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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方凌]【指腹為婚系列之打造佳偶】[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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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8-30 23:20:31
第二章

「嘖--什么挖蕃薯,找地瓜的。當我們是幾歲的孩子呀!?還在玩那種無聊的遊戲。」  

  闕宇震和闕宇昂走出主宅大門,向主宅右彎道走時,闕宇昂雙手插在短褲口袋裏,一邊腳踢著石頭,一邊碎碎唸著。  

  闕宇震走在前頭,沒做任何回應地直朝庭院的花圃走,腳步有些期盼地急切。  

  「宇震,你走那么快做什么?」闕宇昂快步跟上前。  

  闕宇震一直走到剛才在窗邊看到的那片花圃上才停下腳步。他舉目四周查看著,像在尋找什么般地慌亂。  

  「宇震?」也許是雙胞胎心靈感應的天性。闕宇昂可以感受到弟弟那奇異的心情,他也跟著視線東轉西轉地看著,然後皺著眉疑惑地問,「你在找什么嗎?」  

  「啊?」  

  闕宇震對上宇昂那疑惑的眼,有些心虛地移開視線,又恢復他那拘謹、不茍的冷臉,有些含糊地回答,「不,沒什么。」  

  不見了。  

  為什么會不見了呢?  

  泥土上只留下那一大一小的腳印。大的是那只牧羊犬的,而小的則是那背影像「科卡」的小女孩的。  

  闕宇震無法解釋自己此刻的心情。不明白自己為何在遍尋不著那小女孩時,心中的那股失落和……惋惜!?  

  闕宇震搖搖頭,不理會宇昂那探詢的眼神,逕自朝不遠處的綠蔭大樹走去。闕宇昂也跟著走上前。  

  宇震將自己靠立在粗壯樹幹上,拿出口袋裏的「孟子」翻開研讀。  

  宇昂見他又在看那些古文,沒輒地自己找樂子玩。見樹旁有個簡便的秋千,他一腳跨上去便用力搖晃起來,隨著他的搖晃,微風也吹拂到宇震那,只弟倆就這么一靜一動的享受著。  

  不一會,宇昂便失了玩秋千的興致,停住了擺蕩,坐在秋千上,兩手抓著繩,找話題想跟宇震聊。  

  「哈--真沒想到大名鼎鼎,向來神龍不見尾的黑道首領的住處就在這。」  

  「嗯。」  

  「而且,更沒想到的是,老爸跟這老大是舊識呢!」  

  「是啊。」  

  「呼--說真的。剛開始見到他時,我還真被他那氣勢給嚇了一跳呢!」  

  「嗯。」  

  不論闕宇昂說了什么,宇震都一副事不關己的嗯聲應付回答,整個人埋首書文之中。闕宇昂見他如此,挑起一道眉,刺探道:  

  「不知道黑道老大的女兒長什么樣子?搞不好是什么凸眼、麻花臉的。」  

  「嗯。」  

  闕宇昂兩眉皆高高吊起,站起身,一伸手就將宇震手中的書抽走。  


  「你做什么?」宇震有些訝然的皺眉。  

  「我說什么你都沒在聽!」宇昂指控道,將書放在身後不讓弟弟搶走。  

  「唉……他女兒長什么樣,我怎么會知道。」宇震無奈地嘆氣,右手一攤示意他還書。  

  宇昂將書還他,宇震將書放回口袋,又靠回樹幹上。  

  「你沒想過這些問題嗎?」  

  「什么?」宇震挑起一道眉不解地看著他。  

  「今天的會面可跟以往的不一樣哦。依照老爸和朱伯父的交情來看,我們之中有一個在今天肯定會被推出去,蓋章注冊了。」  

  「也許吧。不過……爸爸也不會勉強我們的。畢竟那是要和我們過一輩子的人,不是嗎?」  

  闕宇震的思想裏,婚姻就該如同父母一樣,一旦結了婚,便是要一起過一輩子,而忠誠即是條件之一。  

  「哈--」闕宇昂可不這么想。電視上演多了「結婚」這檔事,只有他這八股老弟會這么「保守」。他嗤笑一聲,又呼口氣,怒道:「哼!我才不要跟這種沒品味又愛炫耀財富的俗人的女兒結婚呢!搞不好,他女兒也是這種又俗又沒品、又趾高氣昂的大小姐!」  

  他們學校裏就有一大堆這種做作又討人厭的千金小姐。  

  「她不是。」闕宇震皺起眉頭,有些不悅的反駁。  

  「喲--你認識她呀?」  

  「不是。」面對宇昂那質疑的眼神,宇震很快地分析道。「我們又還沒見到她本人,這么批評人,有失公道。而且,我不認為朱伯伯就是我們所見的這種人。」  

  「哼!到處都金光閃閃的,不是俗是什么?」  

  「你--算了。我不想跟你爭辯。」  

  闕宇震又靠回樹幹上,看著主宅裏大人們熱切談論的場景。不懂為何宇昂批評「她」時,他會有種被冒犯的不悅。  

  通常,他都會加入宇昂批評的行列中。雖然他們現在才小學六年級,但由於他們所唸的學校是幼稚園直升到高中部的貴族學院。而且他們出色的樣貌以及背景也引來許多「有心人士」的覬覦。再加上,他們父母這些年替他們五兄弟安排婚事的舉動,造成的旋風更是可以想見的。  

  他不會責怪宇昂對這些「有心」人的反感。  

  「哼--我先說好哦!如果他女兒長得不錯又剛好選上我,那我將來玩玩就算了。不--」  

  「你怎么能這樣?」宇震蹙著眉,冷然的責怪。  

  宇昂被他的怒氣嚇了一跳,挑著眉不解地道:「咦--怪了。你今天怎么的?這么護著她?那好,不然你娶她好了。」  

  「我--」闕宇震穩住氣,沉著道,「這事爸媽他們自會有所決定。」  

  「不,之前你也說了,爸媽不會為難我們的。大哥他不也是如此!?所以,今天只要我們其中一人願意,他們都會接受的。再者,對外人來說,雙胞胎是一模一樣的。所以,不論是你或我對朱伯伯來說都是一樣的。」  

  闕宇震不知該做何反擊,因為他知道宇昂說的是事實。但對一個十二歲的孩子而言,這么早就要訂下婚事,總有些排斥與抗拒。  

  「唉--算了。」闕宇昂抬頭透過主宅的落地窗看父母和朱慶麟談話的情形,有些認命的提議。「反正總逃不過這一劫的。不然老方法,我們猜拳吧。」  

  闕宇震揚眉瞪著宇昂伸出的拳頭。「這種事不能這么輕易就決定吧?」  

  「老天。闕宇震你能不能清醒一點!?不然你有什么更好的提議嗎?」  

  闕宇震沈思了半天,終於妥協的應允。  

  「好吧。」  

  兄弟倆對立而站,伸出拳頭,喊著。  

  「剪刀,石頭--」  

  「布!」  

  兩人之間出現了一個剪刀,二個布。  

  而且,那其中一個布還是個雪白透紅,嫩細的小小手掌。上頭還沾著一些拍不掉的泥土。  

  只弟倆怔愣了一會,視線同時自他們之間出現的那白嫩小手,緩緩移向它的主人身上。  

  就見一個個頭不足一百公分,穿著牛仔連身吊帶褲外加白T恤,黑亮的鬈長發束成兩個,發尾有些淩亂,白裏透紅的小臉露出有如燦陽般的純真笑容,笑瞇著眼看著他們兄弟兩人。  

  是她!  

  闕宇震驚喜的想著。  

  剛才他和宇昂在喊口號時,那聲稚嫩的「布」便是出自於她口中的。  

  小女孩像感到極有趣般,歪著頭,有些自嘲的笑著對宇震說:  

  「啊--好可惜哦!我們倆都輸他耶!還要再玩一次嗎?」  

  「妳--妳從哪裏冒出來的?」  

  小女孩將頭歪向另一邊,兩束馬尾也跟著她的動作而晃動,她看著說話的闕宇昂,半轉過頭,指向不遠處的花叢後,理所當然的回答。  

  「那裏啊!」  

  他們跟著她的指示望去,正好見到一大坨白色夾雜灰色的毛球躍過那一尺高的花叢,急速朝他們衝過來。  

  在他們能有所反應之前,那一大坨毛球就這么飛奔而來,將小女孩整個撲倒在地上。  

  「噗!」  

  「汪!」  

  「啊!」  

  一時間,在混亂之中,闕宇震聽見在那大狗底下小女孩的尖叫聲,以為這狂吠的大狗就要傷了她,驚嚇的大吼怒斥,「走開!」  

  他雙手抓住大狗的項圈就想將牠移開,深怕遲了就救不了那小女孩。  

  宇昂愣了一下,也馬上恢復神智,伸手幫宇震將狗拉離小女孩的身上。  

  大狗一被拉離,躺在地上的小女孩終於能呼吸的側轉著小小的身軀,又咳又吐的將嘴裏吃到的狗毛吐掉。  

  宇震連忙將她拉起身,蹲在她身前,仔仔細細查看她的傷口,順手替她拍掉身上的泥上。  

  小女孩兩手拍擦著臉和嘴,突然掙脫宇震的手,一轉身就對著被闕宇昂牽著仍汪吠不停的牧羊犬又打又踢的罵道:「你這只笨狗!臭芭樂!答嘛的!」  

  闕宇震連忙上前制住她又踢又打的動作,宇昂則是咋舌地牽著狗退了一步,就怕虐待動物的事實在此地發生。  

  被小女孩責備打罰的大狗,竟也戲劇性的低嗚一聲,舉起一只腳掌遮上牠那原就不易被看到的眼,作認罪討好的可憐樣。  

  闕宇昂見到這一幕忍不住為大狗的演技吹了聲讚嘆的口哨。  

  小女孩雖止住了踢打,但那圓亮的星眸仍有著憤怒,狠狠地瞪了大狗一眼。大狗被她一瞪,竟低嗚一聲地趴坐在地上,求饒似的看著小女孩。  

  小孩子的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才一會兒的時間,小女孩的表情又回復到原先他們看到那純真燦目的笑容。舉起她小小的拳頭,仰著頸,用著甜甜稚嫩的嗓音問道:  

  「我們再玩一次『剪刀、石頭、布 好嗎?」  

  闕宇震注意到她用的是日語發音的。他站直身,跟宇昂交換了一個眼色,低著頭,和善的開口。  

  「妳剛才也在這裏嗎?」他比了一下花圃。  

  小女孩點點頭,有些抱怨的回答。「芭樂很笨,不會挖洞,就玩捉迷藏。」  

  「等一下。」闕宇昂聽得霧煞煞,忍不住出聲,「不會挖洞又跟捉迷藏有什么關係?芭樂不是水果嗎?」  

  小女孩噘著嘴,用一種鄙夷的表情看了他一眼。連趴睡的大狗都抬頭朝他噗了一聲又趴回去。  

  闕宇震開口向胞兄解釋。「她的意思是那只狗不會挖洞,所以她躲進花叢裏跟狗玩捉迷藏。而芭樂是狗的名字。」  

  小女孩笑著點頭,很滿意他的聰明。闕宇震淺淺的與她對視一笑,問道:「芭樂是妳養的狗嗎?」  

  「對呀!爸爸買的。」小女孩仍是笑得一臉甜美。  

  她長得真的很甜美,將來長大想必是個迷倒眾生的小美人。  

  小女孩眨眨眼,舉起手就想往眼睛揉。闕宇震抓住她那沾了土的小手,皺著眉頭,責備道:  

  「別用手揉眼睛,這樣會感染細菌的。」  

  小女孩眨著卷翹睫毛的大眼看著自己沾著土的手,又看看闕宇震的白西裝。突然上前一步,小手抓起他外套衣角,小臉貼上去,當成毛巾擦著。放開手,又退回一步,仰著頭,瞇彎著眼甜甜對他笑著。  

  闕宇震瞪著身上那一團臟污的衣角,臉上的表情又是錯愕、又是不悅,一臉無奈的挫敗。  

  這一切看在闕宇昂的眼裏,忍不住爆笑出聲。  

  闕宇昂滿是笑意的問著小女孩。  

  「妹妹,妳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看他一眼,嘟著小嘴丟了一句。  

  「我不想告訴你。你差一點把我的秋千玩壞了。」  

  說完,她又是一臉燦笑的抬頭對著闕宇震甜甜笑道:「大哥哥,如果你問涵涵,涵涵就告訴你哦!」  

  闕宇昂嘖了一聲,翻著白眼。  

  闕宇震則似受她的微笑所蠱惑,微笑問她,「涵涵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的微笑更燦爛了,還有一種驕傲的神採,大聲的回答他。  

  「朱、涵、寂!」  

  「煮--嗚,噗--哈哈哈--」

闕宇昂突然笑得無法控制的在那彎腰跳腳,朱涵寂則是嘟著嘴,沉著臉瞪著他,而闕宇震則是愕愣了一下。  

  「啊--你們找到涵寂啦!」  

  朱慶麟和闕應龍夫婦從主宅方向走來。聽見朱慶麟這句話,闕宇昂笑得更是不可抑止。  

  「爸--爸!」  

  朱涵寂見到父親的到來,氣繃的小臉又換成大大的笑容,兩只手臂大大的張開,一等父親那高大的身軀走近,她便手腳並用的圈抱住朱慶麟的腿。  

  朱慶麟彎下身,將女兒舉抱至胸前,任她的小手圈抱住他的頸項,憐愛的對她笑著道,「在跟哥哥們玩什么呀?」  

  朱涵寂沒有回答,只是用臉在父親的頸窩間來回撒嬌廝磨著,就像只玩累的小貓回到主人的懷中那般廝磨。  

  這一幕看在闕宇震眼裏,心中竟有種不舒服的感覺,雙手不自覺的在兩側握成拳。  

  「宇昂,你到底在笑什么?笑成這樣?」伍鳳英不解的問著幾乎笑岔氣的兒子。  

  「涵……哈……」闕宇昂笑到眼淚就要飆出來了。  

  朱慶麟視線正好移到闕宇震的白西裝,見到他原先潔白的外衣角沾上泥污,了然的帶著歉意對他苦笑道:「對不起,那想必是涵涵的傑作,就像我身上的一樣。不過,我已經習慣了。」  

  朱慶麟一臉縱容地笑看不知何時已趴睡在他頸肩的朱涵寂,闕宇震也看著她。  

  「沒關係,我也會習慣的。」  

  「呃!?」  

  闕宇震話一說出惹來四人的詫異,四道目光帶著詢問的審視著他。他像是下了什么決定,一抹堅決的神色在他眼理跳動,他綻出笑容,帶著一種宣誓的語調說:  

  「我猜輸了,不是嗎?所以我自會習慣的。」  

  朱慶麟英挺而冷然的面龐泛出了然的笑,語意深遠的道:「看來,涵涵已經替自己做了選擇了吧。」  

    #    #    #  

  「涵涵,快起床。」  

  清晨六點一到,闕宇震便走進這以鵝黃色為主色係的房間。照慣例走向那滿是兔子家族圖案的雙人床,對著床上熟睡淺呼的朱涵寂喚道。  

  趴睡在床邊地毯上的牧羊犬芭樂,只是睜開眼看了他一眼,又趴睡回去。  

  自從那一天他和宇昂隨著父母到朱家,認定了朱涵寂是他將來的妻子之後。由於朱慶麟要實踐妻子--應雪梅的遺願,脫離黑道背景,給女兒一個安全的成長環境。而為了保護女兒在「漂白」這段期間不會成為有心人士威脅他的籌碼,於是便委托闕應龍夫婦代為扶養。  

  朱涵寂到闕家也有三年了。這段期間她的大小事情幾乎都是由闕宇震一手照料負責的。  

  應雪梅在生前將女兒教導的非常好,當時才四歲的朱涵寂已學會自己洗澡、洗頭、上廁所等生活瑣事。所以,對於年屆青少年的闕宇震來說,照顧朱涵寂倒也不是什么困難的事。  

  小孩子對陌生環境的適應能力強,涵涵到闕家時,除了偶爾想念爸爸媽媽,倒也蠻自得其樂的。再者,闕宇震自有方法替她轉移想家的情緒。  

  闕宇震坐上床邊,在一堆枕頭中間找到熟睡的朱涵寂,大掌貼上她柔嫩的小臉頰輕輕拍打,喚道:  

  「涵涵,快點起床。」  

  朱涵寂那雙卷翹的長睫毛揚動了幾下,口中嚶嚀一聲,小手亂揮一通,小小身軀翻離他的手掌,又沈睡了。  

  闕宇震見狀,乾脆伸手直接將她拉出床被,讓她站立在床中間,嘴裏念著:  

  「快醒醒,再賴床就趕不上妳開學的時間了。」  

  「嗚……」  

  朱涵寂就像每個被吵醒的小孩,又似抗議、又似撒嬌的將小手圈抱住他的頸間,小臉埋上去,又想睡了。  

  闕宇震每次都被她這動作惹得又好氣、又愛憐的。  

  但他沒忘了今天是朱涵寂入小學一年級的開學日,由不得她再賴床的。  

  「快點、快點,醒來!別再睡了!」  

  他大手將她抱離一些間距,動手替她穿上制服衣裙。  

  「爸爸……」  

  朱涵寂眨著仍愛睏的大眼,見一身白西裝的闕宇震,迷迷糊糊的喚著。還以為眼前高大的男人是父親朱慶麟。  

  「我不是爸爸!」他手拿著小小百葉裙要她穿上。  

  「哦……」朱涵寂又眨去一些睏意,腳配合的舉起,讓闕宇震順利套進。「餘震?」  

  「是宇震!」闕宇震瞪了她一眼,數不清是第幾次這么糾正她了。但她老是改不了。奇怪的是,她喊宇昂時發音倒很準。  

  朱涵寂兩只小手舉起撥散開貼在她臉上的長發,站在床上任闕宇震替她整理衣著。  

  「餘震,爸爸今天會來嗎?」  

  就在闕宇震替她梳綁兩束馬尾時,她邊穿著襪子邊問道。  

  闕宇震手上的動作停了一下,不確定地答。  

  「我不知道。」  

  當初朱慶麟說服朱涵寂隨他們回闕家時,曾經跟她承諾,他們在玩躲貓貓的遊戲,只要找到他三次,他便帶她回家,否則她必須乖乖聽闕應龍他們的話待在闕家的遊戲規則。  

  這三年來,朱慶麟只有被朱涵寂找到一次,那是在她上幼稚園當天。而且她還哭得淅瀝嘩啦的。  

  依照慣例,今天他很可能也會出現而被她找到的。  

  這對父女之間有著一股很濃烈的情感,而那也是讓闕宇震有些埋怨的地方。  

  闕宇震將整裝好的朱涵寂抱下床。三年來,小涵涵只長高到一百二十三公分,而後天即上高中的他則已長到一百八十三公分了。  

  看著朱涵寂仰著頭,對他笑瞇著眼的甜美小臉,他竟有種驕傲的成就感呢。  

    #    #    #  

  闕宇震渾身泛著憤怒和焦急的情緒,快步地穿過「葦閣」校園,從高中部一路直奔小學部的校區。  

  每次朱涵寂在學校出了狀況,她每學期的班導師都會通知他來處理。  

  三年下來,十次裏有九次都是因為朱涵寂跟班上男同學打架。而打架起因則是那些小男生老愛取笑她的名字。  

  哼--這小丫頭可真會給他找時間,偏偏在他舉行模擬考的今天找碴。  

  看來上次要她罰寫孟子告子篇十遍的處罰太輕了。今天回去,他一定要她罰寫二十遍!  

  闕宇震衝向小學部的音樂教室,打開門,原先預料會見到桌椅混亂、孩子哭鬧的場面卻沒發生。他微喘著氣站在門口,只見朱涵寂那小小的身影坐在角落,倔強的低頭不語也不動,音樂課本則攤在她腳邊。一身合宜套裝的黃老師則站在她面前數落著。  

  「啊--闕同學,你來的正好。你幫老師勸勸她。」  

  闕宇震緩步走上前,沈著臉在她們面前停住,不悅地瞪了仍垂著頭的朱涵寂一眼,這才有禮的開口詢問。  

  「黃老師。涵涵惹了什么麻煩嗎?」  

  「哎喲,不是我說她,這孩子的個性可真是倔。上一堂音樂課舉行歌唱考試,全班小朋友都唱了。只有她,一上臺,攤開課本,就站著不動,連開口唱都不肯。我以為她是抓不到拍子,就又彈了一遍,可她還是不唱。我問她怎么了,她竟回我說,她不想唱!我告訴她如果不唱,就會零分,她竟又說沒關係。這……」  

  闕宇震看著仍不動不語的朱涵寂,滿腔怒火,緊握著拳,對黃老師要求道。  

  「對不起,黃老師。讓我單獨跟她談談好嗎?」  

  一等教室只剩下他們兩人。闕宇震深吸口氣,試圖壓下怒火想好好跟她談。  

  他走上前,在她身前蹲下,在她垂下的長鬈發間直瞅著她倔強緊繃的小臉,沉著聲問道:  

  「為什么不唱歌?嗯?涵涵!把頭抬起來,看著我!回答我!」見她如此倔強,忍不住怒火一發,語氣中的責備更濃了。  

  朱涵寂被他的怒吼嚇得身子一縮,倒抽口氣,但仍不肯抬頭。  

  闕宇震氣惱地將大掌貼上她的臉頰,強迫她看著他憤怒、不耐的臉。「老師要考歌唱,妳為什么不唱?」  

  「不想唱!」她小小的臉上滿是叛逆的倔強。  

  「妳--」闕宇震的怒火在見到她吼完時竟有些哽咽,而大眼裏滿是淚水時,氣便消了一半,換上不解的擔憂。「涵涵,怎么了?妳是不是不會唱老師考的曲子?是哪一首?我現在教妳好不好?」  

  他伸手撿起地上的音樂課本,開始翻著裏頭的曲頁。  

  朱涵寂卻突然伸手搶他正翻閱的課本,激動的想將其中一頁撕去。闕宇震見狀,心一驚,快她一步搶走她手中的課本,怒斥道:  

  「妳在做什么?」  

  「我不想唱!我不要唱!那歌騙人!」  

  朱涵寂小手捶打著他,激動地哭喊,闕宇震又驚又怒又是心疼,一手將她圈抱住制止她揮打的手。他檢視手中的音樂課本,看到她想撕毀的那一頁曲目是--「慈母吟」。闕宇震多少明白她不願意開口唱的原因了。  

  他心疼的嘆息,將她小小身子抱進懷中,溫柔地哄撫。「乖,別哭了。涵涵在想媽媽是嗎?」  

  「餘震、餘震--」  

  「噓,乖。」  

  闕宇震喉間梗著一個難受的硬塊,疼得他無法咽下。只能將朱涵寂小小的身軀緊緊地擁住,任她趴在他頸間發泄地哭泣。  

  一股更深、更強的保護欲在他心中燃起、茁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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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她好美!  

  白裏透紅的粉嫩肌膚令人忍不住讚嘆它的柔細;黑白分明的圓圓大眼比天上任何一顆星都要晶燦,濃密而卷翹的長睫毛隨著那雙圓亮的星眸眨動而搧舞著;小巧紅嫩的嘴唇誘人心弦。  

  啊--她是世界上最甜美的寶貝!  

  朱慶麟如同全天下有女萬事足的父親一樣,深信他的女兒是全世界最最最可愛的嬰兒。  

  此刻坐在小床旁逗玩著孩子的朱慶麟不是那令人聞風喪膽的「龍堂教父」。這個黑白兩道皆不敢輕惹,見之亦會禮遇三分的他,此刻只是名深愛女兒的平凡父親。  

  應雪梅站在一旁滿足的看著朱慶麟逗玩著他們快滿足歲的女兒,心中是滿滿的幸福和感嘆。  

  誰會相信這位剽悍威猛的黑道首領,此時竟會擠弄鬼臉,學著女兒依依呀呀的語音逗著嬰孩笑?  

  應雪梅眼裏的柔情更濃了。她原本只是名單純的大學生。一個周末午後,她趕著到圖書館查資料,才出了家門巷口,就被一輛突然竄出的急駛轎車撞倒在地。  

  她跌坐在散落著書紙的地上,驚嚇的看著四、五名全身黑西裝、高壯的男子自前後兩部車中走出來瞪著她。  

  她該站起身離去的,可是她被那深沉的氣勢嚇傻了,只能慘白著臉,仰望著聳立在眼前的不善目光。  

  不知過了多久,穿著一身突顯白西裝的他,自撞倒她的轎車後座出現,以幾乎奪走她呼吸能力的氣勢步向她,絲毫不顧地上的塵埃會臟了他那一身的白,蹲跪在她身前,輕柔而仔細的檢查她的擦傷。  

  應雪梅對這一切都不知該做何反應,直到他抬起頭,讓她望清那墨鏡後的深褐雙眸。她跌進了那吸取她靈魂的深褐眸中,無法自拔。  

  十九歲的她在眾人的反對聲中,毅然地追隨了他--她生命中的真命天子。  

  七年的夫妻生活,她被他保護的隔絕在他那血腥的世界之外。用他的深情癡愛補全了她的害怕與不安。  

  她從不後悔當年為他放棄一切,如今女兒的誕生使得她的生命更覺得完整。  

  她是幸福的。只是--  

  「呀呀呀……咕嘰咕嘰……」朱慶麟用食指搔逗著女兒,被女兒那逗趣的表情惹得哈哈大笑,女兒像知道爸爸的快樂也跟著咯咯笑著,逗得他更是開懷的更加寵愛。  

  他回頭望見妻子,彎下身,小心翼翼的將女兒那軟軟小小的身子抱舉起來,兩三步跨到妻子的面前。右手抱舉著嬰兒,左手便將妻子攬進懷中,給了她一個柔情的吻,滿是笑容的開懷道:  

  「雪,這小娃兒真他媽的漂亮!我愛死妳了!對不對呀?我們家小涵涵是全世界最漂亮的娃兒了。」  

  朱慶麟伸著食指搔逗著懷中的女兒,女兒像聽懂他的話,高興的小手拍著咯咯笑。朱慶麟見狀忍不住又笑了。  

  應雪梅笑看著他們父女倆的和樂景象,習慣性的將雙手圈抱著朱慶麟高碩結實的身軀,微仰著頭,輕柔的開口:  

  「老公,你很高興哦!」  

  「當然。」朱慶麟左手圈攬著她瘦薄的肩,憐愛的注視著牽動他一生心魂的嬌容,朗聲笑道:「我真他媽的高興極了。」  

  應雪梅忍不住在心中嘆息。她老公什么都好,就是改不了老大豪邁的性子,開口閉口就是罵一句。她真擔心這習慣對女兒身教、言教的影響。  

  她小手拍打了下他的胸膛,怒目不悅的指責。「你又在女兒面前說臟話了!」  

  「呃?啊!」朱慶麟來回看著兩對大小相似的星眸,羞歉一笑,討好地對老婆道:「好好好,對不起、對不起。別氣 。」  

  應雪梅被他的表情逗笑了,但仍有些不悅的輕瞪他一眼。朱慶麟見她不氣了,又回頭跟寶貝女兒建立感情,一大一小好不快樂。  

  應雪梅按照心中的計畫用著溫柔的笑顏,有些刺探意味的開口問朱慶麟。  

  「老公,跟你商量一件事好不好?」  

  朱慶麟有些詫異的看了雪梅一眼。應雪梅是個貼心的妻子,為了不讓他分神操心,鮮少對他有所要求。所以,只要雪梅開口要求他的事,他幾乎都會應允。  

  「妳說吧。」  

  「嗯,那個……寶寶的名字可不可以幫她更改?」她希冀的請求。  

  朱慶麟聽聞妻子的要求,皺眉有些不悅的拒絕道:「已經登記入戶籍了,不能改。」  

  「可以啦。我查問過了,只要再去戶政事務所申請填報就可以改了。」  

  「那么麻煩做什么?涵涵的名字有什么不好的?二十九劃大吉耶!算命師也說這名字取得好,這名字可是如魚得水、青龍直上、智謀奮進、才略奏功的筆劃。這么大吉的名字,妳還改他媽的屁呀!」朱慶麟肝火一升、不悅的道。  

  自從他三個月前瞞著她去登記女兒的名字後,妻子就常拿這話題跟他有所爭執。他就不懂了,他朱慶麟取的名字可是弟兄們爭著要的殊榮呢!他替自己女兒取的名字哪有不好的道理!?為什么老婆那么不支持他?  

  「我不是說名字的筆劃不好,而是名字的讀音呀!這名字唸起來--」  

  「唸起來怎樣?朱、涵、寂。好聽又好唸呀!」朱慶麟火大的爭論。見妻子張嘴想反駁,他先聲奪人的道:「好了。這問題都吵三個月了,朱涵寂就是朱涵寂。我不會讓步的!」  

  應雪梅沮喪的看丈夫抱著女兒回到她的小床。朱慶麟的脾氣任性又霸道。他決定的事,很少會更改的。  

  應雪梅受挫的坐在躺椅,忍不住為自己掬一把悲情之淚。她做錯了什么?否則為何她那純真、甜美、可人的寶貝女兒一輩子都要被人喚做「煮蕃薯」!?  

「乖哦!小寶貝!呀……來……叫爸爸,會不會?小涵涵。爸--爸!爸--爸!」  

  朱慶麟誘哄的要求女兒開口。涵寂快滿足歲了,合該會開口學說話了。所以他每天都不厭其煩的教女兒說話,就盼她開口第一句話就是喊他一聲「爸爸」 。  

  「叫爸爸。嗯,爸--爸!」  

  「噠--」朱涵寂揮舞著小手小腳,模倣的開口試著發聲音,有規律的發聲。  

  「嗯。叫爸--爸!」他瞪大了眼,難掩興奮的轉頭對著應雪梅招喊。「雪、雪,快來!女--女兒開口了,她會叫爸了耶!」  

  應雪梅收起她的挫敗也跟著睜大星眸衝上前,屏息難掩驚喜的直視著揮舞著手腳的女兒。  

  失慶麟再度以輕柔的語氣,誘哄女兒開口。  

  「來,乖寶寶,再叫一聲爸爸給媽咪聽。哦--叫爸--爸!」  

  夫妻倆相互緊握著彼此的手,屏息的迎接這重要的一刻,一同誘哄著女兒說話。  

  「噠--嗚。」朱涵寂模糊的發著音,小手抓住自己的膝蓋頭,抓捏著那柔嫩的肉團。呀呀叫著,大大的眼專注的望著父母那渴望奇跡的表情,歪著頭,又展現出那最美、最純真的笑顏,這一次清清楚楚的發出三個音。  

  「噠--嘛的!」  

  一時間,朱慶麟和應雪梅夫婦你看我,我看你的愕愣無言以對。朱涵寂似乎對這氣氛覺得有趣,天真的咯咯笑著揮舞手腳。再一次清楚的開口--  

  「噠嘛的!」  

  「哦--我不要活了!都是你啦!」應雪梅驚愕過後,星眸中的水霧凝結成水珠,一時間像斷了線的珍珠滴落,雙手捶打著朱慶麟的胸膛,哭喊指責。「嗚--都、都是你!哇--啊,哇--」  

  他們終於盼到女兒朱涵寂開口的第一句話了。  

  不是爸爸。  

  也不是媽媽。  

  而是朱慶麟改不掉的口頭禪--  

  他媽的!

闕宇震闔上手中的孟子,將它放進外套口袋裏,他抬頭看著前座父母的背影。他清楚知道這一趟父母帶著他和宇昂的目的--幫他們兄弟倆其中之一訂下婚事,即使他們兄弟倆現年才十二歲而巳。  

  父母這幾年來一直積極地替他們五個兄弟訂下未來的妻子人選,在他們五兄弟都還未滿十歲時便開始了。  

  他和宇昂的妻子人選則是由登報徵婚啟事挑選來的。依照父親在政商界的影響以及闕氏企業的地位。這則徵婚啟事不免惹來各界的討論,紛紛揣測各種的可能性。也因此而讓這則轟動各界的徵婚啟事,在過了近四年後的今天才接到有人「應徵」。  

  雖然父母有跟他們五兄弟解釋過那么早就替他們訂下婚事的理由。但他們兄弟五人自是不相信當年那位算命師的論斷。  

  闕宇震在得知那算命師斷定父親活不過六十歲的事情後,便開始研讀許多關於易經、卜卦的書籍。他自小便深信不懂就看書的理論。  

  所以他在十歲那年即替父親排過紫微鬥數。父親的命盤顯示出他年輕時白手起家,年過三十後便會鴻圖大展,活到一百二都沒問題。父親雖然尊重他的卦論,但仍抱著不怕一萬、只怕萬一的心態替他們徵婚。  

  闕宇震回過頭看著身旁與自己幾乎相同面貌的宇昂,只見宇昂一臉無聊的一手趴在車窗邊,看著車窗外的景致。  

  車緩緩開進一個私人車道上,闕宇震有些訝異目的地竟與他們家相距甚近。  

  「嗚--哇!這家人可真是金光閃閃耶!呼--」  

  闕宇昂突地驚叫,吹了聲長長的口哨。闕宇震隨著他的目光望向車外,聳立在他們面前的豪宅可真是名符其實的金屋。剛才他們進入的鏤空大門是黑底鑲金令人望之怯步,白底鑲金的主宅也散發著一股令人心生沈重的華麗氣息。簡而言之,只有一個形容詞--俗!  

  「到了。」闕應龍回頭對兩個雙胞胎宣布。  

  宇震和宇昂隨著父母下車,步上臺階。他和宇昂雖像是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容貌,但闕宇昂一身寬大T恤、短褲及步鞋的隨意,和闕宇震一身全白西裝的拘謹,形成了極大的對比卻又有協調的感覺。尤其他們雖都唸小學六年級,但有著近一百七十公分高的身材,儼然像一對小大人,站在一起總會吸引眾人的目光。  

  「闕先生、夫人以及兩位小少爺請稍坐一會,我馬上去替各位通報一聲。」  

  「好的。」那名領著他們進門的男子在得到父親的頷首後便轉身上樓。闕宇震環顧屋內四周的擺設,仍然只有俗氣的感受,這屋子的主人似乎在竭盡所能的展現他的財力。闕宇昂則是每摸一個擺飾便吹一聲口啃,但他也很快的失去了探索的興趣,一臉無聊的坐在父母旁的沙發椅上。  

  闕宇震佇立在一大片落地窗前,享受三月午後的暖陽和風。窗外的庭園景致倒是有超出水準的景觀。  

  突然他看到不遠處一個正在翻土的花圃園裏,有一名小女孩和一只顯然是英國牧羊犬的大狗。  

  小女孩背對著他的視線,一身短T恤外加淡藍色吊帶連身的牛仔褲,鬈鬈的長發在頭後高高綁著兩束,由她蹲著的背影看來,很像一只小型的科卡犬。  

  小女孩蹲在花圃裏,身體一晃一動地不知在做什么。原本乖乖蹲坐在小女孩身旁的牧羊犬突然伸出那大大溼溼的舌頭,舔上小女孩的側臉頰,惹得那小女孩尖叫一聲,微側轉身,滿是泥土的小手拍打了下那只大狗。  

  小女孩伸舉著食指,像在訓誡大狗,大狗還戲劇性的低嗚一聲,狀似羞愧的低下頭。小女孩這才又回頭恢復原來的姿勢。闕宇震猜想那小女孩是在挖土,因為小女孩身子每往前一動,兩側就會飛出一把泥土。  

  闕宇震就這么站在窗前看出神了。  

  朱慶麟在同時間佇立在窗門邊看著四歲大的女兒--朱涵寂在花園裏玩耍的情景。  

  他此刻的背影看來是那么地孤寂、那么地憂沉。  

  中島站在門邊感慨地想著。  

  時間像拉回二十年前,他看見那個莽撞的年輕人不發一語地佇立在母親的病床前,靜靜地看著白布蓋上母親的臉。  

  只有中島知道年輕人那握緊的雙拳泄露出他最深沉的痛楚。  

  鮮少有人知道朱慶麟是日本最大幫派組織龍王之子。朱是他的母姓,母親去世後,他便改回母姓,中島追隨他來到臺灣打天下。朱慶麟就像憑空竄起般,在臺灣建造了屬於他自己的王國。  

  朱慶麟一直是不快樂的,直到十年前雪梅夫人闖進他孤寂的世界。過去十年來,足他看過最快樂的朱慶麟。  

  但是,這一切都在八個月前那場車禍中又再次破裂了。  

  「中島,他們來了嗎?」  

  背對著他的朱慶麟像是感應到他的存在似地,頭也不回低沉的問著。  

  雖然主子沒有面對著他,但日本人的教條仍讓中島兩手貼側,微傾著身,畢恭畢敬回答。  

  「是的,正在會客廳等您。」  

  中島聽見朱慶麟沉重的深呼吸聲,抬起頭,就見仍站在落地窗前沒有回頭的側臉上,一抹算是笑容的微笑,語調復雜地開口。  

  「好久沒看到涵涵的笑容了。」  

  中島往前跨出兩步,但仍與朱慶麟相隔一臂之遠,望向窗外看著小女孩和大狗玩耍的畫面,語調輕柔地回答:「是啊,自從夫人的那場車禍後……」  

  八個月前,應雪梅帶著朱涵寂出門時,出了場大車禍。也許是母性的偉大,當救難人員將她們母女倆從擠壓變形的車裏救出時,朱涵寂安好的窩在應雪梅的懷裏。  

  應雪梅送醫急救後一直等到朱慶麟的到來,跟他交待了些事後,第二晚便宣告不治身亡。  

  可以想像失去至愛的朱慶麟心中有多悲慟,但為了他們三歲大的女兒,這一切他都忍下來了。  

  有半年的時間,小涵涵只是睜著她那雙大大的眼,看著大人們在她身邊跑來跑去。到了夜晚入睡後,又會做著惡夢尖叫哭喊。那時朱慶麟便會抱著她輕哄、安撫她的情緒。  

  父女倆就這么相擁著給彼此活下去的力量。  

  一直到兩個月前,朱涵寂才又慢慢恢復她活潑的性子。  

  「大哥,您也該振作起來了。」中島誠懇的說。  

  朱慶麟笑嘆一聲,這才將視線對上中島的眼。淡淡的微笑中,眼神是冷峻的。  

  「中島,你恨我嗎?」  

  中島很清楚主子話中的意思。毫不遲疑,眼無懼、無恨的回答:  


  「不。二十年前我跟您一起退出日本龍族,追隨您到臺灣來的那一刻起,中島便認定您是中島的主子,一輩子忠心追隨。所以,不論您做任何決定,中島都不過問,只接受您的抉擇。弟兄們的心情也是如此的。」  

  有這么忠心不二的下屬兼朋友,說不感動那是騙人的。朱慶麟突然站直他那高碩的身子,兩手貼在兩側,身子微傾,做出方才中島那恭敬的姿勢,誠摯地道。  

  「對不起,辛苦了,還有謝謝你,兄弟。」  

  這幾秒中,他們只是一起長大的好朋友。  

  朱慶麟一抬起頭,又恢復那意氣風發的獅王氣勢,看了他一眼。  

  「好了,開始吧。」  

  朱慶麟率先走出房門,中島在他兩步後緊緊跟隨著,一如二十年來的每一日。  
在門被開啟的那一刻,闕宇震自落地窗前轉過身,靜靜面對那緩緩開啟的門。闕宇昂這時也走到他的身旁,右手肘隨意而習慣性的搭在他的肩膀上。  

  闕宇震看見一個高壯,與父親年紀相倣的男子走進廳內。他很高,起碼有一百九十公分,最令闕宇震詫異的是,除了他自己穿白西裝外,這男人同樣也是一身的白西裝。他是除了自己以外,可以將白西裝穿出個人品味的男人。  

  闕宇震鮮少看過有和父親散發出相同領袖氣息的男人。但這男人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氣勢卻足以與父親相互抗衡。  

  朱慶麟給人的第一印象便是--這男人不好惹。而且個性深沉、剽悍。  

  然而更令他們兄弟倆訝然的是父親的反應。  

  闕應龍見到來人時,突然激動的跳起身,像個二十出頭的魯莽小子,大吼一聲日文。  

  「反町?」  

  原本冷悍的表情,在聽到那熟悉的姓氏後,瞇起的眼眸睜大,展現出活力的欣喜。  

  朱慶麟驚喜的回吼一聲:  

  「阿龍!?」  

  兩個四十出頭的成熟男子,就像個青少年般,相互擁抱,又相互捶打對方的肩臂,又叫又笑的。  

  「天啊!有二十年了吧?東大畢業那天,你這小子拿了畢業證書,便不吭一聲地憑空消失。原來你躲在臺灣啊?」  

  「嘿嘿嘿--」  

  朱慶麟搔搔後腦勺嘿嘿笑著,心卻竄過一陣刺痛。他不太願意回憶闕應龍口中的那一天。因為那一天他領了畢業證書衝回醫院時,仍趕不上見母親最後一面。  

  闕應龍仍沉浸在好友重逢的喜悅中,沒有注意到朱慶麟眸中的深痛。他半轉著身,舉手招喚妻子的名。  

  「鳳英,快過來。」等伍鳳英接近他身側時,闕應龍便介紹道:「鳳英,這位就是我常跟妳提起在日本的那位反町。反町,這是我老婆--伍鳳英。」  

  「嫂子、您好。」朱慶麟也回個禮。站直身,一拳捶上闕應龍的手臂,笑道:「你這小子!真讓你實現了當年宣示要娶個漂亮、溫柔老婆的願望了。」  

  朱慶麟微笑看著闕應龍夫妻倆因他的話而相視一笑,彼此那深情的眼神又讓他心口一陣痛。  

  闕應龍也回他一捶笑道:  

  「還說我。你這小子大老遠從日本跑到臺灣來,也是為了要實踐當年你說要找個美麗可人的中國妻子吧!」他笑著環顧四周,打趣問道:「怎么樣?你那完美的妻子在哪裏呢?還是你根本沒找到?」  

  挂在朱慶麟臉上的笑容倏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哀傷的淺笑,像在回憶似的訴說:  

  「不,我十年前就找到了。我的雪梅是最好的女人,只是--八個月前,她在車禍事故中喪生了。」  

  一時之間,沉默和哀傷的氣息飄散在整個屋內。  

  闕應龍不發一語,雙手用力環抱了下失慶麟那高大的身軀,重重的在他背後拍打三次。  

  朱慶麟閉上眼,吞下他喉間的硬塊,也回拍他。兩人同時放開手,彼此的情誼在動作中表露無遺。  

  朱慶麟將視線移到闕宇震兄弟倆身上,笑道:  

  「這兩位雙胞胎想必是你們的公子吧?」  

  「是啊。」闕應龍向他介紹道:「左邊的是老三宇昂,而右邊則是弟弟老四宇震。兄弟倆同樣是十二歲,今年七月就要上國中了。」  

  闕宇昂瀟灑的「嗨」了一聲當作招呼,而闕宇震則恭敬有禮的喊了聲:「伯父好!」雙胞胎迥然不同的個性明顯表露。  

  朱慶麟點點頭,真心讚賞道:  

  「真是對出色的兄弟。」  

  闕應龍臉上的笑容是做父親驕傲的光採。  

  朱慶麟招呼大夥兒坐下,並叫人重新換上飲品。待大夥兒入座後,才開始今天會面的主題。  

  朱慶麟善解人意地先開頭道:  

  「阿龍,你兩位公子年紀都還尚小,怎么會這么急著替他們訂下婚事。而且,我沒記錯的話,這則徵婚啟事可是三年前就登報的。那年他們也不過才八、九歲吧?」  

  「是啊。」闕應龍與妻子交換了個悲傷的眼神,有一絲哀愁的笑說:「這事說來話長……」  

  闕應龍開始說著多年前他們夫妻倆遇上算命仙的事。  

  朱慶麟聽完緣由,有些嗤笑地回應道:  

  「不會吧!?你什么時候那么相信江湖術士的話了!?想當初在東大要考試時,不過是拖你去神社求個符,你就拉裏拉雜一堆什么人定勝天的話,今天怎么會--」  

  「哈--」闕應龍搖頭自嘲一笑,但又語重心長地開口道:「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呀!反町,你應該比我更清楚生命有多脆弱。再者,天下父母心啊!」  

  「是啊,天下父母心。」朱慶麟亦感同身受的回答。他何嘗不明白做父母的心理,否則他也不會看了一則三年前的登報啟事,就這么冒險地將捧在手心的寶貝送出去。  

  「對了,反町。」闕應龍沉思的開口。「你這二十年來都一直待在臺灣嗎?」  

  「是啊。來到臺灣後,我便改回母姓朱。反町這個姓氏已有二十年沒聽人這么叫過了。」  

  「既然二十年都在臺灣,為什么不來找我?你在臺灣沒有親人吧?」  

  「唉--道不同、不相為謀呀。我們是不同世界的兩個人,你白手起家,辛苦創業,我不能讓我黑社會的背景毀了你。」  

  「你說這什么笑話!?」闕應龍沉下臉,激動道:「我闕應龍是那么膽小怕事的人嗎?」  

  「哈--你這老小子的個性還是那么他媽的仗義直言、夠義氣!」朱慶麟身子後躺靠進沙發背上,淡笑道:「現在,我不就是有求於你了嗎?」  

  闕宇震兄弟倆對望一眼,交換相同的眼神,同時站起身。闕宇震有禮的向闕應龍詢問。  

  「爸爸,我們可以出去庭院逛逛嗎?」  

  朱慶麟在闕應龍還沒回允前,搶先開口。  

  「好好好,隨便逛吧。啊,對了,你們兄弟倆可以順便去花園那邊找涵寂。」  

  朱慶麟看這對出色的兄弟是愈看愈有好感。尤其是如果這門婚事談定了,其中一名男孩將來還可能成為他的女婿,對他們的好感就更加深一層了,  

  兄弟倆在得到應允後便朝房門口走。聽見朱慶麟最後的兩個字,闕宇昂挑起眉,一臉敬謝不敏的回答:  

  「謝了。不過我個人不喜歡挖『蕃薯 ,我對芋頭比較有興趣。」  

  「啊?」  

  宇震兄弟倆步出會客廳時,還聽見朱慶麟喃喃唸道什么「我們沒種芋頭這種東西啊。」之類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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