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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丁墨] 他來了請閉眼之暗粼《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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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12 10:24:40 |只看該作者 |正序瀏覽 | x 5
本帖最後由 火影鳴人 於 2016-12-31 09:22 編輯

【書名】:他來了請閉眼之暗粼

【作者】:丁墨

【內容簡介】:

  《他來了請閉眼》第二部

  山上,住著一個奇怪的人。他從不跟人交談,出門總是戴著墨鏡圍巾口罩,還很傲慢。但是聽說,他是一個神探。

  我知道。

  為什麼?

  因為我曾經與他相遇過。

  但是他現在……

  別說了。我知道,我什麼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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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14 16:14:55 |只看該作者
第135章(全文完)

  她要上去了,卻站在車邊沒動。安岩也不動,低頭看著她。然後她燦爛的笑了,抬頭在他臉頰親了一下:「我上去了啊。你快走吧,別遲到了。」

  安岩卻盯著她,說:「我這幾天一直在想,要不要像方青哥那樣,也請個保鏢給你。」

  顧彷彷看他的樣子,就知道這事兒他一直記掛在心頭,還是因為上次的事。她笑著搖了搖頭,說:「那樣多不自在啊。以後我會小心的,身為神探的女朋友,不會再被人抓走了。而且你看,現在你把我家也搬到你旁邊了。你給我介紹的工作,離你們警局就一百米;我去跟朋友聚會,你都形影不離的跟著……安岩,我覺得真的夠了。難道我們倆要當連體嬰兒嗎?」

  安岩被她說得臉上一熱,「哦」了一聲,轉身騎車走了。顧彷彷望著他的背影,忽然笑了,喊道:「喂,晚上我在家做飯給你吃好不好?」

  安岩的車立刻急剎住,轉頭笑看著她,那笑容燦爛帥氣無比:「好。」

  ……

  時光啊,一寸一寸往前流動。

  或許會有危機,或許會有傷害。

  可最後讓我們繼續往前的是什麼?

  是一顆堅定的心啊。

  如今,時時刻刻竭盡全力地黏著顧彷彷,確實令安岩有些汗顏。但每每當他回想起當日的事,還是會陣陣後怕。當時若有片刻的遲疑或者脆弱,顧彷彷或許就救不回來了。

  或者可以說,救活顧彷彷的,是這個聰明堅韌的女孩自己。

  還有她那顆,堅信警察愛人一定會救下自己的堅定的心。

  ……

  當安岩發現水櫃中的顧彷彷時,恐懼和悲痛如同一張巨爪,抓住了這個年輕人的心。他當時的確萬念俱灰,精神恍惚,難以接受眼前的事實,直至同伴們抓住他的肩膀,讓他撤離。

  就在這時,一個固執的念頭,湧上他的心頭:顧彷彷不能死!他要救她!

  這個念頭,當然是不理智的,甚至偏執的。可當他想起離別那晚,這個純潔美好的女孩,將自己的一切都交給了他,那麼依賴那麼期盼,他就完全無法接受她已死去的事實——儘管這時他懷中的女孩,已經沒氣了。

  理科生的頭腦,開始強迫性運轉,他開始尋找一切可以證實顧彷彷活著的蛛絲馬跡。他首先注意到的,是箱內的水還在上漲,並且是勻速的。這就意味著,是在人為控制之下,水箱開始注水的。也即,結合上漲勻速、水箱長寬高、顧彷彷的體積,他可以計算出她是在何時被掩埋,掩埋了幾分鐘……

  一道靈光如同閃電般劃過他的心,他想起曾經兩人親吻得都快喘不過氣,顧彷彷卻得意地說說:「我的氣一直比較長……誰憋氣都比不過我。」還有,如果她是在清醒狀態被溺沒,為什麼箱子和內蓋上,沒有任何掙扎的痕跡?

  她是那樣機靈的女孩,她是cosplay比賽的冠軍!她有意識的在保存體力,等待營救!當這個念頭湧進腦海裡,就如同一根針扎痛安岩的心。普通人的溺斃時間是6分鐘,而顧彷彷若是有意閉氣,也許能支持8分鐘、9分鐘,甚至10分鐘!他在心中快速計算,他的腦子像一台電腦瘋狂運轉,10分鐘!離她溺水剛剛過去10分鐘!

  他手忙腳亂把她放在地上,按照急救措施,開始按壓她的胸口,並且人工呼吸……旁邊的武警勸都勸不動,只當他已喪失了理智。他大吼道:「別吵我!」他一直按一直按,可地上的女孩始終沒有動靜。他的眼淚都快要掉下來,發出一聲哀求般的哀嚎……原本已經氣絕的女孩,突然咳出了一口水,睜開眼,看到了他……

  你問我愛情是什麼?

  是驚鴻一瞥的初遇。

  是羞澀而大膽的互相試探和靠近。

  還是無窮無盡的思念和愛撫。

  最後,是我握住你的手,看見天空之中,依然還會有繁星。

  ——

  那是很久之後的一個早晨了。

  簡瑤是個能幹的母親,一早上的時間,把兩個孩子叫起床,洗漱、穿衣服,又坐了早餐給他們吃,再讓兩人做完幼兒園的作業。做完這一切,已經是上午10點了。

  她看了一下手錶,說:「走吧,我們去看乾爸。」

  兒子薄簡言簡意賅地問:「爸呢?」

  簡瑤還沒答,女兒薄瑤就開口:「那還用說嗎?肯定是先過去了。他每年都這樣。」

  簡瑤笑了笑,把兩個孩子都弄上車。

  公墓在城市西郊,開了許久才到。此時天空下了濛濛細雨,整座山看起來綠意朦朧。他們下了車,兩個孩子在邊上跑,簡瑤在後面跟著。繞了幾個圈,很快就到了。

  兩旁的樹和草已經長得很高了,墓地一格一格的,這樣的季節和日子,一個人也沒有。遠遠的,簡瑤就看到薄靳言一人坐在傅子遇的墓碑旁,雙手搭在膝蓋上,低著頭,不知在想什麼。

  他還是老樣子,黑西裝,白襯衣,烏黑短髮,白皙臉龐。修長的眉眼下,是挺拔高直的鼻樑。高高瘦瘦的樣子,彷彿這些年根本就沒有什麼變化。聽到孩子跑過來,他抬起頭,露出不贊同的表情:「薄簡、薄瑤,請在這裡保持安靜。」薄瑤朝他做了個鬼臉,薄簡神色淡淡地抄手而立,看著坐在地上的父親。

  簡瑤笑了,走過去。薄靳言也從地上站起來,將她摟進懷裡,低頭親了一下。簡瑤知道每年的這個時候,都是丈夫最需要安撫的時刻,並不多說什麼,只是緊緊握住她的手。兩人一起看這薄簡和薄瑤把手裡的鮮花、紅酒,都放在墓前,一人叫了聲「乾爸」。

  又在墓地滯留了一會兒,一家人上車返程。這時後排的薄簡幽幽開口:「媽,今天既然大家心情不好,可以去吃魚火鍋嗎?」薄瑤一扭眉:「最討厭吃魚了。」

  薄靳言淡淡一笑:「呵……真沒眼光。薄太太,我今天也想吃魚。」

  薄瑤嚎叫了一聲:「媽,不要!」薄簡露出微笑,也注意著母親的神色。

  正在開車的、身為一家之主的簡瑤忍不住也笑了,說:「好吧,去吃魚火鍋,薄瑤我給你買一份煲仔飯過去,你最喜歡的。」「哦耶!」這下薄瑤歡呼起來。

  細雨紛飛,路途潮濕。黑色大切諾基繞山而行,漸漸越行越遠,駛入高樓林立的城市中。

  ……

  許多年後,當我回首往事,還會想起半山上的那棟別墅。想起他穿著浴袍、戴著夜視鏡,站在樓梯上,高高地俯視著我。也想起傅子遇在夜色裡搖著手裡的紅酒杯,微笑說:「你能不能多走一步?當初我可是多走了許多步,才走到他的身邊。」

  想起在殺人機器案中,我第一次看到他露出那倨傲又冷淡的笑,我知道這世上沒有比他更聰明的男人了。也想起當我被謝晗囚禁時,看著他穿著黑色風衣走向我,眼神張狂、嗓音沙啞,可我知道他的眼裡只有我;還有在那間讓我們都心碎的倉庫裡,在懸崖下的深潭旁,他總是一次次堅定地向我走來。

  我想我這一生,沒有什麼遺憾了。我遇到過一群志同道合的摯友,雖然有些人中途與我們分離。我和他一樣,行走在黑暗邊緣,看見過這世間最扭曲的醜惡,看見過一個個等待救贖的痛苦靈魂,也看見過許多許多顆,溫暖而悲傷的心。

  飛鳥停歇於樹根之上。

  樹根深入地底,一生一世,不知疲憊,探尋光明。

  我們相伴到老了。

  ——《他來了請閉眼之暗粼》(全文完)——

  ——《他來了請閉眼》系列故事(終結)——

  ----------------------

  大家:

  就到這裡了。今後我的筆下,不會再有薄靳言和簡瑤的故事,一個番外也不需要再多寫了。

  寫續集不易,風格大改寫續集更難。可能直至今日,還會有人質疑閉眼寫續集的必要性。可是在寫的過程中,我越來越堅定,《暗粼》是必要的。就像一段歡快圓弧需要畫完剩下的幾筆重色,就像歡樂甜寵的背面是終會有震撼心靈的淚水。有了2,1會更完整。薄靳言和簡瑤的故事和人生,才是完整和豐滿的。這大概與我作為一個作者,不同的寫作階段,有不同的寫作訴求,有關吧。只不過隔的時間有點長,畢竟離我寫閉眼1已經有3年啦。盡量延續,又希望是截然不同的故事。我已盡了力。你們也辛苦了。

  ——來自網絡文壇的一棵常青樹:老黑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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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14 16:14:35 |只看該作者
第134章

  「沒想到……」他喘息著說,「我這一槍居然會輸給你。」

  「我早就料到了。」薄靳言說,「拜你所賜,我在黑暗中度過了接近一年的時間,所以我的眼睛,比你更能適應黑暗。」

  Derrick又笑了笑,然後手臂慢慢抬起,又舉起了槍。薄靳言眉頭緊蹙,用身形擋住簡瑤,槍口始終對準了他,手指也慢慢扣動扳機。

  Derrick卻忽然閉上了眼睛,露出痛苦表情,輕輕呻吟了一聲。過了好幾秒鐘,他才睜開眼,盯著薄靳言和簡瑤,突然,笑了。

  那是個在簡瑤看來,有點奇怪的笑容。

  竟有悲傷,竟有平靜,還有脫去所有詭譎偽裝之後的溫和釋然。

  他說:「原來他一直這樣,讓你站在身後。」

  簡瑤微怔,薄靳言眉目不動。

  Derrick抬槍射中自己太陽穴。

  地上再無半點聲響,只有雨繼續落在兩人腳下。而懸崖上方的河岸旁,已有不少警察的手電照過來,呼喊尋找。薄靳言一把將簡瑤抱進懷中。兩人緊緊擁抱著。身後,是瀑佈在黑夜裡一落千丈,而潭水靜謐深沉。潭中岩石,寂靜矗立,暗光粼粼。猶如眼眸,始終凝視。

  ——

  數日後。

  這是京郊一所僻靜的療養院。正是日落時分,金黃色霞光鋪滿整片草地。人影稀落。

  一個人獨坐在張白色長椅上,望著草地上翩飛的白鴿。她久久地坐著,身形單薄,已不知坐了多久。

  隔得很遠的後方,經紀人和助理默默站著,望著她孤寂的背影。

  「她還是沒辦法恢復工作嗎?」經紀人問。

  助理點了點頭,眼圈也紅了:「她一直是那個樣子,我覺得……她可能再也沒有辦法……工作了。」

  經紀人也深吸口氣,拍拍助理的肩,說:「好,我知道。」沉默了一會兒又說:「說實在的,我真後悔,早知道這樣,不該把曉哲的工作安排得那麼滿,讓她以前能有更多的時間,和他在一起。」

  助理哭了出來。

  暮色一點點降臨,金光也漸漸隱去。金曉哲還是坐在原地沒有動,她又是這樣坐了一天了,一直望著西南方向。助理拿著衣服,和經紀人剛想上前,忽然聽到身後山坡傳來腳步聲。

  有人跑了過來。

  這一片是被他們包下來的私人地方,所以不應該有人來。經紀人轉過頭去,看到山坡下跑上來那個人,卻驚呆了。

  助理也張大嘴,指著來人:「你、你……鬼……」

  那人卻根本不理她們的驚亂,抬頭到處看,急切地問:「她人呢?人呢?」然後他就看到了坐在草地長椅上的那個人。

  他整個人好像忽然定住了,原本跑得滿頭大汗,現在也不跑了,靜靜地望著她,然後笑了。

  他一步一步地,從身後朝她走去。

  助理和經紀人立在原地,已不知該喜還是該悲。最後兩個女人都摀住自己的臉,哭了出來。

  方青走到了她的身後。從他的角度,只看到她依然將鬢髮梳得很整齊,甚至還畫了淡妝,穿著條漂亮的裙子。然而她一直坐在那裡,沒有動,雙手放在膝蓋上,緊握成拳。眼睛裡一片冷漠的黑。

  方青的心倏地一疼,手扶上了椅背,輕聲喚道:「曉哲。」

  金曉哲慢慢轉過頭來,看見了他。

  四目凝視,草地上只有微風輕輕吹過,吹動他警服裡的襯衫,吹動她的裙擺。

  「我是不是在做夢?」她說。

  「不是做夢,不是做夢!」方青一把抓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上,「對不起曉哲,我回來了!我當時以為自己回不來了!可是我……」他笑了出來:「我回來了!我活著回來了!」

  金曉哲的眼中已滑落淚水,她勉力站起來,方青卻已完全按耐不住心中洶湧情感,一把將她抱進懷裡。她也緊緊地抱著他,淚流滿面,哭道:「我以為你真的回不來了!你打那樣的電話!打那樣的電話!我以為自己也完了!這輩子徹底完了!」

  方青眼中也有了淚,說:「對不起!對不起!我當時真的……」

  以為自己必死無疑。

  兩人哭著抱著一團,過了好一會兒,金曉哲才抬眸看著他,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方青咬了一下唇,笑了,說:「我覺得……是冥冥中有人在保佑著我,保佑我回到你的身邊。我總覺得,像我這樣的人,一輩子都在抓壞人,做好事,老天爺會知道的。原來他真的知道。」

  ……

  對於那一晚後來發生的事,方青其實已記不清了。只記得最後一幕,是整個廟宇倒塌,背後是足以掩埋一切的滾滾洪流。而高大的佛像,最先朝他倒下來。

  他醒來,已經是在次日的夜晚,他發現自己躺在一艘船上,薄靳言、簡瑤、安岩都在。旁邊還躺著正在搶救的顧彷彷。

  「我為什麼……」他問。

  薄靳言溫和地註視著他,答:「方青,你的命很大。」

  他怔住了。

  原來竟是佛像。

  那佛像倒下時,腹部已經破碎裂開,恰恰將他罩在其中。而佛像的背部,竟是堅硬無比。那一夜無數洪流泥石掩埋,將他壓在層層石木之下。唯獨佛像,堅硬籠罩。所以當天亮之後,當警方再度返回,在他的出事地點挖掘,竟奇蹟般的發現,他沒有遭受任何致命傷害,還有氣息,立刻將他搶救出來……

  方青抬眸看著金曉哲,她的淚水卻已止都止不住。他卻寬厚地笑了,低頭吻去她的淚水。最後的一絲夕陽落下,兩人靜靜依偎坐在長椅上,只覺得歲月原來一直不曾辜負他們,夢想與愛情,從不曾被遺忘。

  ——

  一個月後。

  這是一個陽光燦爛的清晨,安岩穿著白色襯衣、黑色長褲,背著雙肩包,騎著腳踏車,如往常一樣去上班。

  只不過現在,他原本那個酷帥拉風的名牌騎行車,換成了一輛家用有後座有前車筐有支架的自行車。雖然每次他騎著這自行車上街,都有種默默自黑的感覺。

  但架不住,有人喜歡搭他的車啊。

  他其實就騎到隔壁那棟樓下,便停下了,然後按下車鈴。

  幾分鐘後,女孩就跑了下來,先把一個麵包塞到他嘴裡,然後跳上後座,一拍他的包:「走吧,監控小王子。」她的手,輕輕握住他的腰。安岩微微一笑,低頭,開始快速又平穩地騎著。

  一路,有風吹過,柳枝輕揚。經過警局辦公大樓門口時,那名保安看著他倆,明顯露出羨慕嫉妒恨的目光。

  安岩心中呵呵冷笑,目不斜視。

  很快,就到了顧彷彷上班的樓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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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
發表於 2016-12-14 16:14:21 |只看該作者
第133章

  簡瑤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一片河灘上。天還是那麼黑,雨嘩嘩落下,瀑布的聲音就在身後。原來並沒有過很長時間。

  她立刻想要坐起來,卻發現全身散架般疼痛,使不上力。很勉強地慢慢爬了起來。

  然後她就看到了對面的Derrick。

  他的情況跟她一樣,躺在水潭邊的土地上,渾身濕透,眼神也有些迷離。但他的身體比她強壯多了,所以他一下子就跳了起來。

  簡瑤的手指摳進身旁泥土裡,觸碰到一些石頭。也是天助她也,竟然讓她抓到一片邊緣鋒利的石塊,抓在手裡。

  Derrick笑了一下,抬頭望了一眼瀑布,說:「Jenny,刺激嗎?」

  簡瑤不說話。

  他往前走了一步,說:「是不是嚇壞了?以為我要拉著你自殺?怎麼可能?我沒有你們說的那樣懦弱。」

  簡瑤說:「你早就知道,掉下來不會死?」

  Derrick的眼中漾起更多笑意:「這不過是,我所熱愛的極限運動中的一種。否則我們怎麼脫身呢?Simonking像一頭獵犬,他會緊咬住我們不放的。那樣就不太愉快了。」

  簡瑤抬頭望去,在他身後,水潭緩緩流進一條小溪中。溪面寬闊綿延,一直繞山而去。而夜幕中,一艘小船,就停在前方不遠處。

  簡瑤的心倏地一沉。也就是說,一切都在他的計劃中。他要換船逃跑。

  Derrick又上前兩步,簡瑤驚覺,往後退了一步,就快退到了水潭邊,同時舉起手裡那塊鋒利如匕首的石片,說:「不要過來!」

  Derrick眸光如水的凝望著她,說:「你想幹什麼?你以為拿著一塊石頭就能戰勝我?不,現在即使給你一把槍,你也不能夠。或許你是想拖延時間?呵呵……Jenny,這一次,你等不來Simon了。他根本想不到我們會跳下懸崖,因為普通人會認為這懸崖跳下來必死無疑。難道你以為他會冒著萬分之一的機會,跳下這個懸崖?不,他會繼續向前追去,一直追到天亮,才發現你茫茫不見蹤影。而你,會和我登上這艘船,抵達緬甸。從此我們一起生活,許多天,許多年。或許在你死前的某一天,Simonking會找到你。誰知道呢,或許吧。」

  他的一句句話,都說進簡瑤的心裡。她知道他說的都是真實,她也知道如果自己真的踏上這條船,等待她的將會是那樣的人生。她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手中握著那石塊不動,可是她彷彿感覺到,內心深處有一個洞,流出的不是淚,是血。

  她忽然想起,與薄靳言和傅子遇相遇的第一天。傅子遇穿著灰色毛衣,笑容親和,問她:「你就是簡瑤?」而薄靳言站在樓上,西裝革履,面容冷漠,隔著鐵門偷偷注視著她。

  她忽然笑了,很緩慢,很平靜的笑。Derrick看著她臉上的笑容,臉色卻冷了下來。

  「你忘了……」簡瑤說,「我還可以有一個選擇。我寧願死在薄靳言曾經經過的黑暗的這條路上,也不願意和你苟活在這世上任何一個角落。」

  Derrick瞬間色變:「不——」想要撲過去,但是已經晚了。簡瑤手裡的石片尖端已準確抵在喉管上。

  已經有刺痛感從頸部傳來,這一剎那簡瑤感覺到全世界都安靜下來。包括滔滔流水,包括墜落的雨水。Derrick扭曲憤怒的臉龐,也靜止在她眼前。她閉上眼睛,在心裡說:對不起啊,靳言。

  對不起,我也不能夠陪你了。

  這念頭完全不能深想,一想就痛入五臟肺腑,她就會失去自殺的勇氣。她知道自己不能上這條船,一旦金蟬脫殼,只怕就再難被薄靳言找到。此後一生,此後半生,等待她的將是無窮無盡的黑暗,就像當年的韓雨濛一樣。不,她不會讓那樣的事發生。她怎麼捨得讓薄靳言尋找一輩子呢?

  離開,就是留下。

  離開這人世間,卻依然和薄靳言相伴著啊。就像小鳥陪伴著樹根,以後每當他抬頭仰望天空,會看見她的。

  她的眼淚滾滾而下。巨大的悲痛,俘住了她的心。

  靳言,我愛你。

  曾經以我全部的勇氣和生命。

  ……

  「簡瑤——」

  一聲彷彿竭盡全力的呼喊,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所有的一切只發生在瞬間,簡瑤原本已恍如沉入一個黑色的夢中,那聲音卻穿破雨簾穿過瀑布,穿過一切,衝進了她的耳朵裡。那麼熟悉,那麼悲傷,那麼有力。簡瑤彷彿被人從睡夢中驚醒,流著淚睜開眼睛,手中石塊的尖端,已有血滴。

  她猛的回頭,卻只看到那灰茫茫的瀑布當中,竟隱約真有個人影,隨著巨大的水柱,快速墜落下來。

  在這一剎那,簡瑤忘卻了這世上的一切,她只看著那不知是真實還是幻覺的一幕,呆呆的,傻傻的看著。

  同樣震驚的還有Derrick,他臉色陰霾地望著落入水潭中的那個人,然後拔出了腰間的槍。

  彷彿一道白光,瞬間劈開簡瑤眼前的世界。死志瞬間退卻,活下去、和薄靳言一起活下去的強烈慾望,貫穿了全身。她手裡的石片落在地上,她像一頭小豹子一樣,猛的撲向Derrick,他措手不及,手中的槍一偏,子彈便射入了水中。

  Derrick惱怒,一把推開她,抬槍繼續瞄準。然而水面一片漆黑平靜,竟不知薄靳言是生是死。Derrick微瞇著眼,一直盯著那一團黑暗。

  這一刻,水潭邊上,竟格外的靜。除了水聲,沒有半點聲響。然而簡瑤知道,這已是生死攸關的時刻。是Derrick殺了薄靳言,還是靳言殺了Derrick,便看這一槍了。她也不敢輕舉妄動。

  通常情況下,薄靳言怎麼會是這頭號悍匪的對手?

  然而此刻周圍一片黑暗。

  簡瑤心中像是有一點火光閃過。她的大腦快速運轉,幾乎是憑藉直覺和勇氣,字字清晰地開口:「洛大哥,我知道最後你一定會出來的。」

  Derrick的眉頭猛的一挑,然後露出譏諷的笑:「你閉嘴!」

  「Derrick!」簡瑤忽然用非常輕非常詭譎的聲音喊到,「洛大哥就在你背後呢!」

  Derrick眼中一片冷意。

  就在這一瞬間,槍聲響起!

  是重疊的兩聲槍響,伴有出水聲。一個人從水中抬起了頭,手中握槍。然後簡瑤看到Derrick的身體晃了晃,水中那人的身體也晃了晃。驚駭和悲痛瞬間俘住了簡瑤的心,她忘記了所有,只跌跌撞撞地向他跑去。她跑到了他的面前,跳進水裡,一把抱住了他,這才看清他的右肩中了一槍,鮮血直流,但人始終站著沒動。她的眼淚一下子湧出來,大喊道:「靳言!靳言!」

  薄靳言居然笑了,任由她靠在胸口,說:「你怎麼能夠自殺?我在望遠鏡中看到……那一刻我差點下了地獄。」

  簡瑤的眼淚又掉了下來,抱著他,一起轉身,看著已倒在地上的Derrick。薄靳言再度舉起槍,瞄準了他,慢慢靠近。

  Derrick胸口中彈,已經奄奄一息。可他臉上卻在笑,手裡還握著槍,躺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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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14 16:14:07 |只看該作者
第132章

  「咚、咚」敲門聲。

  坐在船頭的Derrick,轉過頭問:「什麼事?」

  簡瑤有些痛苦的聲音傳來:「Derrick,我肚子很疼,剛才在佛手那裡受傷了。」

  Derrick怔了一下,低頭笑了,站起來,也算乾脆的拉開艙門。藉著夜色,就看見女人那雙閃亮的眼眸。他沒想到,這個女人還挺無賴的,用這麼低劣的手段,想要騙過她嗎?他只低頭笑看著她。

  簡瑤看他高大的身形,幾乎擋住整個門。她沒有絲毫窘迫,而是堅持說:「我需要藥,請你幫我找一些藥。」

  Derrick的臉忽然低下來,幾乎立刻湊到她的臉上。簡瑤嚇了一跳,往後一仰。他臉上的笑意更深,一雙清清亮亮的眼眸望著她說:「Jenny,我沒有藥。等到了緬甸,我給你找醫生。」

  簡瑤微微垂下頭,只露出雪白的一段脖頸,說:「洛瑯呢?讓洛瑯出來,他能照顧好我。」

  Derrick臉色不變,直起身子,說:「洛瑯死了。你忘了嗎,他至死你都不原諒他,他是痛苦而死的。」

  「是嗎?」簡瑤抬頭盯著他,那雙眼深沉得像兩潭水,「可是我原諒他了。從他掉下懸崖那天起,我一直在後悔。我想對他說,我原諒他了。」

  Derrick緊抿著唇,一動不動。

  簡瑤上前一步,眼睛始終盯著他,讓他沒有任何迴避的可能:「Derrick,你叫他出來,我要對他說,他最想聽的話。」

  Derrick的眼睛裡,黑漆漆的。

  他靜了半晌,忽然一偏頭,笑了:「真令人感動啊!你這個女人,太狡猾了。想騙他出來,剝奪我?不,永遠不可能了。他聽不見你的聲音了,Jenny。」

  簡瑤目光沉靜不變。

  他轉身又要拉上艙門,簡瑤心裡非常清楚,下一次,只怕不那麼容易拉開了。她立刻說道:「Derrick!洛瑯知道這件事嗎?」

  Derrick手一頓。

  「知道原本躲在陰暗中的你,總是佔據他的身體,然後去加害一個又一個無辜的人,上演一段又一段傾城之戀,過著虛假又可笑的人生嗎?他如果知道,只怕寧願自殺,也不願意讓這樣的你存在。你很清楚這一點對不對?他憎恨著身體裡的邪惡,就像憎恨著那些骯髒的人。他憎恨著你!」

  Derrick抬頭看著她。

  卻看到她臉上奚落而冰冷的笑:「你根本就是不存在的,只是洛瑯為了逃避內心,衍生出來的一個人格。當他清醒時,有意志時,你連一點陽光都見不到吧?只有當他意志沉淪迷失自我時,你才能出來,瘋狂地抓緊時間,去犯罪,去透氣,你是這樣急迫這樣虛假,只為尋求自我的存在。可是Derrick,你還不明白嗎?從頭到尾,你根本不是真真正正的人,Derrick,你的存在只是一個幻覺,所以你才會一次次不斷追求虛幻的感動和愛情。」

  ……

  他極有可能具有『飾演型』人格,也就是說,他有精神分裂的前兆。

  他的個性中,深藏著怯懦的一面。所以,他從未與我正面交鋒過。

  他追尋的,就是驚天動地的愛情。他為它著迷,因為從未擁有過,所以深深著迷。

  ……

  薄靳言曾經說過的推斷,如閃電般掠過簡瑤的腦海中。原來他都說對了。他料定了Derrick的行為特徵,就像曾經親眼見到過他。

  一股熱血湧上簡瑤的心頭,她知道那是犯罪心理的力量,是心的力量,讓她在與這名惡貫滿盈的連環殺手斡旋時,竟佔據了心理的上風。

  Derrick站在那兒沒有動,他的手指緊扣在門上,關節有些發白。短髮遮住了他的眼睛,令人看不清他眼中的暗湧。

  然而簡瑤等待的就是這一刻!

  他分神的這一刻!高手近身搏鬥,差之毫釐,機會已分!

  簡瑤抓起早就放在手邊的一把鐵椅,朝他頭上砸去。他反應竟也是極快,側身避開,低笑道:「Jenny……」

  哪知簡瑤要的就是這一瞬,此刻她已站在門邊,鐵椅脫手,人自然往船弦外傾倒,「撲通」一聲栽進水裡。

  這裡的水流十分的急,隱隱還有巨響。簡瑤一時不知身在何處,在水中一個轉身,只想游得離這船越遠越好。哪知身後「撲通」也是一聲響,她心頭一寒,萬沒想到Derrick竟捨得棄船來追她,只得拼盡了力氣往外游。

  然而對於一個逃亡的人來說,最恐怖的,莫過是身後若遠若近的追擊。水面忽高忽低,原來他們竟然在一片激流中,後方是非常巨大的轟鳴聲,像是有瀑布。簡瑤頓時心中一陣後怕——Derrick想幹什麼?難道他原本想帶她跳崖,同歸於盡嗎?

  然而簡瑤最恐懼的事情發生了。

  一隻冰冷的手,在水中抓住了她的一隻腳踝。簡瑤都還沒來得及掙扎,他就猛地往後一拖。簡瑤整個人沉進水裡,幾番水中搏鬥後,還是落入他的懷裡。他從背後勒住她的脖子,順流而下,繼續往後拖。他在她耳邊「咯咯」地笑,然後「噓」了一聲說:「看,你的Simonking追來了。可是這一次,他追不上我們了。」

  這大抵是簡瑤一生最悲傷絕望的時刻。她在黑暗的水中,被連環殺手拖著,正往高高的懸崖邊上去,而遠遠的前方,一艘船上亮著燈,正朝這邊追過來。也許只差10分鐘的時間,靳言就能追上他們、發現他們了。

  簡瑤眼中的淚水,掉了下來。

  「別傷心。」Derrick在她耳邊說,「愛是永恆的。而我,從來都不是虛假的。我真實的存在於生命中,存在於歷史中!我是唯一,也是僅有的全部!」

  身旁的水面突然變得奇平奇快無比,簡瑤感覺到身體在某一刻驟然失重,向下急速墜落。然後整個世界的水都湧上來,如白色野獸般將她吞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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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13 23:29:15 |只看該作者
第131章

  「洛瑯」盯著她,沒有說話。

  簡瑤的心中,卻好像同時有許多根火熱的線在燃燒。是的,是的,他有洛瑯的臉,他有洛瑯的眼。可是他抽煙的姿勢跟洛瑯完全不一樣,他眼中閃過的光太狡猾。既然蝴蝶殺手和面具殺手是兩幅完全不同的畫像,那麼他們就完全不可能是同一個人。

  更準確的說,不可能是同一個……人格。

  薄靳言在小樓上對溫榕做出的有關面具殺手3號的疑問,此刻想來更是句句印證了這一點!

  他問:「他」到底藏著什麼秘密?

  是什麼令「他」如此怯懦,又如此瘋狂?

  「他」為什麼與全世界為敵,為什麼始終找不到自我?

  到底是什麼,長期禁錮住了「他」的靈魂?

  才令他如此苦苦追尋感動,追尋感情,追尋自我?

  ……

  因為,「他」根本就不是一個完整的人,他是洛瑯的第二人格!他生而就是殘缺的!他同樣經歷了簡家滅門案,被巨大的道德枷鎖壓得喘不過氣來,遭受嚴重心理創傷,從此成為精神病態。只是與洛瑯成為「懲罰者」不同,他卻成為了臭名昭著的殺手。他在美國犯下的那些案件,正是洛瑯在美國求學、工作期間的時間!更有可能是,這個人格的產生,就是因為簡氏滅門案。因為承受不了巨大的心理壓力,洛瑯分裂為兩個人格。其中一個,背負了所有的道德枷鎖,而另一個,擺脫了所有的道德束縛,開始了隨心所欲的瘋狂殺手人生……

  簡瑤被自己心中的猜測深深震動了,但直覺告訴她,這真的或許就是眼前這個男人所有的人生和真相。她同樣也意識到,如果來人真的是洛瑯,她或許還有一線生機。然而是真正的面具殺手,他已經完全喪失了生為人的良知和感覺,他絕對不可能放過她。

  簡瑤抬眸,凝視著他,彷彿要看到他的心裡去。而他竟然是極聰明的,像是察覺了什麼,又像是終於沒有耐性再掩飾下去。他忽的唇角一勾,笑了:「不愧是洛瑯記掛了半輩子的女人啊。才幾分鐘,就識破了我為你演的戲。你可真聰明。」

  儘管已有推斷,可聽他親口承認,簡瑤的心還是止不住發抖。

  所以,真的是雙重人格。

  第一重人格,蝴蝶殺手。

  第二重人格,面具殺手。

  兩重人格交替出現,甚至互為敵手,一個為善而殺戮,一個為惡而放逐。所以會在洛瑯跌下懸崖重傷後,遲遲沒有出現,只有面具殺手1號和2號單兵作戰。所有,會把最終這場他親手導演的「傾城之戀」的女主角,定為簡瑤。

  他戳熄煙頭,正色道:「Jenny,很高興見到你,我是Derrick(德里克)。」

  簡瑤說不出話來。真的,是跟洛瑯截然不同的氣質了。

  Derrick走到她的面前,他比她高一個頭,低頭看著她,然後吐了口煙氣在她臉上。簡瑤皺眉避開。Derrick卻若有所思,那雙眼漆黑如墨,他說:「的確是個獨特的女人。」

  簡瑤冷聲問:「Derrick,洛瑯呢?」

  Derrick靜了一瞬,答:「他不是已經被你殺了嗎?從你不肯原諒他的那一刻起,他已經死在這具身體裡了。只剩我一個了。」

  船艙裡,很靜。因為開得快,船身隨波一直在起伏。燈光靜靜照在兩人身上。

  Derrick轉過臉去,慢慢地吸著煙。簡瑤坐在床邊,手指已摳進木頭床沿裡。

  一個埋藏很久的疑慮,忽然如同閃電劃過簡瑤腦海,她問了出來:「Cosplay殺人案之前,我收到一條短信,讓我絕對不要去動漫園。那條短信,是洛瑯發的?」

  「嗯。」Derrick含著煙答,「他察覺了一些事,但並不清楚。」

  簡瑤靜了一會兒,問:「Derrick,你想要從我這裡得到什麼?」

  Derrick戳熄了煙頭,盯著艙門的方向,答:「我要代替他,和你生活下去。」他拉起了她的一隻手,將她的手指在掌心中輕輕摩挲,說:「Jenny,我要得到你。神探和蝴蝶殺手同時愛著的女人,想想都讓我著迷。我抗拒不了。」

  簡瑤沒有動,也沒有立刻反抗將手抽回來,因為深知自己完全不是他的對手。她看著他在燈下的側臉,倔強、棱角分明。屬於男人的深沉,與洛瑯同出一轍,可微抿的唇,又多了一分任性。

  他站起來,答:「你好好睡一覺,到了我叫你。」他走到艙門旁,又停步,說:「我會對你很好的,不會輸給任何男人。」

  他把艙門從外面鎖上了。

  ——

  薄靳言站在碼頭。

  大雨傾盆,已淋濕了他全身。可他一直安靜地站著,像一棵黑色的孤零零的樹。那雙沉黑清亮的眼睛,盯著山上爆炸的方向。

  眼前是個混亂的世界。許多人正從小鎮衝出來,有警察,有平民,也有匪徒。警察抓獲了匪徒,保護著平民。全都在逃脫這個即將崩塌的世界。他的肉眼,甚至能看到遠處山上,有野獸般的洪流,滾滾而下,吞沒房屋和樹木。

  而他身後,警方的船皆已抵達,將碼頭塞得滿滿的。有些船正在離去,羈押著罪犯中的首腦,或者運送受傷的平民去最近的醫院。更多的人,正在上船。

  他就站在水陸分界點上,面臨抉擇。

  黑夜茫茫,人潮湧動。他是應該返回山上去,在每一個可能致死的地點尋找簡瑤,還是轉身,沿逃生的水路搜尋?

  薄靳言閉上了眼睛。強迫自己清空大腦裡的一切雜念和翻滾情緒,腦海中只浮現那名殺手的輪廓,還有簡瑤的模樣。

  他並沒有潛伏在佛手中。那這一年裡,他必然還扮演著別的角色。

  他一手策劃了美國案和傅子遇案。

  他渴望愛情,絕望、強烈而真摯的愛情。他,或者是他的同伴,演繹著一段段背井離鄉、生離死別的愛情和人生。

  連溫榕和邱似錦,都是如此。

  現在所有人都死了,他引爆佛手留下的所有軍火,帶來一場前所未有的大滑坡,讓預言中的那場災難終於出現,摧毀了整個佛手組織,甚至足以毀滅整個城市。

  然後他現在在……

  薄靳言睜開眼睛。

  不,他現在不會留在這裡,簡瑤也不會。他不會讓簡瑤死於混亂和無人知曉處。那樣沒有任何意義,也帶不來任何快感。

  他會帶她走。

  想像一下,當爆炸發生,整片天空都被染成血紅色。兵荒馬亂,哀鴻遍野。唯有他,帶著女人遠離。當他在船上回首,一切人事都成背景。這便鑄就了一場真真正正的傾城之戀。一場孤獨、流離、與全世界為敵的傾城之戀,今日開啟。他抗拒不了,他自己會成為故事的男主角,而簡瑤成為新的替代品。而他也藉此逃生,狡猾又狂妄。

  環鎮的主要碼頭,都已被警方控制。但背面或者山中必然有隱秘水路,使得他能夠乘船逃生。只要詢問當地老居民,就一定可以找到。

  薄靳言的胸中隱隱發疼,轉身對武警指揮人員說:「馬上給我一艘船!我要去救回我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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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13 23:29:00 |只看該作者
第130章

  身為特案組現在武力值最弱者,安岩今晚的工作更偏後方——他正跟隨一支小分隊,沿街逮捕殘餘犯罪份子、疏散平民。同時提供一切可能的IT技術支持。

  雨大得安岩的眼鏡都看不清了,他掏出鏡布,仔細擦了一下上面的水汽,重新戴上。腦海中,想起他曾經搜索的那些資料——廢城樸羅,專家預測的那一場毀滅性的山體滑坡,還有今晚的這一場雨……總令他生出不安感。但他向來是個理性的不依靠直覺的人,所以心志依然堅定敏銳。

  這時,小分隊來到街角的一間房屋旁,門口掛著紅十字的牌子。

  安岩已經聽薄靳言提過溫榕,現在那貨還重傷昏迷在警察手中,一直未醒。他也聽薄靳言分別前叮囑道:溫榕說有一份回禮給他們,讓他們行動時千萬小心。安岩心頭一凜,示意特警們跟自己進入這個房間。

  進屋之前,安岩快速掃視一周,甚至仔細盯著每一個牆角細縫,沒有發現任何奇怪的線路和開關,於是確定至少外圍沒有安放炸彈。他跟隨特警踏進屋內。

  房子不大,只有裡外兩個房間,一眼望去,空空蕩盪。由於前車之鑑,此刻的安岩警惕如同獵犬,打開隨身的炸彈探測儀,依然沒有異樣。他放下心來。

  這時,進了裡屋的一名特警喊道:「這裡有個大箱子!」

  安岩立刻跑進去。

  這本是簡單不過的一間臥室。床、桌子、窗簾,皆是素淨大方的顏色。唯獨床邊空地上,放著一個接近兩米長、80公分寬、50公分高的大箱子。是金屬的,全銀白色,一端甚至還通著電。上方看起來像是個蓋子,但是現在合得嚴嚴實實,蓋子上還有一塊液晶控制面板,隱隱發出「汩汩」的水聲。

  安岩的心神一凜。

  看箱子的大小,剛好躺下一個人。

  「慢慢打開。」他說道。

  幾個武警合力,跟他一起推。箱蓋極為沈重,但並非紋絲不動,在眾人的努力下,慢慢地、一點點滑開。

  安岩首先看到一縷烏黑的長髮飄在水中。

  他突然一怔,耳邊響起薄靳言的話:

  他說……留了一份回禮給我們。

  或許是要加害我們的同伴。

  ……

  某種不可言說的強烈情緒,突然擊中了他的心。鬼使神差般,他想起上一次顧彷彷給他打電話還是六天前,之後再也沒有過聯繫。然而他在總部參與大總攻行動策劃,忙得完全忘了這件事……他手中的手電掉落在地上,雙手緊抓住蓋子,開始拼了命一般地往後推。旁邊的特警們都嚇了一跳,連忙阻止他:「安岩!你怎麼了?小心有陷阱!」

  然而安岩根本就不理,大吼道:「放手!」幾個特警看他都這樣了,乾脆幫忙一起推。終於「嘩」一聲,沉重的蓋板被推開了!

  裡頭,躺著一個人。

  她全身纏滿繩索,可見在沉重蓋板阻礙下,根本無法逃出生天。箱子內表面乾淨而平滑,並沒有什麼掙扎過的痕跡。水已淹沒她的頭頂,她的臉色煞白,雙目緊閉,眉頭輕鎖。她是那麼漂亮而年輕,她還穿著在家裡常穿的T恤和短褲,一雙長腿青春無敵。人泡在水中已不知多久,水還在汩汩地慢慢往上漲,眼看就要溢出來。

  安岩呆呆地站著。

  「趕緊救人!」一個特警將她從水中抱起。

  「還有氣嗎?」有人問。

  「沒氣了……她會是什麼人?」

  安岩爆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一下子跪倒在地上,雙手緊緊抱住了她冰冷的身軀。

  ——

  簡瑤的身手,無論如何是抵不上蝴蝶殺手的。

  當她醒來時,發現自己已躺在一艘船上。船艙不大,也有些陳舊,乾淨整潔。一盞鵝黃的燈,懸掛在頭頂。隨浪輕輕晃動著。艙門開著,一個人坐在船頭。

  簡瑤想起昏迷前與洛瑯四目相對那一幕,冷汗都冒了出來。她萬萬沒想到,洛瑯既是蝴蝶殺手,又是……面具殺手的頭領?可她想起那一年多裡,他們相處的種種,以及薄靳言和她對蝴蝶殺手作出的畫像,於情於理,這個事實都說不過去……

  懷著種種疑惑,簡瑤起身,走向他。

  他察覺了,站起來,轉身看著她。他手裡夾著一支煙,跟尋常人不一樣,夾在中指和無名指之間,他微瞇著眼,看了她一瞬,然後走進船艙。

  簡瑤腳步頓住。藉著船艙裡暗弱的燈光,她看清了他的臉。沒錯始終是那張臉,連眉邊的那顆痣都一模一樣。不可能是這世上的另一個人。而且這世上,再不會有第二個人,用這樣的眼神看著她。那麼沉重、深邃、悲戚,與他跌下懸崖前的眼神,一模一樣。

  可簡瑤為什麼又感覺到,他有哪裡不同了?

  一個念頭倏地如火星般劃過她的腦海裡:蝴蝶殺手和面具殺手,明明是兩幅完全不同的畫像……

  他在距離她幾步遠外,站定了,似乎也有些難以啟齒,抬手又吸了口煙。簡瑤看到他吸煙的手勢,心頭猛地一震。

  「簡瑤。」他啞著嗓子說,「對不住,我又做了讓你厭惡的事。」

  簡瑤用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眸盯著他:「既然知道我會厭惡,為什麼一直在做?」

  洛瑯彷彿被戳中痛處,身體輕輕一顫。

  「對不起,我控制不了。我……怎麼樣忍耐,也想要跟你在一起。」他說,「簡瑤,你聽我說,我永遠不會傷害你。我花了那麼長的時間,守護在你的身邊,卻什麼也沒有得到……這艘船會開往中緬邊境,只要你跟我走,我就不再需要別的愛情故事,不再需要其他的人生。樸羅已經塌方了,整個都會被泥石流淹沒。我們活了下來,我會帶你走。我會讓你忘卻所有過去,只記得我,只記得我們溫暖幸福的未來。」

  簡瑤全身毛骨悚然,有那麼一瞬間,幾乎就要相信這就是他發自內心的瘋狂言語。可當她抬起頭,再次看到洛瑯的那雙眼睛,那雙明亮得近乎詭譎的眼睛,她突然醍醐灌頂般了悟!一個最簡單,卻最不可思議的結論,就這麼衝進她的腦海裡。

  「你不是洛瑯!」她脫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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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13 23:28:48 |只看該作者
第129章

  金曉哲感覺內心漸漸平靜下來,與現場觀眾的熱烈互動,也讓她逐漸進入狀態。對於主持人提出的每一個問題,她都回答得得體、聰明,還帶著點冷淡的幽默,不僅令主持人頻頻失笑,現場觀眾更是激動得都快要按耐不住想要衝上台來。而站在場邊的經紀人,偷偷朝她比了個大拇指。金曉哲微微一笑。

  「……下一個問題。」主持人非常神秘的一笑,說,「也是我們在場粉絲甚至全國觀眾和粉絲,最關注的問題了。那就是曉哲你,有沒有男朋友呢?」

  場下一片瘋狂的尖叫。

  金曉哲淺淺一笑,一抬手,示意大家安靜。被問到這種問題,她的內心其實會起一絲漣漪。但問題的答案,自然是預先設定好的。

  「這是我的私生活。」她笑著答,「目前還沒有值得結婚的對像出現。但如果哪天有了好消息,在合適的時候,我一定通知大家。」

  台下尖叫聲歡呼聲不斷。

  金曉哲笑著低頭,這時主持人又問了個什麼問題,嗓音脆生生的,可是金曉哲沒有聽到。

  因為她感覺到,口袋裡的手機在震動。

  持續震動。

  在節目錄製現場,拿出手機接聽電話,是非常不禮貌不職業的行為。金曉哲從來不這麼做。可是在這一刻,她忽然有些晃神,竟然神差鬼使地,拿出了手機。

  主持人一愣,台下的觀眾們也安靜下來。經紀人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金曉哲一直看著手機屏幕。一時間竟忘了身在何處。那是個非常奇怪的號碼。有一次方青用衛星電話打給她時,顯示的就是這個號碼。

  她非常快地接起電話,放到耳邊。

  全場一片寂靜。

  「喂。」她輕聲說。

  那頭的聲音特別嘈雜,像是有什麼東西在不斷撞擊。她耐心的等著,過了幾秒鐘,才聽到方青輕輕喘了口氣,沙啞低沉的嗓音傳來:「喂,曉哲。」

  她答:「嗯。」

  他竟然笑了一聲,問:「你在幹什麼?」

  她聽到背景中轟轟隆隆辨不清的聲音,還有雨聲。

  「在參加節目。」

  台下有觀眾,開始「咦咦——」起哄,興奮猜測。

  那頭靜了一會兒,他才說:「老婆,對不起啊,我可能,要失約了。我回不來了。」

  金曉哲握著手機,一動不動,一字不說了。

  那頭方青又啞著嗓子說:「曉哲,我……」

  電話斷了,傳來「嘟——嘟——」的盲音。金曉哲的臉上已沒有任何表情,全場亦是分外寂靜。她拿著手機,重新撥過去,撥了三遍,根本無法接通。

  ……

  「……曉哲、曉哲?」對面的主持人試探地笑著喚她,金曉哲的眼神才聚焦到鏡頭,彷彿才反應過來,自己還在參加全國收視第一的節目。

  「曉哲是接了很重要的電話嗎?」主持人笑著說,「我們可以繼續嗎?」

  金曉哲慢慢放下手機,眼睛裡這才看到對面急得臉紅的經紀人,還有滿場望著她的觀眾,還有數不清的燈光和鏡頭。

  「噢。」她平平靜靜地答,「好,我們繼續。」

  主持人莞爾一笑,彷彿剛才的小插曲根本就沒發生,繼續問道:「那麼曉哲,下一個問題,是粉絲想問的,接下來,會帶來什麼樣的作品給大家呢?」

  「接下來……」一些準備好的詞句,機械般跳進金曉哲的腦子裡,她語句清晰地答道,「我一向是個喜歡挑戰的人,可能不太安分吧,我想我會選擇接拍一些歷史正劇題材。」

  「哇,太好了!」主持人說,「那麼有想要合作或者可能合作的導演嗎?」

  「有的。」金曉哲答,「譬如鄒超導演、慕黎導演……」她還在侃侃而談,可是不知何時,全場突然失去了所有聲音,突然一片寂靜。她還在說,好像什麼都沒發現。直至她回答完這個問題,主持人默默從旁邊抽了張紙巾遞給她,金曉哲才發現自己眼前,根本什麼都看不清了。

  她已淚流滿面。

  全場沒有一個人說話。

  金曉哲抓起幾張紙巾,擋在臉上,低頭痛哭起來。

  ……

  我愛的人,他是一個蓋世英雄。

  他是能夠背著我沿著城牆跑一圈的強壯刑警。

  他是我怎麼甩都甩不掉的男人。

  他總是低頭抽煙微笑盯著我。

  我常常害怕他會離我而去。

  現在他真的不會再回來了。

  ……

  滂沱大雨落下,潮濕而滿是灰土的地上,方青一動不動地躺著。這座廟已經倒得差不多了,只剩幾根主樑和佛像,還巋巍挺立著。剛才在千鈞一髮之際,方青看清周圍地形,一個打滾,滾到了佛像下方,這裡的房屋結構相對空曠,果然讓他避過了倒塌的那一堆木材,還有從山上滾下的頭一堆泥石。只有一部分砸在他身上,雖然疼,但還不至於瞬間斃命。

  然而其中一根樑木倒下,正正砸在他身上。他的兩條腿都被壓住,完全動彈不了。他很清楚,剛才那一撥,只是泥石流的前鋒,還有大片大片的掩埋,隨著山上的轟鳴聲,即將到來。而情況如此危急,外頭的同伴們,也無法靠近來營救。

  在這一刻,他的腦海中竟無比清晰。他知道時間不多了,也許打一個電話的時間都不夠。

  於是生平第一次,他沒有考慮公事或者兄弟。他只選擇打給了那個女人,他死前總是要跟她說幾句話的,總是要的。

  「喂……」聽到了她的聲音,聽著山上泥石流滾滾而來,他的心中剎那竟然無比平靜釋然。

  那女人當真沉得住氣,聽完他的訣別語,竟一點反應都沒有。他在心中笑,果然這才是他愛的,能夠獨當一面的那個驍勇的女人。只是心中卻升起很多很多的愧疚,他知道她必將悲傷,他知道她必將孤獨,他想說:抱歉,曉哲,我沒辦法陪你過剩下的半輩子了。

  可是這句話,都沒來得及的說出口。

  他說:「曉哲,我……」

  他抬起頭,看到小廟殘留的最後屋脊,瞬間被黑流吞沒倒塌。

  他看到頭頂最高最大的一尊佛像,向自己傾倒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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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13 23:28:37 |只看該作者
第128章

  方青是在追到半山腰時,聽到爆破的聲音的。他抬起全是雨水的臉,便望見遠處山坡上,滔天的火光升起。他心道:壞了!還沒來得及仔細分辨,就聽到一連串的爆炸聲由遠及近,整片山腰上已全是火光!

  「臥倒!」他大吼道,帶著一隊人全部撲倒在泥地裡。

  那爆炸聲連綿不絕,竟似山上許多地方都有。此刻雨依然如同瓢潑般落下,整個天地間彷彿都轟轟鳴鳴的,像是有什麼非常不好的事,即將發生。

  方青滿臉滿嘴的泥水,瞪著眼看著山上的爆炸點,腦海中突然如同醍醐灌頂般了悟。

  他想起了安岩曾經說過的話:樸羅城因為地質學家提出有巨大的山體滑坡的危險,所以整個縣城都搬走了。

  也想起了他們這次臨行前,專程諮詢地質專家得到的答覆:樸羅的地質條件非常差,雖然60年來,那場大的毀滅性的山體滑坡還沒發生,但多過一日,發生的可能性就多一分……

  「不好!」方青從地上跳起來,望著前方山坡下的幾座稀落的民宅,吼道,「快救人!讓這些百姓都離開這裡!」

  他摸出口袋裡的衛星電話,迅速向指揮中心表達了自己的擔憂和疑慮,建議立刻以疏散和撤退為第一目標。掛了電話,他頭一個向那些民居跑去!

  ——

  你可知道,同一個時間,不同的我們,也許正身處完全不同的世界。

  你在燈光璀璨之下靜坐,我在黑暗大雨之中狂奔。

  此刻,北京,某著名電視台的演播室。

  一向以敬業著稱的影視天后金曉哲,正在參加某個綜藝節目的直播。因為時間上沒有把控好,直播時間很可能會拖到凌晨了。

  此時夜色寂寥,燈火通明。金曉哲坐在後台,妝容精緻,氣質疏淡,她還有十分鐘就要上台了。隔著一扇門,就是即使深夜也熱情似火的觀眾和粉絲。

  可無論是經紀人還是助理,都察覺出金曉哲今天的情緒有點不對勁。她坐在原地,即使是對詞時,也有些心不在焉。手指始終轉動著腕上佛珠,然後頻頻看向牆上的鐘。

  「有哪裡不舒服嗎?」經紀人壓低聲音問。

  「沒有。」金曉哲又低頭看了眼手機,沒有電話打過來。

  今夜當然不會有電話打過來。方青昨晚給她來過電話,說是今晚會有大行動,叫她不要等電話了。她也笑著說,自己今晚也有重要工作,哪裡顧得上他?

  她沒說假話,這是全國收視率現在數一數二的綜藝節目。上了這個節目,她只會更火。

  可是,沒來由的,從今早開始,她就有些心神不寧。

  那是什麼感覺呢?總覺得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但又說不清楚是什麼。

  「金老師,該您上台了。」節目的工作人員滿臉堆笑地來請了。

  經紀人立刻笑著說:「好的,馬上。」低頭看著金曉哲:「你真的可以嗎?沒事嗎?」金曉哲深吸一口氣,站起來:「沒事。」經紀人照例伸手向先替她拿著手機,她卻破天荒地將手機放進口袋裡,像是忘了,又像是有意的。這時已來不及多說了,工作人員簇擁著金曉哲登台。

  走在黑暗的通道中時,金曉哲慢慢深呼吸,告訴自己暫時將方青丟在腦後。她從來都不是感情用事的女人。當燈光亮起,掌聲雷鳴時,她露出慣有的溫和柔美帶著一絲清淡的笑。她的眼中和腦海中,都只剩下這舞台了。

  ——

  方青衝到大雨中,看到那幾間民舍裡,果然有非常稀疏的燈光,還有幾個人探頭出來,一看就是普通百姓。

  「我們是警察!下山!馬上跟我們下山!離開這裡!要塌方了!」方青和警察們吼道。

  居民們都慌了,但還是想收拾一點家當再走,動作竟然十分地慢。方青一看火了,吼道:「都什麼時候了!走!」直至將那些人一個個強行拉出來,他們才依依不捨地離開老房子。

  爆炸聲漸歇了,山上到處有火光,雨越下越大,幾乎什麼聲音都聽不清了。可方青隱隱聽到,山上似乎有轟鳴聲陣陣傳來。

  是滑坡嗎?

  是那場預言了60年的滑坡嗎?

  它即將在佛手組織掩藏的所有軍火爆炸毀滅後,到來?

  那些瘋子一樣的面具殺手,到底想幹什麼!方青心頭升起一股烈火般的怒意,他抓住一名當地居民,大吼道:「山上還有人嗎?都撤了嗎?」

  那居民顫顫巍巍往旁邊一指,說:「神廟……剛才爆炸響的時候,有兩家人都跑到廟裡去了……」

  方青狠狠罵了句娘,丟下那居民,抬頭看了眼不遠處的殘舊小廟,泥石流若是落下來,這廟只怕瞬間被碾得粉碎!他對其他人說:「你們先帶他們下山,我去廟裡把人帶出來!」說完頭也不回地跑了過去。

  廟裡哪裡有光?方青一跑進去,藉著手電筒的光,就看到滿地流水——雨從破舊的屋頂漏下來。窄小的廟,倒是修得很高,幾尊佛像,結滿蜘蛛網,還有殘破,在黑暗中矗立。他耳聰目明,隱約聽到有窸窣聲和人影,但是看不清晰。

  方青立刻吼道:「我是警察!現在整個樸羅鎮已經被警方接管,馬上要發生泥石流滑坡了,你們馬上出來!跟我下山離開!否則後果不堪設想,快!」

  一陣靜默後,窸窸窣窣傳來響動,有人猶猶豫豫地問:「你真的是警察?」

  方青:「是!快走!走!我保證你們的安全!」

  終於有幾個人,慢慢從黑暗中走了出來。方青拿手電一照,幾乎都是孱弱老人和孩子,於是氣也上不來了。只平和地催促:「快走!跟我出去!」同時把身上雨衣解下來,繫在一個老爺爺和他的孫子身上。

  那些人,一個個地往外走。方青站在他們最後保護著。

  就在這時。

  就在這時。

  轟鳴聲。

  那是一種完全無法用言辭形容的劇烈聲響,你若曾經親耳聽到過,就知道大自然毀滅一切時,會發出多麼恐怖而沉悶的聲響。那些居民也聽到了,瞬間傻了,都停下腳步。方青的眼睛猛地瞪大,即使膽大如他,心頭也一陣發麻。

  「跑!」他暴吼一聲!廟的背後,就是陡陡的毫無遮擋的山脊!

  那些人才像是剛醒過來,拼了命似地往外跑!這時廟的屋脊,竟以傳來被擠壓的聲音,和「嘭、嘭、嘭」的不斷撞擊聲!有什麼即將到來!

  已經跑出去好幾個人了,眼看方青和最後幾人,就要跑出門口,忽然一個孩子摔倒在地,「哇」一聲大哭起來。方青的腳步頓時剎住,身為刑警,有些動作反應做出完全憑直覺。就如同去年在柯淺的小屋裡,他憑著那點敏銳的聽覺和直覺,一把抓起安岩扑出門外,兩人才得以活命。此刻也是,大腦還沒來得及作出反應,他的身體已經動了,他一把抓住那個孩子,竟是用盡全身力量丟出門外。

  那是最後萬分之一的時間。

  孩子剛丟出去,他聽到巨大的轟鳴聲,如同洪水沒頂般,從四面八方砸過來。他看到小廟的屋樑如同破碎的積木瞬間倒下,朝他撲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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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13 23:28:27 |只看該作者
第127章

  她轉頭望著邱似錦,卻看到這個原本羞澀純真的女孩,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於是簡瑤便知道,一切都是偽裝,從他們踏上這小鎮的第一天起。

  簡瑤心頭猛地一震。

  溫榕所默認的……面具殺手3號。

  他一直存在著,甚至窺探到他們的所有行蹤。直到現在,他終於要顯露出輪廓了。

  他到底是誰?

  然而此刻簡瑤的心誌已堅定無比。簡瑤抬起槍,對準了邱似錦:「他在哪裡?」

  可是邱似錦毫不在意,而是吃吃笑著說:「一切,都按照他的計劃在進行。Jenny,你還有最後的機會,去阻止災難發生,阻止我的家鄉,被毀掉。你知道知子洲,也就是曾經的樸羅,這個城市,許多年前為什麼會被放棄嗎?」

  「為什麼?」

  「因為……」邱似錦躺在那裡,抬起頭,露出恍惚的笑,「那些所謂的專家,預測這裡會發生大規模的泥石流災害,毀滅整個城市。這裡曾經是金沙江上最燦爛的明珠,卻因為一句話,整個剛建好的新縣城全部搬走,而這裡,也一天天成為廢城。所有人都走了,只剩下不願意離開祖祖輩輩家鄉的一百多個人。我也是在這裡出生的。可是這麼多年過去了,那場預言中毀滅性的泥石流,始終沒有到來。我是三年前遇到他的,我不小心掉到江裡,他救起了我……」

  簡瑤緩緩問:「他是誰?」

  邱似錦笑了一下,卻不答,而是說:「Jenny,有件更緊要的事,需要你去做。也只有你能夠阻止,因為現在他只在乎你一個人……他把軍火中的炸藥,全都埋在幾座山上了。今晚,會下十年來最大的一場暴雨。而他會在雨最大的時分,點燃山中炸藥。那場預言了六十年的毀滅性的山體塌方和泥石流,或許就要來了……」

  簡瑤的心頭慢慢變得發緊:「然後呢?」

  邱似錦抬起迷離的雙眼望著她:「Jenny,你會去阻止他嗎?距離他的引爆時間,還有不到半個小時。這世上大概也只有你能阻止他了。如果不這樣,爆炸發生後,也許整個小鎮都會夷為平地,我們生生世世居住在這裡的幾百原住民,都會在一夜間被埋在地底。不過或許,這本來就是我們注定的命運吧……」

  ……

  簡瑤這一路,一直在想。

  想他倆來到鎮上之後,所經歷的一切,一幕幕在腦海中回放。想剛才在小樓上,薄靳言對溫榕說過的有關第三個人的每一句話。

  她也知道,邱似錦所說的話,很可能是個陷阱。她隻身而去,也不一定能改變大局。然而身為刑警,在這樣的關頭,以數百平民的生命為賭注,她其實沒有任何選擇。

  她的心甚至是沉靜的。她想起自己聽聞過的,就像當年,薄靳言第一次被鮮花食人魔所俘獲。當時Tommy採取了什麼手段呢?其實並不高深。他只是挾持了一校車的小學生,然後問薄靳言要不要跟他交換。聰明果決如薄靳言,做出的選擇也是簡單的,他二話不說,用自己換了那些孩子們……

  腳下泥濘,簡瑤面前,是一排漆黑筆直的樹林,也已接近邱似錦所說的「他」的藏身地。

  雨下得好大,嘩啦啦在耳邊,簡瑤幾乎別的聲音都聽不見了。

  手電筒的光煞白煞白的,穿透雨霧,只能照亮前方的一小段路。

  簡瑤忽的一怔。

  明明已被淋得濕透冰冷,全身的血卻彷彿在這一剎那,衝進頭頂。

  她的手電掠過了其中一棵樹,復又停住,慢慢又移了回來。

  樹上有字。

  是刻上去的字。一筆一畫,筆鋒分明。那樣清晰,又那樣熟悉。

  「J」。

  如果說之前死去的那名黑幫成員的家中,看到的血字「J」,與馮悅兮死亡現場的字跡雖有相似,但並不足以判定絕對是一個人。那麼現在的這個J,那凌厲的筆鋒,那細微的分叉,那張狂的骨骼……絕不會是第二個人,是一個人,是……

  雨水模糊了簡瑤的眼睛,她伸手抹開,然後重新睜開眼。再看到那個J字,自登上這個小鎮河灘以來,所有在腦海中模模糊糊被忽視的線索,突然如同醍醐灌頂般清晰可見……

  阿鴻手臂上的紋身圖案,是一個歪歪扭扭的J !所以在那樣的河流滾滾中,佛手老巢位置隱秘無比,一個小嘍囉阿鴻,卻不合常理地成功將她和薄靳言帶來了這裡。

  第一次遇見邱似錦,她站在門邊,木門上是小學生學寫字般的亂塗亂畫,其中有一排英文字母,從A,一直寫到J。只寫到J,就沒有了。

  趙健死亡現場的J。

  邱似錦輕聲低喃:Hi,Jennny。一切,都按照他的計劃在進行。

  ……

  可是,他為什麼一直不露面,直至現在。

  他想要的,到底是什麼?

  他是不是……無法露面?

  因為重傷?相識?抑或是不願為敵?

  ……

  排除掉所有不可能的答案,剩下的結果即使再不可思議,也是唯一的真相。

  簡瑤抬起頭。

  她聽到身後傳來一個人的腳步聲。

  「Jenny.」他喚道。嗓音低沉又熟悉。

  簡瑤回過頭,在大雨中,在黑夜裡,看到洛瑯那雙悲傷沉鬱如同深淵般的眼睛。

  ——

  總攻發動了。

  特警們分為多個小組,同時行動,如破竹之勢,從各個方向不斷攻破佛手組織成員的防線。佛手在面具殺手的打擊之下,核心力量本就頹靡,現在失去指揮,如同一盤散沙,更無還擊之力。

  平民們看到這陣勢,也被嚇傻,全都雙手抱頭蹲下。他們同時也被警方控制和保護住了。

  薄靳言和方青、安岩是分開行動的。薄靳言單獨帶了四、五個人,去尋找簡瑤。方青率領一個突擊小組,繼續往山上追擊逃亡的匪徒。安岩則隨隊,繼續疏散和安撫群眾,尋找漏網之魚。

  一場大幕,在黑色雨夜中,徐徐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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