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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寄秋]總裁小心失身(戀愛失物招領處之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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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15 00:47:43 |倒序瀏覽 | x 1
總裁小心失身(戀愛失物招領處之三) 作者:寄秋

交往三年的前男友是個愛劈腿的大爛咖已夠讓人吐血,
沒想到他還有臉說要搶得超級獨家爬上副總編的位置,
到時候她這個小記者就歸他管,笑話,也不想想,
過去有多少報導全賴她分他一杯羹的,再說,
他們都準備跟拍的晶城科技總裁來台落腳處,
可是她小時候住過的紅線村耶,有那麼多線民幫她,
最好她是會輸啦,不過她明明是回來出公差的,
怎麼外婆卻當她是閑閑美代子要她代為上陣替人收驚?
更莫名其妙的是,還遇到一個不知從哪顆星來的異種生物,
嫌她家符水烏漆抹黑不衛生,還說喝別人口水會得口蹄疫……
誰知弄半天這個外星人原來是她的國小同學韓翔叡,
只不過她記憶中的叡叡,是個她說一絕對不敢說二的小乖乖,
哪像眼前這一隻,只是拜託他出賣他老闆的行蹤給她,
讓她可以拍到大獨家而已,就機機車車的給她拿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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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15 00:48:05
楔子

  霧,一整片的壓過來。

  白茫茫的像酒上糖霜做的雪花,不帶一絲水氣和甜味,只有隱隱約約,似有若無的檀香味。

  那是一種相當熟悉的香氣,令人懷念而……感傷。

  「韓卓香女。」

  咦!誰在叫我?

  離鄉背井多年,還能聽見熟稔的鄉音,叫人好生親切,她有多久沒聽人用故鄉的語言喊她名字。

  「韓卓香女。」

  「你是誰?」好濃的氣味,彷彿是廟裡終日繚繞的焚香。

  「呵呵,不記得我了嗎?當年你才十七、八歲,哭哭啼啼地求我給你一截紅線,你說你喜歡的那個男生似乎愛上別人。」

  時光飛梭,當年青絲如瀑的芳華少女已滿頭銀絲,為著同一件事發愁。

  「你、你是……」年已花甲的老婦驀地睜大眼,難以置信的將手往前伸。

  白霧如退潮的海水朝兩邊退開,一條銀白色小溪從中湧出,身著古裝,手拄盤龍旋風柺杖的老人笑臉吟吟,撫著胸前白鬚踩在水湧處上方。

  「噓!佛曰:不可說,不可說。」天機呀!總在不可言語的轉角處。

  老婦不解,但虔誠地雙手合掌。「我都這把年紀了,老伴也還在,應該不需要你的幫忙。」

  「可你有個叫人頭痛的孫子吧!」

  「啊!你是說……」難道那只「腦袋壞去」的小猴子紅鸞星動了?

  「他有樣東西掉在小時候念過的小學,叫他一定要回來台灣一趟,否則會惡運不斷。」

  「他掉什麼,我怎麼不曉得……」

  一聲莫名的響雷一打,由夢中驚醒的老婦嚇得掉了手中的老花眼鏡,撫著胸口猶驚,目光悠遠的盯著天際飛翔的白鴿。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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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15 00:48:36
第一章

  「什麼奧古拉斯。生技集團總裁出了意外,目前因為遊艇翻覆而下落不明,與我方談定的合約簽訂日期將順延,恐生變化?」

  望著從天而降的電視機,剛被忠心護主的保鏢一把拉開的韓翔叡額頭斜線三條,清俊偏冷的臉龐微浮一絲不太愉快的冷意。

  他該慶幸被砸的是他剛花四千萬買下的法拉利跑車,而非砸中智商高達一百五十的腦袋。

  可是,他就是非常不爽,別人夫妻吵架關他什麼事,他不過路邊停個車而已,居然無預警的飛來橫禍,而肇事者反過來怪他不該將名貴跑車停在樓下,害他們夫妻倆吵到一半還得停下來關切一下。

  別說賠償了,人家根本不甩他是何許人物,一轉頭又繼續吵得不可開交,渾然不覺該給「受害者」一個交代。

  不得已換坐保鏢車子的他,再回想這兩、三個月內所發生的事,可說是諸事不順,讓他眉頭越攏越高,外加困惑不已。

  先是公司股價狂跌,身為晶城科技總裁的他卻找不到是何因素造成的,穩定成長的營運明明在要求之上,為何市面上的需求度不如預期。

  而好不容易研發成功的科技產品正準備上市,殊知,負責的主管由於一時疏忽,竟讓敵對公司竊取重要機密,搶先一步推出類似產品,導至平白損失了數十億商機。

  這還不算最嚴重的事件,就連他好心地送一名花癡客戶回飯店休息,誰曉得隔天報紙竟刊出兩人共度春宵的煽情照片,那名女子還追著要他負責。

  他是招誰惹誰了,運氣壞到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難道真有他不知道的力量暗自操控?

  朗目微瞇的韓翔叡想起奶奶不久前說過的一段話,祖孫倆還因此起了小小的爭執……

  「什麼叫我是老古板,想法不開通,故意說些嚇唬人的話騙你,要不是你是我孫子、韓家的獨苗,我才懶得管你死活。」真不知好歹的臭小子。

  「奶奶,別發火,小心你的高血壓。」都幾歲的人,還動不動大動肝火,喳喳呼呼的。

  衣著樸實的韓卓香女由鼻孔重哼一聲,「真要孝順就聽我的,不要我一把年紀還得替你擔心這、擔心那,連和一些老姊妹摸個兩圈麻將也不安心。」

  「奶奶,都什麼時代了還迷信,你瞧我不是好好的,一點事也沒有,你別一天到晚胡思亂想,有空到外頭多走動走動,接觸新的朋友。」人一閒,難免多想。

  十一歲隨父母移居美國的韓翔叡是個天才型的工作狂,從小就對電腦一把罩,任何程式一到他手中,不需多費力便可解開,這方面的問題從不曾困擾他。

  可是一提及人際關係,人腦完全不及電腦,向來處理得一團亂,有時連身邊的人都看不下去,不時給予適當的提醒,才不致得罪人。

  可惜面對最親近的親人,他還是遲鈍得要命,明明心中想著的是順長輩的意,不惹對方生氣,可一開口,就讓人感覺他的不耐煩,語氣似敷衍的令人火上加油。

  「你……你嫌我老了不中用了是不是?想趕我出門,放我自生自滅……」兒孫不孝呀!

  「奶奶,我沒那個意思……」

  「也不想想你手肘上的傷是怎麼來的,還不是不聽老人言所造成的結果,你以為用衣服遮住我就看不見了嗎?我這雙老花眼還沒瞎。」薑是老的辣,想瞞得過她,門都沒有。

  「那是意外……」他眉頭一皺,不太高興某人打小報告。

  一身筆挺的英國管家盡責地端來一杯東方美人茶,恭敬地置於老夫人面前的茶几。

  韓卓香女又一哼,「哪那麼多意外,走在路上會被單車撞個正著,單車沒倒,你卻撞上消防栓,差點被疾駛而過的重型機車輾過。」

  「……」隱隱作疼的肘關節一抽一抽的,似在嘲笑他詞窮。

  一遇到有理說不清的老人家,保持沉默是他唯一的做法,省得又被念上老半天。

  「還有呀!前些日子你不是被困在公司電梯裡,整整三個小時沒人發現,若非我一時心血來潮叫辛媽燉鍋雞湯送去給你補補身,你這條小命早去了半條。」這會兒也不用多囉唆了,早白髮人送黑髮人。

  「我們公司的空調設備一向採用電腦控制,二十四小時不間斷的提供新鮮氧氣,似太陽能發電無斷電危機,就算長達三十六小時受困其中,仍毋需顧慮生命安全……」一談到電腦化管理制度,他一下子像活過來似,神采飛揚。

  「得了,得了,別跟我說那些我聽不懂的話,做人不能忘本,咱們打哪來的要牢記在心,神明的指示不會有錯,你立刻給我買張機票回台灣,不許再耽擱。」她可不想死後無顏見列祖列宗。

  「我還有公司要顧……」他略顯無力的說道,臉皮皺得有如酸菜乾。

  「是你的命重要還是公司重要,老家的神明特別交代了,你要是不回去取回遺失的東西,數不清的惡運會糾纏你一生一世,讓你連哭都哭不出來。」韓卓香女撂下重話,表情嚴肅得彷彿預見他日後的慘狀。

  「奶奶……」哪有什麼惡運,不過近日運氣差了些,比較倒楣。

  「說中文,那才是你的母語。」又不是什麼洋鬼子,一口洋文。

  「我……」他的中文底子根本不深,差不多快忘光了。

  身邊忽起刺耳的喇叭聲,回過神的韓翔叡實在沒法理解近日連連發生在自己身上一件又一件的怪事。

  輕輕闔上藍芽衛星手機,他再一次納悶機率的巧合。一筆快談成的合約竟然又從手中飛走了,簡直邪門到極點。

  半晌,車子抵達機場—

  「Boss,前往西雅圖的班機就快起飛了,請你準備登機。」

  一旁的保鏢兼助理漢生.傑米催促著,唯恐老闆趕不上飛機。

  低忖了一會,他忽然做了個連自己都不可思議的決定。「改訂前往台灣的機票。」

  「台灣?」晶城科技打算進軍亞洲市場了嗎?

  雖有疑問,但拿人薪水的漢生並未多問,立即按照老闆的意思做了變更,再另訂飛往台灣班機的機票。

  當飛機飛在一萬里高空穿過換日線時,兩眼望著窗外白雲的韓翔叡忍不住想,看來他是被近來的衰運嚇到了,居然跟著奶奶把她的夢境給當真了,唉,不管了,反正這陣子他也被那個花癡女客戶煩得不堪其擾,到台灣的表舅家小住一陣也好……

  漫長的飛行會消磨人的耐性,尤其是心裡煩躁不已的韓翔叡,他表情不悅地取出手提電腦,全神貫注在他所專精的領域中。

  不知不覺中,十幾個小時,一分一秒的飛逝,美航班機降落在桃園國際機場。

  「快一點,快一點,飛機降落了,趕快搶個好位置卡位,這一次獨家非我莫屬。」

  「別想了,我不會讓你,老讓你搶先,我家那位大頭可是不開心。」

  「你們兩個給我跑慢點,不懂得禮讓前輩呀!別擋路,別擋路,快讓開,我要一張最上相的照片。」

  「誰理你,前輩是讓後輩墊腳踩的,動作太慢就該被淘汰。」

  「對嘛!各憑本事,張大炮先生,你該減肥了,四、五十歲的『老人家』就該在冷氣房吹冷氣,跟我們這些後生小輩搶什麼新聞……」

  「……我才三十七歲……」正值壯年,誰敢說他老了,只不過噸位是別人的兩倍而已。

  「看不出來,你保養得真『糙老』。」

  原本平靜的候機室忽然湧進一群牛鬼蛇神……呃,是拿著海報,打扮超潮的粉絲,手中揮舞著螢光棒,陷入瘋狂的推擠,毫無秩序地包圍大廳。

  幾名航警有條不紊的拉起布條,隔出一條通道,避免妨礙旅客的進出。

  在尖叫吶喊的人群中,夾雜著幾名看起來比較正常的男女,他們一樣引頸企盼,望眼欲穿,只不過手裡拿著的是麥克風,準備衝上前做第一手報導。

  一走進大廳的韓翔叡頓時眉宇一擰,乍見蜂湧而上的人群,他先是驚訝他們的消息靈通,而後冷著臉,側過身與保鏢交談。

  「是誰洩露我來台的行程?」臨時起意居然也會走漏風聲,讓此行不得安寧。

  「應該……不是針對你而來。」看著海報上的流行樂手,漢生忍著笑的解釋。

  「我不接受訪問。」狀況外的韓翔叡仍不快地囑咐,直覺地迴避鎂光燈的照射。

  即使是華爾街身價上億的企業金童,但在他堅持不曝光、不接受媒體專題採訪之下,他本人鮮少見報。

  所以,認識他的人遍及全世界,不過見過他的人寥寥可數,幾乎是電子科技的傳奇人物。

  「是的,Boss。」

  「還有,別讓他們來煩我,我討厭尖叫聲。」怎麼沒人來驅散這票瘋子?

  「是的,Boss。」他們絕對不會煩你。

  「下榻的飯店聯絡好了嗎?我……」他話說到一半,一道冒失的鵝黃色身影朝他背後一撞。

  惡運還沒有消失嗎?

  兩管鼻血硬生生地從鼻孔流出,難以置信的韓翔叡捂著鼻,瞪大一雙深邃雙眸。為什麼會有根柱子杵在這?

  「啊!對不起,對不起,你沒事吧?我趕著追新聞,沒瞧見你……」其實她也很無辜,被同行一把推開才會撞上他。

  「我這樣子像是沒事嗎?你趕著投胎幹麼拖累我。」可惡,他非向她索取巨額賠償不可。

  哇!他凶什麼凶,沒見過惡人呀!「你要不要改說中文,我聽不懂你快如機關鎗的英文。」

  韓翔叡臉皮抽了兩下。「你傷撞了我,還敢要求我配合你。」嘴上雖然這麼說,但他仍改說中文。

  紮著馬尾的女孩笑咪咪地以指一晃。「是撞傷你啦!你外國人喔!中文很爛耶!」

  「你……」

  「你在磨磨蹭蹭什麼,還不快點過來,想把第一手新聞拱手讓人嗎?」

  不遠處,一位神氣倨傲的高大男人高聲一喚,似不滿她的拖延。

  「好啦!學長,再等我一下,馬上過去。」眼泛迷戀光彩的女孩溫順地應和,隨即將一包面紙塞入韓翔叡手中,要他自行止血。「不好意思,我很忙,下次有緣碰面再請你吃剉冰。」

  一說完,她頭也不回的擠進歌迷中,跟儀表出眾的學長會合,兩人像泥鰍似的擠到最前頭,無視血流不止的受害者。

  「那些記者不是為我而來的?」後知後覺的韓翔叡一臉哂然。

  「咳!Boss,據我所知,流行歌手葛瑞蓋斯也在機上。」

  尖叫聲驟起,他的臉也黑了一半。「從現在起改稱我為韓先生,不許喊我Boss。」

  「是的,韓先生。」漢生從善如流的應答。

  「還有……」

  「嗯?」他等候吩咐。

  「這該死的鼻血要怎麼止,你想看我流血而亡嗎?」他都已經來到台灣了,為什麼還是凡事不順?

  「韓先生,請把頭往後仰,壓住鼻樑……」

  機場的兩端上演不同的場景,一邊是受人簇擁的大歌星,一邊是備受冷落的科技總裁,迥異的待遇令人好不欷吁。

  「唔!不要呀!好癢,你好壞,居然這樣欺負人家,我不依啦!」

  「口是心非的小妖精,我就是喜歡你欲拒還迎的騷樣……」邪佞的大掌伸入低領的胸口,用力地揉搓碩大的豐腴。

  「哎呀!急什麼,你就不怕你的女朋友發現我們的姦情,將你拖出車毒打一頓。」噢!真舒服,他的技巧真好。

  迫不及待的俊帥男子解開褲頭,得意的笑壓裙子翻至腰上的女人。「放心,我把她哄得服服帖帖的,絕對不會知道我們暗通款曲已經很久,她還傻乎乎地等著我娶她過門呢!」

  「真的很傻嗎?」

  精蟲上腦的男人渾然不知原來嬌媚的女音變冷了,一心追逐肉體上的快感,腰一沉挺進後扭腰直撞。

  「當然是傻瓜一枚,我拿著鮮花一束和鑽石戒指一求婚,她馬上感動得淚盈滿眶,直說我是她今生的唯一。」對於女人,他可是箇中高手,幾句甜言蜜語就能讓她們高興得暈頭轉向。

  「所以你堂而皇之的背叛,一點也不顧念一路走來的情感。」

  「這不叫背叛,不過是逢場作戲的玩玩罷了,對吧!寶貝,你不會傻得要我許下承諾。」他故意淫笑地一咬女伴下唇,吻住她欲言的唇瓣。

  什麼女人是娛樂用,什麼女人是娶進門旺夫持家的,他分得一清二楚,從不曾搞亂過。

  老婆嘛!自然得選宜室宜家那一型,不一定要乖巧聽話,但至少是乾乾淨淨的,不在外面胡搞瞎搞,讓出外打拚的男人能安心,不用擔心綠帽頂上戴。

  像他身下的女人就不是什麼好貨,表面裝得清純,一副賢妻良母的模樣,其實私底下非常愛玩,只要看對眼,不管對方是誰都能上床。

  「寶貝?」似在耳畔的聲音冷得幾乎結凍。「你對每個女人的稱呼都是寶貝嗎?」

  察覺一絲不對勁的男人忽地停下抽插的動作。「寶貝,你怎麼了,眼睛抽筋了嗎?一直擠眉弄眼……」

  早就失去性致的女人不斷擠眼暗示,用手推推仍埋在她體內的男人,警告他大禍臨頭。

  可惜慾火高漲的男人是沒有理智可言的,他太自信,也太自負不會被捉包,即使感覺怪怪的,可是控制不住的下半身仍相當活躍,只稍微停頓一下,又賣力地挺進熱呼呼的深處。

  「黃良輝!你真對得起我,居然在我新買的車子裡偷情,你死定了—」

  河東獅吼!

  來不及反應的男人裸著下身,身上只套著一件鈕扣半開的襯衫,冷不防地被一股蠻力扯下車,光裸的屁股直接接觸可以燙得脫掉一層皮的柏油路,當下燙得哇哇大叫。

  沒讓他有起身的機會,毫不留情的拳打腳踢隨即落下,全挑重點部位攻擊,讓他又閃又躲的護住兩腿中間,邊罵瘋婆子又邊求饒,完全沒男子氣概。

  「誰是瘋婆子來著,你背著我做出這種不要臉的事,還敢說我有問題?」她真是瞎了眼,以為他是負責任、有擔當的男人,結果是濫竽一顆。

  「你……好了,別打了,我也不是故意跟其他女人亂搞,男人有男人的需求,送到嘴邊的肥肉哪有不吃的道理。」

  說到這個,他就有氣,滿二十歲之前,她說家鄉外婆有交代,畢業之前絕對不能跟人亂來,結果他忍到她出社會,以為終於苦盡甘來。

  誰知道,也不知是老天刻意阻攔,或是他出門沒看過黃歷,每次他性致一來,總會發生突如其來的事件,不是遇上某八卦新聞的主角,便是總編來電,或是車停路邊突然被撞。

  諸如此類的意外層出不窮,即使她從來沒再拒絕,但是交往三年下來,除了牽牽小手、親親小嘴,他當真沒越雷池一步。

  「你這個爛男人,做錯事還振振有詞,沒給你慘痛的教訓不知反省。」氣到臉頰漲紅的女孩抄起高跟鞋,狠狠地往他臉面一砸。

  「你……你想打死我不成,我是你未婚夫……」黃良輝一邊穿上褲子,一邊軟語輕哄,想先安撫女友的怒氣。

  偷腥被捉自然要低聲下氣,不管他多想給她一巴掌討回面子。

  「一說到這個,我想我也不必浪費口水了,戒指還你,我們之間的關係就此一筆勾銷。」傻一次就夠了,不會再有第二次。

  「倫倫……」被一克拉的鑽戒砸個正著,鼻青臉腫的黃良輝還想挽回的上前去。

  「請叫我方小姐,還有被你弄髒的車子給我洗乾淨,否則我告你偷車。」才開不到一個禮拜的新車就這麼被糟蹋了。

  女人一旦死了心是絕對無情,不會有回頭的一天。

  紅著眼眶的方芊倫忍著哽咽,不讓眼底的淚珠滾落,她不斷地抽著氣,想眨掉不請自來的酸意,不願回想剛才醜陋的一幕。

  黃良輝是高她兩屆的大學學長,她一進大學就花招百出的追求她,又是站崗,又是月下彈琴的討她歡心,一再塑造兩人是一對的假象。

  如此過了兩年,他畢業了要當兵,使出苦肉計苦苦哀求,一時心軟的她便答應和他交往。

  誰知他根本是表裡不一的惡棍,把她騙得團團轉,害她以為自己真找到值得托負終身的對象。

  「想哭就哭出來,別憋在心裡。」不適當的發洩會悶出病來。

  「前輩……」抽噎一聲,潰堤的淚水如斷線珍珠,撲簌簌地流下。

  「這裡沒外人在,用不著太生疏。」聽她那聲前輩怪彆扭的。

  「學姊。」

  翻了翻白眼的周素馨睨了一眼,很想歎氣,她實在不想讓人家知道她今年貴庚。「為那種人傷心很不值得,早早看清他的真面目才能早日解脫,你也不算太吃虧。」

  起碼不用賠上一輩子的幸福。

  「學姊早就知道這件事了吧!」抹著淚,她有些不甘心被瞞了好些日子。

  「叫我素馨姊。」雖然她想把那個「姊」去掉,當個青春美少女。

  「素馨姊肯定早就清楚他的為人,才會叫我到車上拿遺落的文稿。」只有她一無所知,當他是正直又體貼,從不勉強她做那檔事。

  她苦笑。「我也沒料到他那麼大膽,居然就在車子裡大演春宮秀,我本來想他至少會把女人帶到汽車旅館,了不得是讓你看到他們親密的畫面。」

  這藥下得出乎意料的猛,連她都有點良心不安。

  要不是天真的小學妹喜孜孜的說她要結婚了,還大方的邀請她當伴娘,她也不忍心揭露令人難堪的事實,壞人姻緣。

  方芊倫和黃良輝都是她的學弟妹,只不過她認識黃良輝較早幾年,從他還是大一新生就聽聞他很會玩,連劈三、四條船是常有的事。

  本來她對這人的認識也就僅止於此,直到後來他在早進公司一年的方芊倫引薦下,也進了這家公司當了她的後輩,她才知道,即使有了方芊倫這個論及婚嫁的女友,他依然狗改不了吃屎。

  才進公司不到三個月,他馬上和總機小妹打得火熱,接著又跟已婚的美編滾上床,還多多益善的把上人家的小姑,左一個、右一個的好不快活。

  看不下去的她只好跳出來解救被蒙在鼓裡的小學妹,假裝有篇新聞稿掉在她車上,讓她能親眼目睹男友的醜事。

  「不過呀!這樣也好,省得你日後被他傷得更重,早點看開,早點修復受傷的心,全力衝刺事業。」忙碌是療傷聖品。

  「謝謝你,素馨姊,我沒想像中的難過。」她淚漬未乾,卻緩緩揚笑。

  其實男友的出軌她不是完全一無所覺,只是她選擇相信,認為偶爾的失聯,或是手機不通,是因為工作的關係,她能體諒,也願意接受他事後的解釋。

  直到親眼看見他下流的.她雖然氣憤傷心,但也鬆了一口氣,至少她不必再自欺欺人,總比婚後才發現自己遇人不淑要好,何況在她心中始終有個疑問,這個男人真是她所要的嗎?她真要嫁給他而不後悔?

  「不難過幹麼哭呀!女人最喜歡欺騙自己了。」以前的她也是如此,才會錯失一段感情。

  「我……」指尖仍殘存濕意,她眼神微黯。

  在一起三年不算短,不是說遺忘便能遺忘,畢竟她也曾用心的付出,以為兩人會走到永遠。

  「算了,我也不想再多管閒事,你覺得好就好,剛才總編說有件大事要宣佈,你趕快回辦公室聽聽什麼事,別讓那個豬頭搶了你的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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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15 00:49:01
第二章

  「誰要能挖出晶城科技總裁HenryHan的大八卦,我不僅年終獎金多發他三個月的薪水,還升他職等,讓他當副總編……你們要多用心,別讓我失望。」

  當著全體員工的面,鮮少露面的雜誌社大老闆大手筆的允諾獎勵,還激勵人心,讓底下的小狗仔拚死拚活,爭取殊榮。

  原本方芊倫不想跟同事搶這根狗骨頭,她手中可追蹤的八卦報導多不可數,犯不著跟他們爭得頭破血流。

  可是野心勃勃的前男友一臉自信的睨她,大言不慚要她重回他懷抱,說他一定會把HenryHan不為人知的隱私查到手,到時她就歸他所管,叫她識相點,別使性子。

  氣不過的方芊倫用力踩過他的鞋面,不肯認輸的接下戰書,大有跟他一別苗頭的意味。

  「紅線村,你確定?」

  根據來自在美國修企管的高中同學線報,目前晶城科技總裁併未坐鎮總公司,不知哪根神經搭錯線的來到蕞爾小島。

  更叫人意外的,他的目的地居然是她小時候住過的村落。

  先不論這消息是否正確,只要有一點線索就不能放過,她絕不便宜那個搞劈腿還想吃回頭草的下流男人。

  再說,也有好些日子沒回來看看拉拔她到國中的外婆,正好賴著外婆多煮兩道古早味菜餚,祭祭貪吃的五臟廟。

  「什麼,要我替你收驚」瞠大眼看著平日在月老廟幫人收驚的外婆,方芊倫一臉的驚嚇。她看起來還比較需要收驚吧?

  「不是替我收驚,是幫我虔誠的信徒安安神、定定心,讓三魂七魄回歸原位,元神不走失。」

  烏絲中夾雜著幾撮白髮的老婦人手拿著黃符,沒好氣的睨了外孫女一眼,因為早年老伴賣車輪餅為生,所以村裡的人都喊她一聲車輪嬤仔。

  她訕然,非常想逃出外婆的厲眸下。「外婆,你是不是病糊塗了,隨便拉個人算數,我可不是二舅的女兒小香,我是小倫。」

  別說收驚了,她連香怎麼拿才算正確也不曉得,叫她代替,無異是在欺騙社會大眾嘛。

  「我只是感冒……咳!咳……喉嚨不舒服,不是老眼昏花,叫你做你就做,哪來一堆廢話。」要不是醫生要她多休息,少用發炎的喉嚨說話,哪輪得到她丟人現眼。

  「可我什麼也不會……」若是收驚儀式沒做全,反而嚇出人家一身病,她的罪過可就大了。

  車輪嬤仔人是老了,可手腳靈活得很,一巴掌往外孫女的後腦勺打下去。「聽我念了二十幾年還學不到皮毛,你這腦袋裝的是漿糊呀!」

  「哇!外婆,你的手勁還是一樣強而有力,打得我頭殼開花了啦!」噢!真疼,明明瘦得皮包骨,打人照樣皮痛肉疼。

  「少扮鬼臉,快給我過來,我念一句你背一句,不許偷懶。」這丫頭真是長不大,皮得要命。

  「外婆……」她苦著一張臉,一直搖頭。

  方芊倫死也不肯代外婆出征,可惜她因為父母忙碌從小就是外婆帶大的,對於對方的敬畏大過父母,即使她是慈藹和善的老人家。

  數理不好的她擅長背書,因此外婆要她背的經文並不成問題,難在她沒膽子欺神,假扮神的使者。

  當第一個抱著女兒來收驚的母親一坐上長板凳,在外婆威脅的瞪視下,她只得硬著頭皮上陣,依著記憶中的印象,先燒符,再含一口符水噴向收驚者,口中唸唸有詞。

  她真的心虛不已,很怕搞垮外婆這張鐵招牌,越念越大聲用來壯膽。

  原以為就那麼一千零一個,誰知一過中午,村民一個接一個的出現了,有的是到廟埕的老樹下棋,有的三、五成群在廟前聊天,有一大半的人則排隊等收驚。

  不會吧!鄉下人不都是早睡早起身體好,怎麼會這個喊腰酸背痛,那個說看到不乾淨的東西,還有人自稱吃喜酒被沖煞,雙肩挺不直。

  這……嗚!算了、算了,不怕死就來吧!雖然她也常懷疑外婆隨口念兩句騙騙香油錢。

  方芊倫有模有樣的念著除邪收魂的咒文,手拿銅錢和鹽巴做驅邪動作,三炷清香夾在中指與無名指中間,朝收驚的人頭頂來迴繞了三圈。

  一旁的車輪嬤仔看得不是很滿意,認為外孫女不夠專心,不時出言指正,讓她更有乩婆的架式。

  「茶杯消毒了嗎?你一口、我一口不會傳染口蹄疫嗎?」黑的紙放在茶水裡未免太髒了,沒其他的杯子可裝嗎?

  驀地一道訝異的男聲揚起,正在「作法」的方芊倫沒想到會有這麼白目的人入廟,含在嘴裡的符水噗地噴向正襟危坐的阿伯。

  「什麼口蹄疫,你有沒有常識,人與人接觸不會傳染口蹄疫,豬才會得病。」

  蹄科動物之間的傳染不傳人,又不是禽流感。

  「喂!妳幹麼罵我豬,口蹄疫每一個人都曾得過,我就不信妳沒發燒、咳嗽、流鼻水過。」莫名其妙的女人,一見面就亂罵一通。

  「發燒、咳嗽、流鼻水是感冒的症狀,才不是什麼口蹄疫……等等,你看來有點面熟……」好像在哪見過,「啊!你是那個中文超斕的鼻血男。」

  一提到鼻血,朗目倏地一瞇的韓翔叡也認出她是誰。「機場的帽子女。」

  「是冒失吧!你的中文還是一樣的爛,沒點長進。」又是一個外黃內白的ABC ,中文能力差到叫人笑掉大牙。

  「我的英語比妳好。」他還擅長德、法、義、西班牙語。

  「喂!不能這麼比啦!你是香蕉耶!當然比土生土長的蕃薯園仔流利。」哪天她出國待個三、五年,絕對不比他差到哪裡。

  「香蕉?」是什麼意思,她要請他吃一根一根剝皮的水果嗎?

  十一歲就出國的韓翔畝對國語一向不拿手,他拿高分的科目多半是數理,其它如社會、生活與倫理這類死背的課業,大都低空掠過。

  而且在國外,他的同學、老師、朋友和鄰居全以英語交談,用不到中文反而生疏了。

  久而久之,英語成了他的主要溝通語言,日漸怠忽的母語,除了偶爾和爺爺奶奶說上幾句外,基本上都忘得差不多了。

  「是指你長得像東方人,可是內在已經洋化了,不中不西,不知道自己的祖先來自哪裡。」方芊倫無意諷刺,只是照實解釋。

  「我知道,我以前就住……」紅線村。

  反應慢半拍的韓翔叡也聽不出「香蕉」一詞帶著貶損意味,他對時下年輕人的流行用語一竅不通。

  給他一部計算機,他可以很快的寫出一組令人驚艷的程序,可是一談到與人相處,他馬上退化十歲,無法理解對方在說什麼,雞同鴨講的常表錯情。

  「車輪嬤仔× 查某孫,我是來收驚的,妳不要顧著跟男朋友逗嘴鼓。他肩膀重得要命,一定是卡到陰,昨暝嫵應該去巡水田。

  「阿財伯,他不是我男朋友啦!」誤會大了。

  「哎呀!免帕洗,他緣投,妳古錐,嘟嘟好啦!我們等喝喜酒等很多年了。」查某園仔面皮薄,一說面就紅了。

  閩南語對韓翔叡而言,他接觸過,但不是很熟悉,有些聽得懂,有些不解其意。

  「他說逗嘴鼓是什麼意思,什麼又叫嘟嘟好?」有聽沒有懂。方芊倫沒好氣地橫送一眼。「和你沒關係,哪邊涼快哪邊待。」

  「這裡沒冷氣哪會涼快……」真寒酸,連張像樣的沙發也沒有,只有幾塊木板釘成的四腳板凳。

  暈倒,他在耍白癡嗎?「人來人往的廟裡哪有冷氣,你到底來幹什麼的。」

  天哪!哪來的天兵,居然說出這麼沒知識的話,廟門大開怎麼裝冷氣,難道要像神口裝上透明玻璃,一有信徒入廟自動喊:歡迎光臨。

  「我……」說句老實話,韓翔叡也不曉得自己為何而來,事實上,他是被表舅押來的。

  「我這外甥笨笨的,最近不管做什麼事都不順利,所以我帶他來收驚,看是不是煞到什麼?」有拜有保佑,無病強身也好。

  「村長伯,你也來了呀!」真熱鬧,大伙是一塊約好來看她出糗是吧!

  「呵呵,小倫,妳越大越漂亮,村長伯都快認不出妳了。」村長沈助本笑呵呵的,一副老好人的和善樣。

  才怪,她從小到大沒變過,除了長高了十五公分。「村長伯,你確定他要收驚?」

  「嗯、嗯!沒錯,他剛要出門時還差點被狗咬呢!老許家的大黑一向很乖,可是一見他就吠個不停,牙口一張就想啃他小腿。」準是被什麼給纏上,諸事不順。

  「唔!那他還真倒霉……」許家的德國狼犬高大威猛,可好死不死是一隻膽小狗,只要跺跺腳,馬上嚇得夾著尾巴溜回狗屋。

  方芊倫憋笑的微露同情,她先替阿財伯定定神,用蓋有神印的金紙往他胸口貼拍兩下,然後學外婆常做的手勢,以拇指蓋上他眉心,完工。

  接著她又陸陸續續的替幾個人收驚,按照先來後到的順序一一解決疑難雜症。

  鄉下人家十分質樸,不像都市人凡事爭先恐後,他們安靜的等待,偶爾閒話家常,沒人因為久候而發出不耐的抱怨。

  除了坐立難安的韓翔叡。

  「我先說明白,我絕不喝滿是細菌的口腔。」太髒了,上面還浮著黑黑的紙。

  「是口水,不是口腔。」想「喝」她的口腔,她還不肯呢!那是她男朋友的權力,一想到「男朋友」,方芊倫的表情略微難看。那個做錯事死不悔改的混帳還敢跟她嗆聲,說大話要搶走她的獨家新聞。

  哼!真讓他得逞了,她王牌八卦後也不用混了。

  「我不管口腔還是口水,反正妳不換一杯乾淨的蒸餾水,別想我會沾唇。」原則上,他一秒也待不下去,要不是表舅死拉活扯的壓住他雙肩,他一步也不願意進廟。

  韓翔叡是沈助本的遠房表親,名義上要喊沈舒晨一聲表姊,兩家的關係很熟絡,不因為韓家移民而顯得生疏,有時村長夫妻倆興致來還會飛到美國,上韓家作客,順便玩個幾天。

  「你這人很難伺候耶!收驚就是要用符水才見功效,你看他們每個人都喝了,有誰吭過半聲。」愛喝不喝,祝他一輩子霉運當頭。

  「那是他們無知。」誰都曉得煮開的水才能飲用,摻有雜質的污水易滋生病菌。

  「……」到底誰無知,他才是不懂裝懂。方芊倫用力地一瞪,水盈眸子盛滿無處發的怨氣。

  「神明在前,你就不怕他割你耳朵。」

  「我不是三歲小孩子。」韓翔叡嘴上說不信,可是下意識的撫撫耳。彷彿很久以前也有人說過相似的話。

  「可你的表現比三歲小孩子還不如,人家把符水當治病靈丹。」求神問佛不全是無稽之談,許多昂貴的儀器檢查不出原因的離奇病情,卻往往能藉由一種無形的力量獲得改善或是康復。

  「那只能說村民所受的教育普遍不高,才會被神棍唬得一楞一楞的。」那叫心理作用,求個心安罷了。

  「你說我是神棍,你這個不敬神的香蕉番石榴,我代替神明懲罰你。」她惱怒的抽出香爐裡的香,一大把焚香朝他比劃。

  「瘋麻子,妳別往我身上戳,要是戳傷了我妳可賠不起。」韓翔叡中文程度實在爛到慘不忍睹,瘋婆子也能被他硬是改了一個字。

  一旁的車輪嬤仔看兩人一來一往的鬥嘴,竹籐子一拎就想往外孫女的小腿抽去。明明在收驚,她居然忘了後頭還有人排隊等著。

  可她竹籐子還沒能揮下,村長沈助本愉快的大笑聲已經先一步響起,讓兩人為之一怔。

  「你們的感情真好呀!跟小時候一模一樣,每次一玩在一塊就好得叫人吃味,別人都插不上話呢!」

  「小時候?」

  「玩在一塊……」

  跟她?

  跟他?

  「神明在前,你要是不幫我寫作業,小心月老爺爺會割你耳朵。」

  長相清秀的小男孩縮了縮脖子,信以為真的望向笑顏燦斕的神明。「可是老師說我不可以再幫妳寫作業,這是在害妳。」

  「胡說八道,讓老師打我手心才是害我,你想看我被老師打是不是?」大聲駁斥的小女生盛氣凌人的睞去一眼,一副我說的才是對的兇惡樣。

  十歲的方芊倫足足比同年齡的韓翔叡高出一顆頭,發育得頭好壯壯、白白嫩嫩的,也比天生吃不胖的韓翔叡多出那麼一點肉。

  兩人站在一起就像一對女強男弱的姊弟,沒人猜得出他們是同班同學,而且生日只差七天,都是在冬天出生的小孩。

  依照規定,他們是虛歲八歲入學,所以是小學三年級,不過禮拜三和禮拜五下午不用上課,兩小無猜相約溪邊捉蝦。只是小男生的想法較為死板,老師的話跟聖旨一樣偉大,他堅持要先做功課才能去玩,拗不過他的小女生只好拿出課本,把失物招領處的大桌子當成書桌,寫起她最厲害的作文。

  可是,她也只有國語贏人,一遇到數學題,小臉馬上一皺,在數學習作簿上畫青蛙。

  反之,韓翔畝早就寫完數學,他同樣苦惱國語好難。太陽明明是紅的,怎會像熟透的西紅柿呢?又不能吃。

  「倫倫,數學真的很簡單啦!妳用五分之一加五分之一,再用一減掉算出來的數字,就是答案。」他很快地演練一遍,得出答案。

  方芊倫嘟著嘴,仍是看不懂他的算法。「不管啦!你要幫我寫好作業,不然我以後都不跟你玩。」

  「倫倫……」韓翔叡很緊張,生怕最好的朋友當真不理他。

  「要不要幫我?」她很凶的問道,用她肉肉的手指戳他額頭。

  他半是無奈,半是迫於她的淫威的點頭。「好啦!好啦!就這一次喔!」

  「嗯!叡叡對我最好了,我最喜歡你了。」她捧起他的臉,親了一下。小女生哪曉得什麼男女有別,她是看爸媽老是肉麻的親來親去,有樣學樣地亂親人。

  「我也……呃!喜歡倫倫。」小男生臉蛋紅通通的,偷親她粉嫩的臉頰。

  「叡叡,你覺不覺得月老爺爺的鬍子太長了。」越看越不順眼。

  「有嗎?」

  鬼主意一大堆的方芊倫根本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野丫頭,她手長腳長的爬上供桌,拿了把剪刀剪掉月下老人過胸的白鬍子,十分得意地咧嘴大笑。

  不過她這鬼靈精一瞧見有人走近月老廟,馬上動作敏捷的跳下桌,將月老爺爺的鬍子塞入一頭霧水的韓翔叡手中,快速的退離他三步遠。

  「夭壽喔!誰家的小孩這麼缺德,居然也敢對神明不敬。」一定會天打雷劈啦!太不像話了。

  「是他。」方芊倫食指一比,韓翔叡當晚被罰不准吃晚飯,還被父親罰寫一百遍課文,手寫到發腫,隔天沒法子玩他最喜歡的躲避球。

  諸如此類的事件層出不窮,每次都是頑皮得叫人頭疼的方芊倫帶頭做壞事,遭殃的卻總是反應慢半拍的韓翔叡,他挨罰的次數絕不少於小同窗。

  不過兩人的感情一直很好,好到兩家大人都十分納悶,性情差距甚大的兩個孩子怎麼沒鬧過脾氣,始終維持純真情誼。

  那一年,颱風來臨的前夕,兩名半大不小的小孩同時消失,全村憂心的四下尋找,以為他們不是被綁架了,便是走失了,沒一個人敢入睡,漏夜呼喊小孩子的名字。

  誰知次日清晨,兩團灰頭土臉的小泥人手牽手,從後山的防空洞走出來,笑嘻嘻的說去山洞探險,手裡各捉了一隻天牛和獨角仙,興奮莫名的逢人便獻寶。

  可想而知,這一次的下場非常淒慘,淒厲的哭聲響遍紅線村,挨板子的聲音更是響徹雲霄,讓街坊鄰居聽了好笑又不忍。

  「倫倫,這個送妳。」小男生紅著臉,送出生平第一件禮物。

  「這是什麼東西?」圓形的,扁扁的,上面還有花鳥圖樣。

  「餅乾盒。」他像說著秘密,聲音又小又細,怕被人聽見。

  「有餅乾嗎?」一說到吃,她兩眼倏地發亮,口水直淌。

  「呃!我奶奶偷吃了好幾塊,還有爸爸也說很好吃,媽媽用手帕包了幾塊要送給朋友的小妹妹……」

  「到底還有多少,要是連一塊也沒有,我一定扁死你!」方芊倫氣呼呼的手抆腰,不想一口也沒吃到。

  「應該還有……」他怯生生的說道,不敢保證的看向鞋尖。

  「我要吃餅乾。」她任性的說著。

  餅乾盒蓋得很緊,四隻小手很用力的想要扳開,可是力氣太小,扳了很久才掀開一點點。不太有耐性的方芊倫乾脆拿了塊石頭,敲出個凹陷,終於順利的打開盒子。

  「哇!有七片耶!你兩片,我五片。」瞧,她不小氣,見者有份。分到少少兩片的韓翔叡發出小小的疑惑。「為什麼我只有兩片。」

  「因為你個子比較小呀- 當然要吃少一點,不然你會胃痛。」外婆偷藏雞腿時也是這麼跟她說的,她每次只能搶到一小口。

  「可是妳有五片,不公平。」要平均分配,不可以貪心。

  方芊倫把大眼睛一瞪,再次戳他眉心。「餅乾盒是你送我的對不對?」

  「對。」他沒多想的點頭。

  「那它就是屬於我的。」

  好像沒錯。腦筋不懂轉彎的韓翔叡很直,順著她的話又點點頭。

  「既然是我的,你跟我講什麼公平呀!我還好心分你兩片耶!沒有獨吞。」她說得振振有詞,條理分明。

  「咦!」是這樣嗎?

  「說謝謝,叡叡,老師說別人給你東西的時候,你要心存感謝。」她神氣地抬起下巴,好不威風。

  遭到誤導的韓翔叡被她似是而非的話搞糊塗了,傻乎乎的張口道謝,「謝謝倫倫。」

  「不客氣。」她當真不客氣,佔人好處還理直氣壯,讓人覺得她很有義氣。

  小孩子的胃口很大,幾片餅乾很快就吃光了。靜不下來的方芊倫又突發奇想,拉著內向的韓翔叡,兩道小小的身影來到小學圍牆,一個翻牆,一個鑽狗洞,嘻嘻哈哈的走向校園內一棵好老好老的榕樹。

  「叡叡,我們來玩時空蛋的遊戲。」

  「時空蛋?」

  「我們各自把喜歡的玩具放進餅乾盒裡,然後挖個洞埋起來,十年後再來挖出來。」一定很好玩。

  那時他們還不知道離別在即,在韓翔叡滿十一歲的那一年,他們被迫說再見。

  「好呀!好呀!我要把我的小熊鉛筆和故事書放進裡面。」他興匆匆的拍掌叫好,迫不及待的想把時空蛋埋入土裡。

  「還有,我們要各許一個願望,不能讓對方瞧見,等將來一起打開時,才可以知道願望有沒有實現。」不過,嘻嘻嘻,叡叡很呆,一定不會料到她會來偷看。

  不懂事的年代,兩個不識愁滋味的孩子分別從家裡搬來最心愛的東西,一一放入圓弧狀的餅乾盒,以及用小信封裝好的心願紙條。

  說是慎重,卻有點滑稽,他們合力挖了個很深很深的洞,將餅乾盒放進洞裡,然後你一鏟、我一鏟的剷平覆蓋,兩隻小猴子在上面又踩又跳的,還種上向日葵的種子做為記號。

  他們以為會有很多很多的時間可以相聚,可是在升上五年級的那年夏天,韓翔叡缺席了,他的座位空了。

  而深埋地底的時空蛋也被人遺忘了……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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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15 00:49:29
第三章

  「你就是那個愛哭的瘦皮猴?!」

  「妳就是當年不准我跟別人玩的母老虎?!」所謂相見不如懷念,昔日的記憶如一頁頁泛黃的日記,輕易地勾起童年時光,也讓人想起無知年代所做過的種種蠢事。

  從前瘦得像猴子的小男生長大了,五官端正,容貌出眾,炯炯有神的雙目彷彿發光的黑鑽,深幽中帶著一絲冷然魅惑。

  而老是以孩子王自居的小女生出落得亭亭玉立,黑髮如瀑披散雙肩,玉般的瞳眸散發靈黠光彩,蜜金色的肌膚像塗上一層蜂蜜似的,模樣動人又討喜。

  事隔多年,兩個人都變得不一樣了,不再年少無知,年歲的增長磨練出各自的歷練,也將他們推向專精的領域。

  唯一不變的是,方芊倫還是大姊頭作風,好打抱不平,個性爽朗利落,滿腦子稀奇古怪的點子,沒一刻停止叫人好笑又好氣的天馬行空。

  韓翔叡大概是小時候受荼毒過甚,成年以後仍不善與人來往,他對計算機一把罩,可對人際關係卻一點辦法也沒有,常常聽不懂別人淺顯的對話,朋友少得可憐。

  「等等,你剛從美國回來是不是?」方芊倫不懷好意地盯著昔日同窗。

  「妳想幹什麼?」看她笑得有些假的韓翔叡,不自覺地心生提防。

  畢竟在她手上吃過不少悶虧,每一次受罰都是因她而起,若再看不出她小小的心機,這些年的商場生涯算是白混了。

  「呵呵,沒什麼啦!你不要一臉防備嘛!我是想問你認不認識晶城科技的Henry Han。」他的獨家新聞,外加多發三個月的年終獎金耶!

  「認識又怎樣,不認識又如何。」他回答得模稜兩可,有些逃避意味。

  「當然是有關係攀關係,沒關係套交情。你不會忘了以前是我罩你,你才沒讓村裡的壞孩子欺負,這個人情……嘿!嘿!嘿!總要還的。」為達目的,她可是不惜祭出陳年恩惠。

  「妳找他做什麼?」好諂媚的嘴臉,讓人瞧了怪不舒服的。

  方芊倫當他是好兄弟的勾肩搭背。「採訪嘍!我現在是《水果週刊》的採訪記者,請多多指教。」

  「妳是專挖八卦的狗仔?!」聞言,他當下臉色變得不自在。

  「哎呀!別當我們是壞人嘛!幹這一行也是滿腹辛酸淚,辛苦無人知,整天在太陽底下跑來跑去,還要遭受別人的白眼和輕視,我們是把眼淚往肚裡吞,將歡笑帶給大家。」沒有狗仔的犧牲小我,哪來聳動的大標題,他們為人類的娛樂而奉獻自己。

  「妳可以改行。」一想到遭設局的照片被刊在報上,他對挖人隱私的記者就無好感。

  「改行?」她悴了一聲,不以為然。「我們才是真正的正義使者,用真理和真相揭發一切醜陋,讓人無所遁形,呈現出猙獰面目。」她說得慷慨激昂,好像是位維護公理的女神,不容許世界有黑暗角落,她誕生人世的使命就是揭穿所有假面具,讓陽光普照大地。

  「如果是捏造事實呢!」無中生有,以假亂真。

  方芊倫頓了一下,以眼角一睨他抽長的身高。「韓叡,你多高?」

  「比妳高,還有,別老是省略我名字中間的翔字,我叫韓翔叡。」他連忙正名,避免她多做聯想。

  「囉唆,你以前明明很聽話,我說一你不敢說二,怎麼長大以後變得難相處了。」不聽使喚又愛頂嘴,一點都不可愛。

  童年回憶是美好的,在方芊倫難以抹滅的印象中,瘦瘦小小的身影才是韓翔叡,他不愛說話,討厭人多的地方,像道影子般老跟在她身後。

  曾幾何時,他居然長得比她還高,肩寬臀窄,俊雅風逸,幽深的眸子會放電似的,完全擺脫記憶裡的形象,叫人一時間難以將兩者合而為一。

  難怪她沒第一時間認出他來,他的變化超乎想像,若非村長伯點破,她還當他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頂多多看兩眼,不會多做攀談。

  畢竟她剛走出男友劈腿的情傷,對好看的男人不存寄望,空有皮相不見得專情,豐富的學識和內涵不代表人品高尚,人要瞭解一個人,相當困難。

  韓翔叡斜眄小時候老是欺壓他為樂的冤親債主。「那是妳比我壯,我不得不懾於淫威,以妳馬首是瞻。」有一陣子,他的確很怕她,只要她豎眉一瞪,他馬上心驚膽跳的走近,任憑擺佈。

  不過後來的相處,他才明白她外表凶巴巴的,其實內心很善良,因為比同年齡的孩子發育較早些,所以習慣性保護弱者。

  而他當時真的很弱小,又有所謂的學習障礙,老師課堂所講的課業對他而言太淺了,因此跟同學顯得格格不入,不自覺被孤立。一直到了美國才知道,那並非學習障礙,而是他的智商高過一般人太多了,填鴨式的教育不適合他,針對專長加以開發才能引導出長才。

  表情空了三秒,然後……「你是什麼意思,說我仗勢欺人是不是?」

  好個韓叡,當年要不是有她當他的靠山,他早被高年級的打成豬頭,現在居然過河拆橋,反咬她一口。

  一臉不滿的方芊倫雙手環胸,仰著頭怒瞪他。

  「妳的個性還是沒變,凶得像隻母老虎。」可是令人有著深深的懷念,他想起了她是他第一個喜歡的女孩子。

  很喜歡,很喜歡,喜歡到只要她開懷大笑,他便跟著開心,不論她要他做什麼事,絕無二話,甘心地當她的替死鬼,背數不盡的黑鍋。

  可惜物換星移,那份喜歡漸漸淡去,她清晰的影像在時間的流逝中化為一抹清煙,隨風飛散。如今再見到她,很多以為早已遺失的感覺紛紛湧上心頭,即使兩人都不復當年的稚嫩,那份悸動仍隱隱約約的浮現。

  「哼!我會當成讚美,反正你從來都不會說好聽話,笨得要命。」作文都寫不好的人別指望他突然口齒伶俐,舌緊蓮花。

  「我……」他眉頭一皺,不想多做解釋。阿諛奉承確實不是他的強項。

  「算了啦!原諒你的笨嘴拙舌,只要你幫我一個忙,找出誰是Henry Han,我們的前仇舊怨一筆勾銷。」她很好說話的,絕不刁難。

  聞言,他表情古怪地一問:「什麼前仇舊怨?」

  一想到她是為了Henry Han的八卦而來,韓翔叡把話梗在喉嚨口,不太想承認自己就是她要找的人。

  如果細心一點、不難發覺她慣用的口語稱謂便是他英文名字的發音,而Han則是姓氏。不過她的個性有些粗枝大葉,再加上往昔的記憶作祟,她的判斷力受到影響,因此並未多想。

  「你別想狡辯,當初說好你一個禮拜至少要寫兩封信給我,還要保持聯繫,不可以斷了聯絡,你做到了嗎?」她可是個翻舊帳高手。

  「呃!這個……我有寫……」在她的逼供下,他顯得心虛,支支吾吾地避開她清澈如水的明眸。

  「寫在哪裡,除了前三個月還收到你斷斷續續的來信外,之後全石沉大海,你一定是交了新朋友就把我忘了。」哼!說謊不打草稿,她最會抓語病。

  「我……不是……」韓翔叡說不出口,因為他真的忘了她,在忙於課業之際。

  剛到美國那幾個月,他必須先適應環境,而後學習語言,接著是融會理解和台灣完全不同的教育課程,他要努力趕上進度和瞭解當地的生活。

  最主要的是信紙寫完了,他不知道到哪兒買,被她保護慣的他還無法獨立,雖然很想寫封信告知近況,可是苦無紙張。

  等到他終於有勇氣跨出第一步時,已經不曉得該寫些什麼,日子一天拖過一天,抽屜裡的信紙蒙上灰塵,他在忙碌的越級考試中逐漸失去童年的回憶。接下來的是創業,成立新公司,越來越忙的沉浸工作的快感裡,每天一睜眼便有忙不完的事情,誰有心思記掛夕陽底下那抹小小身影。

  「不要找借口搪塞,你就是欠我一個很大的人情,所以你要幫我。」不容拒絕。

  韓翔叡五官皺成肉包子。「不是每一個美國來的人都認識Henry Han 。」

  「可根據可靠線報,Henry Han 已搭機來台,而且落腳處在紅線村。」她忽然口中唸唸有詞,「一個外國人到村子做什麼,想到月老廟求姻緣嗎?」

  外國人?

  聽到她的嘀咕聲,嘴角微微抽動的韓翔叡臉色泛黑,不懂她的信息從何而來。

  名字洋化不代表是外國人,這些年的移民熱潮造成不少新族群。

  「誰說他把腳放在紅線村就是要住下來,說不定是路過。」中文差的他曲解「落腳」的意思,還振振有詞的辯駁。

  「把腳放在……厚!你這個大豬頭,國語學不好還敢賣弄,你應該再罰寫課文一百遍。」太遜咖了,一去美國就背宗忘祖,被漢堡塞爆腦子。

  他撇嘴,甚至不屑。「我還記得怎麼說就該偷笑了,一筆一劃的書寫最浪費時間。」數字比較有趣,鍵盤一按,你想要的數據一躍而出,不需要一字一字的刻劃,從零到九,十個數字便能有無限組合,變化萬千。

  「你很頹廢耶!毫無上進心,你說你還能成就什麼大事。」全球普遍經濟泡沬化,失業率節節升高,方芊倫心裡想著,他閒到回國收驚,肯定是在裁員名單上,才想藉由神明的力量轉轉運。

  那她該不該順便幫他找個工作?華人在美國就業市場向來備受歧視,以他的遲鈍準會遭到排擠。

  粗線條的方芊倫沒發現身邊的男人呼吸有些急促,仍一徑當他是童年好友,身體越靠越近,幾乎是貼在人家身上。

  「不勞操心,我有一份穩定收入的事……職業。」他及時改口,免得露出馬腳。

  「沒騙我?」她帶著懷疑的眼神一瞟,讓人很不是滋味。

  「是的,而且薪水絕對高過妳數倍。」一個月等同她兩年薪資。

  哼!神氣呀!錢賺得多當壁紙糊不成。她吃味地瞇眼一啾。「那你在哪家大公司工作?」

  她就不信美鈔比台幣好賺。

  「晶城科技……」他一說出口,表情立即一變,後悔應得太順。

  果然,擁有八卦精神的方芊倫倏地兩眼發亮。「呵呵,韓叡,你還說你不認識Henry Han ,說漏嘴了吧!」

  不及她腦筋靈活的韓翔叡歎了口氣,以為她猜中他真實身份,正打算坦白,自首無罪,哪知-

  「所以這個忙你非幫不可,身為晶城的員工若認不出自家老闆就糗了,你得當我的溝通橋樑,為我牽條線出來,我要是沒能採訪到他,你的頭等著讓我當球踢。」她搖下狠話,逼迫他當共犯。

  「嘎?!」關他什麼事,為何他得承擔她「辦事不力」的後果?

  韓翔叡把放在她胸口的視線移開,努力遺忘她細緩呼吸的起伏線條,喉頭發緊,口乾舌燥地試想壓在他胸口的不是女人,而是新研發成功,擁有女性體溫的家事機器人。

  唉!十四年前被她吃得死死的,十四年後還是拿她沒轍,他上輩子到底虧欠她多少,怎麼還都還不清呀!

  他覺得自己快噴鼻血了。

  「BOSS ?」

  韓翔叡冷目橫娣失言的保鏢,不發一語裝死。

  「為什麼他喊你BOSS , BOSS 不是上司的意思,你的職位大到有下屬可以任意差遣,你在晶城科技的份量很吃重嗎?有沒有什麼內幕消息……」

  面對她連珠炮似的發問,有些吃不消的男人不得不繼續隱瞞身份,除非他想淪為八卦週刊中的主角。「他叫我保羅,不是BOSS ,妳聽錯了。」

  一臉狐疑的方芊倫先看看身體健壯的漢生,再回眸一睨身材不輸模特兒的童年玩伴,聲音壓得很低很低。「你們是什麼關係?」

  「他是……我的主管。」為免她追根究底下去,他順口扯了個小謊,卻見身側的女人突然像中了大獎似,眼中閃著令人發毛的算計和雀躍。

  每次她一想到好玩的事就是這號表情,而且往往非拖他下水不可,絕不讓他置身事外。

  果不其然。

  「他就是Henry Han對不對,秘密來台的晶城科技總裁。」老天果然是厚愛她的,得來不費工夫。

  他在心裡歎氣。「如果我說不是,妳會相信嗎?」她最大的缺點是固執己見,不輕易推翻既定的信念。

  方芊倫如他所料的,笑咪咪地拍拍他的手臂。「哎呀!我們是什麼交情呢!何必騙我,我看得出你的眼睛正在洩露秘密。」漢生的五官十分立體,輪廓深邃,棕色的瞳眸嚴厲謹慎,一頭微卷的髮絲像獅子狗,由外表看來,他是一名道地道地的美國人。

  以方芊倫記者的角度來看,三十出頭的他,有神的雙目散發鷹般的冷銳,一絲不苟的處事態度全然是上位者的姿態,若說他不是晶城總裁,誰比他更有資格呢?

  跟她同年齡的韓翔叡和他一比,不過是初出茅廬的小毛頭罷了,做大事業的人物要有氣派和架式,不怒而威使人臣服呀。

  於是,就在她主觀的認定下,保鏢漢生成了Henry Han、正主兒反被當成跟班。

  「秘密……」他嘴角抽得厲害,「哪一天妳發現搞錯對象可別怨我。」

  「咦!你說什麼?」專注在訪問稿上的方芊倫沒注意聽他含糊說了什麼,心裡想著怎麼樣的開場白才不致失禮。

  很想表明身份的韓翔叡硬生生地壓下到口的衝動。「我是說我的……呃!老闆和我有公事要商談,可以請妳先迴避一下嗎?」

  「不能旁聽?」她一臉希冀,水漾美眸眨呀眨的,好不誘人。

  「公事。」他氣息不穩,喉結上下滾動。

  「偷聽呢?」不用光明正大,反正狗仔的天性是偷偷摸摸,這樣才夠刺激。

  「公事。」他一再強調,可是手指騷動地撫上她滑順細柔的披肩黑髮。

  她略微喪氣的一聳肩。「好吧!我不打擾了,你們慢慢談。」

  嘴上說要走,可她腳步一步也未移動,用著十分遺憾的眼神望向正經八百的漢生,有些哀怨人在眼前,她卻沒法做一次深度訪談。

  「方、芋、倫- 」她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方芊倫開心地回過頭。「怎樣,你決定讓我訪問他了嗎?」

  韓翔叡態著氣的凝視她擱在臂上的皙手。「記得把妳的錄音筆帶走。」

  「喔!可惡,你怎麼發現?我以為你很呆。」差那麼一點點,她就能錄到全程內容。

  他差點笑出聲,神情帶了些許縱容。「我眼睛沒瞎,視力二點零。」是說她個性一點也沒長進,要做壞事時表現得越自然,若無其事地耍點小手段,讓人看不出她別有目的的小心機。

  「你不會裝作沒看見呀!也不想想以前我有多罩你,投桃報李很困難嗎?早知道你會忘恩負義,當初你掉到溪裡我就不該拉你一把,讓你直接被溪水沖走。」討厭死了,越大越精,根本不好拐。

  韓翔叡以清咳蓋住笑聲。「我老闆在瞪妳了,妳不想留下壞印象吧!」

  記憶拉得很遠,那年的春天兩人都九歲,她騙他溪裡有螃蟹和大魚,一條童軍繩綁在他腰上便踢他下水,叫他多捉些魚蟹烤來吃。

  可他不夠高,雙腳踩不到底,加上體重過輕,魚沒有捉到一條就載浮載沉起來,連連喝了好幾口溪水,幾乎慘遭滅頂。

  見狀的她這才使勁拉繩,還邊拉邊罵他沒用,自個兒撲通一聲跳下水,玩水兼游泳的捉到一大堆肥美的蝦子和兩隻大螃蟹。當然最後他還是分享到新鮮美味,只是回到家後他又被罰了,因為他「帶」方家小女生去戲水,兩人一身濕漉漉的衣物沒得辯解,「又」是他的錯。

  嘟著嘴,她滿心不快。「這次先放過你,你給我記在腦子裡。」

  惱怒的方芊倫走得急,腳下三吋高的鞋子因為軟泥拐了一下,身體失去平衡地伸臂亂捉,離她最近的韓翔叡快步衝上前,順勢俯身一攬。

  不知是天公巧妙安排,還是純粹巧合,來不及驚呼的方芊倫正好仰起頭,身一低的韓翔叡伸直手臂打橫扶住她下滑的腰身,四唇不偏不倚地貼合。

  兩人同時瞪大眼,難以置信地望著對方驚訝的眼神,有些尷尬,有些不自在,還有些淡淡的情絛,從彼此的眼中滋生。

  「咳!咳-Bo……韓先生,我不反對你談段小感情,但請慎選時機。」起碼找個無人的角落,別……供人參觀。

  有意無意的,漢生用他高壯的身軀稍微遮兩人曖昧的姿勢,雖然效果有限,略好歹也盡他保鏢之責,沒讓老闆太難看。

  「少說風涼話。」他低聲一嘀。

  耳根微燙的韓翔叡先將懷中的女人扶正,沒好氣地斜睨看好戲的大塊頭。可大大小小的眼睛不下數十雙,他為時已晚的想起身處兼做托兒所的村民活動中心,一雙雙好奇的眼正從窗內往外望。

  更別提在路上走動的村民,農閒時正好找些事打發時間,村長的表外甥和車輪嬤仔的外孫女提供現場表演,誰不停下來多看兩眼。

  「韓先生,方小姐跑了,你追不追?」打鐵趁熱,一舉攻上山頭。

  很想追的韓翔戲神色一擰,雙腿動了一下。「你看得很樂是吧!」

  說是保鏢,其實更像韓翔叡少有的朋友。

  漢生•傑米的父親原是韓家的園丁,一場車禍中奪走他的生命,心腸軟的韓老夫人不忍心他們孤兒寡母流浪在外,便讓他母親帶著他一同住進韓家。

  所以他的中文底子不差,能聽能說,還在韓老爺子無心插柳的情況下寫了一手好草書。原本他有更好的發展,可是為了報恩,勤習武藝,鍛煉體魄,選擇待在韓翔叡身邊保護他。

  「漢生• 傑米,我發現你有當老闆的氣勢。」總要有人犧牲。

  他一聽,神色一凜。「韓先生……」

  他不會想陷害他吧!

  「下次別說漏了嘴,否則……」韓翔叡警告著。

  漢生背脊一挺直,目視前方。「絕不二犯,韓先生。」

  「還有……」

  「還有?」漢生心口一跳。

  他勾起唇,笑得不太有誠意。「暫時麻煩你當幾天的Henry Han,辛苦了。」

  吼!他就知道BOSS 不安好心,故意把爛攤子往他身上一丟,自個兒圖得一身清爽,不沾惹半點是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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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15 00:49:55
第四章

  「下滑的股市逐漸回升,奧古拉斯繼任的總裁決定和我們簽訂原來的那份合約……嗯!竊取我們公司新研發產品的H 廠牌因為數據不完整而產品出現瑕疵,顧客群紛紛回籠……」

  是巧合嗎?

  還是世上真有常理無法解釋的神怪之說?

  韓翔叡一邊跟美國公司進行視訊會議,一邊在心底暗忖。

  自從他回到紅線村後,近幾個月困擾他的惡運一下子清空了,一切都回復原狀,也不再發生叫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怪事。可以說順利得讓人懷疑,之前的倒霉事彷彿不存在,全是出自想像,最離奇的就是那個花癡女客戶竟然嫁人了,而為了讓她的新婚夫婿滿意,她還主動跳出來澄清那些照片是合成的,至於為何會有那些照片流出,她表示不清楚,失憶的忘了她曾因照片一事追著要他負責。

  當漢生的情人把這篇報導E 給他時,他雖然對這女人撇得一乾二淨的功力很錯愕,但事情解決了總是好的。

  只不過,難道奶奶說的是真的,月老托夢,轉告他諸事不順,必須回台一趟,找回他掉失的物品方可解厄。

  不對,他根本沒掉東西,兩手空空的,除了遇到他小學同學。

  等等,小學?

  月下老人不會是指……

  唔!肯定是他想多了,怎麼可能?雖然他喜歡過個性爽朗的方芊倫,但事隔多年,當時的心情哪會延續至今,愛配對的月老大概牽錯紅線,搞錯人了。只是,真的不可能嗎?多年後再度重逢,他還是覺得她笑起來像早上的太陽,溫暖又熱情,眼神如皎潔的明月,給人一種回到家的舒服感覺,還有她軟綿綿的胸部,修長的腿,誘人香唇……

  「韓先生,你在流鼻血。」

  一張……不,是一迭抽取式衛生紙遞到面前。

  「你沒有其它事好做了嗎?」跟前跟後的惹人心煩。

  韓翔叡借住村長沈助本家中,他目前睡的臥室便是表姊沈舒晨出嫁前的房間,而桌上型計算機也是她的,暫時借用。

  反倒是該形影不離的保鏢漢生住在鎮上的四星級飯店,因為他身形過於高大,走路無聲無息,一天夜裡嚇著剛從電視台錄完「阿霞灶腳」美食節目回來的村長太太王美霞,所以被發配邊疆。

  不過他倒是盡職,每天七點準時上工,晚上九點下班,不嫌累的來回鎮上和紅線村。

  「腦子裡不要有太多的邪念,缺血太多會導致缺氧。」他最重要的工作是保護老闆。

  「你在胡說什麼,我哪有邪念,你沒瞧見我正在處理公事嗎?」他作賊心虛地揚高分貝,掩飾心裡小小的波動和遐想。

  漢生面無表情的指指已經關閉的窗口。「你剛吩咐藍斯特副總賣出你手中所有的股票,改捐給紅十字會。」

  「什麼,我怎麼可能做出這種事?!」他驚得臉色大變,直接從椅子上跳起來。

  「沒錯,我騙你的。」被愛神丘比特的箭射中的男人果然都很呆。

  「你騙我……」他喃喃自語,有些回不了神。「漢生• 傑米,你敢騙我- 」

  終於回歸了。「小聲點,韓先生,你不想讓方小姐知道我不是Henry Han 吧?」

  「你……你……」好個回馬槍,算他厲害。「我現在在台灣不會有任何危險,我放你大假。」

  他偏過頭,思考了一下。「你確定放我自己找樂子?」

  「對。」絕對肯定。

  「我對台灣的夜店文化頗感興趣。」東西方交流交流也不賴。

  「儘管去。」他絕不阻攔。

  「你不推薦幾間稍具特色的夜店。」畢竟是他的出生地。

  兩眉微微抽動的韓翔叡笑不達眼。「第一,我和你的品味不同,你去的地方不合我胃口。第二,我一直在美國生活,見鬼的哪曉得哪裡有夜店,你存心找我麻煩是不是?」

  不為所動的漢生僅挑起眉。「慾求不滿的男人相當十噸重的黃色炸藥,你多久沒做活塞運動了?自從姍妮還是艾咪……」

  他不是不近女色的清純小男生,該有的「社交」活動還是有的,不過眼界有點高,口味太挑,堅持非得是東方人,能讓他看上眼的極品還真是不多。

  「你說夠了沒,想要我告訴美國的那個傢伙,說你打算讓身體自由幾天嗎?」若說有小辮子,他手中可握了好幾條。聞言,漢生臉色一訕,摸摸鼻子裝傻。「無傷大雅的玩笑別當真, 我的出發點也是關心。」

  「敬謝不敏。」他聽到的只有椰榆和嘲笑。

  「話別說得太快,有時該問問自己的心,你此時想的人是誰。」以美國人的作風,想愛就去愛,喜歡就是喜歡,絕不壓抑本性,拖泥帶水的考慮再三。

  浮現韓翔叡腦海裡的是一張清妍容顏,帶著陽光氣息。「我喜歡她……」

  「機會是留給勤快的人,美麗的女人像朵花,人人都想擷取。」若是不主動,只能眼睜睜的看花落其它人手中。

  他眉頭皺起。「我怎麼曉得她是對的那個人,萬一弄錯了……」

  一想到那張笑臉抹上受傷神色,他心口揪地一疼。

  「不踏出第一步怎知對不對,先把人拐到身邊再說,以後的事留待以後再去發愁。」反正先下手為快,感情的事想得越多越對自己不利。

  「說得有幾分道理,我……喝!你怎麼還沒走?」驀地一抽息,韓翔叡薄嫩的面皮僵紅。

  「本人有時也兼差心靈導師,雖然你眼中沒有我的存在。」被人忽略得這麼徹底,可見他還不夠用心。

  面對漢生的取笑,他只覺得臉上有逐漸發熱的趨勢。「滾- 」

  「好,我馬上消失,你用不著惱羞成怒,不過給你一個真心的建議,喜歡人家就去追,不要顧及顏面問題,懷裡抱著的才是你的。」

  「你哪只眼看見我喜歡她了?」他還猶做困獸之鬥,極力說服自己並未動心,只是一時錯覺。

  粗壯的手臂做起秀氣的舉動,漢生以指輕敲計算機鍵然。「證據在此。」

  翻白的屏幕上充斥著黑色字幕,一字一字,一行一行,清晰明瞭,同一個名字滿滿的佔據四方框框,無一絲空白。

  「方芊倫……」他在無意識的狀況下敲出她的名字嗎?

  「還有呀!她在房子外頭鬼鬼崇崇的探頭探腦,已經好幾個小時了,我看她差不多快中暑了……喂!別跑得太快,記得有樓梯。」幸好這裡是二樓,不然BOSS 的秘密早被看個精光。

  「你怎麼不早說……」讓她在陽光最強烈的正午曝曬。

  早說就失去意義了,他哪會焦急的心疼不已,將隱藏的自我表現出來。

  自認為做了件好事的漢生關上計算機,神色愉快的梳著濃密松發,心裡盤算著先泡個花瓣澡,再噴上最具男人味的麝香古龍水,等著夜幕一低垂,也就是狩獵的時刻,他將品嚐火辣的一夜。

  而另一方面,衝出村長家的韓翔叡一眼就瞧見蹲在石臼旁的人影,他鮮少這麼火大的有開罵的衝動,抿唇直盯雙頰紅得不正常的女人。

  「嗨!韓叡,可以給我一杯水嗎?我快渴死了。」

  他瞪了又瞪,蹬了又瞪,然後……「脫皮的青蛙。」

  「脫皮的青蛙……」她先是不解,繼而看見乾裂的皮膚,頓時了悟。「嘿!我是缺少水份,才不是曬到脫皮,我很重視肌膚保養,不讓自己變醜。」愛美是女人的天性,她也深知紫外線對膚質的殺傷力,因此該塗該抹的保養品一樣不缺,防曬乳當一般乳液整瓶地揮霍,力求柔皙透白。

  「信不信再曬上一個小時,明天妳躺的是醫院的病床。」可惡,她根本是一隻煮熟的蝦子。

  信,因為她開始覺得痛了。「誰教你和Henry Han 關在房裡談公事,一步也沒踏出房門,我只好一直在外面等。」

  追求真相就要偷著來才有成就感,不能太直接,要不然就捕捉不到最真實的一面。

  韓翔叡一聽,臉色陰沉了一半,拉起她往屋裡走。「曬成人乾是妳活該。」

  「喂!說話別太毒,我也是忠於工作……啊!等一下,我腳麻……」蹲太久,血液循環不良。

  他沉目。「麻煩的女人。」二話不說,他打橫抱起不知死活的方芊倫,腳步沉穩卻偏快地走向村長家從不鎖門的客廳,雖說不悅,但仍小心的將她安置緹花沙發上,五百西西的涼水一杯送到她嘴邊。

  解了渴的方芊倫長吁一聲,舒服的往後一靠,紅通通的關公臉稍微回復原本的膚色,但可見曬出斑點和紅痕的粉頰少了皙嫩。

  「哎喲!你給我抹什麼,好冰。」涼涼的,有黏性,不會太難受。

  「蘆葦。」表舅家後院種了一片。

  「……蘆葦?」長在水邊,原野間,開著小白花的芒草?「呃!是蘆薈吧!消腫散熱。」

  他肩一聳。「管他蘆荻還是蘆蒼,絕對比某個笨蛋聰明,不會自找罪受的把自己當成仙人掌。」

  沙漠地帶耐高溫的植物,五、六十度高熱下仍能生存。

  「別念得太順口,我也是有脾氣的人。」老虎不發威被當成病貓了。方芊倫很想手抆腰,端起大姊頭的架式,大聲數落他的態度不恭。

  但是發紅的手臂在人家的掌控之中,他還細心地塗抹退紅的蘆蒼,她一下沒法發揮懾人的威風,一弱,軟了聲調。

  「把自己搞得半死不算笨嗎?」工作真比身體重要不成。韓翔叡完全忘了自己也是工作狂一枚。

  她忍不住為自己辯解。「我哪知道你們一談起公事就不眠不休,連上個廁所也沒有,害我想偷懶一下都不行,老盯著舒晨姊那扇不開的窗戶。」

  她也會累,想偷偷休息一會,可是樓上毫無動靜,她擔心自己一閃眼,盯緊的目標會從眼前消失,讓她錯失良機。

  「我住的房間有獨立的盥洗室。」虧她還是在紅線村長大的人,居然不曉得村長家的格局。

  「啊!」她眼神瞬間呆滯,嘴巴大張。

  失算呀!為什麼她沒先調查村長伯的房子,小時候她進進出出不知幾回,追著舒晨姊念故事書給她聽,還常來借看小說。

  方芊倫沮喪的垮下雙肩,欲哭無淚。打從她從事狗仔行業後,這是她犯過最大的失誤,連她都無法原諒自己的白癡行徑。「死韓翔叡,你太沒義氣了,自個在房裡吹冷氣,當大爺,竟然無視我在外頭風吹日曬,你的血比墨水還黑。」她絕對是遷怒,把白受的罪全發洩在他身上。

  他哼了一聲,當她的無理取鬧是狗在吠。「最好把舌頭磨利點,明天這時候有得妳哀嚎。」

  自作自受不值得同情。

  韓翔叡的指腹在她平滑的面頰停頓了一會,心中有惱也有怒,他氣她不愛惜自己,為了一篇可有可無的八卦報導,還差點毀去一身細緻肌膚。

  但是他更惱火,她近在咫尺,自己卻毫無所覺,心不在焉的四下神遊,任由她堅持所執,傻勁十足的守株待兔。

  「噢!你不要唱衰我,我還要追到Henry Han的第一手報導。」她發出呻吟聲,不甘心出師未捷身先死。不知道是太無防人之心,或是習慣使然,不把小學同學當男人看,方芊倫自然而然的將頭往韓翔叡肩上放,十分享受的闔上眼,嘴角還帶了抹倦極的舒笑。

  至少在第三人眼中,他們就像一對蜷頸依偎的小情侶,男的目光熾熱,如狼似虎,女的安適婉約,閒逸安然,形成水與火強烈的對比。

  「請問你們兩個在幹什麼,把我的客廳當戀愛溫床了嗎?」

  溫厚嗓音一揚起,兩個二十五歲的成年男女像做錯事的小孩,慌張忙亂的同手同腳站起身,頭低低的,彷彿當年急著認錯的模樣。

  「哎呀!你們怎麼跟小時候一模一樣,完全沒變,看得我都想笑,十幾年沒見,感情還是好得叫人羨慕。」真是懷念呀!歲月催人老。

  「村長太太……」

  「表舅媽!」

  思念總在分手後。而痛苦呢!總在日曬過後的隔日。以為只是輕微的紅腫脫水而已,補充點水分就沒事了,比牛還健康的方芊倫沒生過比感冒更重的病,所以也不以為意。誰知即使事後補救的擦了防曬傷的蘆蒼,她的皮膚表面看起來沒什麼傷害,可是卻有種令人難受的灼熱感,皮肉稍一拉扯就痛得要命,繃緊得好似她只要多出一分氣力,表皮會整個拉開。

  「外婆,我要喝水。」她現在不能動,一動就快要碎掉了。

  「茶壺在妳左手邊,自己倒。」這會兒她忙得很,沒空理會要人伺候的大小姐。

  「可是人家全身都在痛,妳幫我一次嘛!」她哇哇慘叫,四肢僵成木頭。

  「免談。」撒嬌沒有用,沒受點教訓不會學乖。

  「外婆……」嗚……她失寵了。唔!不對,她從來就不是最受寵的外孫女,偏心的外婆最疼大舅家的強強,重男輕女,老說孫子是寶,要傳宗接代,女孩子生來是草,早晚會捧人家的飯碗,不必養太好。

  「我要到廟裡收驚了,桌上的飯菜記得收一收,要是長了蚊子生了蟲,我再讓妳皮痛三天三夜。」

  「……」她一定是抱來的小孩,所以外婆不喜歡她,對她特別壞。

  方芊倫自怨自哀的把頭埋在龍貓玩偶底下,覺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可憐的人,沒人關心她好不好,只想把她當廢棄物丟棄。

  真是哀怨呀!平時噓寒問暖的鄉親哪去了,也不曉得她在受苦……咦!是誰的手在碰她,很輕、很柔,像怕摔碎她。

  「我就知道妳不忍心,好歹我是妳一手帶大的,哪捨得我吃苦受罪,外婆……啊!怎麼是你!」模了,她要臉紅了。

  「很抱歉,我長得不像妳外婆,我叫大野狼。」韓翔叡冷著臉說道,語氣平靜得如同深山湖泊。

  「呵!呵!好冷的笑話,過時了。」完全沒有笑點,差強人意。

  「至少比起笑起來比哭還難看的妳,我不用躺在床上當佈景。」他故意扭扭脖子,扳扳手關節,做出活動自如的愜意。

  方芊倫咬咬牙怒視。「你是來尋我開心的是不是?想看我有多慘。」

  「沒錯,可惜妳還不夠慘。」在她尚未發出怒吼聲前,他慢條斯理的取出一條德制軟膏。「下次想要植皮先通知一聲,我幫妳出一半費用。」

  「你……」可惡,他幹麼說著沒有溫度的語氣替她上藥,那她該生氣還是笑著說謝謝。「韓翔叡,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不是。」

  「咦?」她睜大眼。

  「我想做的不只是朋友。」他耳根微紅,眼神帶著些許彆扭。

  「那你想要什麼?」奇怪,她的心口為何卜通卜通的直跳,好像他眼中有著什麼令人心跳加速的炙光。

  「當妳的男朋友。」一說出口,他的神情更顯冷靜,似乎說了一句無關緊要的話。

  可若仔細一瞧,他的額側在冒汗,掌心時松時緊的猛做捉握動作,緊張得舌頭差點打結。

  「嘎!」她當場一怔,腦中一片空白。

  許久許久之後,她才慢慢回過神,大刺刺個性的她居然飛紅了雙腮。

  「你……韓叡,你不是在跟我開玩笑吧!今天不是四月一號愚人節。」她想,她也要去收驚了。

  「我喜歡妳,從以前妳就是我最喜歡的人。」他對她的喜歡是一點一滴累積而成,在她挺身而出替他趕走半人高的大狗那一刻。

  年幼的他只覺得她很厲害,不知不覺產生崇拜,而後情生意動,在心中埋下一顆名為情豆的種子,墊伏了十四年才萌芽生根。他不知道喜歡是不是等同於愛,但在此時她的一顰一笑深深打動他的心,即使她不溫柔,性格乖張,有隱性暴力傾向,可他仍不想錯過她。

  「可是……呃!我剛和學長分手,心情還未平復,你……要不要再考慮一下,我不是很好的對象……」她怕以後會傷了他的心。

  珍借兩人多年的情誼,她想委婉的拒絕,讓彼此保持最單純的往來。

  可是她還沒來得及開口,一向反應遲鈍的韓翔叡像是被打通任、督二脈,忽地開竅,黑髮如墨的低垂,以唇封住她未竟之語。

  她當然嚇到了,但卻有一絲說不上來的甜意在胸腔打轉。

  等一下,她這是不是叫水性楊花,才剛結束一段感情又立即戀上別的男人的好滋味,她變心的速度也未免太快了。

  「不用考慮了,我是妳不能放心的人嗎?」他聰明的用以往的交情套住她。

  如她所言,有關係套關係,沒關係,套交情,總要先把手腳綁緊,免得從眼前溜掉。而他把它當是數學公式牢記了,用在她身上。

  「這……」她遲疑了,心口一動。

  方芊倫想起的是對她唯命是從的叡叡,小時候的他又乖又聽話,她說什麼,他便做什麼,從不問對錯,讓人小有虛榮心。

  小女生的心態不外乎是被重視、被當寶珍惜,誰對她好,誰便是她的好朋友,白馬王子算什麼東西,她以後要當的是女王,群臣呼應。

  「也許妳需要更多的說服……」

  「等……等等,誰教你用下流招式?」她連忙伸手一推,擋住下壓的寬胸。

  哪有人三、兩句話就用吻封住別人的反駁聲,吻頰、親嘴在國外也許不算什麼,可惜台灣是民風保守的國家,雖然努力跟上潮流,不過大部分的人民還是很傳統,肢體上的碰觸能免則免,最好保持一公尺以上的距離。

  「跟我一起回國的那個人。」韓翔叡只猶豫了三秒鐘,輕易的出賣出主意的狗頭軍師。

  「Henry Han ?」沒想到他是那種人,一肚子陰險。方芊倫馬上把心目中崇拜的大老闆打入奸佞之徒,一臉嫌惡的露出鄙夷神色。

  堂堂的大人物居然也使出小人招數,叫人為之不齒。

  但她所不知道的是,感情天線接收不良的韓翔叡從未追過女孩子,二十五年的歲月中,他對這方面的IQ低到令人髮指,往往女方一示愛,他的響應是沉默以對,然後掉頭就走。

  當然他也交過幾任女朋友,但為期不長,通常是對方死纏不放,他覺得很煩才勉強接受。

  不過別跟他提什麼約會、燭光晚餐、送鮮花鑽石的,若有時間他寧可花在鍾情的事物上。

  所以他的愛情生活很貧瘠,常常是女人一頭熱的窮追猛打,可是一發現他是個不懂得營造浪漫氣氛的男人後,一個個紛紛打退堂鼓,自動求去。更好笑的是,女朋友離開很久以後,他才忽然覺得身邊好像少了一個人似的,可又不知少了誰,於是不知不覺中,女友的位置又換了一個人坐了。應該是說無心吧!他從不記女人的長相,即使偶爾路上遇見,若對方未先打招呼,他會視若無睹的走過去,把她當成路人。

  「要不要當我的女朋友,一句話。」要強硬。他的保鏢特別強調這一點。

  想搖頭的方芊倫一瞧見他海洋般深邃瞳眸,一顆悸動的心不小心沉溺了一下。「你確定要跨越友誼那條線,和我交往?」

  「男女間沒有純友誼,我們不是小孩子了。」漢生說的,成年男女中只有激情。

  「即使我很凶?」他繃緊的嘴角微微上揚。「我知道。」

  「我不會撒嬌也不溫柔哦!你要敢背著我亂來,我可是會動手。」

  醜話說在先,前男友的下場就是最好的例子。

  韓翔叡笑了。「我不是今天才認識妳,妳哪面我沒見識過。」

  「說得也對,你是我的影子嘛!」老跟著她一起做壞事,被她陷害。現在回想起來,她似乎做了不少對不起他的事,害他童年時光多了不好的回憶,看來她真該扭轉一下負面的形象。

  「好吧!韓叡,我們就試試看,不過別指望我是百依百順的女朋友,有人說我有冷感症,像被一團火包住的冰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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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15 00:50:20
第五章

  冷感症變被一團火包住的冰塊?

  黃良輝在確定挽回不了前女友時,惱羞成怒地丟下羞辱人的言論,將劈腿的過錯推給不肯讓他嘗到甜頭的方芊倫,指她冷感如冰,引不起男人的興趣。

  事實上他想要她想得要命,可惜什麼便宜都沒佔到就被甩,心生怨懟而口出惡言,完全不懂得自我反省。

  「韓叡、韓叡,快起床,我們去看日出。」

  「看日出?」睡眼惺忪的韓翔叡揉揉發澀的眼睛,他瞇視螢光鬧鐘上的時針指向五,分針停在十二,哈欠一打又倒回柔軟的枕頭,繼續補眠。「起來啦!睡什麼懶覺,人家村長伯都出去巡水田了,村長太太在公園教婆婆媽媽做瑜伽,就只有你一個人還在床上當懶蟲。」真是不中用。

  精力充沛的方芊倫大聲喊著,朝氣十足地揮著雙臂,想把用棉被將自己裹成一條蛆狀的男人拉起,不讓他再貪睡。

  鄉下人一向早起,雞未啼就晨起灑掃,準備煮粥下田,即使她想依著以往的作息也不成,四點不到就敲鍋洗碗的外婆硬是不讓她睡,嘮嘮叨叨要她幫忙喂雞。

  好在紅線村沒什麼夜生活,大家早早入睡,她也跟著九點上床睡覺,一夜好眠的直到被吵醒,精神飽足的換她吵別人。

  不過她不得不說韓數送她治療曬傷的軟膏真有用,一抹上去就不疼了,皮膚變得更白細光滑,完全看不到曬斑和脫皮。

  只是如果知道那條藥膏要價好幾萬,她大概不會一擠就是一大佗,當是面糊塗上厚厚的一層。

  「我凌晨三點才睡,別吵我。」他困極了,眼皮睜不開。

  「幹麼,去做賊哦!」呵……以他的笨拙,八成連牆也翻不過。

  方芊倫想起他們有一回溜進校園,偷摘校長種的龍眼,百公分高的圍牆她一翻就過,而他連牆頭都攀不住,只能跟狗搶道,鑽圍牆邊小小的破洞。

  「不要拉我被子,小心長針眼。」就不能好心點放過他嗎?

  晶城科技總部設在美國,與台灣時差為十個鐘頭,也就是說,晚上才是他辦公的時間,縱使人不在公司坐鎮,仍有開不完的會,處理上百件公文,透過網絡傳到海洋的另一端。

  所以日夜顛倒的他根本睡不到幾個小時,白天要應付體力旺盛的女朋友,被她拉著四處跑,晚上還要挑燈夜戰,精神和體力上的負荷著實吃不消,難怪嗜睡不起。

  「說什麼笑話,我什麼大場面沒見識過,還怕長針眼,你別再磨磨蹭蹭了,快給我吃……啊〞變態,你居然沒穿衣服……」可惡,她真的會長針眼啦!看到不該看的東西。習慣裸睡的韓翔叡撓撓差點被尖叫聲震聾的耳朵,慢條斯理的取過她手上的涼被蓋住腰以下的部位。「我說過了別亂拉。還有,這不叫變態,裸睡有助身心健康,不致影響生育能力。」

  「你……你什麼時候喜歡光著屁股……哎呀!不要對著我啦!我不想臉紅。」

  太過分了,他的身材到底是怎麼保養的,肌肉勻稱而結實,線條優美又沒一絲贅肉,簡直是氣死人的完美體格。

  明明告訴自己別偷看養眼裸男,可控制不住偷窺慾望的方芊倫口水一吸,偷偷地瞄上一眼……不,是好幾眼。

  似睡似醒的韓翔叡性感得要命,神色傭懶的打著哈欠,他身形修長、肩寬手長,背部平滑光潔,帶了點誘惑的魔性。

  偏偏他不曉得自己瞇著眼的模樣多麼有男性魅力,眼神呆滯的想再躺回床上,渾然不知正被垂涎。「我想想……嗯!十年級時吧!」相當於高一。那年他被大五歲的家教引誘,發生人生第一次性關係。也就是那時候他被她說動,裸著身體嘗試解放,雖然後來身邊女人換了人,可他已經習慣不受拘束的裸露,衣物的摩擦皮膚反而讓他睡不著。

  「好啦!好啦!快把你的衣服穿上,不要這麼猥褻,污染我純淨的心靈。」她不想變成色女,一把撲倒他。

  「猥褻?」韓翔叡的動作頓了頓,手指停在穿了一半的底褲上。

  「你不知道隨便露鳥叫妨害風化嗎?會被捉去關……哇!變大了,你……」她吞了吞口水,瞳孔跟著放大。「這是自然反應對吧!聽說男人的生理構造一大早會升旗……」

  原來是真的。

  他眼一黯,順勢拉上褲頭。「也許我滿腦子想意淫妳。」一說完,他胯間的隆起似乎又大了一些些,狀況明顯得讓人無法忽視。

  方芊倫乾笑的倒退一步,後背抵著方框窗。「韓叡,你要不要先處理一下?」

  「妳幫我?」現成的對象就在眼前,伸手可及。

  她當下滿臉爆紅,不由自主的看向他胯下。「不、不好吧!你自己……呃!動動手。」

  「妳是我女朋友。」韓翔叡居高臨下,俯視難得嬌羞的小女人。

  「誰說女朋友就一定要做那回事,我向來潔身自愛,何況我們才剛交往沒多久,不可以超前進度。」拜託,別再用迷濛的眼神勾引她,她會把持不住啦!

  真要命,他怎會長得這麼可口,害她胸口小鹿亂撞,幾乎要違背原則對他出手。

  「我想要妳。」他說得直接,以指輕掐她泛著玫瑰色澤唇瓣。

  「……忍。」小不忍則亂大謀。

  其實方芊倫是告誡自己忍耐,別一副猴急樣,惡虎撲羊。剛一重逢時,她對他的感覺很單純,就是久沒聯絡的小學同學,沒夾雜一絲雜質,當他是一起胡鬧、玩樂的童年玩伴。可自從他說出那句「我喜歡妳」,兩人之間似乎有什麼在改變,她越來越沒將他和小時候的模樣聯想在一起,並逐漸意識到他是男人的事實。

  幼時的情感本來就深厚,再加上對彼此的瞭解和熟稔,她很難違心的說出「我討厭你」,甚至小有竊喜對她告白的人是他。

  因為太熟悉了,所以不小心失了分際,在她意會到兩人都不再是小孩子時,身體裡面的女性自覺忽然甦醒,產生強烈的荷爾蒙。

  「忍不了要怎麼辦?」他驀地發笑,低下頭蹭著她驕傲瓊鼻。

  「再忍。」她屏住氣,不敢呼吸。

  韓翔叡低啄一口,又笑。「方芊倫,妳是膽小鬼。」

  「不,我這叫做自愛。」理智、理智,不能被一時的誘惑沖昏頭。

  「可我很喜歡妳嘴裡的味道,想把妳全身嘗遍……」指腹按上她唇心。

  「你是畜生呀!老想著情色畫面,想想戰爭和流離失所的難民。」她可不是一大早送上門的早餐,供他打牙祭。方芊倫有些害羞的想阻止他說些令人面紅耳赤的話,可柔皙玉指反被他含入口中,色情地舔吮輕嚼。

  「倫倫,我的眼睛只看到妳而已。」也只容得下她。

  芙頰倏地染上嫣紅,她嬌嗔地一悴,「少學人家說些叫人起雞皮疙瘩的甜言蜜語,你給我安分點。」

  「像這樣嗎?」他放在她腰上的手忽然將她拉近,緊貼他的灼熱。

  「韓叡……」她一瞪眼,心慌得不知該推開他,或是抱緊他。

  身體如火在燒的韓翔叡深深的吻住柔嫩櫻唇。「妳欠我一次。」

  哼!誰理他,欠一萬次也不還,她是女土匪。眉眼染笑的方芊倫輕輕一推,他終於心不甘、情不願的結束火熱的吻。

  「不要欠太久,記得要彌補我。」叫男人禁慾是非常不人道的事。可對象是她,他也只有忍了。從他開葷以後,這還是他第一次為一個女人忍住滿腹的慾望,讓燒灼的火焰在體內飄竄。

  因為她是不一樣的,她是他放在心底深處的明亮寶石,捨不得勉強她,只為滿足自己肉體上的需要。

  是尊重,也是疼惜,他會給她時間做好準備。

  「怯!把你的獸身遮起來,我們快要錯過日出了。」羞紅臉,她笑著推推他。

  低視活力十足的昂起,韓翔叡苦笑的走進浴室,以冷水清醒昏昏欲睡的神智。

  不一會兒,兩道一高一低的身影走在霧色迷濛的田埂上,十指緊扣地相依偎,昏暗不明的大地帶著一絲微涼的青草味。

  慢慢的,東方出現一抹白,萬丈曙光從雲層中射出,照亮了原本的靜謐,也喚醒在這片土地生活的萬物,欣欣向榮。

  成群的麻雀飛過尚未結穗的稻田,抽水馬達的聲音轟隆隆,枝頭的小黃花一朵朵悄然綻放,仍有魚蝦活躍的溪流緩緩流過。

  充滿希望的一天又要開始了。

  「好美的太陽是不是,紅得讓人好溫暖。」一日當中,也只有這時刻能直視它。

  「是很美。」韓翔叡看的是映上晨光的嬌容,沉浸煦煦金陽下的她宛若沾上晨露的曙光仙子。

  「好想把它畫下來,當成永恆紀念,以前我們常嚷著要當畫家……啊!你在看什麼?」太陽在天空,不是她臉上。

  「看妳。」他覺得沒有一幅圖畫比她更美。

  「我……我有什麼好看的,你別亂髮情嘛!」難為情的方芊倫以手捂面,一臉赧意。

  眉粗了點,嘴巴稍嫌大了些,可是不容否認的,就算少了化妝品的妝點,脂粉未施的方芊倫仍美得清妍,靈慧秀麗,清純中多了抹嬌艷,淡淡雅雅的,一如兀立絕崖邊的山百合。

  她的美不是妖艷的,而是英氣勃發的嫵媚,由裡而外透著玉質光華,越是琢磨越亮眼,散發引人心動的風情。

  「可我就是對妳動了情。」俯下身,韓翔叡柔情萬千地吻上她。

  「哎唷,好親熱,閃傷了我的眼睛。」

  「小兩口真是恩愛呀!好事近了吧!」

  「壞榜樣喲!別教壞我家小朋友,趕快找人說媒去,不要像村長的女兒搞出人命才嫁人。」

  早上五、六點對都市人來說,還是睡眠時間,沒人捨得離開暖和的被窩,讓吐完二氧化碳的綠色植物爭兩口氧氣,能多睡一分鐘也不願早起。

  但是在紅線村,清晨五點一過便算是晚起了,六點更是了不得的大事,大部分的村民這會兒早在田里工作了,沒一個敢偷懶。上學的上學,上班的上班,人聲嘈雜。其中當然不乏閒著沒事做的老人家,和提著菜籃準備買菜的婆婆媽媽,七嘴八舌地取笑在樹底下親來親去的小情侶。

  「你們認為我女兒嫁得不好嘍!」

  因為女兒未婚生子被人暗地裡嘲笑了好幾年,好不容易揚眉吐氣的村長太太一開口,三不五時說兩句閒話的婆婆媽媽連忙改口,滿臉堆笑好不熱絡。

  「哪兒的話,妳家的舒晨嫁得好呀!你們兩老好命了。」

  「就是呀!我們可羨慕得很,尤其是你們那個嘴甜的金孫人人,我巴不得他是從我媳婦肚子蹦出來。」

  鄉下人沒什麼心機,就是愛東家長西家短的打發時間,誰家小孩考試一百分、誰家的桃子少了幾顆如數家珍,話不離口的當是消遣。

  「不過呀!你們那個表外甥剛從國外回來,叫他別把外頭的壞習慣帶進咱們村子,人家車輪嬤仔的孫女可是規規矩矩的好女孩,不要帶壞人家。」

  我規規矩矩?

  她規規矩矩?

  聞言,被當猴子觀賞的方芊倫和韓翔叡互視一眼,同時納悶的想著,這些媽媽們忘了他們小時候幹過什麼事嗎?怎麼會有這麼離譜的想法,領頭搗蛋的從來不是韓家的男孩。

  村長太太王美霞女士不快地瞪了瞪「做壞事」的表外甥。「阿叡,聽到了,還不放開倫倫的手,你想讓我難做人嗎?」

  不等韓翔叡反應,方芊倫先一步甩開他的手,笑得很甜的朝王美霞撒嬌。

  「我們沒做什麼不好的事啦!他眼睛進沙子,我幫他吹一吹而已。」老一輩教的老方法。

  「哪是,我明明看見你們嘴巴貼在一起……」想騙過她這雙眼,門都沒有。

  某太太嘴快的搶白,可跑新聞的記者更厲害,故意笑嘻嘻的插話。「丁媽媽,妳家的小寶不是等著妳送便當,他愛吃的炸排骨妳還沒弄吧!」「哎呀!妳不提我差點忘了,小寶吵著要吃燜黃魚。」她得回家淘米煮飯。於是,打發了一隻。

  「就是咩!小孩子的營養最重要,你們看他以前長得又小又瘦,現在像吹氣似,長成大樹了。」方芊倫吹噓的拉過板著臉的男人,以為示範。

  大家驚呼一聲,想起韓翔叡小時候瘦小的樣子,一半的人又走掉了。

  剩下的村民不是剛忙完農事,便是年高德勸的長者,他們空閒得很,端著看熱鬧的心態捨不得走。

  「倫倫呀!談起戀愛不要怕人知道,我們也不是老古板,你們歡歡喜喜的手牽手,我看了也很高興。」孩子大了,總要有個歸宿。

  「徐爺爺,你別笑人家嘛!要是我外婆聽見了,準要打斷我兩條腿。」她做出害怕的表情,逗得老人家開心大笑。

  「都二十好幾了,也該定下來了,妳外婆想留妳當老姑婆呀!」老榮民徐忠明吸了口水煙,呵呵笑道:「要是村長家的俊小子看不上眼,徐爺爺幫妳介紹個老長官的孫子,人品一流……」

  「不用你插心。」當他的面,居然想拐走他的女人。

  「插……插心?」徐爺爺茫然。

  「是操心啦!他國外待久了,中文不行。」方芊倫捂著嘴巴偷笑。

  徐爺爺好笑的搖搖頭。「怎麼才去美國幾年,就把咱們的話忘個一塌糊塗。」

  「喝過洋墨水就是不一樣了,我們阿叡本事可好哩!在美國開了一間什麼公司……」深感與有榮焉的村長太太,藏不住話。

  「表舅媽,我在一家科技公司工作。」韓翔叡臉色微變,心驚的截斷她的話。

  「對啦!對啦!做計算機的,聽說事業做得很大,有一整個村子的員工都歸他管,賺錢賺得來不及數。」大老闆哩!辦公室比她家客廳還大。

  烏鴉飛過頭頂的韓翔叡笑不出來,他從事的是高科技產品,而非「做計算機的」,表舅媽到底懂不懂兩者的差異。但是他擔心她脫口而出他真實身份,雖然她不曉得他是Henry Han ,不過她知道他的職位是總裁,要是順口一說,他的麻煩就大了。一瞟仍對Henry Han 不死心,一心要挖出他八卦的方芊倫,他內心極其不安。

  「小公司而已,不是什麼重要的職務,表舅媽妳慢慢聊夫,我帶芊倫到學校附近走走。」真讓表舅媽壞了好事,他準會被打到外層空間。

  不是女友太暴力,而是她動手比動腦快。

  「聊夫?」王美霞一愕。

  什麼聊夫,跟人家談自己的村長老公嗎?

  離了很遠很遠之後,方芊倫這才捧著肚子發出驚人的爆笑聲。

  「韓叡,明天起訂一份國語日報,每天念上十遍,不然有一天我一定會笑死。」腔調怪、口音怪,連用詞都叫人發噱。

  「我有說錯嗎?」他不知錯在哪裡,心裡因帶她遠離表舅媽而鬆了一口氣。

  鄉下人家的熱情叫人吃不消,一見面也不管認不認識,喳喳呼呼的東扯一段、一段,不把一輩子的話說完誓不罷休。

  「是聊天不是聊夫,你從前老是寫錯這兩個字,老師被你氣得不知道該怎麼辦。」她記得他的字跡十分潦草,明明寫得是天,左邊那一撇卻總是冒出頭。

  「妳說的是……汪老師?」一生氣就哭得淚眼汪汪,直接不教了,然後衝出教室。

  「咦!你還記得她呀!我以為你全忘光了。」因為汪老師教的是他最討厭的國語。

  他表情微哂。「她還在教書嗎?」

  「應該還在,去年學校辦運動會時,我看到她參加教職員接力賽。」最後一名,印象深刻。

  「要不要去看看?」

  「現在?」

  「我想去找當年埋下時空蛋的老樹。」那是屬於他們倆的美好回憶。

  「時空蛋……喔!你是說那個餅乾盒。」方芊倫先是神色迷惘,想了許久才憶起十幾年前的往事。

  「妳在裡面放了什麼?」她一直神神秘秘的,用色紙包了又包,不讓他瞧見。

  「不告訴你。」其實她早忘記有這回事,所以才一直未去取回。

  韓翔叡見她吐舌又扮鬼臉的模樣,心口一熱,雙唇隨即落下。「妳讓我情不自慰。」

  撲哧!她笑出聲。「情不自禁。」

  天哪!她不好好教教他不成,不然他不知要鬧出多少笑話,最起碼要小學程度。

  他尷尬的擺出惱火樣。「妳還笑,小心我綁架妳。」

  「到火星嗎?」她又笑,攀著他手臂樂不可支。

  真是的,一面對她,他就無法強硬。「妳再笑我就吻妳……」

  「Henry Han 耶!快點、快點,跟蹤他。」總算讓她逮著了,看他往哪裡跑。

  Henry Han不就是他,她跟蹤誰呀!「學校……」

  「學校不會長腳跑掉,可再讓Henry Han從我眼皮底下溜了,那我就不用混了。」方芊倫興奮莫名,臉上神采奕奕。

  「但是……」就差一步了,他們站在校門口。

  根本不讓他發表言論,她拉著他一起追新聞。「你老闆太狡猾了,狡兔三窟,我們要合力揪出他不為人知的秘密。」

  「我們?」他幾時淪為狗仔了?

  笑得僵硬的韓翔叡陪著她當瘋子,被她拉著東跑西跑,一下子躲躲藏藏,一下子又似做賊的偷窺,不敢說出她追錯人的真相。

  漢生不狡猾,他只是放假中,大老闆沒徵召就不會出現,自得其樂的把台灣當成第二個家,背著情人四處打獵。

  當然,他並非全然失蹤,而是為了配合美國那邊的時間,常在入夜後才現身,天未亮就離開,而那正是方芊倫睡得正熟的時候,渾然不知他來了又走。

  於是便以為他為了躲避媒體而大玩捉迷藏的遊戲,神出鬼沒讓人不曉得他落腳何處。

  「別囉嗦,快跟上去。」

  韓翔叡苦笑的望著越離越遠的紅線國小。他的時空蛋還在土裡,等待一再失約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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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15 00:50:49
第六章

  「啊!你、你怎麼會在這裡?」分手後的情侶狹路相逢,是大打出手?或是裝作不相識,連懷念都不必了?以上皆非,兩種情形都沒發生。

  不過也相去不遠,除了沒好臉色、話不投機半句多之外,兩人的表情都非常不高興,有點仇人見面,分外眼紅的較勁意味。

  紅線村只有月老廟小有名氣,但不具觀光價值,若非土生土長的在地人,很少有人知道它,更遑論大搖大擺地走進村內,當成觀光勝地大拍特拍。

  當方芊倫遠遠瞧見前男友出現在紅線村,她先是不解,後是錯愕,以為自己眼花了,把路人看成花心成性的劈腿男。

  可隨著逐漸放大的身影,她無法再自欺了。

  那抹得意中帶著張狂的神情,她想忘也忘不了,當初她就是被他萬夫莫敵的自信所吸引,不慎走進他算計好的情網中,渾然不知他是自負又好大喜功的混蛋。

  「不是妳才有第一手線索,搶手的新聞人人都想跑第一,妳不要心存僥倖,以為能搶得先機,有我出馬,妳只能做壁上觀。」

  黃良輝還是一副令人作嘔的嘴臉,自以為是地以勝利者姿態先下馬威,目空一切地不把其它人放在眼裡,下巴抬得比鼻樑還高。

  而他身後穿著惹火的小辣妹則是雜誌社新進員工,也是他的新歡之一,看來跟他一樣眼高於頂,從頭到尾沒有看她這前輩一眼。

  「大話說多了小心閃到舌頭,上回鍾大牌未婚生子的八卦不知是誰先拿到手的,某個不要臉的男人還苦苦哀求,讓人家給他風光一次。」想想都覺噁心,她居然心軟,將建功的機會拱手讓人。一直到分手後,方芊倫才驚覺到一件事,學長之所以把她當公主捧在手心呵護,背後醜陋的目的竟是竊取她的心血結晶,利用她步步高陞。一年來她至少給他不下十條的內幕新聞,每回她拚得要死要活,在外頭風吹雨淋,而他總是適時的出現,假意助她一臂之力,她感謝之餘便讓他分享成就。

  只是每一回的報導中獨缺她的名字,因為她不願意計較,食髓知味的他便一再如法炮製,全盤接收她的心血付出。

  要不是素馨姊提醒,她還不曉得他連她的稿費也一併取走,然後只分給她十分之一,而且還語重心長地說雜誌社經營不善,要共體時艱,別向老闆要求加薪,否則就勞資雙方都難堪了。

  哈!多完美的謊言,他當然不希望她找上頂頭上司談薪水問題,一談開來,他就無法再欺騙她,堂而皇之地接受屬於她的榮耀。

  臉色有些難看的黃良輝惱怒的一譏。「也不看看妳是什麼德行,要胸沒胸、要屁股沒屁股的,妳怎麼敢走在路上丟人現眼,妳就不怕嚇壞八十歲的老阿婆。」

  可惡,他根本是人身攻擊,若不還以顏色,豈不是被他看扁了。「至少我還是個人,不像某些披著人皮的畜生,四處招搖撞騙,扛著記者名號行小偷行徑。」她要沒點姿色,他會看上她嗎?帶著她在親朋好友面前炫耀。

  「方芊倫,妳存心槓上我是不是?」他瞪眼,對她追新聞的能耐多少有些忌憚。

  「是你找我麻煩吧!紅線村可是我的地盤。」他越過線了。

  不甘示弱的黃良輝冷哼一聲,「找得到Henry Han才是真本事,妳劃地叫囂無濟於事,升職加薪非我莫屬。」

  「我才在聽你唱大戲,我人都來了好些天你才得知訊息趕來,可見你遠遠及不上我,早點認輸才不會自取其辱,這次可不是你哭著求我就能得逞。」讓他搶先,她還不如拿麵線上吊。

  「妳……哼!女人太強悍,沒有一個男人敢要,妳等著當敗犬吧!」鬥不過她的伶牙俐齒,他乾脆攻擊女人最在乎的弱點。

  方芊倫老神在在地揚眉一笑。「不好意思,讓你失望了,本小姐的行情好得不得了,走了個爛咖前男友,馬上就有人遞補。」

  「是哪個瞎了眼的男人這麼不識貨,居然連妳這貨色也要。」他壓根不信她有新男友。

  男人的心態很奇怪,總是得不到的比較好,一見到前女友並未為情所傷,憔悴失意,反而春風得意,面泛桃色,黃良輝心中頗不是滋味。

  為了一別苗頭,他一臉神氣地摟過新歡,並示威似的撫摸她呼之欲出的豐腴,笑得有些淫穢。

  意思是:瞧,人家比妳年輕又有料,而且乖巧聽話,妳這老在外面跑的男人婆哪比得上她,別死要面子跟男人爭強,要是肯低個頭,他委屈點還是會接納她。

  「你在騷擾我女朋友嗎?」冷冷的嗓音一揚,帶著些許質問。

  「女朋友?」冷不防一怔,黃良輝微抬下顎,迎向一雙森寒冷瞳。

  「我不喜歡別的男人靠她太近,麻煩你離她遠一點。」兩百公尺內不要有任何接觸。

  黃良輝回過神,驚訝得掉了下巴。「你說的女朋友是指她?」怎麼可能,他才和她分手不久,哪這麼快搭上比他還出色的男人。

  黃良輝當然不願意接受前女友移情別戀,當初他為了追求她可是吃盡苦頭,花了兩年,以窮追猛打的方式才贏得芳心。

  而眼前這個傢伙看起來年紀不大,也不像會討女人歡心,神情冷冰冰,一點也看不出會疼惜女人的樣子,他憑什麼讓人為他傾心?

  「對,是我怎樣,嫉妒呀!」方芊倫不乏嘲弄的意味,故意挽起男友的臂膀挑釁。

  他是嫉妒,他苦追了兩年,才得到她的首肯當上她的正牌男友,結果兩人才分手沒多久,她馬上交一個新男友,他怎能不惱怒萬分?

  黃良輝雙重標準的看待事情,忘了自己也正帶著新歡出來逛大街。「我是替妳擔心,嘴上無毛的小伙子哪曉得怎麼照顧女朋友,他該來請教我。」論起哄女人的段數,他稱了第二,沒幾人敢自稱第一.

  眉頭一攏的韓翔叡偏過頭一問:「他最後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似懂非懂,似乎暗藏著某種含意。

  「不用理他,他這人就是見不得別人比他好,你把他當空氣看就好。」她不想跟這種爛人有任何交集。

  「芊倫……」他還是想聽她解釋,不明不白的話語梗在胸間,總叫人不舒服。

  韓翔叡第一次覺得中文底子差真是件令人氣惱的事,他隱隱知道那不是句好話,可是他卻不解其意,白挨悶棍。

  「哎呀!你為什麼老愛發問,不就是差點被我揍成豬頭的前男友嘛!他和我們沒關係啦!」冤家路窄、她也沒辦法控制老天惡意的玩笑。

  「前男友……」他語氣平淡如水,可深邃雙眸閃過一抹幽光。

  妒心一起的黃良輝故作大方的一聳肩,像是隨口一說地破壞人家的感情。

  「妳現在的男朋友是我。」她一臉狐疑地睨他。

  「我知道呀!我又沒健忘症或老人癡呆症。」

  「那妳喜歡他嗎?」他又問。

  「我不是說過我不喜歡他,你要問幾次……等等,你為什麼一問再問?」不會是吃味了吧!

  「妳曾經喜歡過他。」韓翔叡的語氣有些生氣,鼻翼憤張。

  她忽然很想笑。「對,曾經,可我最喜歡的人是你,你是我的初戀。」

  男人最愛聽這類的話,她投其所好。

  「我是妳的初戀?」果不其然,他一聽,發亮的雙瞳有如夜空中的星辰。

  「你記不記得我們約定在時空蛋中各許一個願望,我許下能跟身旁的人永遠在一起。」因為他好欺負,不會違逆她的話。這點她絕不告訴他,是她一個人的秘密。

  「我也一樣。」只是他寫下的是想和她結婚,一輩子不分離。

  「咦!我們心有靈犀耶!想的都是同一件事,你可別亂吃飛醋,把我跟那個大爛人扯在一塊。」方芊倫一臉鬼靈精怪,她佯裝不高興先安撫男友的心,不讓他想太多。

  「但是他跟妳求過婚。」他忽然覺得輸人一截,不太甘心。

  她大方地揚揚空無一物的手指。「你哪只眼睛看見我被套牢了。」

  他暗忖,總有一天她的無名指上會戴上他親自挑選的「大」鑽戒。

  他強調要大,好把她過往的情人比下去- 男人幼稚的想法。

  「不過你也看到他有多囂張了,我是你的親親女友對不對?你一定要幫我討回這口氣。」她語氣變得好柔好柔,柔得可以滴出水來。

  面對她跳脫的思路,韓翔叡有些跟不上她的步調。「幫妳什麼?」

  「很簡單,把Henry Han 的行程告訴我,我好預先埋伏。」有他當助手,還不手到擒來。

  他瞪大眼,無語。

  怎麼還不死心,真要他叫漢生演一場上空秀,好讓她拍照交差?哭笑不得的韓翔叡靜靜看著她發光的臉龐,心裡吊著千斤大石。若是哪一天她發現他才是正牌的Henry Han ,那他還留得住她嗎?他開始苦惱未來的日子,用他不靈光的人腦思索該怎麼隱瞞到底。非到萬不得已的地步,他寧可她誤會他是晶城科技的小員工,陪著老闆考察台灣市場。

  一句老話,一個謊要用無數的謊來圓,而他不擅此道。

  「什麼,你要我穿這個出門啊」

  瞪著寬大的皮革風衣,滿臉錯愕的男人連退三步,額頭出現斜線三條,極力抗拒女友的突發奇想,陰鬱的臉上明顯的寫了一個「不」字。

  「有什麼關係,要掩人耳目嘛!你只是小小的職員,不想被你出賣的老闆認出你是誰吧!」她也是為了他著想,不希望他因此丟了差事。

  沒必要!即使他包得像木乃伊,當過傭兵的漢生還是能由他的肢體動作、體型和聲音判斷他是何人。「台灣的天氣還沒冷到需要穿上皮毛。」方芊倫懶得再糾正他的口誤,反正聽得懂就好。

  「見怪不怪,你要標新立異才有特色,再說有很多人都穿這樣逛夜店。」反正有冷氣,穿再厚也不成問題。

  「妳確定妳要跟蹤人,而不是推我參加模特兒大賽。」他開始懷疑她的動機。

  一語驚醒夢中人,她用力地一拍額。「對喔!好像太顯眼了。」

  她明明想把他隱藏起來,怎能讓他大受矚目呢!肯定是談戀愛昏了頭,把腦子放在衣櫃裡忘了拿出來。

  「妳沒有整我的意思?」他質疑。

  「這個……」她乾笑,眼神很心虛。「你是我男朋友哩,我不可能害你啦!」

  「只是常常遭到陷害。」來自他的切身經驗。

  韓翔叡說出兒時的「血淚史」,本來把他改造成怪叔叔的方芊倫當下臉上一訕,悄悄收起惡作劇的念頭。

  雖然很為難,可在青梅竹馬的女友威脅兼利誘下,韓翔叡勉強配合熱血女記者行扒糞大計,將「老闆」的行蹤洩露給她,而且還得充當車伕和隨車小弟,嚴密監控她的目標。只是沒穿上她刻意準備的皮草大衣和馬靴,他一身裝備也絕對獨具風格,叫人有種被耍了一記的無力感。

  軍靴配上迷彩軍褲,上半身是頹廢風的夏威夷短袖花襯衫,頭上戴著漁夫帽,鼻樑上架著超炫的酷墨鏡,只差沒在他耳朵別個骷髏頭耳飾。

  這樣不顯目嗎?

  他不禁同情自己日後的處境,愛搞怪的她不可能放過眼前的玩具,而他勢必一再在她的淫威下屈服。

  唉!能怨誰呢!誰叫他打小便在她管轄範圍內,養成任憑差遣的習慣改也改不過來,只好繼續接受荼毒,養大她蹂躪人的胃口。

  「韓叡,低頭。」

  臉一臭的韓翔叡已經懶得糾正她的喊法。韓叡就韓叡吧!反正他抗議過了,而她依舊我行我素,他根本拿她沒轍。

  「Henry Han好像發現我們,他一直朝後瞧。」他們的形跡敗露了嗎?

  他沒好氣地撇撇嘴。「妳太神經質了,他不過要轉彎,看了一眼後照鏡。」

  以他對漢生的瞭解,九成九出自反射動作,急於赴約的他通常不會注意細節,過於亢奮的心思全飛向他的短期情人。

  「咦!你說對了耶!他真的要左轉,你好神喔!可以改行當我的同事。」他有當狗仔的潛能。

  頓了頓,他上下兩排白牙似乎磨了一下。「我有正當職業。」

  放著坐領高薪的工作不做,當個在車陣中穿梭的小記者,她可真看得起他,奴役他奴役得很順手,不忘替他找「退路」

  「哎呀!別急著抗拒嘛!幹我們這一行也有好玩的事,不要從表面下定論,偶爾幾篇頗具深度的報導其實廣獲好評,我們是代替大家伸張正義,大快人心的揪出偽善者……」

  記者是守護真理的利刃,代替人民的良知做把關。

  她說得激昂萬分,口沫橫飛,無疑是跳出世俗的眼光,美化不道德的行徑。

  「……等一下,別開太快,他要停車了是不是?我們不可以跟得太近,要保持距離,降低他的防心……」呵!呵!呵!這一期的獨家是她的。

  方芊倫發出近乎巫婆的笑聲,十分得意地以指摩掌下顎,一副準備強上小婢女的大老爺嘴臉,看得身旁的韓翔叡有點寒意上身。

  其實他非常後悔提供線報給她,從漢生下榻的飯店開始,他們一路跟蹤他從繁華的街道來到霓虹閃爍的特區,又鍥而不捨的拐進一條看似平凡無奇的暗巷,私生活全部展露無遺,漢生得知後,恐怕不會太開心。

  而他卻是幫兇,無視保鏢的辛勞而加以犧牲,換取自己一時的安逸。

  「韓叡,你有沒有發現那間店怪怪的,進去的清一色是男人……噢!你幹麼吻我……不要鬧了……咯……好吧!再一次, 別搔我癢,韓叡,你的嘴唇好軟……唔!」就再等一下好了。

  有些內疚的韓翔叡一把捉住下車的女友,將她抵在車頭激狂熱吻,手指隔著一層衣物輕揉她渾圓小丘,時輕時重地分散她的注意力。原本他的用意是藉由相迭的身影引起漢生的警戒心,誰知他只當是一般情侶激情下的放肆舉動,不經意地瞄了一眼便推開門,走入一間名為「惑」的PUB 。

  而他失控了,呻吟出聲,被自己點燃的火苗燒著全身,若非尖銳的重金屬搖滾音樂穿透他耳膜,下一秒鐘他有可能當場佔有她。

  輕輕拉開兩人的距離,他低視被寵愛過的酷紅嫣唇,下腹一把火燒得他差點理智盡失。

  她對他的影響力太大了,他對她的感覺恐怕不僅僅是喜歡而已,還有從懵懂無知的幼年時光便存在著的眷戀,而隨著兩人長大成人,男女之間的吸引力催化這份感情,演變成一發不可收拾的愛戀。

  但她呢?

  是否跟他一樣用著同樣的心情戀著他?

  驀地,他想起先前遇到的黃良輝,神情多了一抹陰霾,微酸的醋意在心口泛開。

  「芊倫,我愛……」「妳」字還來不及發出,他先聽見一聲驚呼-

  「天哪!我是不是看錯了,Henry Han 居然抱著一個男人,還伸出舌頭舔人家的耳朵……」哇!她心臟快要無力了,太勁爆了。

  「他不是……」妳所以為的人。韓翔叡想澄清,可是一瞧見她挖到寶的興奮神情,舌尖滾動的話語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快快快,我的數位相機呢?這麼精彩的畫面我若不拍下,肯定遺憾終生。」

  此時的漢生仍不知將被偷拍,他將一名長相斯文的男人抱在大腿上,似在挑逗地吻上他的喉結,全然放鬆地將手伸入人家的褲檔中間。

  「不好吧!再怎麼說他都是我的保……呃!老闆,別做得太過火。」韓翔叡有心阻止,但是……

  「不是他死就是我亡,你想看我的前男友成為我的上司,每天把我當成狗操到死嗎?」以學長的小人作風,絕對會公報私仇。一提到差點成為她丈夫的情敵,他陷入掙扎又惱怒的天人交戰中。

  「韓叡,我最喜歡你了,你一定會幫我對不對?我們是一起埋時空蛋的超級麻吉,你忍心見我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嗎?」她裝出可憐兮兮的模樣。

  「倫……」承受不住柔情攻擊的韓翔叡軟了心,瞪著她的眼神顯得虛軟。「僅此一次,絕無下例。」

  美人恩,英雄塚。這是他在表姊寫的古代小說裡看到的一句名言。

  「嘩!韓叡,謝謝你,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了,送你一個愛的獎勵。」方芊倫路起腳尖重重一吻,順手摸走他口袋裡的輕薄相機。

  搖著頭,他只能無奈的苦笑。「別做得太過火,他還得見人……」

  一隻小蜜蜂偷偷摸摸地躲在大型盆栽後頭,藉著闊葉樹片掩去身影,興匆匆的對準焦距,快門一按拍得不亦樂乎,完全沒聽見身後的叮囑聲。不過因為先前有老闆被設局、偷拍的事件發生,身為保鏢的漢生對閃光燈相當敏銳,他搭在男伴肩上的熊掌驀地一縮,眼神凌厲的留意四周。可惜PUB的燈光暈黃不明,七彩霓紅燈轉個不停,他只看到一對對相擁而吻的男同志,沒瞧見可疑處。

  但他是個謹慎的人,一有疑心便掃了興致,原本想度過浪漫夜晚的他因此打住,輕吻了男伴便起身結帳,大步走出同性戀酒吧。

  目標物離開了,方芊倫這只忙碌的工蜂也不多逗留,男男一對的情慾氛圍叫她直打咚嗦,二話不說地拉著男友打道回府。

  她今晚可是大豐收,熱騰騰的獨家就在她手中,讓趕著回外婆家撰稿的她笑得闔不攏嘴。

  可有句話說得好,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在她高興贏了學長之際,那個陰魂不散的男人正好迎面而來,眼神不善。

  「妳得手了?」

  搖著相機,她有些刻意地學他下馬威。「沒錯,全在這裡,你等著當我使喚的下屬吧!」黃良輝先是面上一惡,繼而狀似苦惱的擰著眉。「好吧!妳贏了,我認輸,看在同事一場,別讓我太難看。」

  「看我心情嘍!」她得意忘形。

  「不過小佳身體似乎不舒服,可以麻煩妳過去看她一下嗎?」他眼底閃過一抹狡猾。

  「小佳?」那只不可一世的小菜鳥。

  「她那個來,很痛,妳們女孩子才知道怎麼處理。」他擺擺手,表示他沒辦法,男人沒有一個月來一次的好朋友。

  紅線村出來的人都感染了村長伯的雞婆……呃!是急公好義、樂善助人,方芊倫也不例外,她心裡只想著幫助雜誌社的新進員工,經痛一痛起來會要人命,她也有相同的毛病。

  但她忘了提防小人,黃良輝是她記者生涯裡的頭號大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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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Henry Han同志戀情大公開!

  誰是他的親密愛人,他擁吻的對象是他的最愛嗎?誰能看見他不為人知的內心世界?

  斗大的標題印在雜誌的封面,最上頭,特意搭上爆炸的圖形,兩行鉛字加重說明,鮮紅的「驚爆」兩字橫擺在一張放大的激吻照片清楚可見。

  如果主角是一男一女還不足為奇,可偏偏是兩個性別相同的男人,拍照者把焦點抓得很精準,高壯的外國人一手擁著眼睛部位做過處理的男人咬著他的唇,另一手則伸進人家的褲子裡面。兩人的表情都一副很享受的模樣,令人不難理解他們正在做什麼。加上一旁聳動的文字,和內頁極灑狗血的報導內容,一夕之間,棕髮的美國人爆紅,該週刊更成為人手一書的暢銷刊物。

  而記者的名字明白寫著:黃良輝。

  「好了,別再哭了,哭腫雙眼也無濟於事,大幅報導都刊出了,妳氣憤不已又有何用?」總不能收回銷毀,重新出刊。

  「嗚嗚,我不甘心,太不甘心了,那是我埋伏了好幾天的心血,他怎麼可以……嗚……偷……太卑鄙了……」把她的照片還回來。

  「誰叫妳不謹慎點,讓人有機可趁,明知道他是那種人還讓他靠近。」他說得有點酸,不豫在心。

  哭得鼻頭紅通通的方芊倫用力跺足。「我哪曉得他不懷好意,連女人的『那個』也拿來算計。」大意失荊州,她從沒栽得這麼難看。原來好心也會被人利用,她只想幫女同事舒緩疼痛,沒想到他們會連手騙她,把她當傻瓜耍。

  居然趁她煮黑糖薑汁和準備熱敷袋之際動手腳,將她相機記憶卡裡面珍貴畫面存到自己計算機上。

  而枉做好人的她回外婆家後只想好好睡一覺,隔天再撰一篇驚天動地的專題報導,沒想到她潤飾好的稿子才要寄去給編輯,週刊已經提前出刊,攻得她措手不及。

  「該不會是妳對他餘情未了、故意放水,好讓他大出鋒頭。」忍不住嫉妒的韓翔叡脫口而出,現場一陣酸味迷漫。

  「余、情、未、了- 」雙目訾張的女人紅著眼眶,怒火上揚。

  「畢竟你們曾交往過,又差點成為夫妻,妳這個人我知道的,就是我表舅媽常說的那種人,刀子嘴豆腐心,加上他那根比泥鰍還滑溜的舌頭,妳呀說不定心一軟就……啊!妳幹什麼,瘋了嗎?」他東閃西閃,閃得狼狽不堪。

  「死韓叡,臭韓叡,你說什麼鬼話,我打死你,你竟然把我當成意志不堅的女人,將辛辛苦苦得到的新聞送給豬狗不如的小人,你……你不要跑,給我站住,我要打得你滿地找牙。」

  被別人誤解不算什麼,笑一笑也就沒事,反正交情不深,人家愛怎麼編派就怎麼編派。

  可對像若換成認識二十幾年,從小一起青梅竹馬長大的男友,那種心被撕裂的感覺,絕對比讓人拿刀砍個血肉模糊還要痛上十倍。

  氣憤到極點的方芊倫不流淚了,她發狠的捶打說錯話的男人,也是在這時候,她才發現自己愛上被她欺壓到大的玩伴,因為有愛,他才有傷她的武器,讓她心痛得像被一頭牛踩過。

  「我說的是實話,我問過舒晨表姊,女人對初戀情人是不是都很難忘記,她說通常是,拿她自己來說,直到兒子都念幼兒園,她還是沒辦法忘了邵然表姊夫,而且愛恨常常伴隨而生,我又怎麼知道妳對黃良輝是不是也是一樣。」韓翔割本來不是個對這麼沒有信心,可是只要一碰到和她有關的事,他總是患得患失,不能安心。

  因此相較於她和黃良輝交往三年的感情,他不禁疑惑,自己在她心中到底佔據多少份量,是他一相情願的癡戀,或者甚至自始至終她愛的都是腳踏兩條船的學長。

  「你還說,你這分明是在懷疑我,可惡!你就對我這麼沒信心,那你跟我交往幹麼?你……你太過分了……」到底把她當成什麼了?

  後腦勺被鞋跟叩了一下,他也不高興地發火了。「妳不要老是動手動腳,有話不能好好說嗎?要是妳真喜歡那個傢伙,我……我……」

  他說不下去,胸口酸得要命。

  「我見鬼的才會喜歡他,要是我真想吃回頭草的話,你是不是打算大方的把我送到他面前,順便打上蝴蝶結,叫他不用客氣,盡情享用?」他要敢點頭,她立刻打爆他那顆豬頭。

  「不可能。」韓翔叡氣歸氣,還沒喪失理智,口氣十分生硬。

  「哼!你的意思明擺著我的心在別人身上,你是可有可無的備胎,既然不相信我,那又何必在一起。」她氣極。

  「我不會和妳分開。」他心口一緊,生恐她掉頭就走,宣佈放棄他。

  方芊倫既生氣又傷心的抿著唇。「被偷的是我的心血耶!你以為我不會痛,不會受傷嗎?即使是八卦週刊的記者也有非戰不可的榮譽心。」

  輸給小人,氣一氣、吼一吼也就過去了,她難過的是他的誤解,他應該是最瞭解她的人。

  「芊倫……」他忽地感到不安,女友的表情像做了什麼重大決定。

  「我們暫時不要見面了,讓彼此冷靜的想一想,也許我們把一切看得太順理成章了。」她好累,沒有個人在背後支撐她。

  自然而然的交往,自然而然的談起戀愛,他們愛得太自然了,沒想過早就不是小孩子了,當年的純真已流失,留下的是大人的煩惱。

  學長的背叛雖然曾經讓她傷心落淚,可她知道學長帶給她的打擊,其實來自對人性的失望,不像他,讓她心窒難受,因為他的誤會而覺得受傷。

  「我不同意,我們幹麼為了一件小事鬧得不可開交。」暫時是多久?以前好像也有某一任女友,這麼對他說過,因為他也不在意,等他注意到的時候,才從別人口中知道她已經另外交了一個男朋友,現在芊倫也想用這種借口跟他分開嗎?

  「小事?」

  她不滿的揚高音量。「你指責我虛情假意、用情不專,還污蔑我對工作的不專業,你根本全然否決我這個人,結果你居然說這是一件小事。」

  「我哪有那個意思,我……」

  有人在月老廟口吵架嗎?在廟裡替人收驚的車輪嬤仔,和閒來沒事找廟祝泡茶的村長伯,兩個年紀加起來超過一百歲的老人家躲在廟門後,偷看小兩口鬥嘴賭氣。

  兩人在聽到男的越解釋越糟,不約而同的為他的嘴笨而歎了口氣。然後女的氣沖沖的走了,他們又歎息,不知該同情哪一方。車輪嬤仔的孫女,村長的表外甥,說起來也是他們的晚輩,不知道該不該出面排解。

  「阿本呀!你家那個呆頭鵝是不是小時候摔下床摔笨了?」哄女孩子都不會,真是有夠笨。

  「拍謝啦!嬸仔,豬腦吃多了,所以變得豬頭豬腦。」慚愧呀!出去不要說他們有親戚關係。

  「你是村長,你去喬一喬。」連她這一腳快踏進棺材的老太婆都看不下去。

  「我?!」沈助本楞了一下。

  「不是你難道是我,你好意思要我拖著老臉去幫你家的豬頭開智慧。」她直接給他兩道符吃吃比較快。

  「是!是!我去喬。」他是村長,沒有擺不平的事。

  人人為我,我為人人。

  沈助本腳步一邁,往被罵豬頭的表外甥走去。

  「不會挑兩句好聽話,至少也要懂得看人臉色,你這幾年在美國到底學了什麼?」怎麼跟以前一樣呆呆的,反應遲鈍。

  肩上遭到重拍,韓翔叡像個常年失修的機器人,僵硬的轉動脖子。「表……表舅。」

  「要是你喜歡的人不信任你,當你最需要她的支持時,她不安慰你,反而在你的傷口上撒鹽巴,你會不會覺得很受傷?」呵,偶爾也換他客串月下老人,替人牽牽紅線。

  「嘎?」喜歡的人?他眉頭忽地皺起來,像是感覺到很痛苦。

  「倫倫的個性就像一杯水,清清澈澈的,你從玻璃杯看過去,沒有一絲雜質,她說喜歡就是喜歡,你是和她走得最近的人,難道看不出她的本質?」她不壞,不會存心戲弄人,只是淘氣了些。

  「啊!」恍若一道靈光打入眉心,他驚覺的瞠大眼。「她那人愛憎分明你又不是不清楚,誰得罪她誰倒霉,你幾時看過她對欺負過她的人好臉色?」很可愛的女孩子,有時固執、有時調皮,可她最叫人津津樂道的是那硬脾氣,凶悍得很,除了她外婆,沒人制得住她。韓翔叡一聽,臉黑了一半。「她說她討厭我……」

  「哎呀!你這傻子小,女孩子就愛說反話,誰叫你這張笨嘴說些令人發火的蠢話,她要不生氣,你就完了。」那表示無望了。

  不氣不惱等於無視他的存在,不當一回事。

  「那我該怎麼做?」他很無助,二十五歲的大男人居然表現出小男生的無措和慌亂。

  「道歉呀!」大丈夫能屈能伸,像他每回答應老婆不喝酒又喝個斕醉如泥,隔天一定捧盆水替老婆洗腳……呃!是低頭認錯。

  「道歉……」韓翔叡滿頭大汗,拚命壓擠他不中用的腦汁。

  什麼叫道歉?要怎麼道歉才叫有誠意?

  這個題目像滿天飛舞的文字,叫人越看越眼花撩亂,比算一百道數學題,或是破解複雜的五角大廈密碼還要困難。

  快要想破大腦的韓翔叡上網搜尋各方解答,有的叫他單膝下跪求饒,有的叫他負荊請罪,有的叫他唱首情歌來聽聽,有的更花招百出的要他裸奔、露鳥、穿雨衣拿雨傘在大太陽底下扮變態。

  稀奇古怪的招式應有盡有,讓他看完之後直接人腦當機,口吐白沬,癱在計算機前像條死魚。

  當然,其中也有比較正常的,譬如:送花、送女孩子喜歡的小飾品,而他立刻付諸行動。

  「喝- 請問這是什麼?」他去搶劫了嗎?驚嚇萬分的方芊倫瞪著眼前的龐然大物,眼角有點抽措。

  「賠禮。」她一定很高興,高興得話都說不出來。

  「陪我?」她把他發音不準的「禮」聽成「妳」。

  「不是陪妳,是賠罪的禮物。」他一字一頓的說道,力求中文的標準。

  她被糾正了,這個中文白癡。「你做了什麼事要賠罪?」

  方芊倫好整以遐待他說出個原由來。

  嘴巴很笨的韓翔叡取出他花了一夜寫好的字條。「第一,我不該惹妳生氣。第二,妳是我女朋友,我應該保護妳,不受小人欺凌。第三,我亂吃醋,說了很多下地獄的話,我是混蛋。第四,我喜歡妳……不,是我愛妳,我要相信妳,不可以對妳的感情產生質疑。第五……」

  他念得很慢,而且還念錯很多字,手忙腳亂的翻紙條,又要偷看女友的反應,三次有兩次咬到舌頭,笨拙得讓人發噱。

  「好了、好了,我被你念得一個頭兩個大,你的中文不能好一點嗎?」簡直是魔音穿腦,她的大腦差點爆開。

  「芊倫,妳接受我的道歉了嗎?」他戰戰兢兢,整個人僵得像一塊木板。

  她拿喬的抬高下顎。「我為什麼要原諒你,你讓我很傷心。」

  「因為妳是我要愛一輩子的人,我希望能給妳幸福。」韓翔叡緊張得手心都在冒汗。

  「你知道你錯在哪裡嗎?」她稍微軟化一些些,但仍想給他排頭吃。

  他頓了頓,又開始傷腦筋。「我說錯話。」

  「還有呢?」

  「不會說話。」

  「再來。」他的罪狀罄竹難書。

  「中文斕。」

  她差點撲哧笑出聲。「接著呢!」

  「不夠體貼。」

  「嗯!」有自知之明。

  「反應遲鈍。」

  沒錯,他分不清醬油和醋,喝下肚三秒鐘才發現原來那不是可樂。

  「繼續呀!你的毛病只有這一點點嗎?」

  韓翔叡很努力的想討女友開心,可是……

  「嘴巴不夠甜,不會花言巧語,一次只敢交一個女朋友,心眼小,嫉妒心重,不懂說好聽話,不知道妳的三圍和喜歡的體位……」

  「停- 」

  臉上斜線起碼十一、二條的方芊倫連忙叫停,她越聽越聽不下去,大腦神經連連打結。

  「這些話是誰教你的?」想把人逼瘋,用這一招絕對奏效。

  「我自己想的。」其實他以黃良輝為範本,零零碎碎拼湊而成。

  她撫額呻吟。「果然不能對你有太多期待。」是她錯了,牛牽到哪裡還是牛,不會變成猛虎。

  「咦!」她是什麼意思,難道他又說錯了?

  她苦笑的揉揉發疼的太陽穴。「以上的那一些你一樣也不許變,除了最後的那一句話。」

  「哪句話?」他說了很多,有些他不記得了。

  「你給我裝傻試試。」她手插腰,一副母老虎準備發威的模樣。

  確實不知所措的韓翔叡一臉茫然,像根柱子的杵在她家門口,叫人好笑又好氣。

  不過他也算來得巧,本來關在房裡思前想後的方芊倫一度想放棄這段感情,她覺得兩人的個性相差太多了,一個慢郎中,一個急驚風,走得下去才有鬼。

  可是他來了,在她猶豫不決的時候,還帶來爆笑不已「賠禮」,她縱有再多惱意也煙消雲散,沒法繼續跟呆子嘔氣。

  「算了,反正你是笨蛋,我說的話你也聽不懂……」她洩氣的鱖起唇,很不甘心這麼輕易的原諒他。「還不進來幹什麼,我家又不缺門神。」

  韓翔叡繃緊的神經驀地一鬆,大口呼吸,「那這個怎麼辦?」

  他剛要進門,突地想起還有空運來台的「禮物」

  「當然是你自己想辦法把它塞進門,你以為我力氣有比你大嗎?」她是很凶,但不是神力女超人。

  「可是……妳家的門不夠大。」他苦惱著。

  她揚唇假笑。「那是誰的錯?」沒二話,他的錯。方芊倫小時候十分喜愛宮崎駿大師製作的「龍貓」卡通,她連作夢都想要比人還高的大龍貓,常吵著外婆買給她,可是外婆怎麼也不肯答應,隨便用稻草紮了個草人給她玩。

  多年以後,韓翔叡終於滿足她的心願,花了五百萬日幣訂製一隻龍貓,請人連夜加工趕製,專程載送到台灣。但是,牠似乎有點過大了。先不論它活靈活現的大頭,光是貓爪子就差不多籃球大小,更別提其它部分,它的身體絕對塞不進窄窄的門。

  喔-忘了一提,「大」龍貓真的很大,高約三百公分,重一百公斤。

  想想看,大大的肚子裡只是塞棉花而已,就足足百來公斤重,牠的體積會有多大。

  「對了,我還有帶花來送妳。」大的拿不動,那就寄望鮮花博歡。

  「花在哪……呃!你要送我這種花?」好呀!真是好得沒話說。

  猶不知女友已變臉,他倒是興致勃勃的說道:「村裡種花的人不多,我找了好幾家才找到王伯伯的菜園。」

  「是喔!送我油菜花,你要我拿來炒肉絲還是燉排骨?」炒菜燉湯兩相宜。

  「咦!」他又做錯了嗎?韓翔叡就在門口和方芊倫大眼瞪小眼,中間還隔著一隻大龍貓,他僵笑的不知道該不該進門,那這隻大布偶要擺在哪裡。就在此時,不遠處傳來鬧烘烘的聲響,一陣塵囂飛揚,似乎有很多人……不,一大群人在……賽跑?

  再看仔細一點,是一個高大的男人邁開大步在前頭跑著,後面是拖著攝影器材和麥克風的媒體拚命追趕,形成可笑的追逐戰。

  「BOSS ,我終於找到你,快救救我呀!我再也跑不動了。」

  台灣的狗仔真是太恐怖了,無孔不入,如影隨形,比打死不退的蟑螂還要難纏。

  「什麼?」

  一道黑影直撲而來,韓翔叡還沒來得及看清來者的長相,就連人帶著原本怎麼塞也塞不進門裡的大龍貓,被蠻力十足的撞進屋內。

  可憐的方芊倫則是完全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直接被一團毛茸茸的布偶壓在最底下,雙手雙腳以非常滑稽的姿勢橫貼著牆壁。

  「快關上門,放狗咬人。」不管用什麼方式,務求把那群蝗蟲過境一樣的狗仔驅離。

  「偶家梅有狗……」頸部往上仰,一隻缺水的魚拚命吐氣。

  一張臉被擠扁的方芊倫獗起的嘴一開一闔,伸長手臂等人救援。

  首先脫困的韓翔叡先觀察情勢,他搖著暈眩的頭勉強走了幾步,鄉下人家的客廳向來不大,一下子擠進三個人和超大布偶,想轉個身都十分困難。

  不過他還是當了一次英雄,長臂一拉,便解救美女於水深火熱之中,魚又可以開始呼吸了。

  倒是始作俑者一點事也沒有,滿臉驚慌的關上所有窗戶,拉下窗簾,人在極度恐懼中從簾子後頭朝外探望,抽氣聲連連。

  「你到底做了什麼,為何那些人一直追著你跑?」簡直跟毒蛇猛獸沒兩樣,窮追不捨。韓翔叡話才說完,門外電鈴聲直催,還有「砰!砰!砰!」的敲門聲。

  「我……我什麼也沒做呀!只是停下車喝杯咖啡而已,他們便蜂擁而上。」害他把咖啡喝進鼻孔裡,車子丟著就趕緊溜。

  要是能動粗就好了,至少他的拳頭夠硬。

  「沒做什麼何必跑,他們想要什麼你就給他們什麼,避不見面不是解決之道。」跑向他有何用?平白拖累他。

  棕色大眼亮了起來。「你是說,他們想要什麼我就可以給他們什麼?」

  「沒錯,快把他們帶走。」只要不在面前礙眼。

  漢生冷硬臉龐揚出一道笑孤,他大掌一拉抓起老闆的手往門口拉。

  把門打開,字正腔圓的用中文向大批媒體喊話:「你們要找的Henry Han在這裡,他就是晶城科技總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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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5-15 00:51:38
第八章

  「你是Henry Han ? 」聽到咬牙切齒的森冷女音,韓翔叡不用回頭也曉得身後的女人有多麼生氣,似火又似冰的兩團氣流直衝腦後,烏黑毛髮為之一豎。

  他脊椎僵硬如石,手指頭透著陣陣冷意,雙腳釘在冰涼的磨石地,連頭也不敢回的等著第二波的發火。

  陰沉的黑眸盯著眼神不敢望向他的高大男子,他心裡落下不下百句的咒罵,怎麼也料不到壞他好事的是宣誓要護他周全的保鏢漢生。

  「你還有話要解釋嗎?韓、翔、叡、總、裁。」韓叡,Henry ,她居然沒想到!聽到她不是用親暱的軟音喊他韓叡,而是直接以韓翔叡稱呼,甚至冠上「總裁」兩字,韓翔叡知道自己完了,肩頭瑟縮了下,緩緩轉身。

  「芊倫,我真的不是故意欺瞞妳,我只是不想太招搖……」喝!她的臉色好駭人,像要把他撕成碎片一般。

  堂堂一個大男人竟怕起與他肩膀齊高的小女人,不自覺的退了兩步。

  「不是故意那就是有心嘍!看我為了追Henry Han的八卦新聞忙得團團轉,你一定很得意,連最親近的人也瞞得過。」而她不知人就在身邊,還拉著他四處趴趴走,沒得空閒的想搶第一手報導。

  她根本是個傻瓜,以為聰明卻反被耍了一記。

  「我沒那麼想過,好幾次我想向妳坦白,可是一瞧見妳興匆匆的笑臉,話到嘴邊又縮了回去。」他最不想欺騙的人是她,可偏偏她是他不願接觸的記者。

  「借口、借口,滿嘴的借口,你有多少機會可以老實告訴我,可是你選擇隱瞞。」讓她鬧了個天大的笑話。

  「不管我是誰,我對妳的感情全是真的,妳要相信……」他的愛並不假。

  「滾,給我滾出去,我家不歡迎你。」方芊倫氣紅雙眼,抓起手邊的電話便往他身上砸。

  「冷靜點,不要衝動,有話好好說。」

  「沒什麼好說,馬上給我離開,我不想看到你。」

  「芊倫,妳到底在氣什麼,我是不是Henry Han很重要嗎?我始終是妳認識的韓叡,我沒戴起假面具騙妳。」Henry Han和韓翔叡是同一個人,她有什麼好發怒的?

  不重要?被人不信任到這種程度她還能說什麼?沒錯,她是很想Henry Han的獨家,但不至於為此出賣兒時玩伴,現在則是男朋友的他,如果他真的這麼不想露面,也許她可以想個雙方都能夠接受的方式做一則專題報導,只能說她真的對他瞭解得太少,而他對她充滿不信任,不管是學長還是這次的事件都說明了這個事實。

  一旁搖頭歎氣的漢生在心裡感慨。Boss的智商屬於天才級,管理一間萬人企業得心應手,怎麼一跟人相處就退化為幼兒級,三句話有兩句是笨蛋語錄,稍有腦子的人絕對不會說出口。

  唉!他該不該跳出來解救大老闆呢!要是他被甩了,身為保鏢的他罪過可就大了。

  「很抱歉,韓總裁,我累了,不想招待客人,後門位置你應該知道,請便,不送了。」即使又氣又傷心,方芊倫並沒忘記前門還圍堵了一大票同業,她嘴硬的不承認不想看男友被那些記者扒層皮,一徑說服自己只是怕事情鬧大會嚇到外婆她老人家。

  「芊倫……」

  「Boss ,女人在氣頭上什麼話也聽不進去,你要不要等她氣消再來說清楚?」

  一個不聽,一個瞎忙,纏到天黑也說不清。

  滿臉怒色的韓翔叡狠狠一瞪。「全是你惹的麻煩,你還有臉開口。要是他扮演好Henry Han的角色,今天也不會搞得這麼難看。

  「BOSS ,你這話說得可重了,哪是我的因素,受牽連的人是我才對。」漢生忍不住為自己喊冤。其實他的損失才大,被人成天跟蹤不說,還不能自由自在的找樂子。

  雖然一開始他對老闆出賣他的行蹤給方小姐很不滿,不過既然老闆事後主動坦白,而且現在他都比自己慘了,漢生決定摸摸鼻子自認倒霉。「就是你沒善盡職責,讓我暴露在公眾媒體之前還敢狡辯。」因為他,他才會曝光。

  「我……」跟在老闆後頭走向後門的漢生百口莫辯。

  分明是老闆想躲避媒體的騷擾,卻怪罪在他身上,實在非常無辜。

  再看了看老闆,他突然想到一個讓自己能夠將功抵過的主意。

  「呃- Boss,我有一個想法,雖然不知道能不能讓方小姐消氣,不過至少能夠替她出一口氣!」

  「哦?」韓翔叡有些狐疑的看向保鏢。這傢伙最好別出什麼餿主意,否則他肯定一腳把他踹回美國去。

  「那個……我想現在方小姐最氣的人除了總裁您,一定就是那個偷了她照片發佈獨家新聞的黃良輝,如果照片上的人真的是晶城科技總裁也就算了,至少也算是公眾人物,可那不是啊,嚴格說起來,我漢生只是個保鏢,私生活被人攤在陽光底下,還胡亂捏造一些有的沒的,我不採取一些法律行動那似乎太對不起自己了!」

  「所以你是要控告他妨礙名譽、侵犯隱私之類的罪名嘍?」這似乎是個不錯的主意,他也看黃良輝那個小人不順眼很久了,只是……「好,你就去做,不過別讓芊倫被捲進去。」韓翔叡臉色總算好看一些。

  「Yes Sir!」漢生大聲回答。

  老闆真是太小看他了,沒把握他敢提出這建議嗎?固然偷拍的人是方小姐,被拍的人是他,只要他說是自願的,這種事根本就無從查證,再說,他就不信那個黃良輝那麼笨的招供照片是他偷來的,要是他真的那麼做,會多一條竊盜罪等著他。

  雖然因為可以幫女友出一口怨氣,韓翔叡心裡多少舒坦一些,可女友那像要跟他決裂的態度叫他怎麼也開心不起來,加上村長住處也有記者守候,回不了表舅家的他神色不振的走到月老廟,托著腮坐在廟檻發呆。

  「咦!又怎麼了,為什麼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村長沈助本小聲的和身邊的廟祝聊起。

  「八成失戀了,上次那個樂樂不就因為日本老公一聲不響的回國,她也是愁眉苦臉的模樣,好像別人倒了她八百萬似的。」年輕人的毛病,過陣子就好了。

  「哎呀!不成、不成,我這小外甥可是很癡情,不幫他一把,我親家奶奶那邊會怪我的。」月老面前,哪能讓他孤鳥一隻。

  不過人家說三個臭皮匠勝過一個諸葛亮,憑他一個人肯定不夠有力。

  於是呀!在村長大人號召下,一票在廟口走動的村民齊聚,不約而同朝兩眼無神的帥小子走過去。

  「阿叡呀!你和倫倫談得如何,她原諒你了嗎?」那丫頭也不是愛記仇的人,氣個三、兩天也就過去了。

  韓翔叡手指動了下,微抬下顎。「她原諒我了。」

  「呵……這樣很好呀!小兩口甜甜蜜蜜不吵架,我們看了也高興。」事情說開就該開開心心,眉頭為何還打上三個死結?

  「可是……」他欲言又止,愁眉不展。

  「可是什麼?」別吊胃口了,他們可是解決難題的高手。家有一老,如有一寶,瞧瞧這些寶全聚在一起,集數十年的智慧累積,什麼疑難雜症全可擺平。

  「又有一件事……」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韓翔叡用他不甚流利的中文,無精打彩的說起事情經過,偶爾還語帶不解的評論女人是令人難以理解的生物,她們的想法總是十分奇怪。聽得津津有味的村民頻頻點頭,聚精會神地討論起男人與女人的不同,你一言、我一語的各有意見,還差點因此大打出手。

  不過有村長在場,還不至於鬧翻了,悴個兩句又和和氣氣,把焦點放在笨嘴笨舌的小伙子身上。

  「誰說不重要,我那婆娘偷藏私房錢,說是沒錢不給我買酒喝,自個兒買了手鐲、金鏈子向街坊鄰居炫耀,我氣得差點跟她離婚了。」

  「沒錯,什麼人都能騙,就是不能騙自己的女人,我那小兒子買了一輛重型機車,他騙她老婆說不貴,四、五萬而已,可好死不死賬單寄到家裡來,他老婆一氣之下離家出走,到現在還沒回來呢!」

  「是呀!不管是善意的隱瞞,還是無心的欺騙,對自個兒喜歡的人都是一種傷害,你也不想她明明隆了乳,卻告訴你是一夜長大的吧!」人貴交心,瞞來瞞去有何真心可言。大家的結論是,是男人還好,找幾個長輩來說情,多少賣個面子,天大的事也能一笑泯恩仇。可女人就不行,尤其一談起感情事,她們往往較男人認真,也容易付出自己的全部,因此沒法放得開。

  「那我該怎麼做她才會氣消?」不知所措的韓翔叡向在場的村民求教,對於愛生氣的女友,他真的是一籌莫展。

  「哎呀!女人嘛!有什麼困難,說兩句好聽話哄一哄不就得了……你幹麼搖頭?什麼!你不會?」天哪!虧他還長得一表人才,真是中看不中用。

  老馮也搖頭,搓著嘴角一顆長毛的痣。

  「送花嘛!女人最喜歡那一套……咦!送過了……啊!你……你送油菜花?」

  暈倒。

  又一個人陣亡了。

  接著,村尾張老伯、西巷的吳老師、賣豆腐的闊嘴、修玻璃的王老爹、紅線村之光的鯉魚王一個一個提出他們認為最有效的建議。

  當然有一些意見不聽也罷,全是些餿主意,存心說來讓人開心的。

  不過還是有些不錯的點子,但是成效不大,進展慢,方家那女娃可不是省油的燈,鬼靈精怪的,想用一招半式,馴服她比登天還難。

  「生米煮成熟飯。」

  突地一道蒼老的聲音介入,眾人一訝,頻頻點頭。「這招高明呀!釜底抽薪,女人最死心眼了,一旦破了身,想不認都不行,阿婆妳真行……喝!車輪嬤仔,妳……妳怎麼在這裡?」嚇死人了,一點腳步聲也聽到。

  「我不能在這裡嗎?」不然她上哪替人收驚。村長一臉尷尬。「剛才是妳在說話?」

  「不然還能是誰,我總能說幾句吧!」他們聊得正起勁,她來插插花。

  他小心翼翼的問道:「妳知道我們談的是妳外孫女倫倫吧!」

  「那又怎麼樣,那丫頭好吃懶做,成天沒幹過一件正經事,有人要就趕快帶走,省得一天到晚吃閒飯,啃光我的老本。」

  「嘩!」一陣嘩然。

  車輪嬤仔未免太直接了,將寶貝外孫女說得一無是處,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她們上輩子是仇人,這輩子要來報仇的……

  呃!說不一定真的有仇,哪有人家的外婆算計自家人,嘴臉像推人入火坑的老鴇,嘴角還微微揚起,似乎少了張嘴吃飯,她的人生從黑白變成彩色。

  「什麼大拜拜,你們到底在說什麼呀!哎呀!別拉別拉,我自己會走……」

  神明生日?她記得明明是……

  「芊倫阿姨,妳忘記了呀!每三年一次的大拜拜,我阿公每次殺一頭大豬公,全村的人都吃得到喔。」七歲的沈人人一臉垂涎的一抹口水,好像餓了很久似的。他是村長沈助本的寶貝金孫,韓翔叡表姊沈舒晨的兒子,因為沈家只有一個女兒,沒有其它子嗣,所以沈人人雖然已經認祖歸宗,可是仍然姓沈,日後得以繼承沈家香火,這是沈家三人的共識,即使沈人人的父親羅邵然非常不高興,明裡暗裡一直想為兒子正名姓羅。

  而沈舒晨知道父母捨不得太久沒見到一手帶大的小孫子,所以有空就帶他回來探望兩老。

  「那是五月份的事吧!現在才三月底耶!」是誰記錯了日子?

  「沒錯、沒錯,今年閨五月,我爸說提早辦一辦才不會跟端午節撞期,村民們打算辦划龍舟大賽。」希望辦得起。

  挺著五個月肚子的沈舒晨也來幫腔,笑眼盈盈地推著鄰家小妹。

  「划龍舟大賽?!」在他們村裡那條豐水期水及腰高的小溪?

  而現在是枯水期,溪水只淹過小腿一半而已,怎麼劃?咋舌不已的方芊倫睜大眼,臉上滿是愕然和訝異,不明就裡地被人牽著鼻子走。她的錯愕和納悶可想而知,活了二十五個年頭,從沒聽說過神明的生日可以提前過,而且關閨五月什麼事,通常多出一個陰月是延後祭典,要不同時辦流水席,哪能隨便更改。

  不過她明顯感受得到,家家戶戶門口「辦桌」的村民似在掩嘴偷笑,大人小孩全往外頭站成一排,眼神曖昧的注視走過門前的她。

  怪了,幾時她成了村裡的開心果,每個人看到她直笑,還不停催促她走快點,真的很古怪耶!

  心裡毛毛的方芊倫越走越慢,甚至有種想掉頭快跑的衝動,一夜之間所有村民都中邪了不成?讓她感覺到毛骨悚然。

  「妳外婆風濕症的老毛病又犯了,沒辦法下廚煮一桌菜餚請神明,廟口請了兩班布袋戲和歌仔戲,我爸說大家熱鬧熱鬧,請妳來我家裡吃辦桌。」

  沈舒晨撫著肚皮,在心裡對女兒說:媽媽說謊是不得已的,全是外公和韓叡舅舅逼我的,長大以後千萬不要學,不然爸爸會打妳小屁屁。

  「我外婆有風濕症?」什麼時候的事,怎麼她不知道?嚇了一大跳的方芊倫滿臉驚訝,不解健步如飛的外婆哪來的老人病。

  她真的覺得很怪,從一早睜開眼睛開始,而且就連那只塞爆客廳的龍貓布偶也不翼而飛,而在外頭守株待兔的記者也全不見了。

  「芊倫阿姨,妳走快一點嘛!人家肚子好餓,餓壞國家未來的主人翁是有罪的,妳會被關起來。」沈人人人小鬼大的振振有詞。

  嗟- 這小鬼也敢催她。「一餐不吃餓不死人,瞧你被喂得白白胖胖的,宰了祭神剛剛好。」

  「哎……不要捏我的臉啦!好痛,媽媽,妳快叫芊倫阿姨住手,人人的臉不是肉餅……」大人欺負小孩,不公平。

  一旁的沈舒晨沒出手相救,倒是頗為認同的說了一句,「好像胖了不少。」

  自從她和人人跟羅劭然相認後,為了彌補兒子的丈夫就像全天下的傻爸爸一樣,不論是吃的、用的、玩的,只要人人開口馬上送到。再加上自己那兩個標準憨阿公、憨阿嬤的爸媽,老怕外孫吃不慣台北的食物,每回一見到人人,廚藝一流的老媽便拚命替他進補,補出一身肉。

  「吼!你們都欺負我,我不要理你們了,外公、外公,我把芊倫阿姨拐來了……唔!」為什麼摀住他嘴巴,不讓他說話?

  拐?方芊倫心頭打個突,眼冒問號。

  「呵呵,小孩子不懂事,黑白講,快入席,大家就等妳一個人……」主角沒來,戲就演不下去。

  沈助本把外孫趕到他媽媽身邊,熱絡異常的拉著人家小姐的手不放,怕她逃走似的。

  等她一人?好像有種……說不上來的詭異。「啊!他怎麼也在?我不要坐他旁邊。」

  回頭,看到坐在身側的男人,她馬上跳起來大叫。

  「叫妳坐下就坐下,窮嚷嚷什麼勁,沒規沒矩的,人家以為我不會教孩子。」都幾歲的人,還像個小孩子。

  「外婆……」外婆怎麼也來了?

  左邊是車輪嬤仔,右手是韓翔叡,被兩麵包夾的方芊倫,垮著一張臉。

  「人家村長好心請我們吃飯,妳給我安分點,別做出丟臉的事。」不先制住她,準會鬧出笑話。正打算用手指掐男友大腿的方芊倫驀地一僵,悄悄的把手收回。一物克一物,一山還有一山高,外婆就是她的罩門,將她克得死死的。

  「哎呀!別繃著臉,大家高高興興的吃頓飯,來來來,倫倫,我敬妳一杯。」呵……酒後失身較自然。

  「村長伯你要敬我?」怎麼會是她,在場還有長輩在。

  受寵若驚的方芊倫看了看在座的長者,不敢推辭的灌了一大口。

  入喉的辛辣嗆得她眼淚直流,她難以置信的瞪著清澈如水的白色酒液,竟是酒精濃度高達百分之三十八的高粱酒。

  「要不要緊,多吃一點菜壓胃。」心疼女友受苦的韓翔叡趕緊為她盛湯夾菜,就怕酒濃傷胃。

  不過方芊倫沒機會感受到他的送暖,一聲吆喝又起,酒杯滿注。

  「再喝一杯,馮伯伯的酒妳不能不幹。」廟口賣香腸的老馮先乾為敬。

  「呃!馮伯伯酒量真好。」硬著頭皮,她只敢小喝一口。

  「他酒量好,我也不差,來,酒杯要見底,不然加罰三杯。」又是一杯空。

  「什麼!三杯?」

  怕被罰酒的方芊倫捏著鼻子,硬是喝光杯中的高粱。

  沈助本是一村之長,宴請親朋好友當然不能小氣,從裡到外擺了十幾桌,大夥兒連番到主桌敬酒,連帶著其它陪客也一杯接一杯的幹得過癮。

  沈舒晨因為有孕在身,所以喝的是牛奶,而沈人人則是未成年小鬼,果汁一瓶就打發了,車輪嬤仔年紀大,沒人敢催她,因此一杯烏龍茶擺在桌上沒喝半口。不過方芊倫可就不同了,大家存心灌她酒似的,酒過三巡,她已經滿臉通紅,醉意醺然,來者不拒的搶乾杯,甚至開始發起酒瘋。

  「喝呀!村長伯,不醉不……隔!不歸……我酒胃通大海……」一個、兩個、三個……哇!忍者分身,外婆變成好幾個。

  「倫倫,妳喝醉了,不要再喝。」真怕她醉倒的王美霞忙勸酒。

  「誰、誰說我醉了……」她打了個酒隔,雙手粗魯的抓起一分為三的韓翔叡。

  「就是這個殺千刀的騙我,我……我恨死他了,他怎麼……可以騙……騙我……」

  「對呀!真是不應該,哪能連自己最喜歡的人都騙,妳打他出氣。」沈助本慫恿著。

  「對,打死他……他害我好難過……心……很痛……」她連站都站不穩,落下的拳頭虛軟無力。

  「聽到沒?她心痛,還不幫人家揉揉胸口。」這小子真呆,還要人教才會動。

  韓翔叡一把扶住女友的腰,在眾人興味盎然的眼神下,輕輕揉搓她心臟的位置。

  「你……我不是叫你不要碰我,你在……幹什麼……」唔!她胸前怎麼多出一隻手,她有三……三隻手耶!

  他耳根泛紅的將人抱起。「妳喝太多了,我帶妳去休息。」

  一聽到休息,一陣低低竊笑傳來。

  「我……我才喝一杯……咦!好像是一瓶……不要,不要,我還要再喝,把……隔!可惡的韓叡忘光光……」她又揮手又踢腳的大鬧,酒精麻了舌蕾,說起話來大舌頭。

  「我保證以後再也不騙妳,妳不要再生氣好不好?」他抱著她走上二樓,沈舒晨原來的臥室。

  「真……真的不騙我?」她醉眼迷濛,咯咯的傻笑。

  他俯下身輕啄嫣紅唇瓣。「嗯!我發誓。」

  「韓叡、韓叡,你是韓叡……」是他嗎?又好像不是,韓叡沒有五顆眼睛三張嘴。

  「我是韓叡。」他忙著剝開八爪章魚手,順便脫掉兩人的衣物。

  「哼!你是臭韓叡,我不要告訴你我愛你,我要……氣你一輩子……」咦!涼涼的,她的內衣哪去了?

  韓翔叡頓了下,滿是情慾的臉上緩緩浮起溫柔。「我也愛妳,芊倫。」

  「你好重,不要壓我……唔!你的手……在摸哪裡……嗚……你騙我,我好生氣……」

  因為酒精的作祟,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檀口一張,咬住韓翔叡的耳朵,身體還拚命在他身下扭動。

  而韓翔叡真的快死了,被她折磨得慾望高漲,全身是汗,下身腫脹得快要爆炸。

  「芊倫,我不行了,給我……」

  「給你什麼……」意識迷離的方芊倫不明白男友的意思,只看得到他額頭汗水直冒,一副很痛苦的模樣,心中一軟,雙手主動攀上他的肩頭,想要給他撫慰。以為得到女友默許的男人褲頭一解,挺腰一刺,昂藏衝入溫暖花徑。

  樓上春意滿屋,樓下照樣吃吃喝喝,當作沒聽見令人臉紅的呻吟聲,一杯一杯劃著酒拳。

  由女孩升格為女人的方芊倫怎麼也料想不到,常年陷害別人的她遭到報應了,被她認為純樸老實的村民們出賣了,成了韓翔叡嘴邊美味的供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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