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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鄭媛]講好了不說愛[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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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14 03:32:19 |倒序瀏覽 | x 1
講好了不說愛 作者:鄭媛
 
古昊天,以冷硬手段聞名的商場鉅子,
因為爭奪「太古集團」的經營權,
以一千多萬的代價,
買孤女江雨薇的尊嚴和初夜……
從小生長在貧窮中的江雨薇,
因為母親生病欠下的高利貸鉅款,
逼得她同意古昊天的條件──
收下金錢,交出尊嚴,
可就在出賣身體的同時,她偷偷和自己講好了,
在這場買賣關係中,絕不說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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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14 03:32:56
第一章
  
  通常,醫院裡每一處角落應該都已經徹底的消毒過,這是一所合格的醫院,對醫療衛生有最基本的要求。
  
  但除了消毒水與藥物的刺鼻味外,只要是醫院。始終能聞到病房內摻雜著某種霉腐的氣味。
  
  那是死亡的氣味吧?
  
  唯有在醫院這種地方,才有像這種無影無形、只存在於幻覺裡的氣味,讓人有如此莫名的恐懼。
  
  古昊天皺起眉頭,他剛毅的臉孔十分嚴肅,加上他穿著鐵灰色西服、灰襯衫、打上灰領帶,更讓人感到一股凝重的威脅意味。
  
  儘管如此,因為古昊天的身份特殊--身為「太古」集團的少東,未來集團的接班人、台灣前十大鑽石單身漢,記者的興趣清一色集中在古昊天的身上。
  
  他們不怕死的舉起相機猛拍,刺眼的鎂光燈此起彼落閃個不停,問的不是古昊天的私人問題,就是有關「太古」內部的人事調動,卻沒有一個人問到今天的主題--有關「太古」集團慈善捐款一事。
  
  當然,捐款這種事對大財團來說,不是為了宣傳,就是為了做企業形象,本來就沒什麼好問的。
  
  相對的,對於這群八卦記者不著邊際的問題,古昊天也失去了耐心。
  
  要不是「老人」堅持,他不會來這種鄉下地方做慈善事業。
  
  他皺起眉頭,低頭看了一眼腕表。「亞珊,你替我擋一下。」回頭吩咐了一聲,沒等秘書響應,古昊天掉頭走出醫院接待室。
  
  「古總!」太古的主任許倩蓉隨後跟了出來。「裡面的記者還有很多問題--」
  
  「有你跟亞珊應付就夠了!」古昊天不悅地道,腳步沒有絲毫停滯。
  
  為防止記者隨後追出,他走出接待室後匆匆穿過醫院長廊,壓根沒注意迎面而來的女子--「啊--」女子跌在地上,手上提的飯菜全部灑在迎面撞來的古昊天身上。
  
  「喂,你怎麼這麼冒失,走路不長眼睛。」跟在古昊天後面的許倩蓉指著跌在地上的女子,尖聲罵道。
  
  雨薇抬起頭,終於看清楚站在她面前的男人。
  
  男人繃著臉,英俊的臉部線條十分剛毅,方正的下顎微微凹陷,給人十分冷硬的感覺。
  
  男人身上的鐵灰色西裝看起來十分昂貴,雖然雨薇一直生活在貧窮裡,也明白撞到自己的人跟她絕對不屬於同一階級。
  
  忍氣吞聲地低下頭,她看到給母親帶的飯菜灑了一地,心裡好痛,說話也不由的顫抖起來。「是他撞到我的……」
  
  「我看的很清楚,明膽就是你撞上來的!」許倩蓉潑辣地道。
  
  雨薇臉色蒼白,自己是受委曲的人,她卻說不出一名反駁的話。
  
  她心疼的是飯菜倒了,母親就只能吃醫院供應的午餐,可是母親向來吃不慣醫院的伙食,這一頓她老人家恐怕又要挨餓了。
  
  「算了!」男人開口,不耐煩的嗓音略顯低沉,夾帶一股粗獷的男人味。
  
  雨薇抬起頭,目光和男人對視--「我不想把時間耗在這裡!」男人瞥了雨薇一眼,冷漠的目光居高臨下,高傲的不可一世。
  
  「不能走!」來知道哪裡來的勇氣,雨薇站起來擋住男人的路。
  
  「喂,我們總經理都不跟你計較了,還不快讓開!」許倩蓉瞇起眼,刻薄地道。
  
  「我沒見過這麼不講理的人!明明是你們的不對,為什麼不認錯?難道有錢就能欺負人?」雨薇一字一句地說,不習慣與人爭辯的她,全身不受控制的微微輕顫,可她仍然直視男子,並沒有因為他的冷硬眼光而畏懼。
  
  「我看你有被害妄想症!」許倩蓉冷笑,接著往下說:「扯到什麼有錢、沒錢的,你是想勒索啊?」
  
  雨薇瞪大眼睛,她覺得尊嚴被嚴重侮辱了!
  
  窮並不是罪過,他們憑什麼把她的尊嚴踩在腳下踐踏?8請你說話尊重一點!
  
  憑你剛才所說的話,我就可以告你們譭謗!」
  
  話,她是對那個張牙舞爪的女人的,但她的目光堅定地望著紿終冷眼旁觀的男人,也許因為他冷傲的態度,激起了雨薇的怒氣。
  
  男人瞇起眼,側傾的視線投射過來,冷淡的眸光瞬剖深沉起來。
  
  「告我們?!」許倩蓉誇張地嗤笑兩面三刀聲。「你知道我們總經理是誰嗎?
  
  憑你?夠力你就去告啊?」
  
  雨薇不再響應喳呼的女人,許倩蓉的話雖然充滿羞辱,但男人的冷漠以及輕蔑的眼光更教她難以承受。
  
  「也許我無法告你們,」她盯住男人,一字一句、毫無畏懼的說「因為我確實沒錢,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人物,可是我仍然要說:我鄙視像你們這種人。」
  
  冷靜地說完話,她轉身就走。
  
  後頭傳來許倩蓉誇張的吐氣聲,以及一連串鄙夷的咒罵,雨薇聽而不聞的地往前走,一直到男人快步越過她,擋住她的去路--「把話說清楚!」古昊天抓緊住女孩纖細的手臂,一瞬間有些訝異於那瘦弱到不盈一握的脆弱,但是這不被他允許的情緒並沒有顯露在他剛毅的臉上--「把話說清楚,所謂『這種人』是哪種人?」
  
  他盯住女孩秀氣的臉龐,冷冷的重複一遍。
  
  因為他的粗魯,雨薇的臉色略顯蒼白,但她倔強地命令自己抬起頭,瞪住他嚴厲的眼。
  
  「仗勢欺人,你該知道自己是哪一種人!」她平靜的說,盡量穩定自己的聲調,不在他冰冷的眸光下顫抖。
  
  男人挑起眉,陰暗的眼掠過一絲詭光。 關晌,他陰沉地道:「要是真的仗勢欺人,我會要你賠我一套全新的西裝!」
  
  雨薇垂下頭,這才注意到他西裝邊緣沾了一片菜漬。
  
  她愣了愣,臉頰泛起淡淡的紅暈。
  
  「如果我真的要你賠,你是絕對賠不起的。」男人盯住雨薇的臉,極度男性化的聲音低沉幾度,微微帶了一絲粗嘎。
  
  雨薇微紅的臉,又因為他帶著輕蔑的言辭而轉白。
  
  注意到女孩臉上一略而過的狼狽,古昊天嘴角嘲弄的笑容一閃而逝,轉過身身,他邁開大步越過許倩蓉越過醫院。
  
  「聽見了?我們總經理說了,你賠的起嗎?!」許倩蓉哼笑一聲,狗仗人勢地跨著得意洋洋的步伐,追隨她的總經理而去。
  
  雨薇蒼白的臉上毫無表情,她慢慢蹲下身撿起地上的食物殘渣和破碎的碗……一滴淚無聲地滑下她的臉頰……被摔碎的不止是一個碗,還有她無足輕重的自尊。

  「媽,再多吃些吧,我削了一粒蘋果,您還吃不到四分之一呢!」雨薇將削片好的蘋果送至母親嘴邊,輕聲細語的勸告哄著。
  
  林月英輕輕搖頭,即使是如此輕微地動作都讓她覺得疲倦。「不吃了,你先擱下吧。」
  
  雨薇心口抽痛,黯然歎息卻不能勉強。到了這個時候,順著母親的心意才是最重要的。
  
  「雨薇。」林月英輕喚女兒。
  
  她今天的食慾比前幾天好多了,飯後還能吃得下水果,相對的,精神也好了些。
  
  「你仔細聽好,媽有重要的話要告訴你。」
  
  「媽,您先休息一下吧,有什麼話,等你午睡起來再說吧。」
  
  林月英搖搖頭。「不行,我自己知道這個病好不了的!再不說,我怕這一覺睡下去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媽!」雨薇低呼,再也止不住眼眶泛淚。
  
  林月英卻微笑了,她吃力地抬高手臂,撫摸雨薇柔細的長髮。「傻孩子,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生來變異是無常的道理,若再過度悲傷就是個癡兒了。林月英能有這番豁達的領悟是這一年多來每回迫近死期大關之際,嚼味得來的。但是雨薇卻不能接受,她搖著頭,邊哽咽,再也藏不住哀痛。「媽,人是有情眾生,你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至親,叫我……如何捨得下您!」
  
  林月英心底亦是無限惻然,她如何捨得下這唯一的女兒孤苦零丁地在世上生活?
  
  但,生死大限,豈容得她抉擇?
  
  林月英不得不勉強的吸了口氣提振精神,該說的話,該為女兒做的事,她是半點也不能漏失,唯有清楚地交待妥當了,她才能無掛礙的離開這人世。
  
  而這後……雨薇的未來只得交給命運了。
  
  「聽我說,雨薇……」
  
  林月英握住女兒的手,軟弱的氣力,讓雨薇感覺不到其中應有的握力。
  
  雨薇緊緊地回握,淚水一瞬間逼到眼睫。
  
  林月英平靜地咧開嘴,像是安慰女兒。「媽有個心願未了,希望你能在媽死後,替我完成。」
  
  聽到母親已開始交待身後事,雨薇一顆心沉至谷底但這件事既然是母親的心願,她就算承受不住,也得承受。
  
  「媽,您說,我在聽。」她哽咽地望著母親,心口無比痛苦,仍然強迫自己露出笑容。
  
  林月英微微點頭,跟著說出心願:「當年你爸爸還在世的時候,有一位古伯父跟……」
  
  林月英咳了兩聲才把話接下去。「他跟你父親是拜把的兄弟,古伯母在你小的時候還曾經抱過你……雨薇,你還記得他們嗎?」
  
  雨薇搖搖頭,清澄的雙眸透出疑惑,母親為什麼會選在這個時候提這件事!
  
  「是呀……」
  
  回想起幾十年前丈夫還在世時發生過的事……林月英不自覺露出笑意。
  
  「都二十年前的事民,當年你也不過才三、四歲,當然是記不得了。自從你爸爸死後,我們母女就從台北搬到花蓮,那時候搬得很匆促,事前根本來不及通知你古伯父他們,人海茫茫,大家因此就失去了聯絡……」
  
  林月英頓了頓,抬起頭,欣慰的望著女兒,嘴角的笑意驕傲的擴深,「時間過得好快,這十幾年像是只有一眨眼,你就已經長大了。」
  
  林月英話裡有無限感慨。
  
  雨薇卻不明白。「媽,你當年為什麼不跟古伯父古伯母聯絡?難道爸死後……古家也像那些勢利的人一樣?」
  
  雨薇的父親當年工廠公款閉後欠了大筆債務,許多平常跟江青峰稱兄道弟的人,那時候避之唯恐不及,深怕江青峰上門找他們周轉,路上相遇了恐怕還會撇鼻仰首,來個翻臉不認人。
  
  江青峰就是因此才會郁忿恨交加,心懷憂慮而過世的。
  
  這些過往的事,都是之後雨薇聽母親含著淚說的。
  
  「不,只有古家跟那些人不同!那時候你古伯父不但為我們江家出錢清還你父親負下的鉅債,還在青峰過世後體貼我新寡哀痛,又攜著弱女,一力承擔了喪葬事宜。「林月英如今說來仍心懷感恩。「既然古家待我們這麼有仁義,媽你為什麼……」
  
  「就是因為古家太慷慨了,我們母女豈可一而再的麻煩人家?」
  
  林月英搖著頭,她也有她的尊嚴。「他們夫婦要是知道我們的消息,像他們這麼重情義的人,我們豈不是又會成為人家的負擔?」
  
  「雨薇明白了。她解意的微笑,或許她的脾氣是遺傳母親的性格?」
  
  「如今我會再提這件往事,是因為你古伯母有樣東西寄在媽這,這麼多年過去我本以為再也沒有機會還給你古伯母了。」
  
  林月英隱瞞了若幹事,為人母難免還是有私心的……她知道她就要死了,她死後,雨薇在這個世上將無依無靠。若不是憐惜女兒,那樣「東西」,她原是不打算還給古家的,畢竟……早在江家一敗塗地的當年,古家已經發跡,如今事隔二十多年,依古振東--古家老人主事的精明、強悍作風,古家只會更好。
  
  更何況這二十幾年來她天天注意報紙,她早知道不但在台灣,就算在全世界--古家也今非昔比!
  
  江、古兩家……門戶早已不相對了呀!
  
  「媽,你是要我代替你把東西送還給古伯母?」雨薇問。
  
  林月英回過神,定了定心。她不能再為了堅持自己不值錢的自尊而犧牲掉雨薇的幸福。
  
  「嗯……她要你親手將東西交還到你古伯母手上。」林月英斂下笑容,嚴肅地望著女兒:「雨薇,你答應媽,絕對會親自力到嗎?」
  
  林月英一定要得到女兒的親口允諾。
  
  雨薇點頭,只是這樣微不足道的小事,她怎麼會不答應。
  
  況且--她心裡思忖,這已經是母親的……遺願。
  
  林月英見雨薇點頭,釋然而笑。
  
  當年江家和古家,憑著一樣的「信物」訂下兒女親家,那也是她要雨薇「還」
  
  給古家的東西。
  
  林月英嘴角綻出微笑。只要古家一看到這樣東西就會知道雨薇是為何而來了。
  
  但是,女兒是她生的,林月英最瞭解雨薇,她明白這孩子一向有主見,要是知道事實的真相或許嘴上不說,心底是一定還是會排斥的。林月英之所以隱瞞也是為人母的一點私心了。
  
  「媽,你要我還給古伯母的是什麼東西」「這樣東西我一直妥善收著,這回入院我也把它帶在身邊,我收在床邊附鎖的抽屜裡。雨薇,來,你替媽把抽屜裡那包繫著綵帶的黃絨袋取出來。雨薇聽話地打開鎖,拿出抽屜內那包黃色的絨袋子,當然更不知道裡面裝的什麼東西。林月英自女兒手上接過絨袋,解開袋子上頭的彩繩,從袋子裡拿出一隻寶光燦潤,通體碧綠的玉環。雨薇輕輕歎口氣,這玉環質地溫潤緻密,就算不識貸的外行也能一眼看出它的珍貴。「來,雨薇,戴上它看看。」
  
  「媽?」雨薇懷疑地望著母親,不明白母親的用意。
  
  「聽話。」林月英口氣雖溫柔卻堅持。
  
  儘管疑惑,雨薇仍依言戴上玉環。她只是不明白為什麼母親要她戴這只飾品?
  
  「竟然這麼合手!」林月英驚喜的歎息,她呆住了也傻住了,喃喃地道:「簡直就是量了你的腕圍訂做的。真是……真是想不到呀!」
  
  這意味著什麼?
  
  多年來林月英早學會了對現實不抱幻想,唯一令她的心能感到踏實的就是死命工作,攢得一塊錢也當兩塊用。
  
  但是現在看到這隻玉環竟像自己認到主人似的,完全吻合在雨薇的腕圍,驚異之餘,林月英也開始抱存冀想了。
  
  或許……或許這孩子與古家真的是有緣份的。
  
  雨薇淡淡一笑,隨即卸下玉環,她並不留戀。「媽,你放心,我一定會親手把玉環送還給古伯母的。」
  
  是的,林月英的嘴角自然而然的咧開,她感到全身突然鬆弛下來,真真正正的放心了。
  
  仔細交待過雨薇古家在台北的住址、古氏夫婦的姓名、地址一些雜瑣的細節後,她終於安心地躺回床上睡午覺。
  
  這一覺林月英睡得香甜,再也沒有醒過來……
  
  在台灣商界若提起「太古」集團無人不曉,自然,這與』太古』年財富淨值擠列台灣前五位的身價有關係。
  
  「太古」集團界入的商業層面囊括了金融、通訊和電子,其它星羅棋布的衛星子公司更是多到不勝枚舉。在「太古」集團創立初期,任誰也料不到「太古」集團會擁有今天的規模和氣勢而這一切竟然是從「太古」的老董事長古振東年輕時買的一塊結不稻子,賣也賣不出去根本沒人要的旱地開始的。
  
  那個時候,人人都嘲笑拿錢買「夕地仔」的古振東是呆子、傻子。但古振東相信的是自己。
  
  他買這塊地不是為了種水稻,他是買來蓋房子的。
  
  「太古王國」從炒地皮發跡,正好趕上台灣經濟起步的契機,地產業景氣大好,直到今日「太古」在商界含蓋的勢力範圍之廣闊更令人咋舌。當然,到了這個時候已經沒有人敢再笑話他。
  
  相反的,古振東當年的「遠見」,成了一則商界人人嘖嘖稱奇的「神話」。
  
  到今天,每個人見到古振東立刻就鞠躬哈腰,一迭聲「古董,您老人家好!」,謅媚逢迎,唯恐不及。
  
  「太古」傳到今日,坐陣龍頭的已經是第三代少主了。老人唯一的兒子已過世十五年,當時老人剛退下不久,兒子掌舵才三年不到就意外過世,孫子還是個十多歲的少年,老人後繼無人,不得不重新掌權。
  
  直到八年前「太古」第三代少主自紐約洲大學的企管博士學成回國,老人才得以逐步將權力釋放。
  
  事實上「太古」今日的成就可以說是在第三代少主--古昊天手上發揚光大的。
  
  商界的人都知道古昊天不是三世祖,雖然含著金湯匙出生,手段卻絕對果斷獨裁,毫無世家子弟中看不中用的陋習,古昊天不但重新整頓企業老舊結構,更積極轉換經營模式,締造了「太古」今日令人望塵莫及的成績。
  
  這些努力,八年來一直任部經理秘書的柯亞珊最清楚。
  
  但是另一方面……一陣清脆的高跟鞋聲響起--柯亞珊不必抬頭也能得知來者是誰。
  
  這一陣子她不知道已經替總經理擋過多少回這種不速之客,但來人顯然沒有半點廉恥,竟然數次囂張跋扈的想要硬闖總經理室,不但自視為特權階級,還一副傲視凌人的嘴臉。
  
  儘管心底不恥,柯亞珊臉上依舊維持公事公辦的冷靜面孔,迅速從座位上站起來,攔住旁若無人,腳上蹬著六寸高跟鞋,一臉高傲的往總經理室大門前進的朱仙蒂。
  
  「仙蒂小姐請留步。」
  
  柯亞珊有禮的措辭並不妨礙姿態上的強硬。身為總經理秘書,應付各路人馬已經是家常 便飯,她早就是老手,即使此時她得周旋的人物是總經理的現任情婦。
  
  「幹嘛?!我要見古昊天,你憑什麼攔我的路?」朱仙蒂在柯亞珊的攔阻下不得不停頓住腳步,雙臂交抱在豐腴的胸脯前,氣焰張狂地瞪眼怒斥。
  
  柯亞珊心底冷笑一聲。這女人漂亮是夠漂亮了,身材也堪火辣,可惜不懂得做人。一付得寵就邀功上天,做人做事完全不懂得分寸、難道她不知道古總最討厭女人恃寵失態?
  
  在古昊天手下做事多年,見慣總經理身邊女人來來去去,也因為古昊天的風流向來不避人耳目,久而久之,柯亞珊自然能夠摸透古昊天對女人的好惡。
  
  比起過往也曾經是古昊天新歡的舊愛們,這個朱仙蒂外在的條件可以得到九十分,但是要論內涵……恐怕還得倒扣。
  
  就看這個朱仙蒂什麼時候在古昊天面前自曝醜態了。
  
  「仙蒂小姐,我這是公事公辦,請你不要為難我。您若是想見總經理,依規定要在三天前預約。」柯亞珊不疾不徐地回話。
  
  若不是職責所在,她何必費事擋朱仙蒂的路!她肯擋路,沒給她機會造次惹古昊天討厭,朱仙蒂其實還應該感激她。
  
  不過朱仙蒂可不這麼想。
  
  朱仙蒂衝著柯亞珊冷冷一笑,紅灩灩的朱唇不著半點笑意。「柯秘書,我跟古昊天是什麼關係你搞不清楚嗎?」一貫地嗲聲嗲氣,精妝的艷容上卻沒有分毫媚態,反倒顯得刻薄入骨。
  
  這個把多月來,全台北的上流社交圈有誰不知她朱仙蒂正得古昊天新寵?眼前這個其貌不揚的老處女也不過是「太古」一名小小的秘書,竟然敢三番兩次把她擋在門外,現在竟然還敢開口要她在三天前預約。
  
  她朱仙蒂想見古昊天還要預約嗎?!真是笑話一則。
  
  難不成她要古昊天上她的床也得提早三天預約?
  
  柯亞珊皺起眉頭。好個無羞恥的女人!當人情婦也得如此洋洋自得的?
  
  不過朱仙蒂自矜也非全無道理,若「情婦」能視為職業,那麼朱仙蒂能攀上古昊天,在情婦這行裡總算是拔尖了!
  
  柯亞珊不覺在心底苦笑,如今這個社會顛倒行事,煙視媚行者個個都趾高氣揚,還能反過來譏評一群安分守已的人不開竅,死腦筋。
  
  「仙蒂小姐,私事是私事,公事是公事,請你不要弄混了。再說,依總經理的脾氣,他一向公私分明,這點我想你也清楚。」
  
  原本是不想多話的,但若不提點朱仙蒂兩句,想來她一定不肯罷休。
  
  總算朱仙蒂不至於糊塗到底,聽了柯亞珊最後兩句話,明艷的臉上變了色,姿態已經不似先前放肆。
  
  「你跟了古昊天多久?」朱仙蒂問,這回倒是好聲好氣。
  
  「自從總經理入主『太古』那天起,我就被董事長分派到總經理底下做事。」
  
  「也就是說你跟了古昊天八年了?」這下朱仙蒂對柯亞珊可是另眼相看了。
  
  柯亞珊點頭,心想這女人變臉變得還真快。
  
  「這麼說來,你對古昊天喜好什麼,討厭什麼一定很瞭解?」
  
  朱仙蒂積極的上前兩步,和顏悅色的想和先前根本瞧不起的秘書攀談。
  
  柯亞珊同時挪後兩步,跟朱仙蒂保持距離。一來她根本不習慣跟別人咬耳朵,在辦公室裡尤其避諱,二來她跟朱仙蒂不可能有交集,因此壓根不必跟她攀交情。
  
  「純粹是對總經理工作態度上的認識。」
  
  柯亞珊怎麼可能不知道朱仙蒂想從她口中套話?但是這麼趨利善變的女人,柯亞珊又如何滿足她的利益?畢竟是朱仙蒂先不懂得做人的。
  
  朱仙蒂聞言撇撇嘴,神態又回復驕傲。
  
  「算了。」朱仙蒂還不死心地瞧了古昊天的辦公室一眼,皺皺眉頭。「你不必告訴他我來公司找過他,做你的事就好,別多話。」
  
  柯亞珊挑起眉,差點沒指著朱仙蒂笑--朱仙蒂倒支使起她來了?標準的過河拆橋,也不想想剛才是誰提醒她朱仙蒂,才不致於喪失情婦寶位的?
  
  柯亞珊已懶得再同此女客氣。「仙蒂小姐,沒事的話可以請了,公司規定,上班時間閒雜人等不得逗留。」
  
  朱仙蒂氣結,甩頭而去。
  
  柯亞珊一笑置之。惡人自有惡人磨,這句話一點也不錯。

  古昊天將車子駛入老人位於仰德大道貌岸然的華宅。
  
  他從不稱古振東為爺爺,更在回國後沒多久就搬出這幢老人居住的宅邸,在市區一處新建華廈覓了一層五十坪左右的單位。
  
  祖孫二人的關係之所以如此淡漠主要肇因於古家男人皆有與生俱來傑傲不馴的王者霸氣。
  
  古振東的霸氣向來形之於外,教人不敢領教;而古昊天卻內縊沉斂,令人摸不透他的心思。正因為如此,祖孫性格極其相似卻又相悖,如一火一水,相消相補。
  
  由此可知,古昊天等閒不上老人住處,但今日老人特意點召他,於公於私,古昊天無推卻的道理。
  
  再說,老人的怒氣向來很大,古昊天若膽敢違逆,古振東必將怒火轉移至何秀卿身上,而慈母是古昊天唯一在意的。
  
  「你遲到了!」古振東端嚴如執法者般挺直背脊,不可一世的坐在書房一張太師椅上,從一見到古昊天進門就厲斥。
  
  何秀卿坐在一旁,對祖孫之間劍拔弩張的形勢感到坐立不安。
  
  她一直不懂,為什麼這對有血緣關係的祖孫會如此勢如水火,甚至只要兩人一見面,周圍的空氣轉瞬間就繹結成怒火與玄冰。
  
  實在頭痛啊!
  
  丈夫還沒去世的時候,還可以當祖孫二人間的緩衝者,但自從丈夫先走一步後,公公和昊天間的情形就每況愈下,不知情者見了說不定還以為兩人間有什麼深仇大恨,像極了三生三世的宿怨仇敵。
  
  公公那方面何秀卿是沒敢開口勸的,再說依他老人家的脾氣想來勸也沒用。
  
  自然,她要勸也是勸自己的兒子。可是誰知道不勸還好,自從數年前勸過古昊天一次後,僅僅一次,她那本就深沉內斂的兒子,從此見到古振東就冷冰冰的。從那時起無論古振東用什麼言辭挑釁--再也撩不起昊天一絲絲情緒波動。
  
  從此,何秀卿終於知道,自己是絕對沒有能力化開這祖孫二人的心結了,每次見這兩人互視為仇敵,她只能在一旁暗自扼腕著急,頻頻歎氣。
  
  此刻,大廳裡古昊天冷峻的臉始終罩著一層寒霜。
  
  他犀利的目光瞥過母親,跟著掃向一臉惡相的古振東,祖孫兩目光對視,古昊天的絕冷氣勢絲毫不下於古振東嚴厲的氣焰。
  
  「我只有半小時的時間,有什麼事你可以開口了。「一徑的面無表情,面對古振東的喝斥,古昊天置若罔聞。雖說古昊天面對古振東時向來如此冷靜,但每每無一例外地總是引勾起古振東的怒氣--「我問你為什麼遲到?我和你母親兩個在這裡足足等了你二十分鐘!好不容易等到你來卻沒看到一絲愧疚,這是為人晚輩應有的態度嗎?」
  
  今晚古振東本來是不打算發脾氣的,但是當自個的孫子面對他厲聲詢問時,又跟往常一樣冷漠,讓他終於忍不住又發了脾氣。
  
  「今晚你找我來只是為了訓話,那麼就別期待我對您的咆哮有任何響應!」古昊天抬起手腕,不疾不徐地瞥了眼腕表。「你還有二十分鐘的時間可以發揮。」意即是,二十分鐘一過他義務盡畢,絕不會在逸園多耽擱一秒。
  
  何秀卿看到兩人勢頭不對,連忙陪笑道,「爸,您不是有事要交待昊天嗎?這會兒昊天來了,有什麼事您儘管交待他辦去。」
  
  轉了個頭,又尋兒子說:「路上塞車吧?一到上下班時間中山北路就會塞車,有回我碰巧在下班時間上山,在中山北路就堵了半個多小時。」
  
  何秀卿的努力換來短暫的和平沉默。
  
  古昊天在逸園是寡言慣了,況且他很尊重母親,自然懶得再和老人計較。
  
  但古振東就不同了,他需要極大的自制力才能克制住再度罵人的衝動。
  
  「你坐下,我有話要說。」終於古振東忍住氣,沉聲下令。 畢竟他今晚讓古昊天來的確有重要的事。
  
  古昊天瞥了眼母親,意外的聽從的老人的指示,坐在母親另一側。何秀卿為此感到欣慰,大大鬆了口氣。 古振東似乎也對古昊天的服從感到滿意,臉上嚴厲的線條慢慢放緩。
  
  「下個月一號,我要你陪我出席關正輝的晚宴。」古振東道。
  
  「『太古』跟關正輝的『正旭營造』向來沒有商業上的合作關係,參加關正輝晚宴根本沒有必要。」古昊天冷冷地說道。
  
  「我早就有意把『太古』的經營觸角延伸到營造工業,在這方面,關正輝可以提供不少協助。」
  
  「『正旭』在營造方面早就已經坐穩龍首,豈能容其它勢力介入,更何況是協助『太古』爭奪營造業的地盤。」
  
  古振東自信的笑出聲,早已經老謀深算。「分析的不錯,論理關正輝決無協助『太古』進軍營造業的可能,但是從另一角度來看,關正輝抱持的立場會大大的不同。」
  
  似聽出了端倪。 古昊天犀利的眼底掠過一道寒光--「有何不同。」似問句亦非問句,古昊天正等著老人繼續說下去。
  
  「關正輝的獨生女關月欣是他的掌上明珠,你要是把關月欣娶到手,關正輝的態度自然不同。」
  
  古振東話一出口,古昊天仍始終如一的冷定,似乎早就料到老人心底的謀算。
  
  反觀一旁,何秀卿的反應卻大大不同,她立刻驚訝地喊到:「爸,昊天怎麼可以娶關家的女兒,您明知道咱們和江家早已經--」「二十年前的戲言怎麼能算數!你和志碩擅自作主,有經過我的同意嗎?」何秀卿的話還沒說完,古振東已經沉聲的打斷媳婦的話。
  
  「可是……爸,這是志碩在世時替昊天訂下的婚約,當年江家母女失蹤時,志碩還念念不忘尋找她們母女倆的下落,志碩他……」
  
  「別再說了!」古振東皺攏眉頭,「就算這是志碩的遺願,江家母女失蹤了二十年,經過這麼久,人事已非,這件事就該作罷了。」
  
  「可是……」
  
  何秀卿話還沒說完,古昊天開口了:「三十分鐘已經到了,我還有事,先走一步。」話才說完,他立刻站起來朝門口走去。
  
  古昊天的高姿態立即引起古振東的怒火--「站住!話還沒說完,我不許你走!」
  
  古昊天已經打開書房的門,停下腳步,卻頭也不回地道:「我娶不娶關欣月,不是你可以做主的。」語畢,他大步離開逸園。
  
  隨著古昊天離去,書房陷入一片尷尬的沉寂。
  
  可兒子臨去前說的話,卻讓何秀卿揪緊的心頓時釋然。
  
  再怎麼說她也不願違逆亡夫的遺願,而公公的霸道卻又不容她有置喙的餘地,那麼能與之抗衡的便只有昊天的抉擇了,幸好昊天並不同意……何秀卿心有餘悸地望向古振東,原以為會自公公臉上見到狂濤般的怒氣,但奇怪的是……公公似乎並不生氣?
  
  何秀卿不知道的是,古振東與古昊天之間雖勢如水火,可知孫莫若祖--只有古振東明白,古昊天話中並沒有反對的意思。
  
  古振東已經料到,古昊天對入主營造界必定早有計劃,甚至他早就對營造界的龍頭『正旭營造』,進行過一定程度的評估。更甚者,以他對古昊天行事手段的瞭解,他可能早已經掌握關正輝的弱點,對於關月欣與營造市場--他早已志在必得。
  
  思及此,古振東緊抿的唇角甚至微露笑意……古昊天完全承繼了他年輕時開疆闢土的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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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雨薇來到台北已經三天了。
  
  料理完母親的後事,她立刻收拾自己簡單的衣物匆匆趕來台北,為的是盡早完成母親的遺願,將玉環物歸原主。再者,她急需時間找到一份穩定的工作,她身上還背負親戚朋友的一百多萬元醫藥費。
  
  但事情比預料中還要困難。
  
  雨薇雖按著母親的交待找到古家的住處,但那已經是舊址。
  
  現任屋主表示已經在那幢房子住了十多年,換句話說,古家早在十多年前就不住在此處了。
  
  而現任屋主當初是透過房屋中介買下這幢房子,根本對原屋主搬至何處毫無所知。
  
  如此,在這樣一座百萬人口的大城市裡,叫雨薇上哪去找呢?
  
  走在一幢幢大廈林立的台北街頭,雨薇茫然了。她身上剩下的錢已經不多,也許她該先找個臨時性的工作,等她尋到當年那名房屋中介商,打聽到古家的新住址,將玉環親手交還給古伯母后,再考慮回花蓮找一份穩定的工作。
  
  在街頭買一份報紙、一支紅筆,雨薇坐在人行道旁的長椅上他仔細看了一遍報上徵人版。她在報上用紅筆圈出兩三個錄取率較高的工作。
  
  當然,這些工作只最低限度要求應徵者付出勞力與耐心,自然非一般人看得上眼的工作,但是在雨薇而言,這份一份工作能換得她三餐的溫飽與安定,她已經感到滿足。
  
  叫雨薇想不到的是,在求職較易的台北,一份文件打字員的工作也有許多人爭著求職謀薪。
  
  兩天後雨薇接到通知,她被錄取了,上班第一天,她終於知道為何這個打字員的工作有這麼多人想來應徵。
  
  原因之一是這份工作實為實習秘書性質,將來可能有機會遞補正式秘書。
  
  其次,『太古』集團乃是國內數一數二的大財團,只要擠進『太古』,無論職位高下,至少也替自己掙到了一隻銅飯碗。
  
  明白這層緣由後,雨薇失笑了。沒想到自己誤打誤撞,竟然也找到一份除了能供給生活安定以外,尚有發展空間的工作,至於尋找古家新址的事,暫時也急不得了。
  
  上班一個多月後,總經理的助理秘書柯亞珊十分滿意雨薇的工作態度。
  
  柯亞珊冷眼旁覷,雨薇這名清秀瘦弱的女孩做事不馬虎,而且辦公時間不扯是非,不像秘書室裡的莉莎和倩妮那票打扮得花枝招民的花癡女,成天只會湊在一起發白日夢,見到總經理就會猛拋媚眼流口水,妄想有朝一日飛上枝頭當鳳凰,根本不思努力工作,一味只想走快捷方式。
  
  好像現在,下班時間才過不久,整間秘書室裡已經人去樓空。柯亞珊環目一室,只見雨薇還坐在計算機前忙著輸入資料。
  
  柯亞珊皺皺眉頭,走到雨薇身邊問:「怎麼你還沒下班?」
  
  她湊近螢幕前,瞧清楚後立刻又皺起眉頭。
  
  「這不是明天會議要用的調查報告嗎?這一向是倩妮的工作,她自己先下班走人,卻把該再今天趕著整理出來的報告丟給你做?」柯亞珊的口氣不佳,顯然對張倩妮怠忽職守又欺壓新人的行為感到十分不滿。
  
  雨薇淡淡的微笑,雙手仍不停地在鍵盤上敲打,忙著把資料輸入計算機:「不要緊的,柯姐。我剛到公司不久,這些資料還正好能讓我早點瞭解公司內部的營運狀況,這也算是另一種收穫。「雨薇明白柯亞珊十分照顧她。柯亞珊不以為然,雙臂反抱在胸前,皺著眉頭,沉思了好一會才道:「明天你收拾、收拾準備搬出秘書室。
  
  「柯姐?」雨薇驀然停下敲鍵的動作,不安的抬頭望向柯亞珊。
  
  此時已是下班時間,柯亞珊幽默地道:「放心,不是叫你回家吃自己!我打算把你調出秘書室,編在我手下做事。你若有心,在那兒會的更多工作等著磨練你。
  
  你若不怕吃苦,明天我告訴總經理一聲,你就到我的助理室來報到吧。柯亞珊雖名義上只是秘書,但她更是古昊天手下的得力助理。她的工作地點也不在秘書室,而是在總經理室外頭一間數十坪大的助理秘書室。她的身份自然也高於張倩妮等一般行政秘書。就這樣,隔天雨薇在張倩妮,郝莉莎等人又羨又妒的目光下搬出了秘書室,調往助理秘書室,在柯亞珊管轄下當助手。不過說也奇怪,雨薇來到公司這麼久,一直沒見到張倩妮她們不時掛在嘴上討論的「古總」。
  
  過去是因為總經理從來不到秘書室,雨薇自然不曾見過他,而這天正巧總經理搭機到日本親自簽署一份重要合約,預計要三天後才會回國。
  
  剛搬出秘書室,雨薇忙著整理出自己的文具用品、原來工作崗位帶來的許多資料與檔案夾。等她終於收拾告一段落後,抬頭號輕吁一口氣,正巧對住助理室一扇鑲原木邊的大窗,窗外霪雨新晴,今晨原本晦暗的台北天空,綻開了冬日難得一見的金澄笑容……
  
  調到助理室已有兩天,工作性質雖然稍有不同,雨薇卻很快進入狀況。
  
  原本柯亞珊手下當助手的徐美玲將所有數據處理的相當有條理,雖然徐美玲因為待產而早有辭職打算,卻仍將整個移交工作辦的井井有條。可見柯亞珊在用人上頗有眼光。
  
  「雨薇」,柯亞珊將厚厚一疊文件擱到雨薇戰術上。「這些文件明天總經理回來後立刻要過目,你將它們分類後重新打字,我現在要到企劃部去吳經理那兒有些資料我得過去校對,這兒就麻煩你替我接電話,若有重要來電你記下來,稍後我再回復。」
  
  雨薇點頭,拿起文件應道:「知道了,柯姐。」她不多話,立刻進入工作。
  
  柯亞珊這時倒不急著走了,站在原地,直盯著雨薇瞧了好一陣子。
  
  「還有事嗎,柯姐?」雨薇問,臉上微微帶著不解的笑意。
  
  柯亞珊難得的露出笑容--上班時間她向來是不苟言笑的。
  
  「雨薇,來了兩天,做得可還習慣?」柯亞珊問,聲音亦含了些許溫柔。
  
  雨薇微微感到意外,她笑著回答:「漸漸習慣了,這兒環境好,沒有額外的是非,一心專注在工作上,省卻了許多人事上的迂徊。」
  
  柯亞珊臉上的笑容擴深,「你能這麼想可見我沒看錯人,好好幹吧,一分努力便是一分實力。」柯亞珊此語發自肺腑,她極欣賞雨薇的懂事。
  
  柯亞珊離開後,雨薇埋首輸入文件,甚至有人進入助理室,她亦渾然不覺,直到來人打開了總經理室大門,門開的響聲驚醒了她。
  
  「先生,」雨薇急急喚住那名背對著她,正要進入總經理室的男子。「對不起,總經理出國了,請問您有什麼事嗎?」
  
  男子在總經理室門口站住,下一秒他倏地轉過身,一雙犀利世幫,能洞徹人心的銳眼瞬間尋上清澄的雙眸。
  
  「你是誰?」男子問,無禮且唐突。一雙眼灼灼地盯在雨薇的臉上,神情透出些許不快。
  
  幾乎第一眼,雨薇就認出他是誰。
  
  他就是那天在醫院撞到自己的男子。然而,他似乎已經忘記她了……「我是柯亞珊秘書的助手,剛調到助理室不久。您若有事找總經理可以留下姓名,等明天總經理回來時會與您聯絡,或者您有急事,我也可以請柯秘書回來處理……」畢竟是工作,雨薇謹慎地回復。
  
  「你叫什麼名字?」男子打斷雨薇的話,如剛才一般唐突無禮。
  
  雨薇愣住,隨即淡淡一笑,掩過一瞬間的失態。
  
  她定定地望住男人挑剔的雙眼,秋水無波的雙瞳冷靜地和男人對望。「我想您只需要知道我是柯秘書的助手就可以了,倒是您若有要緊的公事,請留下姓名、資料。」
  
  古昊天直視的目光中掠過一絲訝然。眼前這名看來柔弱的女子非但無畏於他的氣勢,敢與他的目光相抗衡,且能如此不失禮又無損尊嚴的回答,輕易迴避他的問話。
  
  他微微揚起雙眉,倒想弄明白這旬自稱亞珊助手的女子,是否為了想引起他的注意故意把他當成訪客,或是糊裡糊塗到根本不知道他就是她的頂頭上司。
  
  後者的可能性似乎很小,畢竟這女子伶俐的口齒與敏捷得體的反應,無法給人迷糊的印象。
  
  那麼她之所以故意裝做不認識自己,是想引起他的注意了?她言辭閃爍,總是不肯說出姓名的原因想必也是為了欲擒故縱?
  
  古昊天的唇角浮出笑容,眼底卻無分毫笑意,他以低沉的聲調緩慢道出:「不知道自己員工的姓名,以後大家如何相處共事?更何況你是亞珊的助手,等於直屬總經理室,在不知姓名的情況下,我如何交待你辦事?」
  
  以調侃的語調戳破她的把戲,古昊天緊盯著雨薇那對清澄無波的眸子,殘忍地欲自其中攫獲尷尬與狼狽。
  
  但意外的,他見到的是那對翦水雙眸一瞬間陷入無盡的幽深……那瞬間的怔忡是雨薇在聽出眼前這名男子間就是她的頂頭上司古昊天時,一剎那恍悟的瞭然。
  
  無怪乎他一來即直闖總經理室,而且姿態倨傲霸氣……原來呵,他竟是掌握自己去留大權的「古總」……雨薇聽風自己的聲音像是從遠際飄來的破碎風聲,輕軟無力,「我……我以為……我真不知道您就是總經理。」
  
  她依然直直凝睇古昊天的眼,但那雙犀利的黑眸此刻極盡嘲諷,他似笑百笑的神情勾起了雨薇的屈辱。
  
  她一向是在眾人這種眼光中捱過的,自小到大,失去父親再加上貧窮的身世,她豈會分辨不出這種輕蔑中透露的意義?
  
  但,憑什麼他能一而再,再而三的以諷刺的眼光羞辱她?
  
  思及此,她挺直背脊,不再任慌亂奪去神志。
  
  「我姓江,江雨薇,我以為總經理明天才回國。」斂下眼,她冷淡地道。
  
  不卑不亢的語調,是掩飾得好,城府深,還是她真的不知情?古昊天收起唇角的諷笑,以玩味的眼神凝思自稱江雨薇的女子,一抹似曾相識的感覺莫名地掠過他的心頭。
  
  挑起眉,他冷淡的解釋:「合約已經簽訂了,我決定提早一天回國。由於行程決定的很匆促,來不及通知亞珊。」
  
  為什麼解釋?面對她坦然直視的目光,他竟然感到有解釋的必要?
  
  當古昊天發現自己竟然對一名員工解釋自己的行程時,他微微皺起眉頭。
  
  回過神後,他一笑置之。既然已經表明身份,對話也就失去了樂趣,也沒有再持續下去的必要。
  
  「亞珊回來後要她立刻進我的辦公室,我有事交待。」理所當然的下令,順道結語。語畢他立刻轉身越過分隔兩室的門,根本不等雨薇回話。
  
  雨薇盯著那道朝她闔上的實木重門,一朵釋然的笑飄上唇際--這道門的意義不正是用來提醒上司下屬,身份有別?
  
  儘管憲法規定人權平等,但貧富、貴賤自然劃出了社會階級。他與她,原是互無相關,永不能有交集的兩個世界。
  
  也因此,她是沒必要為他一貫始終的無禮而自覺尊嚴受損的……即然沒有交集,也談不上傷害。

  放下電話後,古昊天臉上冷硬的線條稍稍和緩……老人特地打電話到公司提醒他,今晚「務必」準時出席親家的晚宴,專制的口
  
  吻,意圖擺佈他婚姻的企圖十分明顯。
  
  實則古昊天也確實在老人宣佈干涉之前,已經對營造市場和關正輝做過仔細研究。
  
  在掌握了詳細的通盤資料後他立即看出關月欣會是『太古』打入營造業的快捷方式!
  
  只要能握有關月欣這張牌,關正輝無疑將全力支持『太古』進軍營造市常
  
  但這卻非古昊天之所以注意關月欣最主要的考量。確實,不需要老人出面干涉,他對關月欣已經有興趣。
  
  最主要的原因,是因為關月欣十分符合作為他妻子所需具備的條件。無論出身背景、相貌學歷皆是上上之眩
  
  選妻一事,自然跟挑情婦不同。
  
  情婦只需賞心悅目,完全憑借感官好惡來取捨,一旦煩了、膩了,金錢就可以打發,絕不拖泥帶水;但妻子卻是共處一生的伴侶,他自然得嚴格挑選夠資格與他匹配的女子。
  
  事實上,不必老人提醒,今晚他也會準時出席關家的晚宴。
  
  這件事雖然沒有老人插手的餘地,但一開始有老人出面,在上流社交圈的婚姻中介排場上,算是給足了關家面子。因此他不介意跟老人共演這齣戲碼,但之後的發展--老人休想進一步干涉。
  
  下班後,他照例延遲半小時才離開公司,關家的晚宴訂在七點,時間仍然充裕。
  
  車子開出公司後,古昊天開著車子一路駛往住處,等紅燈的時候,人行道上一抹白色的纖影吸引了他的視線--是她,江雨薇。
  
  不必辨識,分輕而易舉地在人群裡認出她。
  
  這個地方離公司已有一段距離,她似乎已經步行了很久,清秀的側顏上有明顯的倦容。
  
  也許是她臉上淡淡的輕愁打動了他,古昊天放慢車速,將車子駛到人行道旁,橫臂打開另一側門,「上車吧,我送你一程。」
  
  起初,雨薇遲疑的頓下腳步,往後退了兩步,但當她聽到耳邊的聲音,她認出了這渾厚的男音中那唯「他」所有的獨一無二的霸氣。
  
  遲遲等不到回答,亦不見她有上車的行動,古昊天不耐煩的轉身側坐,直直望住雨薇,「快上車,這裡不能停車。」
  
  十足獨裁與霸道的口氣。
  
  雨薇確實已走累了,為了省下搭公車的錢,她每天上下班必需走一小時的路,但是她難以容忍他略施小惠便自以為有資格命令她。
  
  她下班了,不是嗎?此時他已不是她的上司,她當然可以拒絕他的任何「命令」。
  
  於是,沒有顧忌的,她冷淡的搖頭,將他的恩惠與霸氣一併排拒在外。
  
  一股怒意油然發自肺腑,古昊天的面孔倏地轉冷--她搖頭!她竟然搖頭拒絕他?
  
  他冷笑,懷疑這是否又是江雨薇另一套欲迎還拒的戲碼?
  
  冷著聲,古昊天的口氣足以冰凍沸水,「怎麼,不上車?」
  
  雨薇再次搖頭,無分毫遲疑,而且她也不打算開口道謝。並非她主動求來的恩惠,自然沒有千恩萬謝的必要。
  
  怒意在古昊天的胸臆間擴大……她清冽無波的眸光反而掀起了他波濤狂湧的怒氣!
  
  霎時古昊天心上一震--何以老人處心積慮亦撩不起他一絲煩燥,她卻如此輕而易舉的觸犯了他狂熾的怒氣?
  
  冷眉一擰,他毫無預警的猛踩油門,車子疾弛而去。
  
  似乎……總是她在覷看他的背影?雨薇怔怔地立在人行道上發了一會呆,直到天空忽爾落下一陣疾雨。
  
  街上行人皆四竄躲避,雨薇卻依舊站在無遮無攔的人行道上,仰臉望向烏雲密佈的天空,任豆大的雨點打在她的面頰上,濕冷的寒意浸醒了她一時混沌的意識。
  
  閉上眼,他臨去前的狂怒清晰地顯影在眼前,她開始不明白,何以當面對他,她蟄伏的尊嚴會倏的冒出,頑強地賦予她同他對峙的勇氣。
  
  正常狀況下,她該平心靜氣的接受他的「好意」的,不是嗎?可她不但拒絕了,甚而無半點感激!
  
  雨水滑落在她的面頰,蜿蜒而下頸項,涼意霎時沁入心口。她猛然驚覺自己已身濕。
  
  今晨出門時未曾備有雨具,匆忙間雨薇避至一處騎樓下躲雨,看情況這場驟來的狂雨已徹底將她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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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14 03:33:54
第三章
  
  一早醒來,掙扎的爬下床時,雨薇即感到一陣突來的眩暈,大概是昨天傍晚淋了雨,才感冒了。
  
  扶著牆,慢慢地走到屋內唯一的一張木桌前,她拉開抽屜拿出兩粒藥丸和著水吞下,然後歇息了片刻。
  
  等暈眩 過漸漸緩和以後,她起才身脫下睡衣,換上衣櫃內三套外出服的其中一套--一件式樣早已過時而且洗得有些褪色的藍色棉布洋裝。
  
  這件衣服是她大學畢業那年母親手制,送給她當畢業禮物的,她一直小心翼翼的珍惜著穿。
  
  因為這件衣服不僅是母親留給她唯一的紀念品,她是她僅有的三套外出服中最不寒酸的一件。
  
  記憶中,從大學畢業後,她就不曾再為自己添購過新衣了。
  
  如今母親去世,她身上還背負著百萬債務,更是得節衣縮食地攢下每一塊錢,好早日還清欠債,她也可能開始存點積蓄。
  
  這些日子以來,她時常感到自己彷彿是大海裡一條漂泊的小舟,一旦風大浪大,隨時會有來頂之災的危險。但若能有些積蓄,儘管數目不多,她或許可以不再有風雨行舟的不安全感。
  
  換過衣服,她從冰箱裡拿出昨晚吃剩下的吐同,又泡了半杯牛奶當早餐,卻只喝了一口便覺得反胃,勉強吃了半片吐同,愕然發現時間不早了,匆匆忙忙拿了皮包,穿上鞋子,離開了頂樓加蓋的鐵皮小屋。
  
  在台北寸土寸金鐵地方,這是她唯一租得起的陋室,是她安身立命的「家」。
  
  她的鐵皮小屋在五樓樓頂,這是幢沒有電梯的舊公寓。
  
  急急忙忙地繞著回轉的階梯一路奔下,未到一樓,頭暈又起而轉為劇烈。雨薇不得不蹲在二樓和三樓之間的轉角處,心底默禱著暈眩能盡快離去。她,是沒資格生病的呀。
  
  「江小姐,你身體不舒服嗎?」頭頂上傳來清亮的男中音。
  
  雨薇爺起臉,看到一名個子高高,長相秀氣的大男生正俯下上半身,一臉關切的望著她。
  
  雨薇認得他,他是房東太太的兒子,好像是叫張--張森。
  
  「嗯,頭有點暈。」雨薇回答,「休息一下……應該就沒事了。」
  
  張森皺起兩條劍眉,頗不以為然,「你的臉色蒼白,應該看醫生的。」
  
  「不,不必了……」雨薇慢慢站直身子,感受到頭暈已好些了,不禁釋然地吁了氣。「我還得趕去上班,謝謝你的好意。」
  
  雨薇不敢走的太急,她慢慢地步下樓梯,等走到樓下,才發現張森不放心,一直跟在她身後。
  
  「江小姐,你搭公車嗎?」
  
  「嗯。」今天她根本沒體力走路去上班。
  
  張森看了她一會兒,突然開口說:「我有機車,你不怕坐後座的話,我載你去上班好嗎?」實在是雨薇那副風吹就要倒的模樣叫人不放心。為免良心不安,一整天想像她在公車上暈倒的畫面,他只得沒選擇的好人做到底了。
  
  「怎麼好意思麻煩你,你不是也要上課嗎?」雨薇聽房東太太提過,張森可是醫學院醫學系的高材生。
  
  「不麻煩啦,今天早上一、二堂我沒課。 本來是想到社團批朋友『哈啦』,不去也無所謂啦。」他露出爽朗的笑容。
  
  雨薇稍一猶豫,終於點頭。
  
  她現在渾身無力,不是逞強的時候。「麻煩你了。」
  
  張森從騎樓下牽出他那早該報廢的古董級YAMAHA追風,遞了個安全帽給雨薇,問明白地址後就一路催油門到『太古』了。
  
  途中等紅燈的時候張森跟雨薇聊開了,很自然的叫起姓名。原來張森比雨薇大三歲,再二年就會拿到醫學文憑。
  
  「謝謝你送我。」
  
  到了公司後,雨薇將安全帽還給張森,一下了機車後座雙腳才剛剛著地,方纔的暈眩感又重新襲來。
  
  張森連忙伸手扶住她。「怎麼了?」
  
  他皺起好看的劍眉。「我看你今天不要上班,請一天假在家休息好了,順便我先載你去醫院一趟。」
  
  張森平時可不是這麼敦親睦鄰的,可不知道為什麼,他就覺得不能丟下雨薇不管。這女孩身上有種令人憐惜楚楚可憐的氣質--雨薇輕輕搖頭,強打精神微笑。
  
  「沒那麼嚴重,剛剛是下車不小心,一時沒站穩,我快遲到了……」她的話突然打住,兩眼集中越過張森,投向他背後--張森好廳的轉過頭--哇,居然有人拿北極冰來敷臉耶!
  
  古昊天冷著臉朝二人埋頭來,他看也不看張森,那股視若無人的傲氣,冰冷中實則壓抑著怒焰。
  
  「你快遲到了,跟情人話別最好挑對時間、地點。」冷冷的語調裡儘是毫無新生的譏言譏語。
  
  雨薇怔怔地愣住,不明白他為什麼要譏刺自己,難道因為她昨天拒絕過他,就構成了不可饒恕的冒犯?
  
  「我不……」
  
  「在公司大門口請自重,這是我對員工最基本的要求,你的私生活要是不能檢點,也不必公諸於世吧?」
  
  他冷眼睇過張森扶住雨薇的雙手,睥睨其中蘊含的曖昧。
  
  此刻,雨薇已經羞憤的不能言語--不堪的侮辱燒紅了她原本蒼白的面頰,而她,她竟不能在他惡意攻訐下出言來保護自己。
  
  只能怔怔地坐視他無理的傷害後,尚且一臉狂傲的姿態--丟下一語雙關的曖昧言辭後,古昊天大跨步越過雨薇,含冰的銳眸內鏤刻著深刻的鄙夷。
  
  強烈的受辱感擊中了她,她臉色又轉成蒼白,不明白……他可是在暗示她不知羞恥?
  
  呆立在原地,她宛如一尊白瓷塑像。突然深深地……深深地頓悟了自己的悲哀。
  
  自從那日在助理室沒認出他是總經理後,一個多禮拜以來,她一直小心翼翼地斂藏起自己易碎的自尊。
  
  她有禮,她少言,她埋頭做事--但昨晚,當他開著那部進口名車,以專橫無禮的語氣施惠似的命令她上車時,一個多禮拜來她辛苦收藏的自尊便不受理性控制的主宰了她的意識--但雨薇呵雨薇--到如今你還不明白嗎?這社會是勢利與野蠻的,卑小如你,安份守己也就罷了,為什麼要堅起戰旗,不自量力的亡想為尊嚴抗爭?
  
  你有餘地嗎?你看不清自己是沾在人家的土地上出賣勞力嗎?一名助理罷了,若要裁員撤職還不容易嗎?
  
  思及此,雨薇忽然覺得可笑--她是怎樣地認不清現實!
  
  張森在一旁看傻了眼,「天呀!那塊冰……」甩甩頭,他甩去一時的語無倫次。
  
  「那個人是不是吃了炸藥啦,又冷又火的,一臉囂狂傲冷,唯我獨尊的酷相,簡直又酷又霸,但是看起來又不像是混黑社會的……」
  
  張森嘴裡嘀嘀咕咕的嘮叨,雖然被冷落的莫名其妙,卻又犯賤的亂崇拜起人家來了--「張森,謝謝你送我,我進公司了。」
  
  雨薇終於找回失落的聲音,唯獨失血的臉色越發的褪成了萎靡的慘白。她從張森的扶持中抽身,像一具木偶娃娃般的僵硬遲緩的走進『太古』大門口那兩扇巨型下班門後。
  
  張森還呆呆站在原地,有點搞不清楚狀況地搔搔頭,隱隱覺悟到剛剛那個酷男的強烈怒氣是衝著他來的。可是為什麼,他做了好事卻被人「仇視」哩?

  渾渾噩噩地進了公司後,雨薇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到助理室的,她臉上全無血色的蒼白叫柯亞珊嚇了一跳。
  
  雨薇澹然搖頭,「我沒事。」思及古昊天的鄙夷之色,她又呆呆地陷入怔忡。
  
  柯亞珊見她失神,認定雨薇是真的生病了,才會精神恍惚。正想再問仔細點,電話突然響起來,雨薇和柯亞珊不約而同嚇了一跳。
  
  柯亞珊走回桌前按下通話,燈號顯示是總經理室的內線。「亞珊,請江小姐進來見我。」古昊天在電話那一頭下令。
  
  「是。」按下通訊,柯亞珊一抬頭,接觸到雨薇若有所思的目光,她猜想雨薇已經聽見總經理的吩咐,使個眼色,她就不再多說一遍。
  
  「總經理,您找我?」
  
  推開總經理室的大門,她垂下眼,避開古昊天犀利的眼神。
  
  「這份報告是怎麼回事?!」古昊天劈頭把雨薇昨晚苦心趕出來的報告甩到她面前,差點打中她。
  
  他冷酷的瞇起雙眸,冷冷的盯著一臉茫然的雨薇。
  
  雨薇沒有退後閃躲他的粗暴,她站在原地木然的盯著地面,不明白他的怒氣為什麼這麼狂烈地衝著自己而來,她錯在哪裡?
  
  「總經理,如果我做錯了,請您告訴我。」她平靜的回答他。
  
  「今天開會要的東西,裡面的數據全不對,你竟然還敢問我錯在哪裡?」他冷峻的斥責,無情的對待臉化蒼白的雨薇。
  
  「對不起。」她平平淡淡的說,對於他的怒氣,保持一種冷淡的距離。
  
  「對不起?」古昊天冷笑。「做錯事,一句對不起就一筆勾消?要是公司因此損失上億的生意,你拿什麼來賠償?!」
  
  「既然我能力不足……明天我會跟柯姐遞出辭呈。」雨薇的臉色慘白。
  
  表面上她雖冷靜,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手在顫抖。
  
  「事情做不好,就打算一走了之?」古昊天把筆甩開,冷冷的盯著她看。
  
  「既然總經理這麼質疑我的能力,我想我大概不能勝任……」
  
  「你不像這麼快就放棄的人!」
  
  「我沒有放棄,只是知道自己的能力有限。」
  
  「那就在有限的能力內做好它!」他霸道的口氣不容雨薇抗拒。「我還有事,你先出去。」
  
  雨薇靜靜的凝視你,轉身離開辦公室前,她輕輕丟下一句:「我再試試看,如果不行,我仍會遞出辭呈。」然後走出辦公室。
  
  古昊天僵在辦公桌前。
  
  好像這一回,她又在情緒上佔了上風。
  
  原本在她進來之前,他以為自己已經做好了心理建設,這個女人卻總是能讓他失控。
  
  「雨薇,總經理沒為難你吧?」
  
  雨薇從古昊天的辦公室走出來,柯亞珊看她臉色蒼白,便關心的走上前問她。
  
  雨薇搖搖頭,淡淡的微笑。
  
  柯亞珊也算瞭解雨薇的個性,她體貼地沒再多問什麼。
  
  「對了,」看到閃著紅燈的電話,柯亞珊這才想起有一通電話等在線上,「雨薇,二線有你的電話。」
  
  「我的電話?」雨薇想不出來有誰會打電話到公司找她?
  
  拿起聽筒,她按下二線,「喂?」
  
  「雨薇?我是小舅。」林順成的聲音在電話那一頭出現。
  
  「小舅。」雨薇愣了愣。
  
  母親發喪時,小舅象徵性的來安慰了幾句。 本來是還要跟她提那個土財主的事,因為看見雨薇的態度冷淡,小舅才住口不說。
  
  記得那時候,小舅要求她到台北時要聯絡。雖然母親生病時小舅冷淡的態度令人心寒,但畢竟小舅是自己在世上唯一的親人,小舅要求她聯絡,雨薇放在了心上,一到台北找到住處,她立刻聯絡他。
  
  她沒料到小舅會突然打電話到公司。

  「雨薇,你到底在外面借了多少錢?」林順成氣急敗壞的質問。
  
  「錢?」雨薇不知道小舅為什麼突然打電話來問她這個。「大概一百多萬吧。」
  
  雨薇回答。
  
  「一百多萬!」林順成倒吸口氣,「什麼一百多萬!昨天高利貸的上門,說你欠他們一千多萬!」
  
  「一千多萬!」雨薇的臉色更慘白。
  
  她知道柯亞珊正擔心的看著她,她已經擠不出笑容,只覺得身體在搖晃。
  
  「你不知道高利貸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嗎?你怎麼傻得跑去跟高利貸借錢!」林順成急得大吼。
  
  他擔心的是高利貸來找人要債!他就算賣了全家也不夠賠。
  
  雨薇能說什麼,她還有誰能借錢?當時她跟小舅借錢,她記得小舅當時臉有多刻薄。
  
  「我不管了!我已經把你住的地方告訴討錢的高利貸,你自己借的錢,你自己負責,不要拖累到我們一家子!至於陳老闆那邊,你不要再做夢了!」
  
  林順成「喀」的一聲,粗魯的把電話掛斷了。
  
  雨薇木然地瞪著電話聽筒。她根本早已忘了那個土財主,只有林順成那種人才會以為別人都跟他一樣沒骨頭。
  
  「雨薇,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柯亞珊看她神情不對,趕緊走過來關切。雨薇只是搖頭,說不出任何話,她只覺得頭好沉,身體好輕--「雨薇?雨薇?」柯亞珊叫了好幾聲,雨薇都不回答,突然雨薇晃了晃,接著整個人往前栽。「雨薇?!」
  
  雨薇只聽到柯亞珊的尖叫聲,然後她就失支了知覺。

  米白色的病房十分清靜,因為這是間昂貴的單人套房。
  
  古昊天坐在病床前,黑曜石一般的瞳眸,專注地凝視著躺在床上臉色蒼白的女子。
  
  他在研究,這樣一個瘦弱蒼白的女孩,究竟有什麼魅力?竟然奇異的深深吸引住他的目光?!
  
  細細觀察她的五官,她決非令人一眼驚艷的典型,卻清靈純秀,別有一番韻味。
  
  濃密的睫毛在纖細白皙的五官上覆上一層陰影,竟然有一股動人的憂鬱。
  
  「唔……」雨薇醒來,一睜開眼看到的是醫院乾淨的白牆。
  
  「還好吧?醫生替你檢查過,你的身體術虛弱,確定是營養不良。」古昊天低嗄的調侃。
  
  他實在不能想像,現在這個社會,居然還有人會因為「營養不良」而住院。
  
  「我、對不起。」雨薇慌忙坐起來,蒼白的臉微微紅赧。
  
  她道歉的原因,是因為上班時間她居然會暈倒;至於她感到不自在而臉紅,是因為古昊天的注目。
  
  不過,她不能想像古昊天為什麼會在醫院裡?
  
  「起來做什麼?」他伸手,握住她纖瘦的肩膀。「你需要休息。」
  
  「可是,我的報告還沒完……」
  
  「你真的以為我是那麼刻薄的老闆?」他咧開嘴,輕揉著手中握住的纖肩--不明白,這麼小巧的骨架,怎麼能承受那麼多的憂愁?
  
  送她來醫院以後,他從柯亞珊那裡調出江雨薇的資料看過--她的背景他已經大概明白,又從柯亞珊口中聽到,她暈倒前在電話中提到錢的事,臉色才變得慘白--她小小的、瘦弱的肩上到底承受了多少沉重的秘密?
  
  「不是……」雨薇輕輕掙開他。
  
  對於他突如其來的溫柔,她竟然不知所措。
  
  「那就好好休息,善待自己。」他低沉的叮嚀。
  
  她纖瘦的小臉上動人的紅暈,莫名其妙的讓古昊天的喉頭緊縮。他收回手,拿起擱在椅背的西裝外套。
  
  「我先走了,今天你不必進辦公室。」對於向來公事公辦的他,已經是天大的寬容,他等於下了特赦令,讓她休息。
  
  「古先生!」雨薇叫住他。
  
  「還有事?」他回過身。
  
  「對不起,我為之前的態度致歉。」望住他,她鼓足勇氣說出口。
  
  古昊天撇開嘴,他挑起眼,無言的盯信她。
  
  雨薇淺淺的換氣,終於出口:「我,我不能丟掉這份工作,所以……」
  
  「你擔心我開除你?」古昊天輕淡的打斷她的話。
  
  她太驕傲,要她卑顏說完這種話,往後她會跟她保持更遠的距離。
  
  「我有一些債務……」
  
  「需要我替你解決?」
  
  雨薇因為他的話愣祝她並沒有要求他,何況古昊天只是一個陌生人,她也不可能開口求他。
  
  「別誤會,不是沒有代價的。」他調頭埋頭近她。因為她臉上突然出現的冰漠神情吸引住他。
  
  如果她開口要求他,他也許不會回頭,就是因為她的倨傲--挑釁他不擇手段
  
  卸下她臉上的冰漠。
  
  「抱歉,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雨薇的眸子忽然冷暗,視線越過他,凝視空中一個莫名的焦點。
  
  古昊天咧開嘴,對住她有距離的矜淡眼神,冷傲又重新回到他的血液。「我是一個商人,只談交易。」
  
  「交易?」
  
  「我付錢,你付出我要的。」他似笑非笑地站在她病床前睇著她。
  
  「你……你要什麼?」他身上透出一股強勢的氣息,竟然讓她不由自主的想退縮。
  
  「我只是『太古』的總經理,古振東才是『太古』的主人。」古昊天坐在床沿,提到古振東,他的臉色變得嚴峻。
  
  雨薇深深凝視他。
  
  「平時他的跋扈不是針對我,我可以視而不見,但是現在,老人卻妄想要干涉我的婚姻。」
  
  他淡淡地描敘自己和古振東之間關係,平靜得像是在敘述和自己不相干的事。
  
  「我不明白,我能替你做什麼?」雨薇問。
  
  慧黠如她,已經微微領悟,古昊天想利用她成為和老人角力的籌碼。
  
  古昊天咧開嘴。這是她頭一次在他臉上看到笑容。她略略閃神--「我擁有過很多女人,」他穩定的男性嗓音,有一絲低嘎的性感。「可異的是,沒有一個夠格讓古振東感到受威脅!」
  
  從床沿站起來,他漂亮優雅的手插到西裝口袋裡,微側著臉盯住她。
  
  「我要你當我的女人。」他終於把話攤開。
  
  一瞬間,雨薇的臉掠過一抹怔忡。
  
  當古昊天的女人?
  
  「我還是不明白。」她真的不瞭解,他要的到底是什麼?
  
  還有,他為什麼選上她?
  
  古昊天走上前,狂狷地伸手握住她小巧的下顎,健壯的身材壓迫性地傾向她。
  
  「別跟我打啞謎,你心底很清楚,所謂『當我的女人』,就是同居。」
  
  他直接,露骨的話,等於語言暴力!
  
  「當然,我不會要你現在答覆我。」他稍薄的嘴唇勾出一抹笑痕。「考慮考慮,出院以後回答我。」
  
  說完話,古昊天終於離開病房。
  
  他留給雨薇的震撼,卻持續了一整天。

  古昊天放了她三天假,讓她在家休息,回到公司上班的第一天,她才知道兩天前古昊天已經互香港出差,要兩天後才會回來。
  
  聽到這個消息,她心底莫名地鬆了一口氣,頓然醒悟過來,她問自己,為什麼擔心見到她?
  
  難道,她心底真的考慮起『同居』的可能?
  
  一整天,上班時間她沒辦法集中精神,她很清楚,是古昊天--古昊天打亂了她的平靜。
  
  「雨薇,你的身體還好嗎?」下班前,柯亞珊陪著一起出公司時,關心的問她。
  
  「好多了,謝謝你,柯姐。」雨薇望著柯亞珊微笑,心底著實感謝她的照顧。
  
  「那就好,回家早點休息,身體健康比任何如都重要。」柯亞珊像個大姐姐一樣叮嚀。
  
  雨薇仍舊點頭微笑。
  
  兩人揮手再見。回家的路上,雨薇心神恍忽,思緒分散在許多處不定點上,她試過了,居然無法平靜自己。
  
  「江雨薇!」
  
  走到住處附近巷口的時候,忽然聽到一陌生的聲音喊自己的名字,雨薇回過頭。
  
  「你就是江雨薇沒錯吧?!」兩名體格粗壯,而面色不善的男人走進巷子,朝雨薇靠近。
  
  雨薇確定自己不認識這兩人,「請問你們是……」
  
  「媽的!你欠我們公司兩千萬,什麼時候還?!」其中一個理小平頭的男人,逼上前凶巴巴的質問。
  
  雨薇退到牆角。也想起小舅的話,忽然明白他們是地下錢莊雇來討債的打手。
  
  「兩千萬?」雨薇的心都涼了,「我只借了一百虧,怎麼會……」
  
  「開玩笑,一百萬是一個月前的價碼,現在你欠本公司兩千萬!」理小平頭的男人覷著一雙賊眼,上上下下打量雨薇。
  
  現在的地下錢莊都已經化暗為明,成了企業形象包裝的「公司」,只不過本質裡換湯不換藥,還是以重利借貸為主要金源。
  
  「兩千萬?!你們在開玩笑嗎?你們還講不講理?」兩千萬恐怕她一輩子也還不起!
  
  「講理?!」
  
  小平頭轉過身去和同伴互看一眼,接著兩個人像是聽見天大的笑話一樣捧著肚子哈哈大笑。
  
  小平頭的賊眼還逗留在雨薇身上,這回眼光還添了讓人噁心的淫穢。
  
  「我看你大概還不出錢了!阿炮,咱們還是先把她抓起來,看大哥打算把她賣到哪家『公關公司』去!」小平頭對後面那個大個子說。
  
  「好主意!」叫阿炮的大個子立刻附和。
  
  「這個小妞細皮嫩肉的,而且長得還挺漂亮的,打扮起來應該可以賣個好價錢。」
  
  兩個男人猥瑣的互看一眼,小平頭馬上上前動手抓雨薇。
  
  「住手!台灣是有法律的,你們不要亂來……」
  
  雨薇驚嚇得大叫,她的腦子雖然還保持著冷靜,心裡的驚恐卻已經到了極點。
  
  「法律?嘿嘿,這裡一個人都沒有,你喊破喉嚨也沒用,現在我們兄弟倆就是法律!」
  
  阿炮淫笑,也要伸手抓雨薇。
  
  「不要,你們放手……」
  
  雨薇纖細的手腕被小平頭抓住,她甩不脫他,奮力掙扎的時候散亂的髮絲黏貼的臉頰上,顯得狼狽不堪--阿炮跑過來試圖制服雨薇,他幫小平頭抓住雨薇的手,小平頭摀住雨薇的嘴巴。
  
  雨薇的手被大個子抓住,嘴巴又被摀住,她沒有辦法救命脈,可悲的是,儘管她用再力掙扎,也掙不脫這兩個流氓的蠻力。
  
  「哇,這女的很野咧!老大一定喜歡,嘿嘿。」小平頭無恥的淫笑。
  
  他和阿炮押著雨薇走出巷口,正要上車的時候,阿炮突然被人從後面打了一拳。
  
  「唉喲!」背心頓時痛得他像殺豬一樣慘叫,同時也鬆開了雨薇的手腕。
  
  雙手一自由,加上小平頭因為阿炮突然被偷襲,一時呆住,雨薇很容易就擺脫兩人。她跌倒在地上的時候,小平頭已經發現被雨薇跑掉,他追上來準備再抓她一次,卻被人從後面揪祝
  
  「哇啊!」
  
  有人在小平頭的後頸劈了一記手刀,小平頭的身體馬上就像麻薯一樣軟倒在地上,偷襲他的人一出手就把他擺平了。
  
  「總經理……」
  
  雨薇一抬頭,看到救自己的人是古昊天,她從地上爬起來,不顧散亂的發以及從地上爬起來後一身的髒,盲目、狂亂的投入他的懷抱。
  
  伏在他寬厚的肩頭,她哽咽得發不出半點聲音。
  
  「一百多萬是嗎?我會替她還!告訴你們老大,有本事衝著『太古』來,我古昊天隨時奉陪!」
  
  摟緊懷中不住顫抖的柔軟身軀,古昊天對著還清醒的大個子冷冷地撂下話。
  
  「古昊天?」
  
  那個小流氓一聽到古昊天的名字,嚇得臉都有白了。
  
  『太古』集團在黑白兩道都吃得開,只要是『混』字輩都知道這件事,敢得罪『太古』的少東古昊天,除非是活膩了。
  
  小流氓一想到得罪古昊天的後果,他嚇得兩腿一軟,『咚』地一聲,兩條腿沒骨一樣就跪在雨薇面前。
  
  「對,對不起,古先生,我……我阿炮有眼不識泰山,您您、您大人不計小人過……」
  
  「永遠消失在我面前。」古昊天看都不看那個小流氓一眼。
  
  憑他的身份和空手道黑帶六段的國際級身手,冷冷淡淡的話,已經足夠讓最凶狠的混混嚇破膽。
  
  阿炮臉色慘白,立刻抱著小平頭的笨重身體,沒命地逃離古昊天的視線。
  
  「好了,別怕,人已經走了。」古昊天安撫懷中的小女人。
  
  半天沒得到響應,抱著雨薇軟軟的身子,他抬起她蒼白的小臉,這才發現雨薇已經昏倒在他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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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14 03:34:18
第四章
  
  古昊天開車往醫院途中,雨薇就清醒了。
  
  這次她是因為受了過度的驚嚇,和上次暈倒住院時的情況不同,因此才能清醒的這麼快。
  
  「我……好像又給你添麻煩了。」她輕聲訴說。
  
  她睜開眼,看見是他,她的心脈竟然湧進一股熱血,想起剛才有驚無險的經歷,心頭仍然餘悸猶存。
  
  「也好,從根本不願意上我的車,到承認接受我的幫助,我們之間的關係已經在拉近。」他聽來輕鬆的玩笑話,言語中卻有濃濃的深意。
  
  「我聽見你跟那兩個流氓說的話……我又欠了你一次。」轉過臉凝望窗外的夜景,她輕輕說話。
  
  古昊天沒有回答,他看似專心開車,實則是在等她接下去的話。
  
  對她,他會有足夠的耐心。
  
  「我以為,你兩天後才會回台灣。」頓了頓,她突兀地轉移話題。
  
  「知道你今天會上班,趕不及上班時間回公司,就直接在你住處巷口等你。」
  
  他也說的很直接。
  
  兩人間又陷入一陣沉默--「欠你的,我會還。」半晌,雨薇淡淡的說出口。
  
  她等於是已經允諾之前古昊天跟她提過的事。
  
  為什麼會答應?古昊天不止替她解決了債務,還解救她免於被凌辱的命運,就如同她自己說的,欠人的,她會還,如此而已。雨薇在心底如此說服自己。
  
  「你考慮清楚了?」他的眸光變的深濃,聲音變得低嘎。
  
  輕輕點頭,她還希望自己的動作看起來輕快,沒有拖泥帶水,黏著任何一絲情緒性的牽累。
  
  她會牢牢記住院古昊天說過的,他們之間,只是交易。
  
  「什麼時候……什麼時候你打算要我履行義務?」轉過頭,她沒有任何表情的盯住古昊天。
  
  「現在。」他考慮都不用地直接答覆。
  
  「好。」她反射性的回答,阻絕了思考,比他更輕率。
  
  扭頭繼續凝視窗外的夜景,只有雨薇知道,這輩子,她的心跳再也沒有比此刻更狂亂的時候!

  古昊天跟著她回到頂樓的加蓋的鐵皮小屋,她暫寄居的陋室。
  
  「請進,對不起,屋子很校」
  
  不自在的請他進門,向來她不在乎別人看待貧窮的眼光,查是現在她竟然也會有感到卑微的時刻。
  
  是因為什麼原因?也許是因為他身上的昂貴的手工西裝,也許可證是因為他身上的高級古龍水--如此的和這簡陋的小房了格格不入。
  
  事實是到底是什麼原因,她不清楚,也不想弄懂。
  
  一進到女性的閨房,古昊天通常會環視一遍,房間最能顯示出一個人的品味,尤其對女人而言。
  
  小小的屋子包括了睡床和小桌椅,乾淨的地板就是沙發,睡床和桌椅是簡陋的三夾板做成的廉價貨。唯一可以看出慧心之處,是桌上的白瓷小瓶,裡頭插的一朵凝露紅玫瑰。
  
  「雖然小了一點,不過很乾淨。」他下評語,同時脫下西裝外套。
  
  屋子裡當然沒有冷氣,六月天,古昊天爬上五樓階梯雖然不吃力,頂樓卻顯得悶熱。
  
  因為流汗的關係,絲質襯衫黏在他隆起的肌肉上,充分彰顯他健美的身材,小小的屋子淡淡地飄散著他身上的男性古龍水。
  
  雨薇紅著臉別開眼,尷尬地迴避他健美糾結的肌肉。
  
  「只要帶幾件換洗的衣服就好,其它的我會叫人買給你。」他理所當然地說著,在她的小床上坐下。
  
  雨薇停下手邊的動作,「我有自己的衣服……」
  
  「那些衣服上不了檯面。」他抬眼瞄了她手上微微褪色的紫色小花洋裝。
  
  她僵住,拿在手上的衣服放也不是,收也不是--「動作要快點,晚上我還有一個應酬。」古昊天看了一眼手錶後說。
  
  「好……」
  
  隨便塞了幾件衣服,拿內衣褲的時候,她感很尷尬,只好背著他胡亂在行李袋內塞東西。
  
  「這些內衣的式樣都太保守,我一樣會買新的給你。」
  
  沒想互古昊天已經走過來,就站在她的身後。他撫著下巴感舉地觀察她慌亂的動作。
  
  察覺到他的靠近,雨薇緊張的把內衣藏在身後。「我,我馬上就收拾好了,你先坐下來等我……」
  
  他對著她咧開嘴笑,伸手想要拿走她手上的衣物。
  
  「給我。」十足霸道的口氣。
  
  雨薇搖頭。「我自己來就好。」
  
  「我的意思是那些衣褲可以不要了。」他盯著她,嘴角的笑痕擴深。
  
  「都是,都是可以穿的衣服……」這個話題讓她尷尬,她不明白,為什麼她要跟她討論自己的內衣褲?
  
  「你臉紅了。」古昊天牢牢盯著她的眼睛,突然這麼說。
  
  雨薇別開眼,「我很快就好了,你等一下……」
  
  「一點經驗都沒有嗎?」他突然握住她的下顎。強迫她正視他。
  
  兩個人有了第一次的膚觸,接觸的地方火熱而灼燙,雨薇的胸口像被雷電擊中一樣震撼。
  
  「真有趣,不管是不是真的,我第一次碰到像你這麼純潔的女人。」他瞇起眼,觀察她的眼睛,試控裡頭真實的成份。
  
  木然地回望他,她的嘴唇顫抖,對於他半嘲諷的笑語,她一個字也答不上來。
  
  驀然,他的唇突然壓上來吮住她。
  
  「呃……」
  
  她被他突來的動作嚇住,來不及響應,雙唇已經被他佔有。
  
  古昊天的吻十分霸道,狂野,他身上的古龍水味因為近距離的關係,刺激著她的嗅覺。
  
  佔有她的嘴唇時,他抱住她柔弱的柳腰,把她壓向自己,讓她適應他身體的溫度,並且感受到其中的灼熱--「不,我……」
  
  驚沉他的手移到自己的胸部,雨薇慌亂的想推開他,卻被他捉住雙手,反剪到腰後。
  
  他舔吮他的雙唇,追逐她躲避的小嘴,遊戲一樣地逗弄她羞澀的反應,大手早已經悄悄揉搓飽滿圓潤的胸脯,肆恣地握緊滿掌熱的乳房--「沒有和男人接觸過嗎?」他笑著捕捉她剛剛逃開的唇。
  
  雨薇狂亂的搖頭。「嗯,我……」
  
  「那為什麼答應我?你可知道玩這種遊戲的代價?」玩弄繃緊急的乳尖,他盯著她迷亂的眼神問。
  
  她撇開臉,撇開他的注目,「是欠你的……」
  
  「欠我的?」再度咧開嘴笑。「那就根本沒有臉紅的理由了。」
  
  她怔住,不懂他的話--「或者你也喜歡玩遊戲?」拉開她的衣襟和象徵純潔的白色胸罩,他直接握住一隻赤裸的乳房。
  
  雨薇抬起眼,愕然的回望他。
  
  「有沒有可能,你並不清楚,也許……你喜歡玩性遊戲?」盯著她的眼睛,他嘲弄地問她。
  
  雨薇全身僵住,分不清他嘲諷她的動機何在--他是故意的嗎?故意看她出糗?
  
  還是故意傷害她?
  
  「雖然是欠我的,不過也許你會喜歡跟男人這樣的相處方式。」玩弄粉嫩的玫瑰色乳頭,他輕鬆地笑著問她。
  
  接觸到他眼中越加深濃的調侃顏色,雨薇回過神,猛然退縮。
  
  「對不起……」
  
  她突然掙扎,擺脫了他的束縛和剛才兩人之間的迷咒--「反應太過了吧?」
  
  他笑出聲,然後收塌笑容,不笑的眼睛顯得有些冷漠。「喜歡這種事也沒什麼不好,就跟男人喜歡女人一樣,需要害羞嗎?」
  
  沒有回答他聽似消遣的話,匆匆轉過身,她胡亂再往行李袋裡塞入幾件內衣褲--「你該不會以為,我提議『同居』的要求,不包括必須陪我上床吧?」他沒有進一步的動作,只是盯著她,訕訕地問。
  
  深吸一口氣,雨薇轉過身面對他。
  
  「我們之間達成的協議,如果只有肉體的,那就歸成肉體……我不想聽你對我個人所做的任何分析。」
  
  她又回復冷漠和矜持,企圖把他隔絕在距離之外。
  
  古昊天換起眉。「真冷漠。不過我懷疑你能隨得豐收你承諾的……肉體。」他咧開嘴,這是他今天第三次不帶誠意的笑。
  
  雨薇的胸口一瞬戚惶。「我有一個要求……」
  
  他把西裝外套換到另一手,然後抬起頭,挑起眉頭替代詢問。優越的氣勢,是那麼渾然天成。
  
  剎那間雨薇不禁問自己,她真的……真的要跟眼前這個男人玩遊戲嗎?
  
  就像他說的,她隨得起嗎?
  
  「我……我希望,我希望我們之間不要太快發生關係。」一句話,她說得好破碎。
  
  「為什麼?」他很直接的問。
  
  「我必須,必須適應你。」這句話,她回答得很誠實。
  
  因為沒有經驗,她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技巧性的迴避話題中必然產生的尷尬。
  
  「也對!」沒想到古昊天爽快的答應。「那就依你。你需要多少時間『適應』?」
  
  實事求是的他要一個明確的答案。
  
  雨薇怔住,全然沒料到有這個問題,當然更不知道答案。
  
  「我不清楚……」她茫然地眨眼,明眸閃爍。
  
  「『交易』沒有不清楚的事。『不清楚』是大忌!」他一語雙關地道。
  
  雨薇心口一緊,她無言地擰過頭,逃避他咄咄逼人的眼光。
  
  「一個月時間。」他替她決定。「只有一個月的時間給你『適應』。我怕時間太長,你會產生錯覺。」
  
  她回過頭,無言地疑問。
  
  「相處時間太長,卻不上床,容易讓女人誤以為陷入了戀情。」他淡淡地解釋。
  
  「這種事不會發生在我身上。」幾乎是反射性的,她立刻反駁。
  
  「回答得太快,很可能是一種心虛。」他沉聲響應,當成是結語。
  
  話一說完他就伸手,打算接過她手上的行李袋。
  
  「我自己拿就行……」
  
  「給我吧!男性替女性提沉重的東西只是正常社交的禮貌,沒有別的意思。」
  
  他調侃地道。
  
  在她不及防備的同時,他接過她手上的小行李袋,接在手中的行李,輕得讓他太意外。
  
  生活中他接觸的清一色全是注重物質包裝的女人,簡素如她,是他知道的唯一例外。
  
  「走吧!」
  
  掂掂手中的重量,他拉開小屋的門,先行步出。
  
  跟在他身後步出小屋,臨下樓梯前,她回頭望了一眼住了兩個多月的小室。
  
  鐵皮屋頂在燦爛的陽光下發亮,六月熏風挾了淡薄的炎炎火氣……夏季,快要來臨了吧?
  
  原本打算到了七月再搬一次家,鐵皮屋冬天的時候還能勉強捱過,七月炎陽火辣,無論如何也不能住人的。
  
  回過頭,她看到古昊天的背影剛巧消失在樓梯轉角。
  
  外面剛好響起了聲--六月嗎?
  
  六月--她會一直記得今年的六月吧。

  當晚雨薇就住在古昊天的公寓,他果然依言沒有碰她。
  
  第二天一早,她六點鐘起床做早飯,古昊天穿好西裝走出房間準備上班,卻聞到一股引人的香味,循著香味往餐廳走,發現有人在餐桌上放了兩碗香噴噴,讓人垂涎的鹹粥。
  
  「你趁熱先吃,我還要洗鍋子。」聽到廚房外有動靜,知道是他醒了,她在裡頭喊。
  
  古昊天愣在餐桌前,他懷疑地瞪著熱騰騰的鹹粥,想要否認自己以小人之心忖度的嫌疑,卻仍然不能暫放下從小養成對人對事的戒心,單純地接受這一看似平常的善意表現。
  
  「怎麼了?」雨薇回到餐廳,邊走邊解開繫在腰上的圍裙。看到他還站在餐桌前面,她遲疑地問:「你不喜歡吃鹹粥嗎?」
  
  「不是。」他別開眼,面無表情地低下頭看了眼手錶。「今天一大早我有個會,你慢慢吃,我先走了。」
  
  提起公文包,他轉身走出餐廳。
  
  越過她時,沒有在她身上聞到油煙味,反而有股淡淡的好聞的茉莉花香。
  
  「等一下,」雨薇叫住他,「再做其它的早餐,上班可能來不及了,我簡單做個三明治,你帶去公司好了……」
  
  「不必了。」感到口氣果斷得太突兀了點,他緩下聲。「真的來不及了,我先走了。」
  
  雨薇無言地看著他離開。
  
  坐在車子裡,古昊天稍稍拉開束縛得太緊的領帶。
  
  早上並沒有如他所言的會議,之所以拒絕吃她做的早餐的原因,只是因為--因為什麼?
  
  一股突如其來的煩躁讓他沒看清楚紅燈,直到快撞上前面的車子,他才驀地驚覺,猛然煞住車子。
  
  「該死!」
  
  用力拍打方向盤,他為不應該的閃神詛咒自己。
  
  只是一頓早餐罷了,他簡直瘋了!
  
  定了定神,拋開一直繚繞在鼻端的早餐香味,以及她身上優雅的茉莉花香--他開始專心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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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14 03:34:43
第五章
  
  上班之前,雨薇仍然替古昊天做了兩個三明治帶去公司。
  
  他是個身材高大的男人,她想,只吃一個三明治對他來說一定不夠,所以就一口氣替他做了兩個三明治,還在上班途中買了一盒鮮奶。
  
  做三明治所用的材料,全是他冰箱裡的食物。
  
  對於住在他的公寓,吃也是吃他的食物這一點她耿耿於懷,替他做一份早餐,對她而言只是舉手之勞的報酬回潰
  
  雨薇到公司的時候,古昊天剛好不在他自己的辦公室裡,她把三明治和鮮奶放在他桌上,然後回到自己的辦公室。
  
  只有柯亞珊細心地注意到她的舉動。
  
  「雨薇」。柯亞珊走到雨薇身邊。
  
  「亞珊姐,有事嗎?」雨薇站起來,以為柯亞珊要交待她工作。
  
  「剛才我看到你到總經理的辦公室,你送了什麼進去?」柯亞珊笑著詢問。
  
  雖然是面帶微笑,但是雨薇看得出來柯亞珊並不認同,縱然她不知道原因是什麼。
  
  「只是一份早餐。」雨薇仍然回答柯亞珊的問題。
  
  「早餐?為什麼……會想到替總經理送早餐?」柯亞珊問。
  
  「柯姐,你為什麼對這件事好奇?「她反問。向來她以為柯亞珊的注意力只放在工作上。「雨薇,柯姐有些話對你說,你不要多心。」柯亞珊溫柔的微笑。
  
  雨薇很少在她臉上看到這種表情,她欣然的回給柯亞珊一個笑容。「有話,柯姐你直說。」
  
  「其實你是一個很吸引人的女孩。」柯亞珊突然說。
  
  雨薇靜靜地聽她往下說。
  
  「你我都明白,總經理是一個特別的男人。所謂『特別』,指的是他的財富、地位和外貌都高人數等。這種男人交往的對象通常不是名媛就是交際花的兩種極端,平凡的女人不會入他的眼,除非……」
  
  柯亞珊頓了頓,關心的細瞧雨薇的表情,直到確定雨薇沒有異樣,她才往下說。
  
  「除非這個平凡的女孩子能夠吸引他。當做,你一定奇怪,既然我說『平凡』,又怎麼能構成吸引的條件?」柯亞珊笑了笑。
  
  她接著又說:「其實說穿了,那些名妓和交際花也是平凡人,只不過優越的物質和外在條件構成了她們的『不平凡』,然而我所指這個『平凡』的女孩,她不平凡之外是內在的心靈。」
  
  雨薇仍然靜靜的回望柯亞珊,沒有言語。
  
  「你一定明白我說的話,雨薇。」柯亞珊下結語。
  
  「柯姐,你太抬舉我了。」雨薇淡淡的說。
  
  「不,你真的很迷人。如果說古總被你吸引,我絕對相信。」
  
  雨薇垂下眼,沒有回答。柯亞珊不清楚古昊天和自己的協議,她卻很清楚兩人之間的關係絕對不是柯亞珊所形容的。
  
  「可是,雨薇,你也清楚,像古總這樣的男人,注定被許多女人包圍。」柯亞珊的話終於講到重點。
  
  「柯姐,你想太多了,我只是送一份早餐到總經理的辦公室……」
  
  「如果只是我想多了那就好。」柯亞珊歎口氣。「別說我囉嗦,你就像年輕時的我,我很喜歡你,雨薇。」
  
  「我瞭解。「雨薇報以一笑。她能感受到柯亞珊的關懷,而且由衷酬謝。柯亞珊走開後,雨薇盯著計算機螢幕,心底卻不斷迴盪柯亞珊的話--像古總這樣的男人,注定被子許多女人包圍……這是她早知道的事實,來到公司雖然不久,因為就在總經理特助室工作的關係,她已經替古昊天擋過不少女人的電話。抽動嘴角,她莫名其妙地同自己發笑--古昊天和多少女人有怎樣不清不楚的關係,都不會成為她的困擾,不是嗎?和他之間沒有任何情感困擾,是自己早就篤定,也是--昨晚,他清楚說明。

  下班時,古昊天提早十分鐘把車開到公司大門口,在下班人潮湧出公司的時間,他站在車門外等雨薇。「一起回去吧!」
  
  眾目睽睽下,他叫住正準備去搭公車的雨薇,同時不等她回答,逕自打開了車門。
  
  她知道不能拒絕。縱然不清楚他這麼做的原因,卻能肯定他是故意在眾人面前把她接上車。
  
  「我吃了你放在我桌上的三明治。」在車上,他打破沉默。「其實你不必替我做早餐的。」
  
  「不是替你做,是因為我自己也要吃的關係,所以順手多做了一份。」凝望自己的膝頭,她淡淡地回答。
  
  「以後我會每天接送你上下班。」他突然轉移話題。
  
  「嗯。」雨薇僅僅點頭,沒有多說,多問什麼。
  
  「你不好奇我的安排?」古昊天挑起眉,反而對她冷淡的反應意外。
  
  「我好奇。只不過我很清楚,現在我的角色是一個演員,你才是這齣戲的導演。」
  
  她回答。
  
  「任我擺佈,你完全沒有意見?」他瞇起眼,似乎有什麼讓他困惑--她的表現顯得太淡然,太不專心了!這一發現竟然讓他有一絲絲不悅。
  
  「我說過了,我的要求只有一點,請你給我一個月的時間。」抬起眼,她眸光一動不動的凝視他專注開車的英俊側面。
  
  夜間又將至,下意識地,她會有些害怕。
  
  害怕什麼?害怕他會顛覆承諾,害怕他會藉口侵犯。
  
  偏偏害怕的情緒是最容易被人察覺的。在商場裡打滾多時,古昊天最擅長攻擊、掌握的,就是對方的害怕情緒--他是何等精明的人,自然沒有看不出來的道理。
  
  關於如何隱藏自己情緒的做法,她還太嫩。
  
  「放心,我答應給你一個月,何況時間是我自己訂的,我就會遵守諾言。」他盯著前言撇開嘴笑。
  
  雨薇的臉孔突然微微發熱。 被人看穿心事是尷尬,讓她十分不自在。特別是因為這個人是事件的男主角--古昊天。
  
  接下來的途中,兩人沉默以對,他看似專心開車,她則陷入怔忡的思緒,凝望窗外的街景……
  
  古昊天每天早上接雨薇上下班的事,很快就在公司傳開。
  
  這件事自然也傳到了古振東和何秀卿的耳朵裡。
  
  古振東乍聽到這椿消息並沒有放在心上,自己的孫子有過多少女人他清楚的很,他把這一次的事也當成平常。
  
  倒是何秀卿,她知道兒子每天接送位不知名的女子上下班,她直覺的感到事情不太對勁。
  
  她十分瞭解自己兒子的個性,往常 古昊天雖然花心,卻從來沒有把女人帶回公寓住過,可是這次兒子每天接送這名女子,兩人已經同居的可能性十分的高。
  
  難道兒子會對這個女人認了真?一想到此,怎能讓何秀卿不擔心!加上公公在一旁敲邊鼓,每天各種小道消息填塞她的耳朵,她終於決定要會會這名女子!
  
  這天早上十點鐘,何秀卿出現在『太古』的辦公大樓內。
  
  雖然何秀卿是古昊天的母親,古振東的媳婦,不過她從來沒來過『太古』,以致於她來到公司,根本沒有任何一個人認出她,只是把她當成一般的訪客,安置在公司的會客室等待。
  
  雨薇被一樓的服務台通知,有人來訪的消息時,還十分遲疑的以為是服務台弄錯了。
  
  何秀卿一眼看到出現在眼前的相貌靈秀,舉止端莊的女子,先是一股好感湧現,然後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讓她皺起了眉心。
  
  「伯母?請問……是您找我嗎?」雨薇詢問眼前神色慈祥的陌生婦人。
  
  「你……你是江小姐?」何秀卿問。
  
  「嗯。」雨薇點點頭。
  
  她可以確定,自己並不認識眼前這位婦人。
  
  「江小姐,我姓何,何秀卿,很報歉打擾你上班的時間,因為我有點事想跟你談談。」
  
  何秀卿很客氣。
  
  「沒關係,伯母,有事請說,只不過,我似乎不認識您?」
  
  何秀卿點點頭。「你不認識我沒關係,我只是想知道你和古昊天之間的事是否屬於傳言,請容許我問得這麼直接!」她對這個女孩有莫名的好感,口氣也出奇的溫和。「身為古昊天的母親,我有權力關心自己的兒子。」
  
  雨薇愣了一下。「您是……古伯母?」
  
  古昊天的母親會找上她,這是雨薇怎麼也想來到的。
  
  何秀卿點點頭。「江小姐,我知道這麼冒昧地直接來找你,實在失禮不過,也請你體諒我做母親的心情,我有一個不情之請。」
  
  「伯母,您別這麼客氣,有話請直說。」從何秀卿凝重的眼神看來,雨薇已經隱約猜到她要說什麼。
  
  古昊天拋出去的線已經釣到了魚。只不過引來的人不是古振東,卻是從來不露面,不干涉兒子行為的何秀卿。
  
  「我想……如果傳言屬實,請你離開古昊天。」果然,何秀卿說出了雨薇預料中的話。
  
  望了何秀卿半晌,雨薇低下頭,淡淡的回答,「如果伯母能提出一個我必須離開古昊天的『合理』理由,那麼我可以離開他。」
  
  「江小姐,你不要誤會。」何秀卿連忙道:「我請你離開古昊天,並不是因為家世或金錢這些外在因素。」
  
  雨薇抬起頭,無言的望著何秀卿。
  
  「看來,我還是得把故事從頭說起了。」何秀卿搖頭,歎了一口氣。
  
  本來,來這時之前她已經準備了一張空白支票,她不是來這邊說故事的。
  
  可是奇怪的很,她一看到這位江小姐就喜歡她,也莫名其妙地覺得雨薇會有耐心聽完故事,因此何秀卿願意把多年前的故事說一遍給雨薇聽。
  
  何秀卿簡單扼要的把二十年前的事重複了一遍,她提及了丈夫和江家訂親的往事,以及以一隻玉環做訂親信物的憑證。
  
  「江小姐,不管你和古昊天之間是不是真的如同外傳的那樣,我必須告訴你,古昊天他已經有未婚妻了。」
  
  說完了故事,何秀卿終於能把心底要說的話說出來。
  
  雨薇沉默不語,內心卻是十分吃驚的。原來,何秀卿正是自己要找的人!
  
  如果不是為了要把那隻玉環送還,她不會來到台北,不會遇到古昊天,豈料卻在這麼意外的情況下得知了玉環代表的意義--現在她卻遲疑起,是否該把母親囑咐她送還的玉環交給何秀卿。
  
  但是,母親當然知道玉環是代表訂親信物,那麼母親要她將玉環送還的意義,可想而知--是媽媽怕她在世上無依無靠,所以才替她找了這條出路嗎?
  
  可是,門不當、戶不對,媽媽還是太天真了。
  
  「伯母,您放心,我跟古昊天……我們之間什麼承諾都沒有。」她淡淡的解釋,說的也是事實。
  
  「什麼承諾也沒有?那……」何秀卿實在不懂。
  
  也許她真是年紀大了,不瞭解現在年輕人的想法。
  
  「也許只要一個月……伯母,您放心,我會離開『太古』,甚至離開台北。」
  
  雨薇道。
  
  「離開?」
  
  「嗯……」雨薇點點頭。「報歉,伯母,我還有工作……」
  
  「你去忙吧。」雖然何秀卿還有一堆疑惑未解,卻不忍心再追問她。只要知道她和昊天之間『沒有什麼』,那她就放心了。至於為什麼會這麼信任這個陌生女孩,她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大概是緣份吧!
  
  如果不是昊天已經有婚約在身,她其實還滿喜歡這個女孩的……
  
  晚上雨薇一個人在房間裡的時候她從行李袋裡拿出母親交給她的黃絨袋,取出裡面的玉環,她盯著那溫潤的質地發呆。
  
  「還沒睡?」古昊天的聲音出現在門口。
  
  雨薇嚇了一跳,她猛地回頭。
  
  「嗯。」把玉環藏在身後。
  
  「看到你房間裡燈還亮著,所以過來看看。」看到她緊張的神情、動作,他撇起嘴笑。
  
  「你似乎很喜歡藏東西。」
  
  「有事嗎?」她的臉微微泛紅。
  
  「我媽今天找過你?」他單刀直入的問。
  
  雨薇愣了一下。「嗯。」
  
  她轉過身,把藏在手中的玉環胡亂塞進抽屜裡。
  
  「想不到這回我媽竟然會主動找上你,她向來不管我和女人的事。」古昊天自嘲道。
  
  回過身。她不再想聽他提起古伯母的事,也不想知道他的感情狀態。「你餓了嗎?晚上吃過飯了沒有……」
  
  「我說過,你不是來煮飯的。」他淡淡地說,研究地盯著她的眼睛。
  
  兩個人相對無語,他的態度讓她疑惑。
  
  周圍的空氣變得沉悶,突然知道他和自己竟然有那麼微妙的命運牽連,她想以平心處之,卻無法泰然。
  
  「我想知道,我媽跟你說了什麼。」他繼續追問。
  
  「沒什麼,」雨薇垂下臉,「伯母只是問我……我和你之間的事。」
  
  「只是這樣而已?」
  
  「伯母還提了一些事,她告訴我,你已經有了婚約。」
  
  「我媽所謂的婚約,一定是幾百年前她們自己訂的那個荒謬約定!」他嗤笑。
  
  他以這麼輕率的態度否定和自己的婚約,雨薇的心莫名的抽搐了一下。
  
  「如果是老人來找你,指的就不是這個婚約了!」他接下道。
  
  雨薇抬眼望住他,替代詢問。
  
  「老人想利用我鞏固他的財團實力,他中意的長孫媳是『關氏營造』關正輝的獨生女,關月欣。」古昊天淡淡的說。
  
  提起關月欣的名字,他一點波瀾也沒有。
  
  「關家……那很相配。」低著頭,雨薇同自己微笑。
  
  關家不止營造事業,事實上他們也投資電子業,涉足的行業十分廣泛。
  
  關家的實力雖然比不上古家在政商業的勢力,但如果有關家的加入,對於古家來說,也會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聽到她微弱的活,古昊天開嘴。「為什麼我覺得你像個圈外人一樣,沒有一絲參與感。」
  
  「參與感?」雨薇抬起頭。
  
  「像你現在這樣是不夠的!」古昊天走進她的房間,站在她面前。
  
  雨薇聞到他身上有一絲淡淡的女性香水味。
  
  她能肯定這股味道絕對來自女人,因為古昊天只擦同一個牌子的古龍水。
  
  她別開臉,壓下心底一股莫名其妙,不受歡迎的悵然。「我不知道還要做些什麼才能達到你的要求……」
  
  「看著我。」他突然捏住雨薇的下顎,清淡的眸光變得強烈。「你就是這樣,這樣是不夠的!我要你更在乎……那樣才會讓老人覺得是個威脅。」
  
  他盯著她閃爍的清亮大眼,他瞇起眼,忽然咧開嘴--「該怎麼好呢?我要把你……」
  
  放開手,他的笑容擴深。
  
  雨薇退了一步,心跳驀然加快--最近他的笑容常叫她捉摸不定--卻讓她期待。
  
  她害怕這種不該有的沉溺,這種期待不該發生在他們之間。
  
  「還不打算睡吧?」人的語氣粗嘎起來。
  
  「嗯。」她慌亂應答。
  
  他側身的模樣,臉上漫不經心的笑痕--讓她的心跳倏然嘎止。
  
  「到客廳來吧,陪陪我,不算是不情之請吧!」他笑著說。
  
  「明天還要上班……」
  
  「我知道,」他打斷她,幽暗的眸子掠過一抹幽光。「不會打擾你太多時間。」
  
  他道,然後走出她的房間。
  
  猶豫了三秒鐘,雨薇才跟在他身後出去。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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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14 03:35:05
第六章
  
  「喝香檳,醉不了人。」
  
  雨薇剛到客廳,古昊天就遞了一杯酒給她。
  
  雨薇沒有選擇的接過,在沙發邊緣坐下。
  
  「你還沒告訴我,你跟我媽說了些什麼?」古昊天問。
  
  雨薇屏住氣,拿起他說不醉人的香檳,喝了一口,滋味有些辛辣。
  
  他看著她喝下第一口白灑。在他眼中,清淡的白酒就等於香檳,第一杯不醉,後勁強烈。
  
  「我要伯母放心,我和你之間……沒有什麼。」喝了口酒,她回答得也比較順口。
  
  「你真的這麼說?」他挑起眼,顯然不以為然。「如果今天是老人來找你,你會怎麼回答?」
  
  「你想要我怎麼回答?」雨薇反問他。
  
  他瞇起眼。「你會照著我說的回答?」
  
  「只要我能接受……」
  
  「你可以告訴老人,你什麼也不要,只要我--古昊天。」截斷她的話,他定定地盯著她,沉聲道。
  
  她怔怔盯著他,因為他的話而臉紅。她又呷了一口酒。
  
  「怎麼,要你說『只要我』三個字,你說不出口?」他嗤笑,走近她,在她半空的酒杯裡加滿酒液。
  
  「我可以問……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造成錯覺……」
  
  「沒有為什麼!」古昊天別開臉,把酒瓶放在沙發邊緣的角架上。
  
  話再次被打斷,雨薇無意識的舉起酒杯,又喝了一口,她的臉孔已經開始中微微泛紅。
  
  兩人間又陷入一陣尷尬的沉默,這中間,雨薇又喝了幾口酒。
  
  「我、我想回房間睡了。」他的沉默讓她不安,她想回到自己的睡房,以避開這種沉窒的感覺。
  
  從沙發裡站起來的時候,一股強烈的眩暈感讓她幾乎站不住腳……「怎麼了?」
  
  古昊天適時扶住她。她抬頭,好一會視焦才對住他,星眸迷離渙散,臉蛋兒暈紅。
  
  「沒有……這是什麼酒?頭好暈……」她癱在他懷裡,渾身無力。
  
  「香檳。」他低笑。「我扶你進房間。」
  
  「嗯……」她也沒有力氣說不了。
  
  他沒有抱起已經綿軟無力的她,讓她柔軟的身體緊緊貼在他身上,在行進到房間的過程中,她凹凸有致的曲線磨擦著他堅硬的身軀體。
  
  雨薇無法抗議,甚至她思緒已經有些混沌了……「熱嗎?你的臉很紅。」把她安置在床上後,他笑問。
  
  隱約聽到他說了些什麼,雨薇不明白,只能胡亂的搖頭。
  
  「我還是替你解開領子吧!」他無聲地咧開嘴,逕自解開她的衣領。
  
  看得出來,她已經醉糊塗了。
  
  「礙…」
  
  雨薇慘叫,因為劇烈的疼痛,她的身體扭動,腰肢卻被古昊天緊緊捏住,她完全躲不開他蠻橫地進入。
  
  「別怪我,我不能再給你一個月。」他粗嘎地喃喃低語,克制不住的開始在她緊窒的穴內抽動。
  
  「不,好痛……求求你……」
  
  她哭著,酒完全醒了。
  
  從小,無論環境多苦,她從沒在人前哭過,豈知此刻卻怎麼也克制不住自己,哭得像個孩子……
  
  這陣子有關古昊天的謠言甚囂塵上,「太古」裡每個人都在議論,總經理的緋聞成了每個職員茶餘飯後閒聊的最佳話題。
  
  這種情況,要是再引不起古振東的注意,那就委實太離奇了!
  
  古振東雖然和古昊天水火不容,卻極瞭解自己的孫子。
  
  他知道古昊天絕不是一個私能亂公的人,可是這回古昊天交往的對象竟然是公司裡的職員,還一點都不避嫌疑……這種情況讓古振東震怒!他懷疑自己的孫子是直接衝他挑釁!
  
  他跟何秀卿一樣也找上雨薇,不同的是--他選擇了古昊天不在公司的時間,驚動了公司上層點名要找江雨薇。
  
  古振東確實是古振東,他做事向來不懂得含蓄,他不耽心古昊天事後知道,更是有意要給這個不知羞恥的女人一個下馬威。
  
  「你就是江雨薇?」古振東瞪著眼前模樣清秀的女子,嚴厲地問話。
  
  雨薇點頭,清澄的眸光回視老人。
  
  她已經從柯亞珊那裡得知,是古振東點召自己候審。
  
  「聽說就是你誘惑昊天?」他一點也不客氣的羞辱眼前膽敢和他對視的女孩。
  
  「誘惑這個罪名太深、太重,不適合加在我身上。」
  
  「那算什麼?兩情相悅?!」古振東嗤之以鼻。
  
  他不相信古昊天的眼光和縱橫商場的智謀手段,會看上這個一無所有的女孩!
  
  他知道古昊天的目標在關欣月身上,他瞭解他的孫子。
  
  雨薇的眸光沒有移開,她平靜的和眼前這個氣勢凌人,說話咄咄逼人的老人對視。
  
  「也許……可以這麼解釋。」她溫柔的答。
  
  平靜的神情,絲毫不受老人暴躁的怒氣影響。
  
  「哼,笑話!」古振東嗤之以鼻。「你自己都不肯定了,算什麼兩情相悅?!」
  
  他冷冷的斥喝。
  
  「有時候,對一個人的感覺很難具體形容。」她淡淡地說。
  
  那晚之後,他們之間已不再只有言語的接觸。
  
  古昊天是一個狂野的男人,他要她就絕不許她抗拒,而她……竟然夜夜沉淪在他的狂情中,亦復深陷至不可自拔了……她分析過情慾和愛慾的重點何在?為何自那一夜之後,她的情感會完全往一個男人漂流?
  
  不解……她迷失了愛的定義,只知道自己狂亂地戀他,也許是戀他陽剛的身體,也許是戀他惑亂自己沉溺的性愛技巧,也許是戀他每一回邪狂的霸氣……總之她是戀了,她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已經成了依附古昊天的女人,無論是情慾或肉體。
  
  也許只有心靈,她仍在抗拒。
  
  只為……他曾說過,有可能--她會誤以為陷入了戀情。
  
  所以啊,所以……所以她抗拒他,所以她不容許心也背叛她僅存的,情感上獨立的尊嚴。
  
  她早已經跟自己說好,在這場買賣關係中,絕不說愛……「說得這麼好聽,你只是想要錢吧?!」古振東輕蔑的道。
  
  雨薇的嘴角忽然勾出一抹輕輕的微笑:「我什麼都不要,只要……能留在古昊天身邊。」
  
  古昊天似乎料到老人會說的話,所以早已經替她預先設想了答案。
  
  她依循著上回古昊天交待她的話,響應老人,說出口的是古昊天的意思,至於雨薇自己的意思……僅僅她心底明白。
  
  聽到雨薇的宣告,古振東瞇起眼。
  
  雨薇在他固執的臉上,找到了神似另一個男人的痕跡,只不過一冷一熱,古振東的怒氣對比於古昊天的冷峻,換了張臉,兩者竟然是那麼雷同。
  
  她愣了愣,心口驀然湧出一股溫柔。
  
  「別想威脅我!」這個小女子剛毅的態度讓古振東惱羞成怒!
  
  雨薇淡淡的微笑,她搖搖頭:「請相信我,我的話中沒有任何威脅成份,如果您仔細想想,應該能理解,渺小如我,其實無法撼動什麼。」
  
  輕輕說完話,她轉身走開。
  
  「站住!」古振東喝住她。
  
  雨薇的腳步停在裝潢考究的總裁室門口。 古振東自從拄了拐棍後就很少來公司,這間辦公室幾乎全年不用,甚少開門。
  
  雨薇平靜地轉過身,等在門口。
  
  「敢這麼跟我說話的人,除了我孫子外,你倒是頭一個!」古振東眼光凌厲。
  
  在他嚴厲的目光下,這個小女人居然還能與他對視,他不得不在心底讚歎起這個小女人的勇敢。
  
  不過他並不仁慈。在商場上打滾多年,他知道越冷靜的人越多心機,這個看似清純的女孩也許就有極深的心機!
  
  「聽著--不管你心底打什麼語音最好在我失去耐心之前,主動離開古昊天!
  
  一旦等我動手,你的下場就很難過了!」古振東警告。
  
  他能撂下這麼嚴厲的話,下手也必定是極狠辣無情的。
  
  沒被老人的氣勢嚇倒,雨薇反而報以溫柔的微笑。她點個頭轉身走出總裁室大門。
  
  大門再度合上後,古振東皺起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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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雨薇!」
  
  因為柯亞珊要到南部開會,雨薇提早半個小時下班,還沒走出大門,在樓下大廳就聽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她轉過頭,看到張森朝著自己跑過來。
  
  「總算等到你了!」跑到雨薇面前,張森笑著說。
  
  「張森?你等我有事嗎?」突然看到張森,雨薇有些詫異。
  
  上一次張森送她到公司後,他們彼此就熟絡了,雨薇還沒搬走前,有一次張森還到頂樓找她聊天。
  
  「你突然搬走了,怎麼沒告訴我一聲?還是今天早上聽我媽說,我才知道的。
  
  」他皺著英俊的臉問。
  
  張森是家裡的獨子,沒有兄弟姐妹的日子是很孤單的,他很喜歡清秀、溫柔的雨薇,也把她當成自己的妹妹,當然,如果有機會的話他會試著追她--雨薇尷尬地微笑。「對不起,因為搬得很匆忙,所以……」
  
  「與其道歉,不如陪我吃一頓飯如何?」他趁機約她。
  
  雨薇愣了一下,趁這個空檔,張森已經牽起她的手--「走吧,別猶豫了,上了一天班,也該慰勞自己一下!」他拉了雨薇的手就往外走。
  
  現在拒絕似乎不太好意思,雨薇只能任由他拉著自己往外走。況且現在她並不想回古昊天的公寓--古振東對她的話可重可輕,雖然她表面上不在乎,但或多或少會受到影響。
  
  至少,古振東說的話已經在雨薇的腦海裡盤旋上一整天--她需要一點時間透透氣。
  
  「謝謝你,今天晚上我真的很開心。」
  
  張森送雨薇回家的時候,雨薇由衷地道謝。
  
  「別那麼客氣,我也沒想到我媽會那麼喜歡你,她說只要你有空,隨時歡迎你到我家吃飯。」張森把車子停在巷口,笑著回答。「要不要我送你進巷口?」
  
  張森下意識地看了一眼燈火通明的巷子,這是天母地區最有名--貴得要死的名人巷,每一層公寓少說也要幾千萬,他心底有些疑惑,雨薇怎麼住得起這麼豪華的公寓?
  
  「不必了……」雨薇緊張地搖頭拒絕他。「巷子裡很亮,我自己進去就好了。」
  
  「雨薇,」猶豫了一下,張森還是忍不住好奇,開口問雨薇:「你搬走以後……一個人住這裡?」
  
  張森不是喜歡打控別人隱私的人,但他擔心雨薇在台北被人騙。
  
  「我……」雨薇低下頭,吶吶地回道:「我住在朋友家,因為他們全家移民到國外去了,所以要我替他們看房子……」她撒了個謊。
  
  「喔,原來是這樣,那就好!」張森鬆了一口氣,開玩笑地道:「話又說回來,住這裡確實比住在我家頂樓好上一千倍都不止,有機會的話我也想住上一天。」雨薇笑得很勉強。
  
  看到她眉頭打著愁結,張森情不自禁地伸手想要撫平它--「女孩子一個人住在外機要小心,有什麼事儘管打電話找我,知道嗎?」他像哥哥的口氣安慰她,其實很想進一步當她的「好朋友」!
  
  「謝謝你……」張森的話讓雨薇感到溫暖,她終於露出開朗的微笑。
  
  「快回去吧,很晚了!」張森催促她。
  
  雨薇柔順的點頭,轉身走進巷子。
  
  張森看著雨薇的身影消失在蒼子裡,又在巷口站了許久才發動車子離開。

  回到公寓門口時,雨薇從門外看到屋裡的燈已經亮了。她站在門口愣了好一會兒,因為古昊天平常不會這麼早回來、。
  
  推開門,她看到熟悉的男性臉孔和另一名藍眼的外國人。
  
  「回來了?」古昊天坐在沙發上,面無表情地睇了她一眼。
  
  雨薇擠出僵硬的微笑,突然對自己的晚歸感到報歉。「你今天怎麼這麼早回來?」
  
  「你先進去,我和阿介有話要說。」古昊天打斷雨薇沒說完的話,表情冷得像當她不存在。
  
  「好……」他話中的冷淡讓雨薇的心莫名其妙地刺痛了一下,她偷偷地深呼吸,努力漠視那怪異的感覺。
  
  舉起腳,她魂不守舍的挪動腳步--「昊天,不介紹一下漂亮的小姐?」陌生男人挑起眉,眸光掠過一道促狹的詭光,慵懶的男性嗓音挾著一絲淡淡的邪氣。
  
  雨薇怔住,英俊的外國人直視著自己突然說出了字正腔圓的中國話,她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雨薇停下往房間移動的腳步,巴巴地站在原地,心底升起不該有的期待--在公司她的職位低下,根本見不到他,在公寓裡,跟他之間除了做愛還是做愛,兩個人除了身體的接觸外,她幾乎完全不瞭解他--她期待古昊天能介紹自己,她希望能多認識他一些些--「不必了,不是什麼重要的人。」她等到的是古昊天冷漠的回答。
  
  從頭到尾,他沒有看雨薇一眼。他並不在乎她的感覺。
  
  雨薇全身僵住,她呆呆的站在門口,失去了反應的能力--「我叫你進去。」
  
  看到她呆住不動,古昊天皺著眉頭重複一遍,似乎因為她的反應遲鈍而不耐煩。
  
  「好……我馬上進去。」喉嚨裡像是硬著一塊發酸的梅子,她保持著笑容轉達過身,目光專注在自己的房門上,抬起突然好沉重的腳步,一步步跨進房裡--多傻呵,江雨薇!
  
  你忘了這只是一場交易吧?竟然妄想瞭解他!
  
  關上房門,雨薇靠著房間東面一堵結實的牆,纖細的身體慢慢滑向地板,心底一遍遍地重複嘲笑著自己--不怪他、不怪他……是自己太愚蠢,是自己太無聊了……掩著臉,眼前陷入一片灰暗……潮濕的淚水沿著指縫滑下,她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濃濃的悔恨,恨自己竟然軟弱到無法立刻衝破房門--自始至終,她都無法恨那個對自己冷酷的男人--
  
  半夜,不知道幾點的時候,雨薇被關門的聲音驚醒。
  
  她睜開眼,眼前仍是一片黑暗--突然「篤」地一聲,她房間的燈扭亮。
  
  好半晌,她才適應燈光的亮度,她眨著眼從地上站起來--她竟然坐在地上睡著了。
  
  古昊天逕自走進雨薇的房間,一聲不吭地在她床上坐下。
  
  「你的朋友走了?」雨薇聲音僵硬地問。這個時候她無法陪他上床。
  
  「今天晚上你去哪裡了?」疊起長腿,古昊天冷冷的盯著她問。
  
  雨薇垂下眼,他質問的口氣讓她不安。「我--我以為你不會那麼早回家,所以和同事去吃飯。」
  
  「先說好了。」他突然打斷她的話,輕率的咧開嘴笑,「你去哪裡其實不關我的事,你想和哪個男人出去鬼混也不關我的事,不過古振東會調查得一清二楚!」
  
  「什麼意思--」雨薇臉色轉白,她不懂。
  
  「意思就是,如果要做戲,就認真一點,如果傷不了老人,你我的關係就沒有意義。」
  
  他冷冷地道。
  
  丟下無情的話,他轉身就走,算是提醒。
  
  「我--什麼時候,我欠你的債就算還完了?」望著他的背影,她衝口而出問他。
  
  古昊天僵了一下,然後灑脫地轉過頭--「直到老人找上你。」他面無表情地道。
  
  雨薇直視他寡情的眼,喃喃地問:「如果--如果他已經找上我了--」她選擇了先殘忍地撕裂自己的傷口。
  
  「也好。」
  
  兩個無足輕重的字,輕易地從他嘴裡脫口而出。雨薇像一具僵化的玩偶,因為心口劇烈的疼痛而窒息。
  
  古昊天冷冷的開口:「這幢公寓留給你,你不准再搬回去從前那一間頂樓--」
  
  雨薇怔怔地搖頭:「謝謝你,如果你不介意再讓我住一晚,我明天就會搬走。」
  
  她飄忽的聲音輕得不能再輕。
  
  「我說過,你不必搬走。」他沉下志,拳頭握緊。「明天你照常到公司上班,如果你敢請假搬家,我會立刻抓到你。」
  
  他突如其來的怒氣讓雨薇捉摸不住,但一切已經無所謂了--她毫無反應的瞪著地板,封閉了所有的知覺。
  
  古昊天瞇起眼,看著沒有反應的她--他向來厭惡善於說謊的女人,遺憾的是,幾乎所有愛慕虛榮的女人都有這種陋習!
  
  原本他以為她跟別的女人不同,他還以為她會大大方方的承認--但她同樣選擇了撒謊!
  
  今晚他從窗口看得一清二楚,那個送雨薇回公寓的男人,跟上次送她到公司正是同一個人。
  
  原來她和這個男人一直有聯絡。
  
  這項認知讓古昊天變得殘忍。
  
  是她提出要結束的,如果她以為能要脅他,那她就錯了。
  
  比殘忍,他絕對不會有一絲猶豫。
  
  「公寓留給你。我們之間的關係可以結束,」他殘忍地補上一句:「我指的是肉體關係。」
  
  雨薇的眸子顫了一下,但冷酷的他此刻只顧著傷害她來周全自己,他不可能費心去注意雨薇的反應。
  
  「但是你仍然必須住在這裡!我和你之間的交易還沒結束,現在老人還感受不到威脅--將來我娶了關月欣,你仍然是我的女人!」他突然道。
  
  雨薇的臉蒼白得幾乎透明。
  
  「你不知道吧?」他把話撂明地說:「再過兩個月,我就會對媒體宣佈即將娶營造大戶關正輝的女兒,關月欣。」
  
  「是嗎?恭喜你了--」垂下眼,雨薇淡淡地說。
  
  她仍然無動於衷的模樣,莫名其妙地徹底激怒了他--「我是出資人,交易只能由我來喊停。」丟下冷酷、傷人的話後,他無情地轉身離開。
  
  古昊天走後,雨薇蜷起膝頭,兩臂深深裹住自己,淚水控制不住地滑下,淌了一整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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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一直以來,雨薇是個很認命的人。
  
  雖然她有強烈的自尊,但她從來就不想和命運對抗。因為母親的病,已經讓她明白渺小如已,脆弱如她,無論如何也抵不過命運的安排--她順從了古昊天的意思,仍然住在公寓,每天依舊準時上、下班。
  
  一個多月過去了,她的生活又回復原來的平靜,最大的不同是,這半個月來她再也見來到古昊天。
  
  他像是突然消失在她的生命中,雖然她明明知道他就在公司,但卑微如她,是見不到他的。
  
  她每天仍然搭公車上、下班,生活比一個尋常上班族還要簡單,直到這天傍晚她到附近的提款機提款時還發現自己的戶頭裡多了五十萬。
  
  五十萬對她而言,是一筆龐大的進帳。
  
  她當然明白這筆錢是怎麼來的--古昊天在豢養她。
  
  她知道他這麼做主要目的是想引起老人的注意,但這筆錢又牴觸了她莫名的驕傲。
  
  雖然她一直很窮,除了每個月的少數花費,過去母親生病時從親戚朋友那裡借來的錢,她也固定在償還,因此她在銀行裡的存款甚至不到兩萬塊。
  
  但她絕對不會用到古昊天的錢。她欠他的已經很多了,在物質上,她不願意再接受他的施捨。
  
  下班時間,雨薇最後一個走出公司。下了公車,她慢慢往古昊天的公寓走,心底盤算著另外兼一份工作。
  
  走到小公園的時候,一輛大型黑色房車突兀的停在轉角的巷口。
  
  「老爺!」一名穿制服的司機緊張地站在車門邊,手足無措地喊叫。
  
  雨薇疑惑地走上前去詢問:「怎麼了?有沒有需要幫忙的地方?」
  
  「我、我們老爺他心臟病突然發作。」司機哭喪著臉,害怕的往下陳述:「我給他吃了藥,可是、可是他還是暈過去了。」
  
  「心臟病發作?」雨薇一聽就知道事態嚴重。
  
  當下她毫不猶豫地跨進後座,赫然發現躺在裡面的人竟然是古振東!
  
  她愣了一愣,隨即回過神來試探古振東的脈動。
  
  心臟明顯的已經停止跳動!
  
  雨薇母親生病的時候,她看了不少有關醫學方面的書籍,也因為母親住的是平民病房,她熟悉護士小姐的急救步驟,跟著護士小姐學過『心肺復甦術』的正確操作法。
  
  她立刻替古振東做CPR,壓下古振東的前額並抬高下巴,讓昏迷者的呼吸道暢通,然後實施心臟按摩的同時施予人工呼吸。
  
  在過程中她囑咐司機火速開車,到最近的醫院。

  雨薇在醫院裡陪了古振東一晚。
  
  古振東在雨薇的急救下,充分利用了休克病患停止呼吸和脈動剎那最寶貴的4-6分鐘黃金時間,古振東因此撿回了一條命。
  
  何秀卿恰巧回到鄉下,司機老吳通知不到她,半夜只剩下雨薇和老吳在醫院陪著古振東。
  
  好不容易等到古振東醒了,老吳從病房走出來,請雨薇進去,他自個在外頭等著。
  
  「老吳說是你救了我?」得知救自己的人竟然是雨薇,古振東憔悴的病容上,眉頭深深皺起。
  
  看到老人額上深刻的眉紋,雨薇沒多說什麼,剛才醫生替古振東急救的時候,她在醫院外的水果攤上買了一袋蘋果,從袋子裡取出水果,她專心削起蘋果皮來。
  
  「我在跟你說話,你聽見了沒有?」老人說的話得不到雨薇響應,因此又動了肝火。
  
  把削好的水果遞到老人面前,她溫柔地勸說:「多吃水果對身體很好,你心臟不好,要克制脾氣。」
  
  古振東看都不看雨薇替他削好的蘋果一眼。「不要以為你救了我,我就會感激你!」頑固的保持敵意。
  
  雨薇笑了,她收回手,側著臉沉吟了一會兒,然後她像是想通了什麼,笑容又重新回到臉上,像陽光一樣燦爛。
  
  「我知道了!你不吃蘋果是因為水果太硬了。我媽生病的時候也嚥不下生硬的蘋果塊,下一次,我替您打成果汁。」
  
  「少跟我耍嘴皮子。」古振東惱怒地打斷雨薇的話:「上一次我給你的警告仍然生效,假仁假義的女人我看多了,你接近我孫子的目的我彼止心知肚明,別以為對我示好,我就會重新評估你。」
  
  得知江雨薇並沒有聽從他上回的警告,立即離開古昊天,今天他會命令老吳開車到古昊天的公寓,就是要跟江雨薇徹底攤牌的!
  
  古振東當然不知道,古昊天早就搬離了天母的寓所。
  
  聽到老人抖擻的說了這麼一長串話,雨薇失笑,她搖了搖頭,輕輕歎氣。「您想太多了。您的戒心向來這麼重嗎?」
  
  長期的精神緊張、戒慎防備,就因為古振東有太沉重的壓力,轉移到生理器官其它部位,難怪會產生心臟、血管方面的疾玻
  
  雨薇雲淡風輕的說了幾句話,古振東又被她激怒。
  
  「閉嘴!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女娃,你憑什麼教訓我?」古振東一隻手壓著心口,生氣的吼叫。
  
  「您太激動了,這樣對您的心臟不好。」雨薇歎了口氣,微微笑,沒有因為古振東的脾氣失去耐心。
  
  她長期照顧過病人,知道病人常常會把病痛轉成脾氣爆發出來,不知情的人往往無法接受。
  
  「滾!」古振東壓著心臟低吼:「老吳,快把人給我轟出去。」他吼叫候在外面的司機老吳。
  
  「看來你沒辦法克制自己的脾氣。」雨薇拿起自己的皮包。「我先走了,明天再來看你。」
  
  不等人轟她,她自己走出古振東的病房。她知道心臟病一發作,病人需要調養一段時間,不會這麼快出院。
  
  「江小姐--」老吳叫住她。
  
  雨薇停下來。「有事嗎?」她問老吳。
  
  「對不起,我家老爺脾氣不好,不過他不是壞人--」老吳尷尬得連忙道歉。
  
  再怎麼說雨薇也算幫了他一個忙,他心底是很感激的。
  
  雨薇衝著老吳笑了笑:「我明天還會再來。」說完話後,她轉身離開醫院。
  
  古振東的脾氣這麼壞,又是一個不知道『感恩圖報』的老頑固,她為什麼還要再來?
  
  雨薇對自己微笑。只因為--心甘情願。

  隔天雨薇請了半天假,先回公寓燉了一鍋魚湯,再到醫院探望古振東。
  
  才剛到病房前,她就聽到一陣吼叫聲,很明顯的古振東在裡面發脾氣,而他的出氣筒則是可憐的老吳。
  
  「我要出院,所有的東西全部給我拿出去!」病房裡傳出古振東的怒吼。
  
  「鏘!」
  
  一隻杯子隨著古振東的怒氣被甩出門外,摔得粉碎。
  
  雨薇打開房門,就看到老吳愁容滿面呆立在病床邊,隨古振東的脾氣。
  
  「你先出去吧,老吳,我來照顧他。「雨薇親切地對可憐的司機道。老吳一聽到雨薇的話,如蒙特赦,感激的幾乎要跪下來磕頭,可是他才轉過身,就被古振東叫篆…「站住!」
  
  喝住了老吳,古振東的怒氣轉向雨薇:「你是什麼身份?憑什麼支使我的司機?」
  
  老人瞪大了眼睛,怒氣沖沖的斥責膽敢反客為主的小女娃。
  
  「你的司機也是人,他需要休息。」雨薇替老吳把門拉開,自作主張地推著嚇得發抖的司機出去。
  
  古振東呆住,他商料到雨薇竟然真的敢違逆他的命令。
  
  「我燉了一鍋鱸魚湯,雖然你身上沒有傷口,不過生病的人多吃一點高蛋白、低油脂的食物總是好的。」
  
  在古振東猜疑的目光下,她旁若無人地把熱騰騰的魚湯端上桌。
  
  「剛才你把食物全丟出去,肚子一定餓了,快趁熱把魚湯喝了吧。」她舀了一碗魚湯,端到古振東面前。
  
  「我生平最討厭吃魚。」老人頑劣的嘶吼,仇敵似地瞪著那碗魚湯,根本不買帳。
  
  古振東不明白,這個女娃兒幹嘛對他那麼好?想收買他的心?門兒都沒有。
  
  「不喝嗎?」雨薇挑起眉。「那我只好一口一口餵你了。」她驀地放下湯碗,裝模作樣的捲起袖子。
  
  是誰說過老人像小孩兒的?這句話還真是貼切。
  
  「你這臭丫頭--你想做什麼?」
  
  古振東眉頭幾乎打成死結,他恨透了這個小丫頭跟他說話的態度!
  
  她以為她是什麼東西?竟敢把他當成小孩子一樣看待。
  
  「好奇怪。」一邊拿起湯碗,一邊看古振東凶巴巴的臉,雨薇竟然笑得好開心。
  
  「你凶起來的樣子和昊天真像。」
  
  古振東愣住了,雨薇趁著這個時候把一口魚湯送到他嘴裡。要古振東把食物吐出來,這麼丟臉的動作他死也不做,只好乖乖把魚湯吞下肚子。
  
  「但是昊天從來沒有發過脾氣,而你呢?見了你三次面,兩次你都是在發脾氣。」
  
  她又餵了一口魚湯,送進默默傾聽的老人嘴裡。她忽然瞭解--老人有多麼愛他的孫子!
  
  否則她絕對沒有辦法誘使他乖乖喝湯的。
  
  「脾氣是這第南轅北轍的兩人,竟然是祖孫呢!可是儘管如此,你們兩人反常的給人錯覺--你們是那麼想像,簡直就像到骨子裡去--」「昊天是我的孫子,我們當然像。」趁著剛嚥下一口魚湯的空檔,老人硬梆梆的擠出一句話,緊接著又塞了一口。
  
  嗯,怪了!這魚湯還真不難喝!
  
  「這是當然,沒有人能說不是。「瞧老人得意洋洋的模樣,雨薇偷笑,把最後一口魚湯送進老人嘴裡。 古振東不知不覺喝完了魚湯,直到雨薇開始收拾空碗,他才回過神來皺起眉頭說:「你給我吃了什麼?「「你明明知道是魚湯,不要明知故問。而且魚湯全部是你自己吃下去的呢,這招叫做灌迷湯。」她掩著嘴微笑。
  
  古振東愣了愣,隨後嘴角不自覺得抽動起來。
  
  雨薇的幽默讓古振東全身的神經鬆懈下來,他好像不怎麼討厭這個女孩兒了,而且--竟然好像還有點喜歡她了!
  
  古振東眉頭的皺紋加深--這個女娃兒可是勾引他孫子的狐狸精,他怎麼可以喜歡她?真是荒謬!
  
  「湯喝完了,我今天的法寶也用盡了,明天再來和你周旋吧!」邊收拾帶來的東西,雨薇溫柔地笑著說。
  
  「什麼叫周旋?聽起來像是指責我不通情理,你這女娃兒真不客氣!」古振東罵人。
  
  「難道不是嗎?聽話,不要再欺負司機老吳了,明天我再來陪你。」雨薇邊走邊說,臨走之前回眸,拋給老人一個燦爛的笑容後才開門離去。
  
  古振東呆在床上,愣了半天--當真是怪了!
  
  他竟然--竟然開始期待起明天來了--連續一個星期,雨薇每天下班都到醫院陪古振東。
  
  她每天陪著他聊天兼抬槓,慢慢的她越來越瞭解這個頑固的老人,擁有另一面赤子之心。
  
  古振東也奇跡地接納她的陪伴,不再動輒摔東西或罵人。
  
  不過醫院裡的每個護士還是對壞脾氣的古老頭敬而遠之。每個人都只能承認侍候不了他了。到最後唯一能擺平古振東,安撫他吃飯、打針、吃藥的人,只有雨薇。
  
  不過因為昨天下午雨薇得了急性感冒,發燒到三十九度,根本沒辦法到醫院,只能在家裡昏睡。
  
  可能是最近太勞累的關係,所以才會突然得急病,她捨不得花錢看醫生,只到藥房買了一包成藥,回到公寓後和著開水吞下,然後上床睡覺,一直到隔天清晨才睜開眼。
  
  可是她不能請假,因為只要一請病假,依公司規定一定要醫生證明,否則就得當成事假--那要扣一天的薪水,而一天的薪水已經夠她吃一星期的自助餐。
  
  勉強從床上爬起來,她仍然準時到公司上班。
  
  「雨薇,你的氣色不太好,生病了嗎?」柯亞珊一看到她,就關心的說。
  
  「沒有,只是精神差一點--」雨薇否認,她怕柯亞珊會強迫她回家休息。
  
  「那就好。」柯亞珊釋然地笑道:「你要吃好一點,我看你每天中午只吃三、四十塊的便當,那怎麼吃得飽?你看你,實在瘦得不像話!」
  
  柯亞珊一直覺得不可思議,在台北東區吃四十塊的自助餐,等於非洲饑民的食物!
  
  「嗯。」雨薇順從地點頭。
  
  「下午有美國客戶到公司開會,你可能要進會議室招呼一下--你的身體狀況可以嗎?」柯亞珊道。
  
  「沒有問題。」雨薇很快點頭。
  
  柯亞珊這才放心走回自己的位子。
  
  上午雨薇在忙碌中渡過,雖然頭痛得快暈倒,她仍然勉強打起精神,隨與平常一樣繁重的工作量。
  
  下午她跟著其它人一起到會議廳,忙著準備餐點招待等到一下出席的貴賓。
  
  「我看你氣色真的很差,你要不要先回去休息?」一起佈置會議廳時,柯亞珊問了一遍。
  
  「不要緊,我還好。」雨薇搖頭,轉過身去忙自己的事。
  
  然而雨薇已經快撐不住,視線已經開始模糊,全身不對勁地冒冷汗,但她總想著自己已經忙了一個早上,只要撐過下午就可以回公寓好好休息了--幾個秘書室的同事才剛把會議廳佈置好,處長已經推門進來--「總經理來了,你們先回辦公室。」
  
  幾個女秘書一聽到總經理三個字,拖拖拉拉的不肯走,因為她們明白古昊天還是單身,誰都有機會!
  
  雨薇病到根本沒聽清楚處長講什麼,她精神恍惚地看到大家往門口的方向擠,便移動虛浮的腳步,盲目地跟著大家往門口走。
  
  然後,她的視線在下一刻接觸到踏進門的古昊天。
  
  他愣了一下,她蒼白的臉色竟然讓他『胸痛』?
  
  拋開那種怪異的『錯覺』他很快地睜開眼,視而不見地越過她跨進會議室--他有更重要的工作要處理。
  
  古昊天一瞥而過的眼神,冷漠得像是在看陌生人。
  
  雨薇全身的血液一瞬間沉到腳底,虛弱的身體不受控制地左右搖晃,幅度越來越大--機械性地抬起腳,雨薇默默地跟在柯亞珊後面走出會議廳--「雨薇!」
  
  她聽到柯亞珊尖聲喊自己的名字,在還弄不清楚發生什麼事之前,她已經跌到堅硬的大理石地面,劇痛和虛弱讓她失去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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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14 03:36:20
第九章
  
  她瘦得簡直該打!
  
  這是在醫院等候時,瞪著雨薇蒼白的臉,古昊天心中陡然升起的想法。
  
  他緊抿著唇坐在病床邊看著她吊點滴,左手手腕因為跌倒而骨折,裹著好幾層厚厚的繃帶。
  
  「唔--」麻醉藥過去,雨薇痛醒過來。
  
  「還好吧?」他握住她的手,再一次感覺到掌下纖細的腕骨,簡直脆弱得讓他心煩!
  
  「好痛--」她睜不開眼,聽到古昊天的聲音,她在做夢嗎?
  
  她掙扎著想要起來,卻被一雙有力的大手給按回床上--「如果不想惹我發火,就安份的乖乖躺好。」他懊惱地低吼。
  
  他在生氣嗎?終於睜開眼,雨薇驚愕地瞪住那張熟悉的男性化臉孔,被他臉上顯而易見的怒氣嚇到--他向來冷靜,認識他以來,雨薇從沒看過他生氣--甚至無法想像古昊天生氣的模樣。
  
  可是現在--他為什麼生氣?
  
  「看什麼?把眼睛閉起來!」古昊天啞著聲吼。
  
  他當然知道她張大了小嘴是什麼意思!
  
  打從十歲起,他就不曾顯露過自己的脾氣--他向來有控制情緒的本事,越是生氣,他會表現得越冷靜,甚至邊老人也無法讓他失控,掀起他的脾氣!
  
  可是現在他不但生氣,而且絲毫不想掩飾自己的怒氣。
  
  他氣這個小女人不懂得愛惜自己的身體,生了病竟然還到公司上班,而且拒絕使用他存在她戶頭裡的錢--他查過雨薇的賬戶,他給的錢,她一毛也沒動。
  
  更讓他生氣的是,自己竟然丟下重要的會議耗在這裡陪--他簡直瘋了!把客戶丟在公司讓亞珊處理,卻留在這裡照顧一個不知道愛惜自己的笨女人!
  
  雨薇乖乖地,緊緊地閉起眼睛,順從地不沖犯他的怒氣,可卻忍不住嘟囔起來--「你生氣的模樣好像一個人--」「你說什麼?」他瞇起眼問。
  
  她嘟囔的小嘴,竟然莫名其妙地勾起他胸中的火苗,該死!
  
  「沒什麼。」她睜開眼,看到他的臉就離她半尺--很近的距離。
  
  古昊天別開臉。「生病了為什麼不看醫生?你知不知道這樣有多麻煩我?」他指控她。
  
  雨薇先是睜大眼,然後垂下眼,平靜地道歉:「對不起,給你添麻煩--我沒事了,你可以回公司--」「你的手腕受傷了,想找誰來陪你?」他硬著聲問。
  
  「我--」「別妄想叫那個姓張的小子來,如果老人知道你生病卻讓別的男人照顧你,一切就前功盡棄,我不會同意的!」他沉聲威脅。
  
  他絕不會讓那個姓張的小子來照顧她!
  
  雨薇瞪大了眼,她從來沒想過找張森來醫院照顧自己,她並不喜歡麻煩別人。
  
  「眼睛閉起來。」他嘎聲命令她。
  
  她微張的小嘴已經太過火地惹了他--一個多月了,他竟然一點也不想碰別的女人!還居然丟下開拓日本市場的重大責任,從日本飛回來,只因為突然渴望見到她。
  
  空氣突然顯得燥熱,雨薇不安的合上眼,借閉著眼睛的動作與他灼熱的目光隔絕。
  
  「熱嗎?」
  
  他低嘎的聲音迴盪在雨薇耳邊,灼燙的手指滑過她額際柔嫩的肌膚。
  
  雨薇閉著眼搖頭。
  
  四周陷入一片寂靜,她的聽覺變得敏銳,古昊天低重的呼吸聲傳入她的耳際,灼熱的氣息噴拂在她臉頰上,他似乎靠自己很近--雨薇感到自己的心跳莫名其妙的加快,喉頭快速分泌唾液,終於她再也忍不住地張開以眼。
  
  古昊天英俊的臉孔正朝她壓下來,雨薇瞪大眼睛,一開始她根本猜不透他的意圖,直到他霸道地佔有她的唇。
  
  「唔--」雨薇嚇得全身僵住,直到他身上的古龍水味飄進嗅覺,她回過神來,呆呆地瞪著眼前的男人--「為什麼--」她傻傻地問,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對自己。
  
  「不為什麼。」緊緊抱住躺在床上嬌小的身體,古昊天沉定的眼眸掠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一想到那個姓張的小子可能會趁這個機會纏上雨薇--他就嫉妒得快發狂!
  
  想獨佔她的情緒失去控制地左右他的意志,他突然緊摟住她--「啊--」她輕喊,手腕因為他的粗魯而產生痛楚,但她並沒有抗拒。
  
  他從來沒有這樣抱過她。這和做愛不一樣,一股異樣的熱流竄過她的全身,她並不習慣這種親密感--雨薇羞澀的垂下眼,趁著這個時候古昊天已經鬆開她身上的睡衣。
  
  「昊天--」她驚喘,古昊天的手繞到雨薇的身體前面,從鬆開的睡衣下擺控進她柔軟、濕熱的腿間。
  
  「雖然不是處女了,你還是這麼害羞。」他粗嘎地低笑。
  
  雨薇答不出話,雖然在過去那些相處的日子裡她已經很瞭解他,知道他一直很放縱,卻還是不能適應他親暱的愛語。
  
  她想,她大概永遠也無法把這種『男人和女人之間的事』視為平常。
  
  「別這樣--」推開他的手,她退到床邊,神情帶著苦澀。
  
  那一晚他們之間已經結束,他不該再對她這樣--「回到我身邊。」他突然說出這句話。
  
  雨薇怔住,半晌她虛弱的問:「為什麼--」「我喜歡你--我們在肉體上有絕佳的默契。」他皺著眉,心煩於她的追根究底,乾脆找一個最簡單的借口搪塞她!
  
  也許,他低估了這個小女人在他心中的份量--至少現在他還不想要別的女人;
  
  即使這犯了他向來玩女人的忌諱,但他一點都不在乎--事實上,跟對她強烈的獨佔欲相比之下,他根本無法去在乎那微不足道的『忌諱』!
  
  但是他的話傷了雨薇,她僵住,她的『解釋』對她而言是一種侮辱。
  
  下一刻她黯然搖頭。
  
  「不--是你說結束了--我不會再跟你持續那種關係。「她堅強的拒絕。 古昊天的臉色頓時很難看。「什麼意思?「收回手,他語氣僵硬地質問。「我想出院了,對不起,麻煩你了!」
  
  「我問你什麼意思?」他突然扭住她的手,為她言語中的淡然而發火。
  
  雨薇忍住痛。咬著下唇定定地望住她,沒有回答。
  
  「該死的,你把話說清楚!」古昊天臉色陰鷙地大聲詛咒。
  
  雨薇垂下眼。「你明知道我的意思--」該結束了,她不該任性,不該為一時的軟弱答應他的要求。
  
  「我不管你是什麼意思!總之你欠我的還沒完,我要你回到我身邊,沒有選擇!」
  
  他粗魯的打斷她的話,突然霸道得幾乎不講理。
  
  她休想把他撇到一邊,和那個姓張的發展關係!
  
  「你怎麼能這麼不講理?」雨薇不敢置信地瞪著他,他不講理起來,簡直任性得像個孩子!
  
  「不管講不講理,反正從今天開始--不,是從現在開始,我不准你離開我的視線外,除非我聽到你親口承諾,心甘情願回到我身邊。」他得意的笑,英俊的臉孔閃著勝利的光彩。
  
  他料定她不能反抗,他不但瞭解她的身體,也瞭解她的個性--他的女人雖然驕傲,但很宿命,就憑這一點,他會吃定她一輩子--一輩子?
  
  古昊天因為心中突然冒出這三個字而愣祝
  
  雨薇呆呆地瞪著他可惡的笑臉,竟然拿他無可奈何--「光鐺--」隔間病房突然傳來一陣碗盤碎裂聲。
  
  雨薇回過神,從病房向外望出去,突然覺得這間醫院很眼熟,半晌她才想起,古昊天替她安排的是頭等病房,而古老先生也住這間醫院。
  
  雨薇蹙起眉頭。「我想下床--」「不准!」古昊天霸道地阻止她。
  
  兩個人對峙半晌,雨薇終於投降。「我的病好了,但是古老先生的病還沒好,他還躺在醫院。」歎了一口氣,雨薇輕訴。
  
  這個男人大概永遠也不知道妥協為何物。
  
  古昊天的表情瞬間轉硬。「他生什麼病?」他冷冷的問。
  
  過去古家的男人一提起對方,就會劍拔弩張。
  
  不過現在至少古振東不會了,他每天和雨薇談起古昊天,得意的就像中了獎。
  
  「心臟病,差一點就--」雨薇故意不把話說完,以強調古振東『病況危急』。
  
  多怪啊!這兩個男人明明彼此關心對方,又是祖孫,關係卻勢同水火,簡直可以拿『互相折磨』來形容。
  
  果然,古昊天皺起眉頭。
  
  她偷偷輕笑,大膽地伸出手,拉住古昊天的大手。「我的病雖然好了,不過還是有一點點累--你陪我去看古老先生吧?」
  
  他有一雙溫暖的大手。握住他,她好像很難再拒絕這個自始至終,一直對自己很霸道的男人了。
  
  「你到醫院看他?」古昊天顯起眼,何止不能理解,簡直為奇跡。
  
  他認定老人會把她生吞活剝!
  
  「嗯,我認識古老先生,他的脾氣雖然壞了一點,不過卻是個很愛他孫子的好人。」她語帶深意,對著他不以為然的酷臉發笑。
  
  「那你一定是認錯人了!至少你形容的那個『古老先生』,絕對不會是我認識的那個人。」他冷冷地道。「那個人是你的祖父。」
  
  她歎息,提醒他。雨薇嗤哼一聲,甩開頭。看到他這個瘵動,瞬間雨薇笑出來--她好像在古振東身上也見過這個獨一無二的動作,兩個人一發脾氣就跟孩子一樣甩開頭賭氣,動作簡直一模一樣。
  
  「昨天下午我已經沒去陪他了,我不管你們之間有什麼深仇大恨,反正今天我一定要去看他,去不去隨便你。」她偷笑。
  
  「你每天去醫院陪他?」古昊天眉頭的結越來越深,他越來越不能理解。
  
  「如果我不去,他就不吃東西、不打針,還會亂發脾氣,所以今天我一定得去。」
  
  她可以想見,經過昨天一天,醫院已經人仰馬翻了。
  
  何秀卿五天前就從鄉下回到台北,雨薇不在的時候就是何秀卿照顧公公,但古振東連媳婦都不買賬,他只聽雨薇一個人的。
  
  這幾天雨薇和何秀卿之間也建立了感情,儘管何秀卿一直把丈夫的遺願看得比自己的生命還重;儘管她一直希望古昊天最後娶到的對象是故友的女兒,可是她私心裡已經接受了雨薇。
  
  當然,雨薇竟然就是昔日故友之女的事實,何秀卿一直不知情。
  
  聽到雨薇的敘述,古昊天的眼睛瞪大--他根本不相信!
  
  「你在開玩笑?」他瞇起眼,寵溺的不甚相信地盯住跟前笑意盈盈的小女人。
  
  畢竟他認識了古振東一輩子,向來他認定只有自己最瞭解那個固執、暴躁的老人。
  
  「你何不跟我去一趟,眼見為憑。」抬眼凝望他,仍舊試圖撫平他的眉心--心疼--好心疼他的憂慮。
  
  原來呵--原來--原來她還是放不下的!
  
  古昊天握住她柔軟的小手,拉到胸口,按在自己的心臟上方。「當然,我一定會去。」
  
  灼灼的目光盯住她,他沉定的說。
  
  他當然要知道--這個小女人身上到底有什麼魅力?
  
  不但能融化他胸口的冰漠--還能化解老人足以燒焚所有人的烈性!

  拉著不情願的古昊天,雨薇才剛走到病房門口,果然又聽到古振東在裡面發脾氣、摔碗盤的聲音。
  
  「你又不合作了。」走進病房,雨薇馬上反客為主。
  
  她把古振東剛舉到頭上,準備丟出去的茶杯搶過來,輕輕放在桌上。 古振東看到雨薇,眉頭的結慢慢鬆開。「雨薇,你終於來了!」看到雨薇,何秀卿鬆了一口
  
  氣。
  
  「你怎麼現在才來!再不來,你就可以不必來了!」古振東賭氣的望著她,簡直像個孩子。
  
  雨薇若無其事地朝著老人綻開溫暖的笑容。「我知道你千方百計想趕我走,放心吧,我絕對不會讓你如願的。」她倒了一杯溫開水塞在老人手裡。「罵人罵累了?
  
  喝口水吧!」
  
  老人嘀嘀咕咕了幾聲,不甘不願地咧開嘴,接過杯子喝了口水。「一張臉蒼白得像鬼,昨天去哪了,晚上睡夠了沒?」嘀咕地叨念了幾聲。
  
  老人的話聽起來刺耳,言語裡其實透露了濃濃的關心。
  
  古昊天雙臂抱胸站在門口,目睹這一切,當成是奇跡。
  
  古振東一提,何秀卿這才注意到,雨薇臉色的確蒼白。「對啊,雨薇,你怎麼了?你的手還受傷了!」她擔心地走上前去,伸手試探雨薇額頭的溫度,接著心疼又擔心的仔細端詳雨薇裹著紗布的手臂。
  
  這下古振東也注意到她手上裹的紗布,佈滿皺紋的兇惡臉孔變魔術似的轉為憂心。
  
  「她生病了,急性感冒,早上才退燒。」古昊天跨步進來。「至於手臂是不小心摔傷的,已經沒事了。」
  
  「昊天!」看到古昊天,何秀卿驚呼。「你不是還要十來天才從日本回來?」
  
  「日本的事我已經交Eric負責。」古昊天解釋。
  
  何秀卿笑開臉,「你不會無緣無故飛回台灣吧?昊天?」
  
  古昊天轉開臉,手插到西褲口袋裡,英挺的身材傾向雨薇,隨口說了一句:「她生病了。」算是解釋。
  
  古昊天的回答不止何秀卿驚訝,古振東也挑起眉--乍看到古昊天他是有點吃驚,聽到古昊天竟然把開拓日本市場的重大責任交給別人辦,他更是咋舌--這不像他古振東的孫子!
  
  在公事上古昊天向來公私分明,現在他竟然會為了一個小女人丟下公司飛回台灣,簡直不可思議!
  
  「嗯,回來也好,日本的事就全部交給Eric好了,明天你就回公司上班,過幾天我要和你談談我打算退休的事。」
  
  古振東的響應同樣讓古昊天吃驚--事實不止古昊天,何秀卿也像聽見天方夜談一樣,瞪大了眼睛。
  
  老人居然會主動把公司的主控權讓出來,是誰都料不到的事!
  
  「丫頭,你替我把桌上那束花扔了!」古振東沒事人一樣,全然不像剛剛宣佈了一件重要大事的態度。
  
  「把花扔了?為什麼,這束花好漂亮。」雨薇把那把包裝精美的花束拿起來,不明白古振東為什麼要扔了它?
  
  「該死的花,害我過敏,還不快扔掉!」古振東蠻起來。
  
  「拿去扔了吧,丫頭。」何秀卿拍拍雨薇的腰,笑著道。
  
  這束花是關月欣送來的。 古振東住院一個星期了,關月欣一次也沒來過,好不容易人來了,坐不到兩分鐘就頻頻看表,最後是被古振東趕出去的。
  
  看來古家和關家的婚事是吹了。
  
  何秀卿心底暗自高興,可她高興的不是舊友的女兒還有機會,而是雨薇極有可能成為她的兒媳婦。
  
  她真是喜歡這個蕙質蘭心的女孩兒!
  
  現在她已經不再那麼執著,她真心希望雨薇能成為她的媳婦。
  
  古昊天已經精明的瞄到花上附的卡片,知道是關家送來的花。老人會讓雨薇把花拿去扔掉,意義非比尋常。
  
  「我陪她出去。」
  
  「別太快回來,我要睡覺。」古昊天要關上門的時候,古振東閒閒的加一句。
  
  古昊天回頭和古振東對看一眼,一切盡在不言中,多年來橫在祖孫二人之間的冰漠,一瞬間化於無形。
  
  走出病房,古昊天拿走雨薇手中的花束,隨手扔在醫院門口的垃圾桶裡。
  
  「你真的把它扔掉!好可惜--」雨薇望著那束無辜的花,搖頭歎息。
  
  「喜歡花,我每天送你一束。」拉著雨薇的手,把她挾在懷抱間,快步離開醫院大門。
  
  「咦?你要帶我去哪裡?」她好奇的問他,為了配合他的腳步,只得小跑步。
  
  他放慢腳步,低下頭,凝住她清澄的明眸。「買一束花,然後,結婚。」
  
  看到她呆住的表情,古昊天的嘴角勾起淡淡的笑。
  
  「你說什麼--」「我不喜歡老人那副萬事意料中的表情,一定要做點什麼讓他吃驚。」他悠淡地道。
  
  他的女人太優秀,居然連老人都接受她。這麼順利的遊戲結果他不接受,總要做件讓老人意料不到的事--雨薇覺得不可思議。「他有心臟病,你不能--」「放心,他受得起!」他神秘的微笑,緊緊擁住靠在他懷中的女人。
  
  她說不要那種『關係』,正好,他正打算終結她的單身身份,讓其它男人沒有機會覬覦。
  
  他要緊緊把她綁住--一輩子!
  
  沒錯,一輩子,他喜歡這個主意!
  
  「結婚?你當真嗎?我不喜歡連婚姻都拿來當成籌碼。「推開他,雨薇黯然的低訴。「你以為我會傻到那麼做?這麼多年的橫隔不是一時半刻就能抹滅的!」
  
  「什麼意思?「她問。心揪在一塊,突然覺得受委曲。她不喜歡這種感覺,極力想甩脫,卻揮之不去--是因為已經太在意了吧?「你的使命重大,我要你嫁給我。」
  
  「使命?」她問。
  
  「當我和『他』之間的橋樑。」
  
  「可是你剛才又說要他吃驚--」古昊天咧開嘴,「走吧!」拉著她往醫院外走。
  
  「古昊天,你話還沒說清楚--」任由他拉著自己,雨薇的臉慢慢淡開,心底驀然充斥一股滿脹的喜悅--她忽然明白了,這個男人拉不下臉,她想,他大概一輩子也拉不下臉說那三個字。
  
  因為,結婚--那並不在他們一開始定的「交易」範圍內!
  
  但是,她明白,誰先跨出那一步,事實上已經說明了無需言傳的一切。
  
  九月炎風醺人醉,迎著風,身邊的男人緊緊位住她的手。依附著他替自己尋覓的方向,雨薇無憂地往未知的前方去--母親為她設想的一切,沒有因為那隻手環而實現,但母親替她牽了線,這冥冥中的一切呵----看來,明天也會是個好天氣,很暖的天氣。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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