣死人的混帳東西!

  「咦?怎麼秋湖沒多作解釋嗎?」神谷銀夜看到一向嚴謹實際的柳原澤難得被他氣得臉紅脖子粗的,當下笑了出來。「好了好了,你已經夠少年老成的了,當心再氣下去真的成了三十歲的老伯,那就太可惜了。」

  所有絳龍會發生的事,他與秋湖早就透過電腦全知道了,也將所有的情況全掌握在手中了,他倒要看看那些背叛者有多少的籌碼可以和他玩。

  這小子真是太壞了,以前是手段壞、脾氣壞,現在連本來就壞的心眼變本加厲地變得更壞了,以玩人為樂!而這全是這次出遊的影響,可見這個同行的秋湖心眼也好不到哪裡去,搞不好比銀夜還壞,光看他能和銀夜如此合得來,就不難知道他爽朗聰明的個性底下,同樣也藏有深不可測的壞因子。

  「那麼,我們說走就走,別再耽擱了吧!」

  「這也不錯,就先給他們來一個意外的驚喜。」裴秋湖人隨聲到,手上已經提了兩個小包包,他將其中一個二話不說地塞給神谷銀夜。

  神谷銀夜理所當然地接過手,眼中的溫柔隨著看向裴秋湖的笑容再度出現。

  就這樣三個人踏上夜色,結束丁這次的旅行,準備回到京都料理一切了。

  一路回到京都,神谷銀夜突來的身影出現在賞罰堂,氣氛始終一直圍繞在劍拔弩張間,揮之不去。

  柳原澤開始在心中打量著那兩個始終一臉鎮定自若的小子。一直以來他與銀夜始終是私下的朋友身份,對於黑道的事以及他的心中打算,他也沒瞭解多少,但是那個名叫秋湖的少年就不同了;光是聽到之前他們所討論的計劃就足以讓他目瞪口呆了,這場叛變真實的情況比他所能想像的還要來得複雜。

  「繪山堂主,情形我大致都瞭解丁,現在請你把所有的敵況講述讓我明白。」

  身為賞罰堂主的繪山平治,低垂著頭不言不語了幾分鐘之後,突然一聲細微的聲響傳出,弩箭由四面八方向神谷銀夜的方向攻擊;敏捷的神谷銀夜雖早有所警覺,狀況一出,他立刻拉著裴秋湖在地下數個翻滾,但畢竟是敵暗我明,在幾個翻滾之後,被突然翻臉的繪山平

  治制住;而趁機躲到一旁的柳原澤則被另一名黑衣人生擒,場面頓時變成一面倒。這時候由外面傳來殺聲震天的鬥爭與槍聲,陣容似乎十分浩大,雙方好像正殺得水火不容。

  「走!」繪山平治勝券在握,二話不說地押著神谷銀夜三人走向前方大廳。

  當他們來到大廳時,四周已陳屍四處,現場凌亂不堪,慘狀連連,令人不忍目睹;而殺得眼紅的雙方人馬呈明顯的強弱之分,但仍僵持不下,誰也不肯先退一步。

  「看清楚,現在佔優勢的是我,你已經沒有什麼屬下可以幫你了!」繪山平治押著神谷銀夜;他的親信則牢牢制住裴秋湖。不管怎麼看,今天神谷銀夜都注定要失敗了。

  「別以為我不知道柳原澤這傢伙摸混出去找你的事,你的回來早在我的預料之中,可惜呀可惜,匆匆忙忙地趕回來,只怕要讓你白費心機了。」如果連這一點都想不到,他繪山平治怎麼敢策劃這一連串的叛變計劃呢?

  神谷銀夜略挑高眉,神色依然不變地說道:「看這樣子,你是那位守株待兔的農夫嘍?」語意半疑半訝,讓人難以捉摸他此刻心中的真正想法。

  「在這種時候,你再怎麼鎮定也是無濟於事,絳龍會已經有七成以上是掌握在我們手中,我勸你還是安分一點,別再想做困獸之鬥了。」接著他高舉著手喊道:「全部停手,不用再打了!」

  一見眾人心繫的會長已然被擒,所有忠心的部下莫不痛心疾首,但是他們依然決心跟著他們的會長共進退,誓死不效二主。

  繪山平治銳利的眼神一掃,笑了出來,說:「看樣子,你的部下對你很忠心嘛,神谷會長。」他嘲諷地說完,待所有的人全集中到前廳來之後,他又再度喊道:「還不現身嗎?流影三人組,給我出來!你們的主子已經在我手中了,再躲著也沒有用,立刻給我出來。」

  繪山平治試著用話搖晃人心,逼流影三人現身。

  「出來!聽到沒有?」

  繪山平治選擇相信有流影三人組的存在,決心要逼那三個忍術高手現身;看得出來他是忌諱那三個人的,畢竟那三個人不能以絳龍會的標準衡量。他相信只要有一絲希望,他們就算拖到最後,也會不擇一切救出神谷銀夜;雖然未曾真的證實過他們的存在,但繪山平治絕不允許功敗垂成。

  「好了,好了,在門外就聽到你的喊聲了,是人都聽得到了。」一個渾厚的中年嗓音響起,隨即兩個中年男子踩著穩健的腳步走進門。

  是中村健司和佐籐義和!柳原澤緊皺著眉,心中又驚又喜。事情如此發展下去,往後他再也不能小看秋湖那個小子了。

  「青雲堂和銀龍堂都處理好了嗎?」繪山平治不放心地問。他們分路行動,照理說事情沒辦好,這兩隻老狐狸是不會在這裡現身的。

  「放心吧!都在我們的控制之下了,也該是和這小子正式攤牌的時候了。」中村健司一臉陰險地說道。他等待今天已經等待很久了。

  「沒有人搗蛋嗎?」這怎麼可能?神谷銀夜陷身在此也就罷了,難道他沒有派流影三人暗中協助嗎?他不可能判斷錯誤才對。

  「你以為是誰?那三個飄渺無蹤的影子嗎?看來你還挺在意那三個人的,只是傳聞歸傳聞,至少除了一些頑劣份子之外,並沒有人出面作對。」對於繪山平治的小心翼翼,中村健司沒有多大的意見;畢竟有神谷銀夜這張王牌在手裡,他並不擔心。

  「我這邊也是。繪山,會不會是你太多心了,神谷銀夜這個人本來就有抵擋千軍的潛力,以前打江山的例子就比比皆是,會逃過杉山敬之所策動的聯合圍攻也不為過,否則我們為什麼要這麼大費周章地對付他呢?」佐籐義和附和道。

  「怎麼?難道你要這樣僵著嗎?要是那三個人一直不現身,咱們不就要一直拖下去?這我絕不答應,成果得來不易,速戰速決才是上策,萬一出了問題你能善後嗎?快快把事情解決,這樣就算流影三人組真的現身又能奈我們如何?」中村健司再度出聲。時間已經不容許他們再拖下去了,解決眼前的大敵比拖拖拉拉更有效用。

  中村健司說得沒錯,與其等在這兒掛心那三個來無影、去無蹤的傢伙,還不如先下手為強來得實際,繪山平治低首考慮了半晌,下定決定道:

  「好,就聽你們的,我們先擺子神谷銀夜吧!」

  「很好。中村健司得意地一笑,朝著神谷銀夜說道:

  「抱歉了,神谷,你別怪我們趁人之危,我們也是為了自己才這麼拚命,只要你答應將絳龍會讓出來,並且投降在我手下,那麼今天在場所有的人我都可以放過他們,當然也包括你;甚至只要你願意,以你的才華我絕對不會虧待你的,如何?答不答應?」端的是與人談條件的架勢,但中村健司的姿態根本是吃定了神谷銀夜。

  自始至終一直與裴秋湖冷眼旁觀他們動靜的神谷銀夜冷笑一聲,睇睨著在場的人,然後慢條斯理地開口道:

  「看樣子你們已經談出結果了。我說中村堂主,你要跟我談條件,至少也得拿個像樣的籌碼,你以為只要你一句高抬貴手就想要我臣服?那你也太看不起我了吧?」

  這副倔傲的神態根本就不把中村健司半威嚇的話看在眼裡,中村健司有些不悄。

  「階下之囚還敢討價還價嗎?你若敬酒不吃吃罰酒,那我也毋須對你客氣,識相的趕快自我了斷吧!」這小子心機太深,防不勝防,既然毫無共事的可能,中村健司也不可能留他活命。

  「好歹你也看了我十三年,我的個性也讓你揣摩了這麼久,怎麼還是看不明白?你以為你掌握了櫻華社旗下公司的所有股權,巖崎老頭又像個活死人,櫻華社已全在你控制之下,就利用我出遊的機會叛變,等到絳龍會也到手了,你就不再怕我了。」神谷銀夜陰冷的眼神緊

  緊鎖住中村健司,慢慢地……慢慢地說著。

  一旁的柳原澤知道這種陰柔的口氣與眼神代表著神谷銀夜反擊的前兆,同時也是一種訊號。

  一抹快如閃電的感覺問過中村健司的心底,但是太快了,根本無法捕捉。

  「計劃很周詳,你所派來臥底的人也很沉得住氣,只是你忽略了一點,那就是你真的掌握了櫻華社了嗎?」神谷銀夜的眼神不著痕跡地看向廳裡的部下,一邊說道。

  「你說什麼?」中村健司恍然一悟。「你早知道是我在動手腳,擾亂櫻華社旗下公司的金融狀況?那又怎樣?你有能力挽回嗎?繪山,殺了他!」不能留,不能留,這小子太可惡了!

  比繪山平治的動作更快的是神谷銀夜反制的行動、裴秋湖的暗器襲擊與大廳剩餘部下突然一擁對付敵對人馬,而受困的柳原澤拜裴秋湖的暗器所賜,順利地躲到早就相好的一方隱密處避難。

  整個行動在十秒內完成,一氣呵成的氣勢,彷彿是演練過一般,瞬間,情勢丕變,裴秋湖的暗器射傷了身邊的黑衣人,也射傷了佐籐義和。

  中村健司一驚,不敢相信地看著局勢的轉變,眼光一轉而看向神谷銀夜,忿道:

  「臭小於!你敢耍我?」

  「不好了!不好了,中村堂主,大事不好了!」急促的喊聲來到了門口,急道:「青雲堂和銀龍堂遭人襲擊,許多兄弟都被突來的機關鎗給射傷,那些被我們制住的人展開反擊行動,對方好像有人暗中幫助一樣,我們的情況很不妙!」

  驚人的消息尚未消化完,中村健司的手機又在此刻響起。

  接機,傳來的便是手下急急忙忙的求救聲:「堂主,堂主,你快回來呀!社裡突然來了一個不明來歷的高手,他的身手矯健,功夫特高,已經把我們的人打得落花流水,快支撐不住了……」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焦急得讓中村健司的心開始有點慌張,也明白了更多事。

  「三個據點三個人,是流影三人組沒錯吧?竟然還是低估了你!一步錯整盤輸,沒想到那三個人竟然如此厲害!」

  青龍之子真的青出於藍、更勝於藍,只三個人就破了他好不容易攻下的三個據點,以一敵百都能扳回劣勢,他實在太輕敵了。

  「不過如果你以為這樣就能讓我認輸的話,那也未免太小看我了,我的實力還不只如此。」中村健司掏出身上的槍。

  身邊的隨行人員立刻護住他,幾個人都有自信憑著多年的歷練可以全身而退,但他們才一行動,神谷銀夜立刻賞他們一人一發子彈,打落他們手中的槍,而中村健司的那些部下在裴秋湖的暗器配合絳龍會的部下攻擊之下,全數被制服住了。至此情勢已—發不可收拾,

  靠著先前的周詳計劃,神谷銀夜順利地反敗為勝,還一舉撂倒了所有的為首者,反擊成功。

  「你真的把我這絳龍會當成你家了,要來就來、要走就走,真是太隨便了!好不容易請君人甕,想走?哪有那麼容易!」

  「你不敢殺我的!殺了我,你也得不到櫻華社。」

  「如果你指的是那些股權的話,很抱歉,那些已經全部不屬於你了。」

  「你說什麼?不可能!你不可能拿得走那些股份的,它們……它們……」聽了神谷銀夜的話,中村健司不敢相信地大聲嚷道,最後又以極細微的聲音收尾。

  「你想說的是那些股份的資料你全都鎖在一個極機密的檔案裡,而那個檔案被數個高智慧程式與密碼保護著,根本沒有人有辦法可以侵入,對不對?」

  一直在旁邊欣賞神谷銀夜發言的裴秋湖,終於認為時機到了,不願再讓神谷銀夜有專美於前的機會,決定不客氣地搶回發言權,對著中村伯伯施展他可愛迷人的嗓音解惑著。

  「怎麼你那位專業的駭客老兄沒告訴你嗎?你那些高智慧程式與密碼全數被破解了,當然,裡頭的束西也全都長翅膀……飛了。」裴秋湖攤開手,一副無辜的模樣說道。

  「而那個破解的人就是你?」一個二十出頭的渾小子!他精心設計的計劃竟然會接連敗在兩個二十出頭的小子手裡,這教他怎麼吞得下這口氣?

  「正是眼前最瀟灑迷人的在下我是也,中村伯伯,有禮了。其實你也不必因為輸給了我們兩個年輕人,而覺得臉上無光,進而呼吸急促,當場患了高血壓什麼的。人生競爭嘛,本來就是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這沒什麼大不了,我敢保證絕對不會有人會笑你的;也絕對不會有人提醒你年紀大丁,該退休了,別老學人家,罷著位置不放。絕對不會,你放心吧!」字字句句狀似無心的話語,卻擊得中村健司老臉掛不住,陰陰沉沉地發皺著眉。

  聽得神谷銀夜和一旁的柳原澤都在心中竊笑不已。

  秋湖損人的口才可是一等一的好,絕對能把一個人由志得意滿損得臉上無光,今天中村健司算是倒大霉了。

  「好!你狠,你們夠狠!有種的話就一槍殺了我,別婆婆媽媽地拐彎罵我們的明人不做暗事,給我一個痛快吧!」

  「原來閣下也是一名君子呀,我還以為你會喜歡我招待你的方式哩,畢竟君子和小人是有差別的,待遇當然也要分清楚。」裴秋湖帶笑的臉龐上根本看不出一絲怒意,口氣也親切得緊,可說出口的話就是有辦法把人氣死。

  這會是氣得中村健司青筋暴突,十分嚇人!怒道:

  「廢話少說!我最大的失算就是不該把你當成一個沒用的廢人、也忘了慎防傳聞的真實性,白白讓煮熟的鴨子給飛了。」

  將中村健司的氣餒完全看在眼裡,神谷銀夜再度開口說道,

  「其實你也不用這樣,櫻華社的股份你拿不到,同樣也不在我手裡。」

  「那麼大一筆數目你怎麼可能不要?」五家公司的股份加起來最起碼也有三億圓日幣,而神谷銀夜說放手就放手?

  「是我就一定不要。巖崎老頭的東西你怎麼會以為我會全盤接收?我可以很明白地告訴你,櫻華社毀了,那些股份也全數流落在世界各地,屬於櫻華社的所有資產已經全部消失,到了明天,櫻華社便會產生無數個債權人,把這塊大餅吞吃得一乾二淨,而巖崎澈只能拖著半條命苟延殘喘地過完一生。」陰狠冰冷的笑意、輕柔的一字字地說道。

  才是神谷銀夜真正的目的,是他精心策劃中的計劃結尾,毀掉櫻華社,剷除叛亂份子,除此之外,別無它因了。

  「巖崎澈努力了一輩子,想不到到最後還是被你所設計,可憐他還一心認定你會強勢地奪走櫻華社。不管是何種形式,只要能落在你手上,櫻華社必會更上層樓,而你卻耍了我們這麼多年,終究還是把櫻華社毀得一乾二淨,現在你打算怎麼處置我?」

  事到如今,中村健司總算明白一切的始末。遠在多年前他設計神谷銀夜時,神谷銀夜也在算計著他,如今他功虧一簣,就此死在這裡實在心有不甘。

  門外傳來鼎沸的人聲,隨即兩個綠衣男子一前一後押著後籐隆次和阪口勝一走進門;在他們之後,雙手被縛的荻原秋人也被人推進門內,不過卻不見押他來的人。

  「會長,所有的叛變者都已經被我們拿下,主謀者就在這裡,請會長定奪。」青雲堂主和銀龍堂主也是全身是傷的模樣,由此可見,這場仗打得真是辛苦。

  「嗯。綠川,你帶著柳原回去進行醫治工作,好好安置受傷的兄弟。還有,這次叛變的事鬧得太大,只怕不能完全封鎖消息,你和緒方堂主聯手將所有消息壓至最低,短期之內加強戒備,所有行事一切采低調,直到賞罰堂主重新遴選出來為止。」

  「中村健司,黑道的規矩你很明白,背叛者會有什麼樣的下場,相信你比我還清楚,但是我不會殺你們,只是你們必需從此蹲在牢裡一輩子。」

  情勢驟轉的一句話震驚了所有的人!六個人六雙眼睛全都不可置信地看著神谷銀夜,就連一干屬下們也想不透為什麼他們的會長會突然大發慈悲說出這種與他以往作風不合的活來?

  「為什麼你要這麼做?」繪山平治無法理解地問。這個謎樣的男人,做事想法永遠讓人猜不透、想不著,這會兒他居然一個人也不殺,太教人意外了!

  神谷銀夜冰冷一笑,手槍瞄準他們六個人,極短的時間裡,六個人的右手腕骨全被打中,他才慢條斯理地開口道:

  「你沒資格問為什麼。這六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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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1 11:59:05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說得沒錯,秋湖,你看到沒,他臉紅了耶!」神谷銀夜煞有其事地叫著。

  原來捉弄人竟是這麼有趣的一件事,可見絳龍會長已經被裴秋湖帶壞了。

  「你們有完沒完啊?誰跟你們臉紅來著?」柳原澤實在被鬧得臉紅脖子粗的,想摸摸自己的臉是不是真的紅起來了,卻又不敢光明正大地摸給那兩個混帳看,只得若無其事支手托著臉頰行探摸之實。

  將他的行為看在眼底的兩人笑得不可開支,齊聲丟給他一句:「就是你嘍!」

  之後又囂張得狂笑不已,真想讓人好好地揍他們一頓。

  「好開心的笑聲哦!大哥,你在裡面嗎?大哥?」未等主人開口,和室的門已經被一隻小手拉開,接著探進一顆短髮俏麗的頭顱,一張娃娃似的臉蛋正笑看著室內的三個男人。「咦?神谷大哥也在啊!」

  女孩一點也不拘謹地走進室內,眼光落在另一個她完全陌生的男子身上。

  「你是……」生動的雙眸毫不怕生地上下打量著裴秋湖。

  女孩眼裡的光芒愈閃愈亮。好帥好俊俏的一個男子啊!尤其他一直端著個親切的笑容,看上去讓人覺得好舒服,沒有大哥的嚴謹之味與神谷大哥的冷銳之感,從來沒見過的一個男人。

  「我是你大哥的朋友,叫我秋湖就好了。」裴秋湖一點也不見外地向女孩介紹自己,神情之間已經把她當自己的妹妹看待了。

  「這樣可以嗎?」這個人笑起來的樣子好溫柔,她好喜歡哦。

  「當然。」

  「那我不客氣了。」瞧她一臉雀躍的樣子,在場的三個男人一眼就看透她心裡的迫不及待。

  「秋湖,向你介紹一下,這是我唯一的妹妹紀江,今年剛要升大學。」

  「對呀!所以我是專程來投靠老哥的。」雙手圈住柳原澤的脖子,柳原紀江絲毫不怕生地說道。那熟絡的樣子就好像這裡是她第二個家一樣。

  「你是說你大學四年都要住在這裡?」柳原澤訝道。

  「是啊!有什麼不對嗎?」她一臉理所當然地看著柳原澤驚訝的臉,說道:

  「難道你要把你親愛的妹妹就這樣孤單一人地丟在外面自生自滅嗎?不管雨天晴天,白天要上課、晚上要打工地度過我的大學生涯嗎?嗚……我是你的妹妹啊!想不到才幾個月不見,你就把我的房間充公,大哥最沒良心了,我該怎麼辦?」眼一擠,立刻淚水汪汪地好似要滾出眼眶一樣。

  「是啊是啊!你這樣做的確是太過分了喲,柳原大醫師,不管怎麼樣,把一個活潑可愛、俏麗迷人的女孩丟在外面自力更生未免也太不人道了,虧你剛剛還說紀江是你唯—的妹妹,怎麼你現在居然這樣對待她,真是太現實了。」—邊說還一邊感歎人情炎涼,裴秋湖眼底閃著

  戲謔,接下柳原紀江的話,好生捉弄了柳原澤一番。

  「你也太愛管閒事了吧!這麼快就和紀江聯手想整我了嗎?」柳原澤以一記殺人的目光瞪向裴秋湖說道。

  當做沒看見柳原澤的衰相,柳原紀江笑嘻嘻地來到裴秋湖身邊,親切地握住他的手說道:「才不是呢,秋湖哥哥比大哥好多了,他只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柳原紀江明目張膽地捉弄自己的哥哥,好生快樂的模樣惹得裴秋湖漾起更溫柔的笑容,說道:

  「當然!身為騎士的最高榮譽就是要懂得珍惜女士的一切,像紀江這麼可愛的女孩,秋湖哥哥絕對支持你到底。」

  溫馨融洽的畫面卻是以極不協調的撞擊力敲進神谷銀夜的心底,在他的心中掀起了怒意沖天的波浪!眼神掩藏不住對柳原紀江的不滿,他從沒像此刻這般討厭她的出現——因為她竟敢和他的秋湖這樣的親暱!

  兩兄妹沒有注意到神谷銀夜填滿殺意的眼神,而被雙向攻擊的柳原澤只能搖著頭,有些無奈、有些寵溺地笑道:「是是是,我鬥不過你們兩個,我投降可以了吧?」

  「我說大哥呀,你好像輸得心不甘情不願耶,是不是?秋湖哥哥。」她仰著頭對上裴秋湖的笑臉說道。

  真是特別,才一見面就立刻熟絡得像親人一樣,除了親大哥以外,柳原紀江從不曾在一個外人身上感受到這樣既親切又溫柔的感覺,讓她跟他之間根本找不到一絲距離感,這樣溫暖的感覺令人難以抗拒。

  裴秋湖理所當然地投給她一個笑容,這下更激得神谷銀夜恨意高漲。

  「我說紀江呀!你就不怕把哥哥我玩死了,會遭天譴嗎?」柳原澤的臉已經由紅轉成黑了。

  柳原紀江靠在裴秋湖身上笑得燦爛無比,然而笑聲中還摻雜了一個刺耳的破碎聲音,只是被那銀鈴般的笑聲淹沒,柳原澤只能沒轍地轉而一笑說:

  「你呀!要住在這裡可以,但是你別忘了,有些事是你不能插手的。神谷是破例讓你待在這裡,可,我可沒破例讓你太調皮。」

  「知道,知道,那……我去練箭場了,拜拜。」柳原紀江已經耳熟能詳哥哥的交代,風一樣似的便轉出和室了。

  看著妹妹活潑天真的背影,柳原澤突然驚覺人的際遇的可怕,距離叛變敉平不過才十二小時,他還依然坐在這兒看著紀江;如果這次紀江突然提前到來的話,他真不敢想像能不能保護她的安全,—想起這點,他渾身就發冷。

  「像紀江這麼純真活潑的女孩子,不管是誰都會盡全力保護她的。」裴秋湖衷心的一句話像秋風一樣的送進柳原澤的耳裡。

  他神色一下子恢復,有點驚異地看著他。

  「你還敢說!當時聽到你們居然要親人險地當誘餌釣出那最後一隻大魚的計劃時,差點沒把我給嚇傻了!真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難道就沒有更好的法子了嗎?」他知道裴秋湖看穿了他的心思,也知道他沒有騙他,但當時的情況實在危險,難免他擔心。

  「你以為繪山平治會給我們時間再想法子嗎?這個計劃是早在你去找我們時就決定好了的,繪山平治早知道你一定會為我們通風報信,他認定了你一定知道我們的去處,故意不針對你,好讓你混出來,目的就是要藉你的口讓我們回去送死,既然如此,我們就只好來個將計就計了。他安排下天羅地網,我們也就來個雀乘其後!

  早在出遊時我和銀夜就大致摸清了叛變者的底細,算起來我們還是佔了優勢,這種仗不打才是笨蛋。」

  裴秋湖一臉這樣最好的表情,輕鬆地喝完第二杯茶。

  「聽起來似乎你和銀夜都早已算定了那些人全都是一夥的,而且要置你們於死地的決心的樣子。」真是這樣,這兩個人也未免太神算了吧?

  「不是似乎,是根本就知道。銀夜的才華太好、能力太棒,絳龍會隨時隨地都在威脅著櫻華社的存在,就算銀夜的態度不明,他們也只是礙於他的存在而等著機會而已。一個早就安排好計劃,苦心經營了這麼多年的人,怎麼甘心讓大好機會溜走?他們是打必勝的決心發動叛變的。」不管是誰,那一份浸沉多年的執著心是最強的。

  「所以你們不做傻瓜、不正面反攻,反而深入險地特地將他們一網打盡。我佩服的是整個計劃都進行得和實際狀況吻合,你們連時間都預設得如此準確,默契又那麼好,就算是最佳拍檔也不為過。」對於這一點,柳原澤真是從頭佩服到腳的。真不曉得這兩個天才是怎麼培育出默契來的?

  「真的!咱們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我也這麼認為。」裴秋湖真是一點兒也不懂得「謙虛」二字。「是不是?銀夜。」

  陽光般的笑容無一絲雜質地投向神谷銀夜陰鬱平板的臉龐。

  「嗯。」有再大的氣、再強的怒意都被那個笑容給驅逐。看著裴秋湖的笑臉,神谷銀夜心底填滿了愛意與難以言出的愁思。

  也有點分寸吧!柳原澤提醒自己記得別淪為他們捉弄的對象,再度提出疑問:

  「只是我不明白的是,銀夜這次為什麼會這麼意外地放過那些人?他根本不是會做這種事的人,更何況是和警察合作,真是讓我百思不解。」這點柳原澤真是想破了頭也找不到答案。

  神谷銀夜不回答,只是眼神眷戀無比地看著裴秋湖,猜想著面帶笑容的他知道他的用心嗎?他做這一切目的都只是為了要留下他。

  裴秋湖卻只是笑得怡然自得,自在地喝他的茶。

  倒是柳原澤旁觀兩人的動作,心裡所想的又是另外一件事。銀夜的用心昭然若揭了,只是,這樣的感情有前途嗎?

  「好了,時候不早了,我也該去看看那一票傷患的情況如何了。」再怎麼遲鈍的人也察覺到此刻的氣氛與他格格不入,柳原澤不再礙人眼,自動自發地離開了。

  柳原澤一走,室內的氣氛便立刻被一種情人間微妙的氣息大幅佔領,那種親親暱暱有別於烈火一般的特殊溫存氣息與午後的暉陽相映、和另一股親切爽朗的氣息相融,是旁人無法攻佔的領域。

  裴秋湖默默地起身至書櫃上拿來一個急救箱到神谷銀夜身旁坐下,伸手便拉來他的右手,上面血跡斑斑,茶杯的碎片還處處可見。

  他一邊清理一邊問道:

  「幹嘛生那麼大的氣?紀江只是一個小女孩,不至於和你有過節,怎麼也值得你如此失控?該不會你是喜歡上這個美麗又調皮的女娃兒了吧?」

  關心十足的話不經過掩飾地由他的口裡說出來,坦白真切得讓神谷銀夜一陣感動,但接著便聽到他最後那一句,一副認定的口吻,還充滿了濃厚的玩笑意味,不用說,此刻裴秋湖低垂的臉上一定掛著可惡的得意笑容。

  「你別胡說!我怎麼可能喜歡她,我對她從來就沒有那種感覺。」神谷銀夜口氣冰冷地說道。

  雖說裴秋湖那硬是認定的一句話十之八九是在開他玩笑,但對神谷銀夜來說這是一種非澄清不可的事情,他打死也不想讓裴秋湖有誤會他的機會。

  裴秋湖聽出了神谷銀夜話中的漠不關心,瞭解了他對柳原紀江只是再普通不過的點頭之交,兩個人恐怕連相近的兄妹之情都還算不上。

  「既然如此,那麼別對一個什麼都不懂的人開炮。能告訴我,你情緒不好的原因嗎?」這一點真是讓裴秋湖迷糊了。他知道柳原兄妹並沒有注意到銀夜剛才的不尋常,但是銀夜那舉動實在有點讓人摸不著頭緒。

  神谷銀夜只是深深淺淺地看著裴秋湖帶笑的臉龐,心裡擴大的拉鋸戰讓他不知如何開口。明知道自己對秋湖的感情早已超過一切,就是沒辦法說出口讓他明白,只能藉行動表達出他的在乎;因為他實在沒把握,當他說出口時,秋湖還會待在他身邊嗎?

  「我的手嚴重嗎?」不管怎麼掙扎,話就是吐不出來。

  神谷銀夜選擇逃開這個問題。

  裴秋湖也體貼地不追問。在急救箱中找了一會後發現繃帶全用光了,只好取下自己束髮用的長髮巾,一邊為神谷銀夜包紮一邊說道:

  「血止住了,殘留的碎片我也挑乾淨了,只要擦上幾天的藥,應該就沒事了。」埋著頭,沒多久時間立刻包紮完成了。投起頭對神谷銀夜頑皮一笑,開始收拾著急救箱。

  然而神谷銀夜實在沒辦法將裴秋湖的若無其事看在眼底,沒有多想地,便從背後抱住了他,緊緊的……臉頰依靠在裴秋湖的肩膀上,長髮和著他的,遲疑了好久才開口問道:「紀江若是個這麼好的女孩子,你會喜歡她嗎?」

  他盡量讓自己的口氣聽起來不那麼不安,而是沉穩的。

  裴秋湖沒有反抗地任由他抱著,語氣好溫柔地說道:

  「你不覺得她是一個好妹妹嗎?男人與女人之間不是只有愛情才能相處呀!」

  也就是說秋湖對紀江一點動心的感情也沒有嘍?那麼能讓他動心的又會是什麼樣的人呢?而且嚴格來講,秋湖的回答並不明確。

  「叛亂的事告一段落了,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

  「當然是擴大絳龍會的版圖,成為日本首屈一指的黑道組織。」

  「超越青龍傳說。」回應他的是一抹肯定的笑容。

  「沒錯,等整頓好內部之後,再來挑選一下第一個開刀的對象,如何?」

  「先讓我把東西放好吧!」將急救箱舉至神谷銀夜的眼前,讓他明白他的無辜。

  而神谷銀夜也跟著露出一股不知所以然的模樣,讓裴秋湖又樂得笑開了懷。

  神谷銀夜只好白了他一眼,將手拿開;裴秋湖旋即站起身往書櫃走去,將急救箱收好。

  神谷銀夜不容他反悔地又補了一句說:「你曾經說過只要我將叛亂的事交由你處理,你就不會打回台灣的主意,這個承諾是不能變質的。」語氣是百分之百的堅定。

  裴秋湖轉過身,朝著神谷銀夜綻出開心的笑容說道:「不管我身在哪裡,我們永遠都是最好的朋友,我絕對不會忘記你的。」

  他很清楚神谷銀夜複雜的一句話裡真正擔心的是什麼;因為一樣重視這個朋友,所以他不會隱瞞自己的心意。

  聽到裴秋湖這樣真誠的話,神谷銀夜真的很感動,那一瞬間鼻頭酸澀得直令他想哭!這樣赤裸裸的心情從小到大不曾打進他堅硬如鋼鐵的心裡,但這一刻他真的覺得自己的心火辣辣的,那是一種滾燙的熱辣感。

  只要秋湖心裡永遠重視他,那……就夠了。

  經過一陣子的低調活動後,絳龍會又開始在黑道中活躍了。

  四月的天空下,神谷銀夜開始大展鴻圖地對關東的各個幫派組織進行情報搜查與分析;對於關東地盤的掠奪企圖已經昭然若揭,手段與行動都非常積極,代表了他稱霸日本黑道的野心。

  在這樣的忙碌之餘,神谷銀夜仍在每天與各個堂主開完會議後就不見了人影。

  有時裴秋湖與會,會議一結束,他們兩人便會一齊失蹤——正確的說法是,神谷銀夜勒令不准任何人打擾地拉著裴秋湖消失。

  然後他們的行影就會不時地出現在絳龍會各個堂口或角落,幾乎每個地方都有他們的足跡;也只有這時候才能看到—向冷酷的絳龍會長臉上露出笑容,有著正常人的情緒,像一個正常的少年一樣和人說說笑笑、鬧得興高采烈。

  這種奇異的景象連續上演半個月,幾乎所有與會的人都能感覺到神谷銀夜的確不同了!往常盤旋在他身上的黑色陰鷙消失了,現在的他雖然依舊冷淡,但也已經平和得讓人感到不可思議了。

  而在裴秋湖三不五時的參與下,絳龍會的聲勢只能用「如日中天」四個字來形容。

  現在,神谷銀夜就算大半時間都用來與裴秋湖廝混不太露面,絳龍會每次的出擊也都能夠以最少的兵力得到最大的收益效果。因此所有人在對兩人的情況習以為常的同時,也不得不以敬佩神谷銀夜的心態佩服著裴秋湖;這位一手讓絳龍會從毀滅邊緣起死回生的奇才,實在讓他們心服口服。

  晴朗的天空湛藍而美麗,—個著白襯衫粉綠長褲的長髮少年穿過走廊向庭院走來。

  從他臉上帶著慣常展現的悠遊笑容與飄搖在陽光下的長髮清新宜人,一點也看不出是個剛與敵人交過手的人。

  正當裴秋湖與神谷銀夜通完電話的瞬間,—道極快速的旋風感襲近他的周圍,看不清形狀的物體直直朝他射來——

  整個演變只在瞬間,裴秋湖頭向右微傾,冷冽的風擦過他的耳下往身後射去,隨後紮著馬尾、穿著武士服的柳原紀江也慢慢出現在他的眼前。

  「能在這裡碰到你,真是驚喜。最近整個絳龍會變得好忙好忙,大家都是一天見不到一次面,忙進忙出的,好像在準備什麼大破壞似的,所有人都是—副神神秘秘的樣子,是不是你們幹了什麼驚天動地比黑道火並還要有趣的事啊?」柳原紀江一臉的好奇,眼裡的問號足夠壓死一個人。

  「你就這麼想知道?」裴秋湖壞壞地看著她問。

  「當然,別人我不敢說,但是找你就一定問對人了,誰都知道你最近成了絳龍會眾所公認的頭號高人了。聽說因為有你和神谷大哥合作無間的配合,讓絳龍會整個活躍了起來,你是個天才哩!」

  「如果你說這番話的時候,眼睛裡有同樣的佩服之意就行了。小姐,你確定你這番話真的是心口如一?」裴秋湖一臉等著看她出糗的笑意。

  原來他發現了?柳原紀江一點也不感到不好意思地說道:

  「那是因為我是個講求眼見為憑的人啊!沒有事實憑證的傳言太沒真實感,我是不會去信的。不過現在看起來,這一個月來的傳聞倒好像真的有那麼一回事。」

  至少眼前的他,一個眼神就能把她的心情斷定得這麼精準,光憑這點,就可證明他真的不是泛泛之輩。

  「難怪神谷大哥會將你視為唯一的生死至交,只有在你面前才能看得到他的另外一面,而且還常常拉著你消失在會議室中。最主要的是你在絳龍會裡根本不代表任何職位,只是很單純地以神谷大哥的朋友自居,卻能夠出席重要會議。我猜,你對絳龍會這一個月以來的對外行動一定有一個很大的貢獻。」

  有關神谷銀夜的反常與裴秋湖的特別,常常是柳原紀江三不五時就會聽到的耳語;平時半信半疑,今日一見,她終於漸漸相信真有其事了。

  「不過我一直是『人上有人』這四個字的信奉者喲。」

  笑得非常自信,抽回插在身後柱子上的銀色羽箭,整個身軀往後一倒,躺在草皮上。

  這句話說得真實感十足,裴秋湖很清楚地看出柳原紀江眼底的膽識。又是一個不容小觀的人物。

  「對了,聽說你是被神谷大哥帶回來的,你想回自己的國家嗎?」

  「原來你不知道嗎?我失去記憶了,連我自己姓什麼我都不知道。」綻開爽朗的笑容,裴秋湖一副天下無難事的模樣。

  「是嗎?不過,你看起來根本不在乎嘛,照樣可以過得逍遙又快樂。」柳原紀江微頓了三秒,才恍悟地說道:

  「因為這裡也有你的朋友是嗎?」

  「乖!聽秋湖大哥哥教你一句世界名言,那就是『四海之內皆朋友』,明白嗎?」他摸摸紀江的頭,得意地看著她的粉臉一下子愣在當場。

  「什麼嘛!你這是什麼回答?」正當紀江要發飆的時候,背後一個聲音傳來。

  「秋湖!」完全獨佔的聲音傳來,既霸氣又冷漠。接著草皮上傳來的沙沙腳步聲,然後一個黑影籠罩在柳原紀江的天空上,眼裡燒著怒火地看著她。

  裴秋湖偏頭朝著神谷銀夜一笑,說道:

  「哈羅!你是來加入我們的嗎?我剛剛正在奉行中國至聖先師的為人師表者,傳道、授業、解惑之行也,你要不要也加入?我可以算你免費。」笑得一臉開懷的傢伙似乎不知道自己就是那導火線的點燃者,還很得意地大扯其扯。

  神谷銀夜身上所散發出來強烈拒絕他人靠近的意味和那股足以將人凍成冰棒的敵意,連柳原紀江看了,心中也冒起寒意了,覺得自己就好像要被抓住凌遲一樣。怎麼這傢伙還能笑得這麼開心呢?

  神谷銀夜明白秋湖只是和紀江在這裡閒聊而已。

  他在旁觀看已久,秋湖那麼精明既沒出聲就代表什麼都沒有,而且他此刻眼中的清澈依然,那個笑容中只有如同兄妹的親情,神谷銀夜清楚地知道這只是他自己的獨佔欲在作祟罷了,但……現在要他克制對紀江的敵意他就是辦不到。

  「該走了!所有的人馬都已經回來了,有幾件重大的事我們必須討論才行。」神谷銀夜不由分說地拉起裴秋湖,寒硬地對柳原紀江說道:「沒事不要老蹺課在這裡摸混,你沒有自己的事情要辦了嗎?」

  態度已經很明顯了,要柳原紀江少接近他的秋湖;在這等極端不安的情況下,他不允許任何人有搶走秋湖的可能性。

  如果眼神能殺人,柳原紀江大概見不到下一秒的太陽了。

  真恐怖,神谷大哥的殺氣也表現得太過火了吧?

  她壓根就沒有對秋湖動情的可能呀!她喜歡秋湖的親切、也欣賞他的精明眼光,但是從來也沒有過要和他在一起的念頭呀,莫名其妙地被人當成情敵,她還真是無辜咧!

  兩人相偕離開,裴秋湖可是一點也不給神谷銀夜留面子地開口:

  「別老是把人家當成和你有深仇大恨的敵人,當心把她給弄哭了,看你上哪兒找一個妹妹賠給柳原大醫師。」話意一聽就知道是誇張。

  這小子就是沒個正經!

  「你心疼她?」不由自主地問出口,縱使明知不是,還是抵擋不了醋意的發酵。「如果是,那就不必了,紀江從以前開始就是個專捅樓子讓柳原澤收拾的人,你想表現當哥哥的氣概心疼她,恐怕沒有那個機會。」意思就是沒事少管那個女娃。

  「那不就是咱們的同黨了嗎?專門製造餘興節目給其他人有表現服務態度的機會,而且功力還不同凡響,嗯,有前途!」誰知裴秋湖是胡扯瞎蓋的高手,專門扭曲神谷銀夜的話意。

  「秋湖!」神谷銀夜服了他臨危不亂的閒扯淡,氣得想揍他卻又下不了手,只好藉助口頭功力。

  「別那麼大聲,你明知道河東獅吼最沒我的緣,別亂扯嗓子。還說呢?虧那些幹部們最近才跟我說你不一樣了,變得會笑了,臉上也有和煦的表情了,跟以前簡直判若兩人,看起來他們好喜歡你的笑容哪。」眼眸一閃一閃的,促狹的光彩盡現。

  被裴秋湖這樣出乎意外的讚美,對神谷銀夜來說還更是嚇了一跳,道:

  「我笑不笑干他們什麼事?什麼時候輪到他們品頭論足地淨做一些無聊的事?」

  「可是我覺得你笑起來真的很好看,有一種小孩的純真,特別不一樣呢!」這句話倒是真的,沒有玩笑、打鬧的意思,只有發自心底的認真。裴秋湖特別覺得能在神谷銀夜的笑容裡看到溫暖感人的動人感情,那是一種不知名的奇特感情與感覺。

  他的一句話比任何甜言蜜語都還要管用,神谷銀夜霎時嘴角帶笑,心跳一百地問道:「你真的這麼認為?」

  「當然。」裴秋湖給他真誠的一笑,回答他。「好了,有什麼重大事件可以說了吧?」言歸正傳,裴秋湖也想和神谷銀夜談一談他剛剛發現到的事。

  「今天我意外得到了一個教人感興趣的消息,有人想暗殺我們兩個,委託對像最有可能的是地下暗殺組織,可能性的指使者應該是叛黨的餘孽,也有可能是關東組織的反擊。」

  「真田浩一?或者關東黑道之首銀獵會?」裴秋湖不愧是裴秋湖,一下子便想到最有可能的指使者。「最有可能的地下暗殺組織,除了最近一年在東歐新興起的恐怖暗殺集團之外,沒有其它的了,哇!來勢洶洶耶!」

  「如果沒有意外,三十天之內對方就會採取行動。」

  其實神谷銀夜想談的不只這項重大事件。對他來說目前他和秋湖之間混沌不明的情勢,還有柳原紀江的存在對他所帶來的強大威脅性都是他所著急的,他信任秋湖,但是擔心男女之間特有的吸引力……只是和秋湖的生命安全比起來,這些他都只能暫時按下而已。

  「恐怕除了那個暗殺集團之外,我們還要注意一件事。最近在軍事研究界裡發展出一種可以植入人腦裡控制思想並傳送指令的晶片,一旦被植入者的腦波感應到完成了某件事,那個晶片便會在數秒內自動摧毀,換句話說,被植人者一旦完成指令,將會沒命。這是一種非常恐怖的手段,這種晶片日前被高手盜走,有人想把我們當成白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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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1 11:59:23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你發現了對不對?在『某個人』的身上有這種東西?」這就是他剛剛眼神不同的原因。

  裴秋湖的腦筋快速運轉幾秒之後笑道:「千萬不要露出不尋常的跡象,我也只是猜測而已。」繼而又陷入沉思的狀態,復又說道:「我會利用時間好好地查一查,你千萬不要輕舉妄動。」他一臉無所謂的笑對著神谷銀夜,口氣不容反對。

  別人他不敢說,但……

  「你想保護那個人?」是秋湖就一定可能,因為那個人不是絕對的兇手。

  「你不能否認那個人其實也是受害者。」裴秋湖只是笑著提醒他這一點,但口氣卻已經相當清楚了。「還是你寧願放掉幕後主謀而遷怒無辜的代罪羔羊?」

  是李代桃僵嗎?原本就已經覺得事有蹊蹺的神谷銀夜此刻豁然明白,那個幕後者想藉此擺脫一切追蹤。

  他以為找個替死鬼就能一了百了?沒那麼簡單,秋湖不可能讓那個人的生命受到威脅。而他也不會輕易就受人愚弄!

  「嗯。我明白。」

  經由神谷銀夜安排的射箭比賽,盛況空前!幾乎所有沒事的人都擠到靶場來了,為的是爭相一睹柳原紀江和裴秋湖的對峙好戲。

  兩人以三戰兩勝定下「生死不論」的賭約。當然「生死不論」這四個字,是裴秋湖硬要人家加上去的;他的固執與頑皮著實讓神谷銀夜心裡好生氣悶。

  整個過程在一片興致高昂的氣氛下由開始到結束,始終同燈同分的結果換來的是現場—片掌聲如雷、喊聲震天的歡呼聲,以及柳原紀江對裴秋湖產生高度興趣,甚至興奮異常的讚賞與佩服,當下毫無男女之分地黏著裴秋湖不放。

  此舉引來了一旁一雙陰寒又可怕的吃人眼神盯她不放;還有空氣中柳原澤叫她名字的聲音。

  就這樣,頗瞭解柳原澤心情的裴秋湖被拉走。在步出道場的那一剎那,眼神與眼神交會,極細微的動作,沒有人能察覺到;而神谷銀夜暫時按下了心中高漲的怒意。

  兩人走到較少人走動的一處草地之後,柳原澤終於放開裴秋湖的手,面對面與他正視著說道:

  「你是個聰明人,我也就直說了,對於銀夜,你究竟抱持著什麼樣的態度?」

  裴秋湖面不改色,依舊是一臉無至上礙的輕鬆笑容,說道:

  「柳原大醫師真是貴人多忘事,我和銀夜的關係你應該是最清楚的才對,還用問嗎?大家都是一條心的兄弟不是嗎?難道柳原醫師對銀夜還別有企圖?」

  他又在顛倒是非、以假亂真了!總是這樣,就算是天災地變臨身,柳原澤也毫不懷疑這傢伙也一定是這種真真假假、超愛捉弄人的姿態,你想聽的他一定不會乖乖地說出來,總是撲朔迷離地搞得一旁的人神經衰弱,他才優哉游哉地說出重點。所以除非你耐性奇佳能磨到他願意鬆口,否則別想要逼他說真話。可是世界上有這種人嗎?柳原澤很懷疑。

  只是事情已經到了緊要關頭,柳原澤絕不允許他再矇混下去。

  「別有企圖的不是我,是銀夜,是他對你有企圖!我怕這麼下去會沒完沒了,我只是想要你—句話而已,對你來說並不難不是嗎?」

  「好吧,你問吧。」裴秋湖—副乖巧合作的樣子等著柳原澤發問。

  他這樣子反而讓柳原澤心生警覺,這小子什麼時候這麼安分過了?雖然看他那一臉純真無辜的樣子,讓人很難不去相信他是真的有問必答,但他的心思實在太難捉摸,柳原澤擔心問到最後,結果什麼也沒有。

  沒辦法,只有賭一賭了。

  「事關紀江的生命安全,你不能怪我侵犯隱私權或囉嗦。你應該也知道吧?銀夜對你的感情已經不再單純的友誼所能解釋的了。不,也許該說你什麼都看得一清二楚,你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已經是無可磨滅、無人能取代的了,只是你一直沒有點明而已,對不對?」

  沒有讓裴秋湖回答的時間,柳原澤又接續說道:

  「銀夜的過去我相信你也心中有數,他雖然不是個純正的黑道份子,但他在黑道中出生、長大,所接觸的自然是人性中所有最負面的一切行為與手段。黑道中的鬥爭、猜忌、殺戮,一切一切為求生存不擇手段的畫面,不斷地在他的生命中上演。

  「打從他懂事起,他的生命裡就沒有感情這種東西,巖崎澈教給他的全是如何將他人踩在腳下而往上攀升的哲學。童年的一切記憶是塑造一個人成長人格的基礎,就算你日後再明白這種道理,無力改變就是事實,更何況五歲那年銀夜還親眼目睹了全家慘死在他面前的情況……

  「小小的心靈上劃下那麼深長的一道傷口,需要回復的時間是很久的,只是巖崎澈沒有給他這個機會。認賊作父不足以給他任何打擊,才十二歲的年紀,這種事卻已經對他起不了任何作用,然而只要一想到自己家人的性命全被那個自以為是的男人一手剝奪走,要銀夜不作反擊是絕對不可能的事。」

  「巖崎澈教給他殘酷、霸道、陰狠種種的認知與事實,卻忽略了銀夜的智慧與深不見底的心性;銀夜打算用自己打下的基業、自己的手段完成自己報仇的心願,只要是和巖崎澈有關的事,他統統會棄之不顧。銀夜就是這樣一個極端又高傲的人,因為不懂情、所以沒有情,我遇到他的時候就知道除非奇跡出現,否則這種情況永遠也不可能改變,因為銀夜已經不再有心……可是你卻出現了,以一種理所當然又毫不猶豫的姿態接近銀夜。從來沒有一個人敢任意靠近他身邊,我不知道你是怎麼辦到的,但有一點我卻很清楚,你的出現徹徹底底地打翻了銀夜心目中的所有認定,等於是重新將他腦中對於感情的定義洗牌了一樣。」

  「僅僅一瞬間,你便強勢進入了銀夜的心。這樣的改變是很極端的,你讓銀夜無法不重視你、無法不喜歡你,找不到任何一個理由將你排除在他的心之外,對你,他付出太多、陷得太深,在不知不覺的情況下陷入兒近無法自拔的地步。銀夜的積極與無所不用其極你不是不知道,一旦讓他認定了,他就不可能放你走,那麼你呢?」

  「擺到現實社會中來看,這段感情是太驚世駭俗了,但是不管外人的看法怎樣,都不足以影響什麼,情感的本身並沒有罪,重要的是當事人心裡怎麼想。也許我是太多嘴了,但是你對銀夜到底是什麼樣的心情,我想你也該好好想一想了。」

  能牽動主宰銀夜所有心情的人,面對那樣一份不能衡量的感情,聰明如他究竟會做出什麼樣的決定?然而為了紀江好,柳原澤只能私心地祈禱這段感情能有好結果。

  望著他,柳原澤希望能從他口裡聽見什麼話。沒想到他還是一臉溫和平靜地對著他說:「聽說今天的天氣很熱,我們去前廳喝杯涼的,順便等銀夜吧。一直待在這大太陽底下不用多久就會被烤乾了,我很體貼對吧?不用拿這麼意想不到的表情看我,你的感謝之意我已經

  接收到了,我們走吧!」裴秋湖自在寫意地搭著柳原澤的肩膀,不容分說地拉著他向大廳走去。

  「喂!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柳原澤萬萬沒想到他一點反應都沒有,他想唬弄他也要有點分寸。

  「真是看不出來柳原大醫師對紀江妹妹居然這麼關心,真的不愧是紀江妹妹的好大哥喲!」裴秋湖眨著雙眼對他說道,眼底儘是促狹。

  搞得柳原澤一下子說不出話來,向來嚴謹的他哪禁得起裴秋湖這樣子的逗弄,想扳起臉孔教訓他又提不起氣來,不一會兒兩人已經走進大廳,而神谷銀夜也早就坐在大廳裡等著他們大駕光臨了。

  深夜時分,一片萬籟俱寂之際,兩個輕輕淺淺的對話傳了出來。

  「你真的確定了她完全是受害者?」

  神谷銀夜躺在床的另一邊問著身旁的裴秋湖。

  自出遊回來以後,他們兩個就一直這樣同床共枕著。向來冷漠難以親近的心一旦被打破就很難恢復,更何況已經習慣了有裴秋湖在身旁的神谷銀夜根本離不開他;而裴秋糊也很自動自發地跟他擠在一張雙人床上,彼此之間都沒有說些什麼,一切看上去就好像是很自然而然的發展一樣。

  「更正。是我從來就沒想過她會殺我們。我相信,不管是受人威脅還是被人利用,任何一種

  的情況下,紀江都不會對我們存有這種心態,她完全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人用晶片控制住了;依我猜測,昨天她對我射那一箭很可能是前奏,只是她本身並不知道。」裴秋湖公開了他今天所觀察到的結果。

  正確的說法是,他以自己為餌想親自試驗一下那個殺人晶片到底是個什麼樣的東西,結果,他注意到平常的紀江和普通人並沒有什麼兩樣,只有在兩人對峙時她的眼底曾閃過了兩種截然不同的眼神,一種是單純的挑戰興味;一種是暗藏殺氣的光芒。由此可見,那個殺人晶片會在潛意識的狀態下控制人的腦波,誘使人不自覺地去做某一件事,而那個行為卻和當事人完全沒有關係,真是好恐怖的一項設計發明。

  「也就是說紀江根本不知道她為什麼會攻擊你,而你就這麼相信她,甚至不惜以己身為餌去誘發她對你的殺機?你真是太大膽了,我早知道你想做的沒有你昨天說得那麼簡單。」

  不是神谷銀夜太過自以為是,相反地,他絕對相信裴秋湖的能力。但是相信是一回事,要他當做什麼事也沒有地任由事情發生,他卻辦不到。

  我相信他,所以一定沒有事。會這麼說而一點也不擔心的話,那根本就不是愛了,親涉險境的可是他心裡最重要的人啊!說不擔心,只是在自欺欺人而已,神谷銀夜無法不在一旁守護著他,所以便取消早上的計劃,盡量不打擾秋湖地跟在一旁。

  「為什麼我不可以相信她?一個人不管再怎麼掩飾,眼神絕對騙不了人,端看你是否有心瞭解,和有沒有那個敏銳的感覺。更何況紀江只是一個小女孩,她的反應騙不了我,是真是假我一看就知道。」

  「如果可以,我真不喜歡聽到你這麼說。」神谷銀夜喃喃咕噥著。秋湖的話裡對紀江有著濃濃的疼愛氣息,讓他的心裡很不是滋味,胃酸都快從喉嚨裡跑出來了。

  他的抱怨很清楚地聽在裴秋湖的耳裡。早上和柳原澤的對話此刻還很清晰地浮在他的腦海裡,他的心有點亂……

  其實這些裴秋湖都知道,早在兩人第一次見面時,他就在神谷銀夜眼中看到難以磨滅的恨慟與極端,還有深沉的孤獨。獨自一人與環境拚鬥、對抗惡勢力,那份孤寂在神谷銀夜的心中是好厚的一面牆;爾後他的反應、他冷眼旁觀櫻華社的態度,更證實了他心中的想法。

  而他對銀夜的感情,老實說若要認真研究起來,他也迷糊了,不過可以確定的是,絕不是同情或一時興起。

  銀夜是個頂天立地的堂堂男子,他有他的能力和不畏一切阻難的硬骨,不用他多事地付出什麼同情;更何況自己的事自己負責是一個人最基本的生存態度,從來他可沒想到要付出同情這種可悲的態度。

  在情況演變到今天以前,他從來就只單純地抱持著真心真意與銀夜做一對共患難的好朋友,好像本來就該是這樣子,裴秋湖的心意從頭至尾都沒有變過,銀夜在他心中一直是一個很重要、很重要的好朋友,為此,他一直就以一顆無偽的心和銀夜在一起。可是這份珍貴友誼的心情,在今天柳原澤的一句問話之下他竟無法回答了,他說不出「銀夜是他最要好的朋友」這句話,而且是無法對自己說……

  難道在他心中,銀夜的地位並不僅「只是朋友」這種感情嗎?還有另一種更深刻的東西存在嗎?裴秋湖看不明自己此刻心中的意念,有始以來他第一次陷入了茫然。

  靜謐的時間停止,輕輕的一句話又從身邊傳來:

  「今天早上,我聽到你和柳原的對話了。」淡淡地將一顆原子彈丟下,神谷銀夜此刻心情的起伏轉變與裴秋湖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

  對秋湖的愛意一日一日加深的情況下,神谷銀夜愈來愈按捺不住的是那份熊燃燒的情火;他很想將他們之間暖味不明的氣氛化暗為明,又怕一旦說出口了,會讓秋湖離他遠去……

  害怕秋湖離他遠去的恐懼和與日俱增的情感兩相衝突之下,這段日子以來神谷銀夜的心備受煎熬,每每都讓他激盪得不知如何是好。不巧今天又聽見秋糊和柳原澤的一番對話,強烈地在他心中翻攪。迫切想知道秋湖心中想法的心情讓神谷銀夜不經考慮地便丟出這一句。

  他提心吊膽的心跳已經直逼兩百,雙眼不由自主地往身邊的人兒看去,這一看卻讓他愣在當場!

  裴秋湖不知何時已經閉上雙眼夢周公去了,別說回答他了,搞不好有沒有聽到他的話都還是一個未知數哩!

  看他這樣,神谷銀夜一句問話梗在喉嚨就再也吐不出來了,緊張又放鬆的矛盾情緒讓他在心中暗暗懊惱。

  為什麼那一句最重要的話始終問不出來?

  靜靜看著他的睡顏,在月光的拂照之下顯得平靜而安詳,就好像不知人間愁苦的嬰兒一般沉沉地睡著,讓人不禁為他恬靜清逸的睡顏著迷。

  「秋湖?」

  這樣近距離而毫無顧忌地看著他對神谷銀夜來說是一項極大的誘惑,難得的一次他比他晚睡,神谷銀夜的心中竟興起了犯罪的念頭。他想嘗嘗他薄嫩誘人的嘴唇是什麼樣的滋味;他想……

  難以抑制的,神谷銀夜緩緩低下頭,眼看就要達成他一親芳澤的願望了,裴秋湖卻在這個時候發出一聲輕微的夢囈,狀若無心地翻過身去,讓神谷銀夜深情的一吻只得硬生生地轉移陣地,落在他那柔美細緻的臉頰上。

  然而這樣的偷嘗已讓神谷銀夜心癢難耐,眼看心中那一面搖搖欲墜的堤防就要崩潰,神谷銀夜不想驚動了他的睡眠,萬般無奈也只能勉為其難地克制自己的蠢動,落了個無眠的夜晚,滿懷心事卻也愈沉愈重了。

  接下來的日子除了柳原澤這個專屬醫師外,沒有人發現到他們的會長變了。

  與裴秋湖之間的相處方式雖然和以往一樣,可是氣氛和感覺卻有著細微的變化,銀夜總是沉沉悶悶、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有時候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一雙眼睛三不五時就瞟到秋湖的身上,深沉複雜得……教柳原澤不禁懷疑他們兩個是否攤牌了?就算不是,只怕也相去不遠了。

  然而摸不透的還是裴秋湖的心思。他看起來還是那麼地爽朗親切,一樣和眾人打成一片,不管從哪一個角度都找不出破綻,讓柳原澤實在狐疑,秋湖他……還是不能接受銀夜嗎?

  然而面對絳龍會一步步地將勢力往關東地區推進之時,暗殺的陰影一直籠罩在裴秋湖與神谷銀夜之中,為此,兩人除了指揮對關東組織的作戰政策之外,還必須分心深入瞭解東歐暗殺集團這次的行事方針,仔細地加以研討分析,另外為了兼顧柳原紀江的安全,裴秋湖更將所有的心思花在破解暗殺晶片的工作上。

  連續三天下來,兩個人不分日夜地工作著,加上彼此一直擱在心中的感情問題,雙面轟炸之下,已稍稍看得出兩人的倦態。

  這天晚上,兩人再度披掛上陣,面對的是關東兩大核心組織的挑戰。一南一北的戰局,相差不過數里,在裴秋湖運籌帷帽的安排下,與擁有雄厚實力為後盾的兩大核心組織對拼起來,一時之間頗佔上風,兩人合作無間地將敵人分別引入混戰與陷阱的局面中。

  以戰為主的神谷銀夜秉持以往的原則,將己方的戰鬥力一直直線提升,務求速戰速決;而以計謀取勝的裴秋湖則以陷阱為主、暗攻為輔將對手挑起,兩人明為兵分兩地,實則神谷銀夜的兵力乃是裴秋湖最大的後盾,兩人預計引出東歐的殺手之後便來個甕中捉鱉,一舉成擒,打個漂亮的勝仗!

  然而一顆不定時炸彈,終究還是引爆了——

  「沒事吧?」擔任裴秋湖貼身保鏢的風影立在背後問道。從那次出遊之後,他便一直像影子般的支援著裴秋湖,這是他的任務。

  「我還應付得來。你自己小心一點,這次的殺手不像我們以前應付的那些三腳貓,非常難對付,奉勸你最好不要分心。」裴秋湖手指的縫隙各貼著三把薄如蟬翼的銀刀,依舊含笑說道。

  兩人纏戰身手特高的東歐殺手已經有一段時間,以二對六,雖然還應付得來,但兩人的額上亦是汗雨點點,可見情形尚未在控制之中。

  而外圍戰圈的神谷銀夜掛念著核心中的裴秋湖,動起手腳來更是絲毫不留情;虹影與機關天才瑤影也憑藉著高超的忍術身手,一路與神谷銀夜過關斬將。

  眼看就要接近裴秋湖兩人,這時不諳格鬥技巧的裴秋湖身上已然掛綵,雖是小小的傷卻也足夠點燃神谷銀夜心中的怒火!

  他迅速地貼近裴秋湖的身邊,流影三人組默契極佳地包圍住兩人,與六名殺手展開廝殺,一下子情況陷入失控的局面,東歐殺手身手高深莫測,連流影三人組也初逢敵手地三對三一時之間仍分不出勝負;剩下的另外三名殺手見機不可失,卯足全力猛攻神谷銀夜與裴秋湖,縱使豁出實力有如天神降助、縱使暗器神射無人能敵,也已雙雙掛綵。

  身後的喘息有愈見急促的趨勢,神谷銀夜心知肚明裴秋湖的傷癒來愈重了,更是不顧三七二十一地拼了命與對手交鋒,心急如焚地急欲結束這場戰鬥。

  「別急,銀夜,你一急,方寸就亂,對方會趁機要你的命的!我還撐得住,你別讓他們反敗為勝了。」裴秋湖豈會不知道神谷銀夜心裡在想什麼,小聲在他耳邊提醒他。

  所有的陷阱已經用光,被困在其中的神谷銀夜失了地利與天時,原本就是精簡原則作戰的人和也岌岌可危,神谷銀夜只恨不能分身有術好保護裴秋湖。

  不過秋湖的聲音倒提醒了他,他們還準備了一條後路,神谷銀夜扶著裴秋湖小聲回答道:「秋湖,撐著點,我讓風影他們不露破綻地掩護我們,一路退到支援點。

  再過三分鐘,銀龍堂的支援部隊就來了,到時候你身上有多少傷,我就要那兩大組織加倍償還!」

  神谷銀夜像發誓般的說完這段話。千萬不要懷疑他這段話的真實性,因為裴秋湖受傷的事實已經讓他的自制力瀕臨臨界點,如果不是裴秋湖仍在他身邊,相信他會二話不說釋出全身的蠻力與那些殺手同歸於盡,但是現在一切以保護裴秋湖為重點。

  於是,在絕佳的默契之下,流影三人組平安保得神谷銀夜兩人退至他們一早就設定好的撤退地點,前線佈滿了跳彈地雷,只要敵人想越雷池一步就要有粉身碎骨的心理準備;當然,這裡也是他們最後的選擇。而識相的六個東歐特級殺手並沒有前進,神谷銀夜一行人爭取到了幾分鐘的休息時間。

  輕輕地將全身是傷的裴秋湖放在鋪了衣服的地面上,神谷銀夜將他額前的亂髮輕拂至一旁說道:

  「秋湖,你怎麼樣了?還支撐得住嗎?你身上的傷嚴不嚴重?隨便什麼動作都可以,給我一個答示好不好?」激烈的鬥爭下來,五個人雖然都掛綵,但裴秋湖傷得特別嚴重,從他微弱而急促的喘息聲便可聽出。

  偏偏又不能點燈察看他的傷勢,神谷銀夜一顆心都快疼死了。面對一個不小心秋湖就會永遠離開他的夢魘,正像一隻無形的魔手緊緊扯住他的五臟六腑一樣。

  「放心吧,就算我再怎麼不濟,就這些外傷我有自信還死不了……」

  「別說……別說那個字。」一隻手掌快速地搗住裴秋湖的嘴唇,已經繃得死緊的神經實在承受不起那個不祥的威脅。

  裴秋湖輕輕一笑,不忍讓他更擔心地閉上了嘴,慢慢地往他懷裡靠去……

  感受到他的動作,神谷銀夜像在對待一件他此生最為重要的瑰寶一樣,極其小心地將秋湖擁在懷裡。擁著他,好像這樣他就不會飛走;抱著他,相信這樣他就不會離開……

  至此,神谷銀夜心底的恐慌完全暴露了出來。就算是在黑暗中,任誰都可以感受得到他心底強烈的痛楚與不捨;柳原澤說得沒錯,他真的是陷得太深了。

  不妙!危險的氣息正在接近他們,流影三人組專注注意著危險來源;神谷銀夜盡量不驚動裴秋湖地移動整個身軀擋在他身前。他知道離他不遠處的一個地方,一個捕獵般的氣息正逼近他,如果在這時候有任何動靜,裴秋湖絕對察覺得到,他絕不讓忍者襲擊事件再度重演!

  黑暗中,雙眼一瞬也不瞬地看著秋湖,神谷銀夜打橫了心,不管衝著他來的是什麼樣的危險,他都決定要承接下來,不再讓秋湖受任何一丁點傷。

  危險的安靜空間中,破空襲來的是一枝帶著絕對殺傷力的取命銀箭,直逼神谷銀夜的心口,細微的呼嘯聲,清冷閃耀的銀光,在在引起了裴秋湖的注意;就在那短短幾秒的時間裡,裴秋湖使出全身力量冷不防地將身前的神谷銀夜壓倒!

  驟然而來的情勢讓神谷銀夜瞪大眼睛,正要翻身之際,裴秋湖已替他承受了那致命一箭,身軀直直地倒在他身上,在他耳邊低語:

  「別動,銀夜。」

  該死!他怎麼可能不動?神谷銀夜一心只想保護裴秋湖,然而緊接而來的銀箭迫在眼前,連讓神谷銀夜翻身的機會都沒有,前後兩發間隔不到五秒的時間,在裴秋湖死命抱住神谷銀夜不放的情況下,分別射中了裴秋湖的雙肩,霎時血流如注,裴秋湖也失去意識地全身軟倒,頭部撞上一旁的石塊。

  空白的剎那間,神谷銀夜的天地全部被撕裂,腦子裡什麼東西也沒有,眼神呈現混亂與空虛!他沒有辦法想像什麼,片片正在碎裂的心也什麼都接受不了,他只是伸著顫抖的手抱起傷重的裴秋湖,哀慟欲絕地喚道:

  「秋湖……秋湖……」

  嘶啞的聲音流洩出來的是無邊的傷心,那痛徹心扉的絕望感清清楚楚地流進流影三人組的心裡,只怕恁是上帝也難以感受得出此刻神谷銀夜心中的痛於萬分之不!他還不要絕望,就算事情已到了盡頭,他也不要就此絕望!

  「秋湖……」神谷銀夜嘶聲喚道。只想要裴秋湖再度回應他,哪怕是一個喘息聲也好。

  「神谷,偷襲者逮到了!」虹影將一名手持弓箭的短髮女子帶到神谷銀夜的面前,那名女子赫然就是柳原紀江。

  只是現在的柳原紀江和平常完全不同,她帶著冰冷空幻的眼神看著眼前的兩個獵物,說道:「去,功虧一簣,居然漏掉了一個。」

  此刻的她彷彿變成子另外一個人。

  在此同時,銀龍堂的支援部隊已經趕到,時間上分秒不差。

  「會長,我們已經將這附近全部包圍起來,現在只等你下命令——咦?秋湖先生他怎麼了?」由銀龍堂主所率領的支援部隊一直只是呈待命現象,沒想到今日還是派上用場了。當然他也看見柳原紀江被一名長髮女子所押住的情況,心中更是大喊不妙。

  神谷銀夜將裴秋湖抱在懷裡站起身說道:

  「綠川,通知所有人馬立刻撤退,我們回絳龍會總堂。風,你和瑤暫時回去休息;虹,你押著柳原紀江,我們走。」神谷銀夜神色嚴峻地走在前頭,一場轟動日本黑道的械鬥就這樣暫時收了場。

  「綠川,你說什麼?再說一遍。」出診在外,接到消息而匆匆趕回來的柳原澤拉住神情不爽的綠川明一,激動地問道。

  「再說幾次都一樣,紀江偷襲秋湖,現在他傷重,人在醫療室裡,如果救不活他,相信紀江也活不成了。」證實柳原紀江所為,綠川明一也不敢相信,然而證據確鑿,綠川明一也難以諒解為什麼一向活潑可愛的紀江會對秋湖和會長痛下殺手。

  「不!不可能!紀江一向最喜歡銀夜和秋湖,她對他們兩個都充滿了敬佩和仰慕,怎麼可能會起殺機?連一個最起碼的動機都沒有,打死我,我都不相信。」突如其來的消息如青天霹靂。根本沒有衝突點的人怎麼會突然下重手?這個玩笑開得太大了。

  「由不得你不相信,見到她的不止我一個人,難道我錯認,其他人也跟著認錯了?沒有用的,柳原,我知道你護妹心切,我也知道你百分之百相信紀江的心情,但是這次的事件鬧得太大了,人證物證都在,現在你只能祈禱秋湖平安無事,那麼紀江就沒事;否則不只紀江要遭殃,恐怕未來的關東黑道也要將掀起一場腥風血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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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1 11:59:39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我不管什麼腥風血雨的,除非紀江明明白白地親口告訴我她殺人的動機與心情,否則不管你有再多的證據都沒用!我不是一徑盲目地相信紀江,而是我真正打從心底就知道紀江絕不會這麼做!她是我的妹子,一個毫無心機的女孩,雖然性子強了點、傲了點,但是絕對是一個善良而普通的好女孩。一個明明確確自己日後要走的是什麼路子的女孩,你想她有可能糊塗到去殺一個跟她毫無關係的人嗎?」柳原澤愈說愈不能自己,移動身子準備離開。

  綠川明一拉住他,問道:「你想幹什麼?」

  「我要去和銀夜說清楚,在沒有確實證據之前,誰都不准動紀江一根寒毛。」

  綠川明一聽嚇到了,使出手勁用力拉住他,不讓他離開。

  「你瘋了?會長現在正在氣頭上,根本不會聽你說的話,你現在去只是送死!」

  整整一天一夜沒現身,誰都知道現在神谷銀夜的心情壞到極點;又不是不要命了現在去找他,要知道馴獸師現在正生死未卜呢!

  「你別拉著我,我絕不會讓紀江就這樣白白送命的。」

  「哦?那麼你能為柳原紀江做什麼呢?」

  一個寒得凍人身骨的聲音仿若從黑暗地獄裡傳來一般,輕輕淡淡地丟下一句詢問,兩個正在拉扯中的男人被這個聲音一切入,雙雙轉回頭看著那個突然出現的男子。

  神谷銀夜長髮有些散亂,衣服也還是前天的那套墨衣勁裝,足見他這消失的一天一夜裡沒有做過任何的梳理措施。然而他的臉卻盡褪瘋狂與戾色,沉靜得讓人再三打量也看不出他心裡究竟在想什麼,就好像帶上了一張平平靜靜的面具一樣;如此這般的不動聲色,反而讓人打從心底裡發寒,因為從沒有人見過神谷銀夜的這號神情。

  綠川明一不禁斂起雙眉不發一語。

  「其實你何必這麼急著替她脫罪?如果她真的沒做,你大可不必在意他人怎麼說,一笑置之不就得了。」

  天哪!這種時候會長居然還掛著一張笑臉,從來沒怕過什麼人的綠川明一開始從心底冒出雞皮疙瘩。那笑容冰冰冷冷的像一把劍啊!

  話雖如此,但柳原澤更明白神谷銀夜不是那種你不說一句話、不在乎的神態就予以注意的人,尤其在握有足以說服所有人的證據的情況底下,若不主動爭取的話,只怕銀夜不會善了。

  急於替妹妹脫罪並不代表他真的擔心紀江有殺人,而是真切的著急。

  「然後讓事情一直延宕在那裡?身為紀江的哥哥,我有權利過問這件事。」

  「好了,我不想聽你第二次的辯解。來人,把柳原紀江帶上來。」拿起手邊的茶,神谷銀夜語氣磅礡地下命令,一派悠然地喝著手中的茶。

  「紀江!」柳原澤不捨地看著憔悴的紀江,心疼得不住對神谷銀夜怒目相向。「放開她,否則我跟你沒完沒了!」

  神谷銀夜淡然一笑。

  「沒完沒了?這句話應該是我說的才對。」神谷銀夜掛著淡然笑意的臉孔看向柳原紀江,說道:「秋湖被你傷成生死未卜的情況,你說你打算怎麼辦?」

  「我沒有殺他!你不能誣蔑我!」莫名其妙地就被人押在車上活像等著接受審判的罪犯一樣,她柳原紀江絕不接受這種超爛的待遇。

  「沒有?」神谷銀夜盯著她,那淡然的臉孔實在和眼中的冰冷劃不上等號。他將兩枝沾滿血跡的銀箭丟到地上。半傾身向前的,說道:「這兩枝銀箭是從秋湖的身體裡拔出來的,那上面沾滿了秋湖的血跡,你敢說沒有?」

  神谷銀夜無法揮去當拔起這兩枝箭時,由秋湖胸口所噴出來的血,和自己的身體那仿若被抽乾一切的感受,這種痛就算柳原紀江死上十次也不夠償還,她居然還不承認。

  陰寒寒的氣息夾雜著恨意和殺氣,全面籠罩住神谷銀夜,源源不絕地從他身體裡散發出來!此刻的他根本不是人,他喪失了人該有的溫熱感,他是個惡魔,是個已經變成撒旦的惡魔!

  會長瘋了……綠川明一恐懼地發現這個事實。

  「不,這不是我做的,我沒有理由殺秋湖大哥,一個理由也沒有!這件事絕對不是我做的。」對紀江來說,神谷銀夜的指控成不成真她無所謂,她真正不能原諒的是來自心底的一個指責。她是兇手?這種違背自己處世態度的行為教她如何面對?

  「人證物證齊全,銀箭上面除了你的指紋之外沒有別人的,好樣的,你敢做不敢當,我就讓你嘗嘗生不如死的滋味。」

  笑容在冷寒的口氣下漸漸褪去。一意孤行尚不足以形容神谷銀夜的瘋狂,也許就如同綠川明一所感受到的,神谷銀夜已經喪失理智了;在這種情況下,誰也救不了柳原紀江,除非……

  瘋狂的殺人恨意從冰封的狀態下一舉爆裂而出,其衝勁力就連高手也無法簡單承受得了,何況神谷銀夜釋出的是他從未用過的忍術之氣。從再平常不過的生活裡修習而來,正因已成習慣,神谷銀夜甚至不去注意他的修習程度究竟如何,如今一經爆發,駭人的窒息感無聲無息地圈住柳原紀江的頸項,冰冷的氣息從她臉上劃過,一道道的傷口迅速呈現在眾人眼前。

  「紀江!」努力要衝上前搭救愛妹的柳原澤被綠川明一使勁地拉住,就連押住柳原紀江的兩名男子也連連退開,足見那股殺氣有多恐怖。

  無形殺氣難以逃脫,柳原紀江的身上已有多處傷痕,嘴角已經流出血跡,然而神谷銀夜並不打算罷手,他正在凌遲柳原紀江。

  「住……手,銀夜……」突然,一聲微弱的細喊從一旁傳了出來。

  嵌刻在心底再熟悉不過的聲音一經切入,殺氣明顯削弱了幾分,處於極度瘋狂狀態下的神谷銀夜愣愣地回神。

  「你答應過我不殺紀江的……」短短一句話,卻是用盡了裴秋湖的全身力氣。

  這一下,不得了,神谷銀夜好像完全清醒了,身上的殺氣全然消失,換上的是一副擔憂的面孔及驟然站起的身子。

  神谷銀夜飛奔至靠在牆壁不斷喘著氣的裴秋湖身邊,扶住他急急忙忙說道:

  「該死的,你怎麼跑出來了?虹明明告訴我你昏迷不醒,不容許任何人打擾你的。」

  不過,看他終於清醒,神谷銀夜心底喜勝於憂。不管怎麼樣,秋湖終於回復意識了,而且難以想像的是竟會出現在這裡,這一點徹底讓神谷銀夜見識到他意志堅強的一面。

  「銀夜,我不准你殺紀江,她是無辜的……」裴秋湖撐著虛弱至極的身體,細如蚊吶地說道,但語氣卻非常堅決。

  包括所有在場的人都因裴秋湖的出現而鬆了一口氣,慶幸風災遠離,撿得餘生,莫不對裴秋湖獻上至深的謝意;柳原澤也已經二話不說地掙脫綠川明一,跑上前扶起已然昏厥的柳原紀江。

  一切以裴秋湖為重,神谷銀夜連一秒的考慮也沒有就點頭答應了他。

  「你放心,在你康復之前我保證不動她一根寒毛。」

  裴秋湖其實已經撐不住了,在神谷銀夜承諾的尾音消失的同時,他也昏倒在他的懷裡了。

  「記住,千萬不能移動他,否則,我不敢保證後果會怎麼樣。」

  他的昏倒讓神谷銀夜突然想起了虹影說過的話,心底一涼,迅速抱起他的身子,朝空氣中一喊:「虹影,出來!」

  然後立即從眾人眼前消失,急速奔往診療室。

  經過一段漫長的等待之後,神谷銀夜被允許進入十坪大的寬敞和室——絳龍會的診療室。

  「怎麼樣?秋湖他還好吧?」

  與一名長髮女郎對視,神谷銀夜目光逼人地直問;長髮女郎自始至終不曾被他的態度動搖過,仍然是幽幽邈邈地說道:

  「我不是警告過你,就算他清醒了也絕對不能移動他的嗎?」嗓音低低沉沉地說著,就像在念一篇無平仄韻腳的文稿一樣。「我已經無能為力了,剩下的就看他的求生意志了。」

  「什麼意思?」神谷銀夜心口一跳。

  「意思就是他能醒過來便罷,如果不能,就永遠都是這樣了。」

  「什麼叫永遠都是這樣?難道秋湖他……」

  「對!就像你所想的,永遠昏迷不醒,變成一個活死人。」

  青天霹靂打得神谷銀夜搖搖欲墜,整個人靠在牆壁,瞬間像沒了力氣的洋娃娃般靜靜地垂靠著。

  「本來若只有頭部的撞傷的話,要救活他輕而易舉,可是他被那兩箭傷得實在太深,一箭射在右胸,傷了大動脈;另外一箭與心臟的距離只有O.三公分的距離,算是險擦而過,再加上大量出血,昏迷不醒已是我最大的能力了,接下來……就看你了,神谷。」

  「我?」神谷銀夜迷茫地看著虹影,連揚名海外的女神醫都沒辦法了,他能起什麼作用?

  「當然是你。」虹影寒冷的眸光一閃,殘酷地盯著神谷銀夜看,一字一字慢慢地說著:「難道你真的想看他從你眼前消失、想讓他離開你?連你的心意都還來不及讓他知道,就這樣讓他離開?什麼努力都不做,而將自己的駭怕推給別人的人是最沒擔當的人,我相信我們三個人眼中的你,並不是這種人。」虹影不只話有雙關,還語帶提醒地對神谷銀夜說著。

  當真是旁觀者清,她指出了這幾個月來一直令神谷銀夜痛苦的感情問題的最根本原因。

  低垂的頭瞬間抬起,原本落寞絕望的眼神霎時燃起了奇異的光芒,火光灼灼地看著眼前的虹影,心中卻有著另一番從未體悟過的想法;他感覺自己好像撥雲見日,看到了清朗的陽光——般,而那份溫熱的光芒驅走了他所有的低潮,帶給了他無窮的希望!

  他知道該怎麼做了!

  「謝謝你,虹影。」

  「我明天早上會再來,再見。」

  時間已經慢慢走向晌午,神谷銀夜將所有窗戶打開,讓陽光照射進來,灑落滿地的光亮;自己則盤腿坐在裴秋湖的身旁,一手緊握住他的手藉以傳達力量給他,打算陪著他度過這最難挨的時光。

  虹影說得對,從頭到尾他只是被自己的駭怕所迷惑而已;他害怕像小時候雙親離開他的惡夢一樣,秋湖也將永遠離開他,而他也將失去唯—的最愛。因為自己的這一份駭怕,所以他不敢表達自己的愛意,深怕再次被失落給攫獲;因為自己的這一份駭怕,讓他緊緊將自己保護住,怕自己終將承受不住秋湖的拒絕……所謂的「不想破壞兩人之間的合諧」、「只要秋湖願

  意永遠當他的朋友就好」,這些都是他為自己的怯懦所找的藉口,因為不敢踏出這一步,所以就將所有的原因都歸咎秋湖的不接受態心度上,說穿了只是他自以為是罷了,因為他從頭到尾並沒有真正問過秋湖的意思不是嗎?難道秋湖真的一旦拒絕他,他就不會再愛他了嗎?

  答案是否定的,那麼他怕什麼呢?不管秋湖的答案怎麼樣,他愛他的心是永不更改的!

  他發誓將用永遠不變的愛一生守護秋湖;不管將來的變化如何,這點決心他是絕對不會放棄的。

  接下來的整整七天,裴秋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昏迷狀態中,生命指數一度相當不樂觀地跡近停止,而後又恢復;雖然微弱、雖然起起落落,但仍看得出來裴秋湖一直努力地在與死神搏鬥,一直在用自己的力量想要掙脫生死邊緣的束縛。不諱言的,他真的是一個生命力相當強韌、求生意志過人的一個人,這種意志可以令任何一個輕易放棄自己的人汗顏。

  七天裡,神谷銀夜足不出戶,將所有事情暫時丟給三堂堂主,日夜守在裴秋湖身邊。

  絳龍會首度由活躍降到了最低調的情況,幾乎全會裡的人都有一個共識,在裴秋湖尚未清醒之前,除了醫師之外,不管是誰都不能擅自進入診療室之內,否則一旦被冠上「驚擾」二字,那後果可就得自行負責了。

  這天入夜後,連續下了兩天兩夜的雨終告停止,一些蟲鳴聲開始斷斷續續地鳴唱起來;經過大雨的洗滌,空氣變得相當清新,隨著涼風陣陣送人鼻間,有一種涼爽甘甜的味道,令人神清氣爽。

  一直保持著淺眠狀態的神谷銀夜慢慢地轉醒,首先感覺到的是握在手裡的另一隻手消失了,整個手心空空蕩蕩的……

  他霍地睜開眼,卻見身邊羽被下應該躺著的身子也不見了!

  那個整整七天以來讓他食不知味、夜不成眠的人兒居然不見了?神谷銀夜的心重重地被撞了一下,一身冷汗立即冒出,雙眼急切地開始在四周搜尋,心裡的恐慌不是驚嚇兩字所能輕鬆解釋的。

  「秋湖……」

  當他抬頭一看時,心臟又重重地落回原地,唯有劇烈的跳動,在短時間之內還是不能恢復正常,因為更令他不敢相信的是眼前躺靠在躺椅上的人竟是那前一刻還陷入昏迷狀態的人!

  這驚喜來得實在太出人意料了,神谷銀夜的情緒立刻由降到谷底一下子回升到原點,然後漸漸地往狂喜飆去。

  「我……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秋湖,你真的醒了嗎?」神谷銀夜輕輕地走到躺椅的後面,蹲下身雙手往前輕輕將裴秋湖整個人環進臂彎裡,難以置信地喃喃自語著。話語中的激動不是他人所能想像,卻明顯得教人不能忽視。

  「銀夜,你一直沒睡對不對?」他太瞭解神谷銀夜的性子,已經有點明白自己在銀夜心目中的地位。輕易便揣測出他的行為,讓裴秋湖有點不捨地問道。

  雖然氣息依然虛弱,但咬字清楚不禁讓神谷銀夜喜從中來,更加確定了他已經清醒的事實。

  「謝天謝地!謝天謝地!」頭與頭相貼,神谷銀夜的聲音有些興奮,更有掩不住的哽咽熱辣,他感覺到自己這幾天的日夜相守終於有了代價,那些不愉快如今皆已離他遠去,為了秋湖能醒來,他可以什麼都不去在意了。

  「我好像睡了很久的樣子。」

  「嗯。久得我幾乎都忘了時間的存在了。」神谷銀夜好似自言自語地說完,神情有絲落寞。

  這幾天以來,他一直以相信秋湖一定會醒來的信心在支撐著自己,不願也不允許心中有任何一絲可怕的念頭;既然已經向秋湖告白,那麼除了他之外,便再也不允許任何人拿走秋湖的命,即使是死神他也不允許!就是這樣的信念,他與秋湖一直在交流,絕對不放棄自己,因

  為他一旦放棄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不談這些,我立刻讓虹影過來幫你看看你的情況,等我。」喪氣與懷想的話不多說,努力讓情況變得更好是現在最重要的事。

  「不要,現在不要。」裴秋湖快一步地抓住神谷銀夜,輕輕搖著頭說:「我想好好地靜一靜,想現在有你陪在我身邊就好。」

  這一刻的寧靜、這一刻的安詳,裴秋湖不想離開。

  「你看,今天的夜色很美吧?果然下過雨的天空與月色還是比較令人留戀的,在涼風中被喚醒,一睜開眼睛便被眼前的夜色所迷,寬廣的天空夜幕高掛,少了黑沉沉的壓迫感,有種吸引人的純黑之美,一輪明月無疑的是黑夜中最美麗的一顆寶石,點點的星芒晶瑩燦爛,這樣靜謐而美好的一刻,我只想好好欣賞,我什麼人都不想見,我現在只希望你能陪在我身邊,其它的事明天再談好嗎?」面對這樣的夜晚,裴秋湖有些任性。

  「你確定真的沒問題?」拎來手邊的毯子將他整個身軀蓋好,神谷銀夜直直看著他問道。

  「你放心吧。」裴秋湖給他一個溫暖的笑容,安定他的心。

  幾經考慮之下,神谷銀夜勉為其難地答應了。

  「有什麼問題你要立刻說,知道嗎?」輕輕移動他的身體,讓他能更舒服地躺在自己的腿上,兩個人一齊欣賞著這難得的夜景。

  仔細想想,其實現在的神谷銀夜也滿幸福的,能夠這樣不受任何打擾地與秋湖共同分享這溫馨的時刻、這寧靜而單純的時光;如果可以,神谷銀夜願意花上一輩子的時間祈求此刻的停留,即使窮其所有也心甘情願。

  「恭喜你,你能完全康復實在是一件很難得的事。」虹影收拾著手邊的東西對裴秋湖說道。

  「能讓你這位高明的女神醫為我診治也實在是我的榮幸!不如讓我請頓飯,咱們促膝長談、交個朋友如何?很值得喲,我是絕對不會讓你失望的,想我博學多才、見多識廣,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博古通今是無一不曉,能和我當朋友,絕對是萬中選一的福氣,很棒的一個提議對吧?」裴秋湖笑臉盈盈地對一臉幽幽邈邈的虹影說道。

  不知道是他天生臉皮厚,還是本來就改不掉的壞習慣,不管遇到誰、什麼情況下,他總能這樣無憂無慮地和人嘻嘻哈哈,一點憂患意識也沒有。

  就連一向對人不理不睬的虹影也不免對他的特殊行徑加以多瞄兩眼,但那仍然無法改變她不愛搭理人的本性。將東西收拾好之後,便對神谷銀夜說道:

  「看他這樣,就算再頑強的病症也對他無可奈何了。任務完成,我先走了。」

  說完便轉身離去,長髮在空中飄揚,留下虛渺的淡淡香味。之後柳原澤敲了兩下門,走了進來。

  裴秋湖將手中的泡茶程序告一段落,看到他就好像看見多年老友一樣似的,燦爛笑顏浮現,熱絡地對柳原澤招呼著:

  「柳原,你來了,真是好久不見了,我好想念你哦!來來來,過來嘗嘗我泡的茶,看看我的泡茶技術如何?讓我們舉杯暢談天下事,共享人世之間的趣味繁華,一起建立更深的觀念與友誼,你看如何?」

  「你……」聒噪的本性不變,還是那一臉天地變色為之不動的笑臉。一個重初癒的人可以笑得這麼開朗嗎?

  「真是的,看見老朋友有必要這麼驚訝嗎?雖然我知道你是非常地想念我,唉!兩個星期沒見到我,你一定很寂寞吧?看不到我這麼可愛的笑容、迷人的臉龐,再加上動聽的嗓音,不用說你的心裡一定是日也想、夜也念,真是不好意思,我的人緣就是這麼好,連我自己都沒辦法控制,所以你今天一定要把我泡的茶全部喝光哦,我可是為了你準備了這一大壺的好茶的說。」裴秋湖笑瞇瞇地展示手邊的成績說道。

  見他如此的悠然自得,柳原澤的心頭不知不覺地輕鬆了許多,原有的沉重壓力慢慢地消失。也對,他本來就是一個特殊的人,他實在不必為他的舉止大驚小怪。

  端起了一杯茶到面前,看著晶瑩塗體中倒映出的自己的臉,柳原澤的臉上浮現了笑容,開口說道:

  「我仍然不得不說這是一項奇跡,認識你們……呃,不!應該說自從你和銀夜在一起後,讓我一而再、再而三地見識到了所謂的奇跡,不禁不感歎人與人之間更摯的感情竟然有這麼大的力量!你們彼此對彼此的重視,真是讓我自歎弗如。」

  「那就把這杯茶干了如何?」裴秋湖拿起桌上的茶對著柳原澤笑道。

  「先等一下,我還有事沒說。」

  「說到這,對了,柳原妹妹怎麼沒來?我知道了,肯定是你這個做哥哥的怠慢她了,否則我都已經生龍活虎了,她怎麼還會待在床上?」多麼簡單的來意啊!裴秋湖不用腳趾頭想也知道。

  柳原澤不管怎麼想像就是想不到迎接他的是這樣的對活。他居然可以若無其事地肆意扭曲他的話意?

  他知道秋湖絕對不會怪罪紀江,但也不用這麼抹黑他吧?

  「少給我亂扣帽子,你應該先問問你身旁那傢伙才對,看看他做了什麼好事!」

  「嗯嗯。」裴秋湖很是慎重地點了點頭。

  「我沒有做什麼好事,我只是就事論事,秋湖,你別聽他胡說。」眼看裴秋湖頻頻稱是的模樣,神谷銀夜急急忙忙地為自己辯解。

  「還說沒有,紀江好歹是一個女孩子,就算她有天大的罪也不應該受到那種待遇,更何況秋湖的傷並不是她的本意,你下這麼重的手,不覺得過分嗎?」

  「嗯嗯。是有點過分沒錯。」裴秋湖一派閒適地享受著手中的茶,好像此事和他沒關係似的聽著兩個人的對話,一點也沒有當事人的自覺。

  「秋湖,你怎麼可以幫著柳原說話?」神谷銀夜怨懟地皺起雙眉,口氣依然不會太無禮。

  「他為什麼不能站在我這一邊?明明理虧的就是你,還想怎樣?」柳原澤也不客氣了,臉色一板就一副想和神谷銀夜大吵一架的架勢。

  「閉上你的臭嘴,柳原!你少在那兒作白日夢了,秋湖是絕對不會幫你的,你再敢搬弄是非的話,小心我不客氣!」神谷銀夜已經掄起拳頭了。

  「來呀!我也早就想扁你一頓了,別以為你是絳龍會的首領我就不敢對你動手,告訴你,紀江所受的怨氣我是非討回來不可!」

  「更是抱歉得很,來就來,誰怕誰呀!」神谷銀夜怒目以視。

  柳原澤也不甘示弱,兩個人誰都不願意認輸,一副絕不退讓的狠樣,好像有千仇萬恨一樣,橫過桌面的目光直直對視,進射出的電光石火幾乎就要將對方射穿一樣,死不罷休。

  唉!真不知道該說這兩個傢伙聰明呢,還是蠢到極點?明明可以和平解決的事偏要吵得像世代結仇一樣;最無聊的就是,真正的作決定者還大搖大擺地坐在一旁喝他的茶,臉上掛著的是幸福滿足的笑容,就像在欣賞一出爆笑的格鬥場面一樣,這兩個笨蛋卻一點也沒有察覺,怎麼這樣矛頭亂指哩?平白讓人家看笑話了。照理說應該兩個人共同逼問身旁那個大閒人才對。笨!笨死了。

  總算笛壺的清脆響音把這兩個笨蛋的魂給拉回來了一點,神谷銀夜瞄到裴秋湖一副看好戲的樣子,什麼措失都不採取不免有絲無趣,悻悻然地收回了眼光坐下身子。

  怒氣使他忘了裴秋湖最討厭別人在他面前大吵特吵,此刻他沒有搖旗吶喊讓他們兩個真的打得你死我活就不錯了,以他對他豐富的瞭解來看,秋湖肯定是為了不讓紀江太自責。想到這點,胃酸又直線上升,這讓神谷銀夜恨恨地在心裡咒罵柳原澤上百遍。

  「有件事還須要紀江的幫忙,如果她痊癒了就讓她回來吧!」

  「老實說,紀江對你的傷存有愧疚之心,雖然那件事根本就與她無關,但箭是她發射的,不管我怎麼說她還是很自責。」

  「既然與她無關,那我就不認為她有愧疚的需要。」

  「你真的不怪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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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1 11:59:53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我們中國人有一句話清者自清、濁者自濁,話意你不會不懂,所以我想紀江應該也明白,所以這件事就讓它到此為止,不要再提了。」

  也就是說再想下去就是對自己的不相信、不認同了。只要真的是清白者,堅持自己的立場就絕對沒有因為只有自己才能守護自己,柳原澤一點就明白了。

  「我明白了,你的話我會轉告給紀江知道的,謝謝你這麼相信她,我會盡快讓紀江回來協助你調查,希望你們能早點將事情查個水落石出,讓真相有大白的一天。」

  此刻柳原澤衷心相信裴秋湖一定會讓事情有一個圓滿的結局,他等待捉到幕後黑手的那一天,絕對不讓紀江平白受苦。

  「那也就是說你會好好犒賞我的辛勞嘍?我的要求不多,只要一趟京都飛台灣旅遊的全部費用,別忘了機票哦,太好了,我就先謝謝你了。」不讓柳原澤有反駁的機會,裴秋湖大大敲了他一筆。

  柳原澤這才明白他又上當了,這傢伙——就會趁機敲詐他!不過為什麼是京都飛台灣的旅遊費用呢?他的記憶不是喪失了嗎?怎麼回去?難不成是……

  隨著柳原澤的眼光,神谷銀夜更是千萬分戒備地鎖住安適地喝著茶的裴秋湖。

  幾個月來的融洽相處,都讓他們忽略了一項最重大的事——那就是秋湖的記憶問題。

  從來都沒有思考過是因為潛意識裡希望秋湖永遠不要恢復最好,然而他今天突然地提起,那就代表了一件驚心動魄的事實——他恢復記憶了嗎?什麼時候的事?為什麼一點跡象都沒有?

  曙光初露之時,電腦鍵盤的敲打聲仍然沒有停止的跡象,清脆的聲音聽在早晨的時光裡分外清晰;螢幕上,一封打上收信人名字的電子郵件正經由網路傳送到遙遠的另一方。

  而一直立在身後看著裴秋湖全程進行的神谷銀夜,則是不言不語地任由那封電子郵件送出;他一臉的高深莫測也隨著信件的遞送而愈加深沉。

  帶著笑容轉過身,不意外神谷銀夜早已立在他身後,笑得自然地看著他說:

  「消失將近半年,肯定把修洛他們急壞了,搞不好范浪已經把整個台灣黑道鬧翻天了。」對於死黨之間的感情,裴秋湖有著百分百的自信與責任感,當然他一點也不介意讓神谷銀夜知道。

  「你真的恢復記憶了?」神谷銀夜多不希望他的猜測成真,他臉上的表情充滿了陰鬱和極度不滿。

  「裴秋湖,今年二十二歲,台灣台中人,五歲時因為雙親空難被送進基督教附設的孤兒院,因而結識了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楚效岑、齊修洛、范浪三人,從此焦不離盂、孟不離焦地一起長大;四個人結緣於不打不相識,一同進小學、初中,再一起從高中畢業,然後為了實現我們有志一同的偉大夢想,走進了台灣黑道,嗯……我還記得經過了四年的時光,我們四個人控制了台灣中部的黑道地盤,與北方的九龍府、南方的雪焰會分庭抗禮,很有趣、也很刺激的一段人生經歷,不輸給在這裡的時光哦。」

  以非常溫柔的笑容、和煦的嗓音,緩緩地將自己的人生過程簡單訴說一遍讓神谷銀夜知道、原因無它,除了全新的自我介紹之外,裴秋湖也想毫不隱瞞地把真實的自己讓神谷銀夜知道;只因他也是將他看成了自己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一個人。

  這些神谷銀夜不是不知道,但同時這也是他最恨的一點!他要的不只是朋友間的瞭解,還有情人間的唯一了,他很自私沒錯,但他不想、也無法回頭了。

  「什麼時候恢復的?」他的神情想冷酷、想決絕,但是他辦不到,只能極其複雜地問著。

  「說到這個呀,我就真的得要好好感謝柳原妹妹了!沒有她的那兩箭、沒有當時的頭部碰撞,我也遇不到妙手回春的虹影女神醫,她們兩人真是妙極了!可說是無心插柳,柳成蔭哩!」說到這裡,裴秋湖好高興、好高興。

  又是那個柳原紀江!

  神谷銀夜握緊雙拳,恨恨地說道:「我早該殺了那女娃的,她真是個禍害!」

  他恨她!恨到極點!恨不得咬牙切齒想立刻宰了她。裴秋湖身不動、色不變,淡淡地問道:

  「別這樣,銀夜。紀江並沒有錯,我的記憶能恢復難道不是一件好事嗎?難道你真的一點都不為我高興?我們是同心的不是嗎?更何況我恢復記憶對現況並沒有壞處呀!我依然記得你,依然記得我們共同相處的一切,不是嗎?」

  如此地輕輕鬆鬆,神谷銀夜真想好好地看看他的內心,他對他到底是怎麼樣的想法與心情?

  「那麼你就能保證你不會離開我嗎?你能肯定地告訴我說,你不會回去台灣?你不會丟下我回到台灣,然後一去不返了嗎?這些你能保證嗎?」

  神谷銀夜衝到他面前,神情激動地看著他說道。所有隱藏在心底那種恐懼失去裴秋湖的感情,全都表露無遺。

  是的!他天不怕地不怕,唯一最怕的就是裴秋湖從他的生命中離開。

  裴秋湖只是冷靜、慎重地看著他說道:「你是這麼想我的嗎?」

  「當然不是,可是我——」神谷銀夜倒是二話不說就回答了。

  但是他就是無法控制那種恐懼感的蔓延,他在駭怕……裴秋湖看得很清楚。

  「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我一定不會丟下你,也絕對會回來。但,我也知道這是你現在無法相信的,那麼就讓時間來證明這一切吧!」

  沒有保證、沒有敷衍,是因為知道這些表面的東西絕對沒有用,只會加深神谷銀夜的恐懼,那麼就將一切交給時間吧!有些事必須要神谷銀夜自己體驗才行。

  他的神情太過冷靜、太過鎮定,是神谷銀夜從沒看過的另一面。他清楚地知道裴秋湖說的一字一句都是真話,但是要多久呢?足夠讓他掌握秋湖的全部心思和留下他的真正東西……

  「秋湖,別走,我不許你走。」神谷銀夜任由感情主宰地抱住了他。這一刻的觸摸是真的,他絕不要讓他從他生命中溜走。

  手穿梭在長髮之中,神谷銀夜無預警地湊上他的雙唇,吻上了他……

  在他傾心之餘,裴秋湖的心裡有著明瞭、也混淆著一些意外,恐怕連他自己也沒想到神谷銀夜對他的感情竟然如此之深吧!

  回想他剛才的憤懣之意,若不深又怎會有失控、衝動和獨裁等心思?然而,單憑這些是不可能留住一份感情的。無法經營之餘,反而會加速它的惡化;畢竟一徑的害怕,終究還是比不上袒裎以對和雙方的徹底瞭解。

  然而對於自己並不想推開銀夜,裴秋湖同樣也起了疑惑……

  已經很明顯了,銀夜之於他,除了朋友之誼之外,還有其它更重要的意義;只是那種迷迷濛濛的感覺,他尚待摸索清楚。

  裴秋湖不反抗但也不回應,只是這樣靜靜地讓神谷銀夜吻著;而有那麼一刻,神谷銀夜真想就這樣把他壓在地上乾脆佔有他算了,然而尚存的一絲理智拼了命地阻擋著他。

  秋湖是他深愛的人,無論如何他都不能以最卑劣的方式對待他,他知道秋湖絕對不會原諒他以愛為名的無恥之舉的,所以神谷銀夜心再怎麼痛,也只能點到為止。

  於是,熾熱的雙唇慢慢地離開了,在那一瞬間,神谷銀夜看到了裴秋湖眼中的迷惑;雖然只是一閃而逝,但仍然讓他有莫名的快樂,因為他知道秋湖不是沒感覺的。

  「我現在說的這句話,如果你不想接受,那就賞我一個耳光;但如果你有那麼一點點認同,或者願意考慮的話,那麼請你牢牢地記住——我愛你,愛得心都痛了。」

  以最慎重的心情說完這句話,神谷銀夜等候不到裴秋湖的耳光,終於露出了今早第一個笑容。

  轉而拉住他的手問道:「昨天你和虹影、瑤影研究的結果怎麼樣?有沒有辦法拿出紀江腦部裡的晶片?」

  「虹影說她只有百分之七十的把握,不過紀江非常堅持動手術,而且她也要求參與這次的反攻行動。」真是幸運啊!因為晶片傳達的雙殺命令沒有完成,紀江才幸運地逃過晶片引爆的劫數。

  「我明白了,我會和綠川他們商量把紀江也算進去。」不用說,秋湖一定答應,他向來最注重當事人的權益。

  「那就拜託你了,我們一切按照計劃進行,把絳龍會的威望從他們手中拿回來,事情成功之後,我就可以準備回台灣了。」

  最後那四個字刺進神谷銀夜的心,凍結了他的笑容,他猛地一個勁兒地站起身。

  「我去安排一切了。」不立刻走的話,那份殘存的理智絕對會被感情吞沒。

  不管怎樣,面對秋湖要回到台灣的事實是徹底擰痛了他的心。

  結果,好不容易才過境的超強颶風誤傷事件,所引起的一連串的低氣壓與壓迫得教人喘不過氣來的冷窒感,才剛平息不到一個月,絳龍會總堂的氣壓又開始響起了不尋常的前兆了,而且有愈來愈擴大的趨勢。

  高級幹部們一方面進行著機密的反攻計劃,一方面也精銳地感受到他們親愛的會長神谷先生,臉上的線條與陰冷的作風有愈來愈像吃人魔鬼般的跡象。

  近日來會長大人老是擺出一張陰陽怪氣的臉孔,脾氣與態度也愈來愈暴躁,對外的手段更是只有「凶殘」二字可以形容。好歹是關西最強盛的霸主,可別看人家真的只有對付關東三大核心組織一事可忙而已,其它一些大大小小的事也多如牛毛,如果不幸鬧到會長大人的耳裡的話,心情正處於極端不穩定狀態下的他,「挑掉」二字幾乎已經成了口頭禪;他老大還說一不二,一個星期下來,弄得人心惶惶、緊張兮兮的,幾乎是捧著膽子在過日子,分外地累死人了。

  而唯一還晴空無雲的就屬裴秋湖的四週五十公尺之內了。自從知道他恢復記憶並且即將回台灣的事之後,柳原紀江便一天到晚纏著裴秋湖不放,兩人經常有說有笑地黏在一起,不時可以聽到柳原紀江的笑聲,讓那些局外人好生羨慕。

  看到聽到這些事情,一直觀望著裴秋湖的神谷銀夜再也忍受不了了!臨別之際,理應和秋湖親親愛愛的人居然不是自己,忍著情慾怕傷害到他,卻換來另一波更難受的痛苦。

  他愛秋湖,不在意他是男是女,反正就是愛他;放眼世上,也只有秋湖一人能讓他患得患失心情劇烈起伏到風雲變色的地步。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對他開始重視起來、開始移不開眼光了,只能確切明白的一點就是,只有待在他身邊陪著他一起談笑風生,他才感覺到更正的快樂;只有他的陪伴,他才能忘卻一切煩憂;也只有他,是神谷銀夜絕不允許傷害的!

  他用心在乎他,真的真的不能沒有他,可是如今他卻要離他遠去,難道自己就要漠視心中的感覺而讓他就此離去嗎?不!他絕不這麼做!

  走進只有兩人氣息的房裡,裴秋湖側著身子以手撐靠著頭倚在窗前,不發一語地看著夜空上的晶亮光芒。

  兩人獨處的時光,可以無禁忌地收藏著任何不現於外人眼中的另一面,沉思中的秋湖、熟睡中的他,以及貼近他心的他,都是只能讓他收藏的珍貴面目,他怎麼能夠放他走?

  「秋湖。」神谷銀夜輕輕地喚了聲說道:「這次突擊成功之後,我和你一起回台灣。」

  濃重的酒氣飄散在空中。

  彷彿早在意料中,裴秋湖連回頭也沒有,很乾脆地扔出一句話:「我不答應。」

  「為什麼?」神谷銀夜衝著他問。

  「因為我要絳龍會長長久久,你尤其不能是毀掉它的人。」他轉頭看向他,神情非常地堅定,沒有一絲的商量餘地。

  「我沒有要毀掉它,我只是想和你一起去台灣,然後再一起回來,這樣而已。」

  「在銀夜的心裡,絳龍會遠不如我重要是不是?」他慢慢地走到神谷銀夜面前,定定地看著他問道。

  「是!對我來說不管是任何東西、任何組織都是因你才存在的;如果沒有你,那些東西之於我根本就是虛幻之物、是不值一文的,我一點也不會去在乎,因為有你,才有它們。除了你,我什麼都不要,包括絳龍會、青龍之子的名號,甚至是稱霸日本的遠景,一切的一切我都可以丟掉——我只要你,在這世上我只要你一個人。」

  「所以你打算連自己的心血也付之流水?你忘了絳龍會不只屬於你一個人,你豁出所有來愛我,那是愛的極致沒有錯,但你有沒有想過你如此輕擲自己的生命夢想,在你的所有燃燒殆盡之餘,你拿什麼來陪伴我?你現在這樣有什麼資格說愛我?你要拿什麼來守護我?」

  只是一味地想留下他,而忘了自身存在的重要性,殊不知性命只有一條,只有善加對待自己,才有能力去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他為什麼不換個角度為他珍惜自己呢?

  「你不相信我的能力?難道你還不明白我會為你出生入死嗎?除非我死,否則就算是死神也帶不走你。」他連命都可以給他了,為什麼秋湖還不相信他?還是要離開他?

  他不要他「為」他出生人死,他只要銀夜「與」他共進退,可是銀夜不懂;他不要他一頭熱地衝鋒陷陣,他只要兩人彼此互相扶持而已,他不知道只有好好地保住自己的性命,他們兩個才有未來。

  「為什麼是死亡的代價,而不是求生的意志?難道你的命,除了我之外還能給任何其他不相關的人嗎?」裴秋湖看著他,口氣不好地說道。

  對於私人情感一事,銀夜真是一點也不知道將心比心,他都已經說得這麼明白了,他要再不懂,他也沒轍了。事實上這傢伙有很多事情都不願好好地想個透徹。

  「不是這樣的,秋湖,我--」神谷很夜急急辯解,印象中這是秋湖第一次動怒。

  「你需要好好冷靜冷靜,至於和我回台灣的事,我是絕對不會答應的!你口口聲聲說是為了我,可是卻一步步地將絳龍會逼向破滅,將我定位在導致破滅的罪魁禍首上,這樣的自私,我無法接受!如果你還是執意這麼做的話,我想我們之間的情誼也完了;我不在乎旁人怎麼說;但我介意的是絳龍會竟是因為我們兩人而毀這個事實!記住一句話,絳龍會之於我的意義,絕不僅僅只是一個好友的棲身之地而已。」

  是的,他對夜的感情不一樣。

  經過這幾天的認真思考和用心體會,他知道了神谷銀夜在他心中佔著的是極不尋常的地位,否則他不會在深刻體驗之餘,開始分外地想著他、念著他;往日每一時、每一刻的相處,讓他此刻回想起來,每每覺得分外窩心而不能自己。

  他感覺到自己的心已經漸漸被神谷銀夜扯住,不能沒有他了,那是一種無法言喻的疼痛與充實,他們之間就像風和雲,是永遠交心,不能分開的;彼此有濃厚的友誼為底,更進而衍生出了為彼此付出的無上摯情,那是異常堅固、難以摧毀的東西,有義更有情!但是這情況他不會讓銀夜知道,至少絕不是現在,否則以銀夜的個性,什麼都還沒弄懂,恐怕會連台灣也難以安寧了。

  唉!銀夜是個聰明人,怎麼就是聽不懂他的話呢?

  「秋湖,你——」秋湖眼中的光芒很不尋常,神谷銀夜還是第一次看到他露出帶有濃厚感情的眼神。「絳龍會對你來說真的這麼重要?」他略顯遲疑地問道。

  「是的!絳龍會是你的心血和我的努力所創造出來的,除了你掌理、除非你自認年老體衰想金盆洗手,否則不管是誰接手我都不會認同,所以如果你想放下這個還不健全、外患尚未除盡的絳龍會而跟著我到台灣的話……你考慮清楚,一旦絳龍會毀了,我們之間也就完了。」

  好像從認識到今天,裴秋湖從來沒有口出一句責罵,他向來都是有條理地將所有事情分析讓他知道;或者兩人——起投入其中忙碌,有時玩得不亦樂乎。站定立場、意志堅定的他,所表現出來的就是有股強大的說服力,至於別人聽不聽,好像從來就不在他的考慮範圍內,因為他總有自信自己的觀點會讓對方認同。

  但是除了這些之外,今日的秋湖特別堅持自己的看法,而且絕對不贊成其他的任何想法,這其中難道還隱藏了什麼東西嗎?

  為什麼秋湖寧可和他翻臉也堅持要他留下來?是要他完成他們當初所設計的遠景嗎?那口氣擺明了是將他混成破壞他對絳龍會所投下的心力的人一樣。該死!他們之間究竟還缺了什麼?漏了什麼?而盤踞在心中的那股莫名的蠢動,又是什麼?

  神谷銀夜氣得手往上狠耙一下頭髮,轉身拳頭便重重地擊落在牆壁之上,接連兩下,聲音大得震耳;近來這一連串的問題和煩躁已經把他攪得快抓狂了。

  他這痛苦的模樣看在裴秋湖眼裡,心中尤為不捨。

  銀夜的個性偏激,很多事都淨挑極端的方向想,他是不是該再多提示一下,好讓他早日摸透清楚?

  「銀夜……」裴秋湖走到他身後,輕輕將手搭在神谷銀夜的肩上喚道。

  不料神谷銀夜卻是霍然一個轉身便執住了他的手,此刻蓄在眼神中的是猛烈又狂野的灼熱。

  「再說下去你也不會改變主意的是吧?台灣之行你是走定了?」神谷銀夜看著眼前的他,定定地說道。

  「是的。」不好!銀夜的眼神太決絕,充滿了豁出一切的強烈信念……

  「那好,我們就來看看你走得了,還是走不了!」神谷銀夜陰狠的眼神燒著一把莫名高漲的火,說道。

  在裴秋湖預備反應之時,神谷銀夜同一時刻間伸出腳拐向他的左腳,裴秋湖重心不穩地往後栽倒,神谷銀夜順勢將他壓在自己身下。

  這一刻,他是什麼都顧不了了!

  既然愛他,那就不顧一切地將他留在身邊,神谷銀夜發了狠地在心裡想道,理智盡失。

  「不要這樣,如果你這麼做的話,我們之間就再也沒有未來了。」裴秋湖試著敲醒他的理智。在這種情況下,銀夜這麼做根本是本末倒置,他氣得喪失理智,他卻絕對不願讓他們之間的感情被這樣踐踏掉。

  沒想到神谷銀夜卻只是冷冷——笑,說道:

  「未來?我們之間還有未來嗎?從你決定回台灣的那一刻起,我們之間就注定了沒有未來!說什麼絳龍會不能沒有我,說什麼絕不讓我毀掉絳龍會,那全是你的藉口而已!你早就打算一旦回到台灣就統統拋開這裡的一切、拋開我,所以你故意用話牽絆住我,用絳龍會來綁住我,就是不願意讓我也跟到台灣,讓我永遠也不能找到你!你就是要把我一個人丟在這裡對不對?你不愛我,秋湖,你從頭到尾都沒有愛過我是不是?」

  「你在說什麼鬼話?」這是裴秋湖聽得最令人氣忿的一句,令他頭一次有控制不住怒火的衝動。

  「我難道說錯了嗎?說穿了,你的心底就只有在台灣的那三個人是不是?我不懂!我真的不懂,我在你的心中到底算什麼?你惦記著他們,說什麼也要回去,因為你們有從小到大、堅固牢靠的情誼;那我呢?說什麼記憶回復,你就非回去不可,那我們之間算什麼?這半年來的日夜相處難道不能算是你的一種記憶嗎?你這樣二話不說地堅持要走,這跟拋開我有什麼差別?秋湖,我的心好痛,真的好痛……你知道嗎?」

  雙手箝制住裴秋湖的兩手壓在兩邊,神谷銀夜髮絲散亂、眼神滿是痛楚地看著裴秋湖。

  他在告訴他,他有多在乎他、多愛他……唉!難道是他的態度出了問題,忘了給銀夜情人之間特有的保證了嗎?

  「我知道,我都知道,但同樣的,銀夜,你是不是也該好好地思考我們的未來?我的個性你應該很清楚,我想做什麼、想說什麼,只要是我下定決心並且想執行的,它沒有一項是虛偽的,全部都是出自於我的真心。我承認,對你、對修洛他們,我所抱持的情誼一樣重要,那是因為在朋友情分上,你們在我心目中所佔的是同等份量,但除此之外,我卻不會把命交給修洛他們;因為我們彼此都明白,這是對心中所愛最極限的付出,和友情是絕對無交集的並存著。我回去,是因為台灣有些事情必須要由我們四個人做了斷,而被我認定為我將來歸所的絳龍會,是一個多麼重要的存在,你知道嗎?我所能托付的也只有你一個人了,這些你能懂嗎?可以答應我,靜下心來想想我所說的話背後真正的意義嗎?還是你認為我應該失去記憶.然後—輩子被你鎖在這裡,這樣比較好?」

  兩個相愛的人必須有一個共同認可的相處方式,不管是神谷銀夜的極端偏激;亦或裴秋湖的獨立飛翔。然而裴秋湖相信,不管是多麼不搭調的組合,只要彼此不輕言放棄努力,長相廝守不是遙不可及的夢,只看那份摸索到渡越難關的決心是強是弱而已,裴秋湖不準備放棄,他相信神谷銀夜電肯定有心.那麼找出共同的相處方式便是目前最重要的一件事了。

  「說得好聽!你真的愛我嗎?」秋湖的眼神清澄炯明,神谷銀夜的確有些動搖地相信自己在他心中的份量的確是不同的,但失去所愛的懼怕還是讓他被懷疑蒙蔽了雙眼。

  「我愛的是那個能和我互相包容、共同護衛彼此的神谷銀夜,但是獨佔沒有思想、沒有自我,只要永遠安然地跟在你身邊就好的我,銀夜,這就是你所謂的愛嗎?你自私地想永遠不放我走;而我自私地想營造一個愛情的自由空間,難道我的心情,你都不能瞭解嗎?」裴秋湖驟下重藥。如果銀夜還是不打算冷靜思考的話,他會考慮乾脆打昏他算了。

  只是神谷銀夜執拗的個性一旦發作,真是會把人氣死,軟硬都不行。

  「如果能夠讓你永遠留在我身邊,我不介意這麼做。」瘋狂的他什麼都聽不進去,腦中只是想著留下他;就算不擇手段,他也不在乎了。

  神谷銀夜單手制住裴秋湖的雙手,一手扯開了他身上的睡衣,緊接著想要褪下僅存的長褲。

  裴秋湖陰瞇起了眼,雙手不住地掙扎,身體也試著要離開神谷銀夜的掌握。這種情況下被佔有算什麼?銀夜真是氣死他了!

  「放手!銀夜,別讓我恨你一輩子!」

  「你才要乖乖的,別掙扎,否則你只會讓自己更加難受。」單手握住秋湖的下巴抬起,湊上唇便要吻他。

  出乎意料的,裴秋湖沒有掙扎,反而回應他,兩人全心全意地呼喚著對方的感情,想讓對方更瞭解的心情完全披露,但當神谷銀夜想更進一步時,裴秋湖意外地使出一記擒拿術,讓自己成功地離開神谷銀夜的掌握。

  不管他有沒有恢復記憶,接受銀夜的發洩都只到此為止,說什麼也不會任由兩人間的第一次葬送在這種情形下。

  「接下來的等你想通了再行動。」他殷殷望進神谷銀夜的眼裡,寫滿了深刻的期望,之後披上另一件衣服便轉身出去。

  突擊之戰,絳龍會連續挑掉了在關東排名僅次於銀獵會的兩大核心組織,終於取代了兩大組織的地盤。

  不過,兩軍相爭必有死傷,在這場戰役中,死傷各佔一半,剩下完好的不到三分之一,尤其是帶頭衝鋒陷陣、一馬當先的神谷銀夜更是傷得其慘無比,大傷小傷到處都是傷,全身上下沒一處完好的,簡直就像浴血重生一樣——只不過是直著走出去,被橫得抬進來而已。

  事情的前因後果大概也只有柳原澤能掌握而已?哪有人這樣談戀愛的?他真的看不下去了。柳原澤交代人看好神谷銀夜之後,便直往裴秋湖的房間走去。門一打開,便見裴秋湖正在整理他的衣物,柳原澤倚在門邊開口問道:

  「什麼時候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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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17 0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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