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查看: 4438|回覆: 61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歷史軍事] [都梁] 亮劍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6Rank: 6

狀態︰ 離線
跳轉到指定樓層
1
發表於 2010-5-28 21:32:38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我很早接觸的網路小說,雖然是描寫共軍,如果不計較黨派這真是一本熱血的小說



 

小說簡介
  《亮劍》是一部戰爭藝術和傳奇色彩融會貫通的主旋律作品。劇中,愛國精神與英雄主義、鐵血丹心與人世常情、鬥智與鬥勇、友情與愛情交相輝映。故事內容是講述我軍優秀將領李雲龍富有傳奇色彩的一生,從他任八路軍某獨立團團長率部在晉西北英勇抗擊日寇開始,直到他在文革期間受到迫害自殺,到1980年予以平反為止。“面對強大的敵手,明知不敵也要毅然亮劍。即使倒下,也要成為一座山,一道嶺。”——這句話就是李雲龍,這位“草莽英雄”式的將軍的一生寫照。
  作者都梁,軍人出身。《亮劍》後來改編為電視劇,主人公李雲龍由李幼斌扮演。這部戲曾創下央視2006年收視率最高。
中華民族永恆的火鳳凰!


作者簡介
  都梁簡介:
   都梁,50年代出生,做過教師、公務員、公司經理、石油勘探技術研究所所長,現為自由撰稿人。
  主要經歷:
  2000年1月出版長篇小說《亮劍》,同名電視連續劇由海潤影視傳播公司拍攝,2001年12月發表26集電視連續劇劇本《血色浪漫》,由潤亞影視傳播有限公司拍攝。

《 本帖最後由 jan0340 於 2010-5-29 18:27 編輯 》
已有 1 人評分威望 SOGO幣 收起 理由
火影鳴人 + 3 + 10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 ...

總評分: 威望 + 3  SOGO幣 + 10   查看全部評分

喜歡嗎?分享這篇文章給親朋好友︰
               感謝作者     

Rank: 6Rank: 6

狀態︰ 離線
2
發表於 2010-5-28 21:33:49 |只看該作者
亮劍

  第一章

  李家坡戰鬥開始之前,李雲龍正在水腰子兵工廠和後勤部長張萬和軟磨硬泡。李雲龍中等個子,長得很均勻,就是腦袋略顯大了些,用他自己的話解釋,是小時候練武,師傅老讓他練頭功練得狠了些,淨拿腦袋往石碑上撞,一來二去就把腦袋撞大了。李雲龍已和張部長糾纏了兩個多小時了,不為別的,就是想多弄點邊區造手榴彈。這是八路軍太行兵工廠的土產。

  平心而論,李雲龍一點兒也不認為這種土造手榴彈有什麼好,比起日軍的那種檸檬式手榴彈差得太遠啦,邊區造的鑄鐵彈體質量太差,爆炸後有時只炸成兩半,彈片的殺傷效果極糟糕,這種玩藝兒在戰鬥中常耽誤事。可話又說回來了,就這種邊區造也不可能敞開了供應部隊,用李雲龍的話說:能拔膿就是好膏藥,有總比沒有強。

  後勤部長張萬和是李雲龍的大別山老鄉,在紅軍時期就是老熟人了。所以說話也隨便慣了,似乎彼此不罵幾句就太見外啦。張部長說:你狗日的就不像個當兵的,是他娘的商人,心算是黑到家了,我已經多給了你們獨立團十箱了,還他娘的貪心不足。我早聽別人說後勤部長張萬和其實不是大別山人,早先是從山西這邊逃荒過去的,我還不信,這回可真信啦,是他娘的摳,這又不是金元寶,你存著想下崽咋的?操,你要不給,老子今天就不走了,你小子還得管飯。這狗日的哪像個團長?無賴嘛,都像你們團這麼軟磨硬泡,我這後勤部長就別干啦。行吧,我再給你十箱,得了,你還先別道謝,老子不白給,你得拿東西來換。李雲龍眉開眼笑地說:咱窮光蛋一個,連老婆都沒有,真要有老婆,就拿老婆跟你換50箱手榴彈。張部長哼了一聲挖苦道:嘖,嘖,你那老婆還不知道在哪個丈母娘肚子裡呢,你狗日的還提前預支啦。再說了,什麼金枝玉葉能值十箱手榴彈?美得你吧,老子別的不要,再打仗時,你得給老子弄把日本指揮刀來。李雲龍一聽便放了心,大包大攬地說:我當是什麼寶貝,小菜一碟嘛,刀好辦,岡村寧次的刀咱弄不來,弄把佐官的還不難。

  這樣吧。你再給十箱,我順手再給你弄個日本娘們兒來……去你娘的吧……李雲龍哪裡知道,他正和張部長糾纏時,日軍山崎大隊正稀里糊塗地朝八路軍太行根據地門戶——一線天走來。

  日軍山崎大隊長像那個年代大多數日本男人一樣,個子矮矮的、羅圈腿、身材壯實、脖子和腦袋差不多粗細,猛一看像一顆大號的獵槍子彈。他的臉上帶著日本軍官慣有的神態:冷酷和堅毅。他是個隨時準備為天皇陛下獻身的武士,從來沒拿自己的生命當回事。一個連自己的生命都不當回事的人,自然就更不會拿別人的生命當回事。所以,這次掃蕩,山崎大隊沒有找到八路軍的主力,可漳水、沁河兩岸的老百姓可倒了霉,山崎大隊一路燒殺,如入無人之境。

  那天下午,山崎帶著隊伍走了四十多里山路,人困馬乏,正躺在林子邊上休息。山崎大隊長背靠一棵大樹,盤著腿,正在擦他心愛的祖傳之物——一把明治天皇御賜的菊花軍刀。這把刀的柄上鑲著黃金做的象徵日本皇室的菊花圖案,在秋日的陽光下閃爍著耀眼的光芒。山崎此時也不會想到,他的生命和這把刀一樣,快不屬於他自己了。

  幾個打水的士兵匆匆跑來報告,說那邊密林深處有條很細狹的山縫,草地上還發現有隊伍走過的痕跡。

  山崎大喜,立即命令隊伍集合,疾步向那個士兵指出的方向撲去。穿過一片濃密的原始森林,古林盡頭,出現兩座高聳的大山,兩山之間只有一條一人可行的狹窄通道。山崎站在山縫裡仰望天空,只見細細的一線藍天。不管它,進去再說。想吃掉我山崎大隊,只伯中國軍隊還沒這副好牙口。

  大隊人馬排成一字形,整整走了半個小時,才走出一線天。眼前豁然開朗,競是別有洞天。山泉棕棕,野花鋪地。山崎懂一些中國文化,他記得有位叫陶淵明的古代詩人曾寫過一篇叫《桃花源記》的散文,莫非這又是一處桃花源?軍用地圖上沒有標明這個地方。山崎命令發報給旅團長:大隊一路未遇抵抗,佔領天險一線天,繼續搜索前進。

  山崎大隊長做夢也沒想到,他無意中闖進了八路軍太行根據地的腹地。

  這一線天是八路軍水腰子兵工廠的門戶,易守難攻。平時這裡有一個連兵力駐守,誰知這個連的連長見敵人衝進一線天,一槍沒放,就帶著部隊逃跑了。

  根據地門戶洞開,日軍一個大隊竟長驅直入。消息傳來,八路軍總部裡掀起巨大風波。

  八路軍副總司令彭德懷怒氣衝天地對副參謀長左權大吼道:把那個臨陣脫逃的連長給我抓起來槍斃!狗娘養的,給八路軍丟臉。左權說:我已命令軍法處執行槍決了,從敵人的動向判斷,他們並不知道這裡有我們的兵工廠。彭德懷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桌上的水杯都跳了起來:把這個狗娘養的山崎大隊給我幹掉。總部的一道道命令發出去,八路軍129師各部,決死一縱隊各部從四面八方聚攏過來,組成左右兩路攻擊集團,將日軍山崎大隊包圍在李家坡高地,戰幕就此拉開。

  李雲龍的獨立團被386旅旅長陳賡當作了預備隊。他極為不滿,罵罵咧咧地在團指揮所裡來回轉磨,像條飢餓的呲著牙的老狼。

  獨立團政委趙剛正伏在桌子上看地圖,他個子不高,身材有些單薄,臉色白皙,帶著書卷氣。那年趙剛還不到25歲,雖然年輕,可資歷不淺。在進入八路軍正規部隊之前,他已是一。二九運動的負責人之一了,北平燕京大學的學生。如此高的學歷,在當時的八路軍部隊中當屬鳳毛麟角了。

  娘的,咱獨立團是後娘養的?人家吃肉咱不眼饞,可好歹也得給口湯喝呀,每次都是咱們團當預備隊,這不是他娘的欺負人嗎?趙剛連頭都沒抬,他太瞭解李雲龍了。他心裡有火就得找碴兒放出來,要不然就很容易憋出毛病來,他知道李雲龍正在向他尋釁,企圖跟他吵一架。趙剛心想,怎麼世界上還有這種人?自己心裡不痛快,就千方百計向別人找碴兒,什麼毛病呀?指揮所裡的參謀們都知道團長這個毛病,早都藉故溜開了,人家才不觸這個霉頭呢。

  李雲龍見趙剛不吭聲,心裡越發惱火,他不大看得起知識分子,哼,小白臉,能打仗嗎?也就是搞搞政工,練練嘴皮子,這個團沒有政委,老子照樣帶兵。他心裡一煩,嘴上越發罵罵咧咧起來。

  趙剛見他越發不像話,便勸道:老李,你這麼發牢騷給戰士們聽見多不好,上級讓咱們當預備隊肯定有上級的考慮,好鋼用在刀刃上嘛……李雲龍一聽就翻了:少給老子賣狗皮膏藥,他娘的新一團就是親娘養的?憑什麼有好事全是他們的?要我說,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咱獨立團老撈不著肉吃,就是他娘的政委在上級面前太熊。你怕什麼?咋就不敢跟旅長干一架?李雲龍面紅耳赤,青筋畢露地吼道。

  老李,你罵誰?……趙剛忍不住要發作,旋即又克制住自己,苦笑著搖搖頭,他知道李雲龍是個炮筒子脾氣,不高興了誰都敢罵,過後就完。今天他火氣這麼大,主要是惦記上山崎那把指揮刀了,既然向張部長誇下海口,就得說話算話,屙出來的屎能坐回去嗎?弄不來這把刀還有什麼臉再見張萬和?趙剛心說這個人也太認死理了,這麼多兄弟部隊參加攻擊,他怎麼就認定那把刀應該被他繳獲?旅長陳賡打來電話:李雲龍,你小子肯定又在罵街,是不是?李雲龍發作道:哪個狗娘養的打我的小報告……你少冤枉別人,是我猜的,你給我老老實實呆著,仗有你打的,前面攻擊不順利,你們早晚要上。你聽著,輪到你上時,要打不下來……你把我腦袋擰下來當夜壺用!謝謝旅長,謝謝旅長,我給您跪下來磕頭啦。哼,你自己留著用吧,我用不著那麼大的夜壺。陳賡掛上電話。

  李家坡陣地上硝煙瀰漫,幾架日軍的飛機輪番俯衝轟炸,八路軍攻擊部隊傷亡慘重。畢業於帝國陸軍大學的山崎是個出色的戰術家,他指揮構築的野戰工事很是別出心裁。李家坡高地頂端是平面圓台,按常規,守備一方的工事位置。應構築在山坡平台的稜線部,這樣可以對進攻一方的動態一覽無餘,也便於居高臨下發揚火力。可山崎偏偏把環形工事構築在高地的平面圓台中心位置,攻擊部隊在坡下看不見守軍,直射火力便失去作用,而迫擊炮之類的曲射火力又極少。攻擊部隊剛剛衝上陡坡,只要一露頭,馬上就被日軍的狙擊手打倒。戰鬥打了整整一天,山坡下躺滿了八路軍士兵的屍體,最先參加攻擊的幾個主力團都傷亡過半失去攻擊能力。

  李雲龍在望遠鏡裡看得清清楚楚。他拉住一個剛撤下陣地兄弟部隊的一個營長問:山坡邊緣離那個環形工事有多遠?那個掛了彩的營長馬上明白什麼意思:有80多米,手榴彈夠不著。李雲龍皺著眉頭說了句:硬衝不是辦法,這是賠本生意。李家坡戰端一開,整個華北地區都熱鬧起來。日軍參謀長板垣征四郎,日本駐中國派遣軍司令官西尾壽造大將、日軍駐山西第一軍司令官□塚義男、日軍華北派遣軍司令官多田駿都在各處的司令部注視著地圖。各級司令部的作戰參謀們在緊張地進行著圖上作業,地圖上李家坡周圍已被不同顏色的巨大箭頭所包圍。日軍駐潞安的36師團、駐汾陽的16旅團、駐太原的第9旅團、駐陽泉的第4旅團各部,都在日夜兼程向李家坡地區分進合擊。

  與此同時,整個華北地區的八路軍各部的打援部隊也已經和日軍增援部隊紛紛接上火。八路軍總部的命令是死的:不惜一切代價,阻敵增援。於是,圍繞著李家坡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山包,整個華北地區的八路軍部隊和日軍各部已擺出決戰的架勢,而交戰雙方的最高指揮官的目光還是都注視著山西境內的這個往日默默無聞的小山包。李家坡之戰注定要載入史冊了。

  386旅旅長陳賡在望遠鏡裡看到自己的攻擊部隊像潮水般一浪高過一浪地向主陣地衝擊,而頃刻又像退潮般地退下,山坡上躺滿了穿著灰色軍裝的屍體。陳賡一咬牙,抓起電話下了命令:集中全部炮火轟擊山頂,炮彈要全部打光,不過啦,預備隊全部出動,踩也要把李家坡給我踩平。李雲龍在電話裡說:旅長,我有個要求。陳賡沒好氣地說:你哪兒這麼多事?快說。師屬炮兵營暫時由我指揮,就這點兒要求。拿不下李家坡我也用不著提著頭來見你,因為那時我肯定已經躺在山坡上啦。我只能向你保證,我們獨立團全團一千多號人決不會有人活著退出戰鬥。

  陳賡的眼睛濕潤了,握住話筒的手有些顫抖:同意你的要求,炮兵營由你指揮。同志哥,我要你拿下李家坡,還要你活著回來,這是命令!你必須執行。

  在獨立團的指揮所裡,李雲龍對一營營長關大山說:你算一下,從山坡傾斜處邊緣到那個環形工事有80多米,也就是說,咱們的衝擊距離有這麼長,在這片開闊地上咱們全團會成了小鬼子的活靶子。再說,從地形上看,全團一千多號人根本不可能全部展開,要這麼干就麻煩了,一個連一個連分別上,就成了『添油戰術』,這叫逐次增加兵力,是兵家大忌,老子才不幹這傻事,我要縮短這段衝擊距離。一營長關大山眼睛一亮說:團長,你是說用土工作業的方式向前掘進?李雲龍捶了關大山一拳笑道:腦子挺快嘛,你們營有360人,我把全團的手榴彈都調給你,每人帶上10顆手榴彈,應該是多少?晤,3600顆,部隊全部運動到坡下,誰也不准露頭,他奶奶的,小鬼子的槍法不賴,老子才不觸這個霉頭。用土工作業方式向前平行推進,只要掘進50米就行了,剩下的30米,就算是個娘們兒也能把手榴彈扔進環形工事,我這裡信號彈一上天,你們全營一起扔手榴彈,每人兩分鐘之內要把10顆手榴彈扔光,嘿嘿,3600顆手榴彈可夠山崎那小子喝一壺的。關大山樂了:團長,這招絕了,我們把弦拉了等兩三秒再扔,保管個個都凌空爆炸,讓他狗日的找不著安全死角,躲都沒處躲。李雲龍對二營長沈泉說:全團的20挺輕機槍全部都歸你們二營使用,機槍手全部編入第一突擊隊,機槍掛在胸前,當衝鋒鎗用,手榴彈爆炸聲一停,立刻衝上去,20挺機槍同時開火,火力絕對不能間斷,有人中彈後面就得有人補上,30米衝擊距離,用不了一分鐘就衝上去了。李雲龍環視了所有人員,下了死命令:全團從我以下,一個不留,上刺刀,全都給我上。準備白刃戰,記住,見了山崎那小子誰也不許開槍,給我留著,老子要活劈了他。團部炊事員老王攔住李雲龍說:團長,你那鬼頭刀借俺使使,行不?俺還沒有件趁手的傢伙呢。李雲龍眼一瞪:想得美,刀給你用,老子使什麼?去去去,菜刀、飯勺,實在不行就抄扁擔,自己想辦法去。全團都投入戰前準備工作,一切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只有馬伕班的兩個馬伕吵了起來,他們兩人在爭搶一把鍘刀,還鬧著要找團長評理,被李雲龍罵了一頓。

  李雲龍拎著一口磨得飛快的鬼頭刀,皮帶上插著張著機頭的駁殼槍,他一邊檢查彈夾一邊對政委趙剛說:我帶突擊隊先上,你負責殿後,我們打光了你再補上。趙剛正往彈夾裡壓子彈,一聽李雲龍說這話就不愛聽了,他厲聲道:你敢?你這叫擅離職守,你應該在指揮位置上,而不是突擊隊,我馬上給旅長打電話,要不取消你的參戰資格我就不姓趙。別……別呀,這太不夠意思啦。李雲龍頓時軟了下來。

  在李家坡環形工事裡的山崎覺得不大對勁,怎麼四週一片寂靜?靜得日軍士兵們心裡一陣陣發冷,軍人們是最不喜歡寂靜的,因為戰場上的寂靜往往包含著更大的危險,預示著更激烈的戰鬥。山崎憑直覺意識到,八路軍正醞釀著一次更猛烈的攻擊。激戰一天下來,山崎大隊已經傷亡過半,他不大在乎傷亡,他知道各路援軍正在向他合攏,憑借有利的地形、充足的彈藥、近距離的空中支援,再堅持兩天沒問題,他希望憑借自己一個大隊的兵力把八路軍的主力牢牢地吸引住,待援軍的反包圍圈合攏,再來個中間開花。他渴望著在李家坡之戰中建功立業,一戰成名。

  山崎發現山坡下伸出一個白鐵皮做的拐脖喇叭,那邊傳來日語的喊話聲:日軍山崎大隊長聽著,八路軍獨立團團長李雲龍得知閣下武士世家出身,精通劍道。李團長認為,貴國之劍道,不過是得中國劍術之皮毛而已,師徒之名分,早在唐朝便已有定論。如閣下很珍惜武士的榮譽,就停止射擊,走出工事,李團長願意和閣下用刀劍進行正式決鬥,李團長用軍人的榮譽擔保,如敗在閣下的劍下,八路軍獨立團立即停止攻擊,給貴軍讓開道路。叭!叭!日軍狙擊手開火了,鐵皮喇叭頓時被打了幾個窟窿;129師敵工部的日語翻譯被震得虎口發麻。

  山崎那邊回話了:八路軍李團長閣下,鄙人對貴軍作戰之英勇深感欽佩,對閣下的挑戰深感榮幸,鄙人十分珍惜武士之稱號,願與閣下切磋劍術,無奈軍務在身,不能隻身與閣下決鬥,非常抱歉。如閣下能率部隊攻入鄙人的環形工事,鄙人則願意在肉搏戰中與閣下一決雌雄。在獨立團指揮所裡,趙剛感到好笑:什麼亂七八糟的,還都以為自己是中世紀的騎士呢,動不動就要決鬥。李雲龍不屑地說:山崎這小子真沒勁,算不上條漢子。一營的土工作業進展很快,日軍也很快發現了八路軍的企圖,追擊炮、擲彈筒紛紛打來。一營的幾十個戰士在爆炸聲中血肉橫飛……129師的迫擊炮營在李雲龍的指揮下開火了,幾十發炮彈像黑烏鴉似的從天而降,落進日軍工事,火光閃閃、硝煙瀰漫,日軍炮兵一時顧不上土工作業的一營,急忙對八路軍炮兵做壓制性轟擊,一營的掘進速度更快了。

  山崎用無線電台呼喚空中支援,幾架零式戰鬥機呼嘯而來。李雲龍用重機槍火力組成密實的火網,迫使日軍飛機不敢進入俯衝位置……山崎發現自己的冷汗正順著腦門往下流,他眼睜睜地看著眼前這片開闊地被一點點地蠶食,離他的工事只有30米了,日軍的迫擊炮和擲彈筒幾乎是垂直發射了,距離太近了,出膛的炮彈極有可能會落到自己頭上。

  叭!隨著一顆紅色信號彈騰空而起,山崎明白八路軍最後的攻擊即將開始,日軍士兵們各種武器的準星都無聲地對準前方。

  沒有人露頭。

  山崎心裡正在狐疑,突然間,30米外的塹壕裡,密密麻麻的手榴彈呼嘯而起,天空像飛過一群麻雀。妻時間,手榴彈在日軍工事上面凌空爆炸,短促連續的爆炸聲震耳欲聾,橫飛的彈片帶著死亡的氣息呼嘯而下,驚慌失措的日軍士兵無法找到安全死角,很多士兵同時被幾顆手榴彈直接命中,被炸得身首異處。3000多顆手榴彈在一場戰鬥中也許算不了什麼,但在兩分鐘之內。在如此狹小的面積上,3000多顆手榴彈所產生的殺傷力,無疑是可怕的。

  此時,率領第二梯隊的趙剛已進入衝鋒位置,他手握駁殼槍,目睹著李雲龍獨特的實施火力打擊的戰術,心中不由被戰爭所創造的偉力所震撼。他想起拿破侖關於戰爭的一句經典之言:進行戰爭的原則也和實施圍攻的原則一樣,火力必須集中在一個點上,而且必須打開一個缺口,一旦敵人的穩定性被破壞,爾後的任務就是把它徹底擊潰。趙剛想,這個不知道拿破侖為何許人的李雲龍團長倒是個天生的戰術家,看來在戰爭領域內,理論是蒼白的,豐富的戰爭實踐才是重要的。

  此時,率領第一梯隊的李雲龍可沒想這麼多,他只在念叨著:山崎這狗日的可別被炸死,老子還要和他決鬥呢。沒有衝鋒號聲,沒有衝鋒的吶喊聲,隨著最後一批手榴彈的脫手,伏在坡下的突擊隊一躍而起,疾跑中20挺輕機槍同時開火,組成密集的火網,日軍工事在密集的彈雨下被打得煙塵四起,在爆炸後殘存的日軍士兵又恢復了強悍的本色,他們嚎叫著還擊,竟面無懼色。

  八路軍突擊隊員們不斷倒下,後面的候補射手又迅速補上,雙方殺紅了眼,有些日軍士兵殺得性起,競毫無遮攔地端著刺刀從工事中跳出來迎著彈雨進行反衝鋒,但頃刻間被打成蜂窩狀,短短30米衝擊距離,李雲龍的第一突擊隊的機槍手們竟全部陣亡,無一生還,戰鬥異常慘烈。突擊隊衝進環形工事,衝鋒號吹響了,獨立團一千多號人,在揮舞著鬼頭刀的李雲龍帶領下發出排山倒海的殺聲,一千多把刺刀在陽光下閃著耀眼的光芒。部隊潮水般湧上陣地,最後一批衝上高地的竟是舉著菜刀、鍘刀的伙夫和馬伕。

  獨立團堅決執行了李雲龍的命令,一個不留,全部參加了攻擊。

  山崎大隊全軍覆沒,山崎本人被機槍打成了篩子,已經面目全非了。

  獨立團的戰士們站在山頂歡呼雀躍,惟有李雲龍拎著山崎的指揮刀在破口大罵:是哪個狗娘養的把山崎打死啦?給老子站出來……沒能和山崎用刀劍決鬥,他感到無限遺憾。

  陳賡在望遠鏡裡看見李雲龍正在山頂上跳著腳罵街,他也樂了,扭頭對副旅長說:這小子,打仗還真有點鬼才,要早讓獨立團上,也許傷亡會小得多。副旅長哼了一聲,說了句文縐縐的話:成也蕭何,敗也蕭何。這小子打仗是把好手,惹事也是把好手。開戰鬥總結會時,趙剛問李雲龍:老李,山崎那小子要是在決鬥中把你打敗了怎麼辦?你真準備兌現諾言給鬼子讓路嗎?李雲龍一臉的不屑:喊,就那小子?不可能。趙剛固執地問:我問的是萬一打敗了怎麼辦?李雲龍圓滑地說:萬一要打敗了,我腦袋肯定也搬家了,我個人可以給他讓路了,可你讓嗎?你們不讓路是你們的事,不能說我說話不算數吧?趙剛笑了:真他媽的農民式的狡猾。

Rank: 6Rank: 6

狀態︰ 離線
3
發表於 2010-5-28 21:34:05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1941年,中日戰爭進入相持階段,中日兩國軍隊在戰場上廝殺了四年,大大小小的會戰也有幾十次了,一時雙方誰也沒有能力吃掉對方,戰線呈現犬牙交錯態勢。

  處於敵後的華北地區,形勢卻異常嚴峻起來。雖然日軍只佔領了鐵路沿線的城鎮,在戰略上似乎佔了上風,但中國軍隊的有生力量並沒有被摧毀,僅河北、山西兩省的大部分區域仍在中國軍隊控制之內,國民黨中央軍、閻錫山的晉綏軍、八路軍各自開闢了自己的根據地。這很使坐鎮重慶的蔣委員長感到欣慰,他認為他的以空間換取時間的戰略構想在某種程度上得到驗證,蛇口再大也無法吞掉大象嘛。

  蔣委員長很快就樂觀不起來了。1940年華北八路軍百團大戰後,蔣委員長突然發現這兩年一不留神八路軍競變成40萬之眾,僅正規軍就動用了105個團。委員長只記得在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的部隊建製表上,八路軍只是個下轄三師六旅幾萬人的部隊。娘希匹,誰給了他們擴充的權力?委員長一不高興,問題就有些複雜了。

  於是中國軍隊內部磨擦戰四起,山西軍閥閻錫山的舊軍和新軍幹了起來,陝甘寧邊區的八路軍和國民黨軍朱懷冰部在太行山打得難解難分,倒讓日軍看起了笑話。到了1941年,中國軍隊內部的磨擦戰趨於平靜,又輪到日軍的日子不好過了,作為日軍戰略後方的華北地區似乎亂了套,早已脫離了正面戰場的八路軍再也不打算組織一兩場正規戰役,而是化整為零消失在廣袤的平原和連綿的崇山峻嶺之中,崇尚主力決戰的日本陸軍失去了對手,又時時處在對手的包圍之中,一向被正規軍所看不起的游擊戰之威力漸漸顯露出來。日軍華北派遣軍經不起長期戰爭的消耗,傾其兵力開始了五·

  一大掃蕩。

  李雲龍的獨立團也以連為建制分散行動了。這段時間他心裡不大痛快,因為沒什麼像樣的仗可打,不是東邊拔了個炮樓,就是西邊扒幾截鐵軌,這哪像主力部隊?和游擊隊沒什麼兩樣。李雲龍好酒。論起酒量,連他自己也鬧不明白到底有多大量,反正是和心情有關。心情不好時,二三兩便醉,心情好時,喝一斤後照樣能把鬼頭刀耍出一片花來。

  政委趙剛原先滴酒不沾,後來架不住李雲龍的糾纏,也被拉下水。李雲龍的話說得太絕:不喝酒的人靠不住。還有,知識分子要和工農群眾相結合,拿什麼結合?他李雲龍實在想不出除了酒還能有些什麼。趙剛琢磨對他這些歪理與其爭論不如一塊兒喝算了,又不是什麼原則問題。一來二去,趙剛竟練出了些酒量。

  李雲龍還是老毛病,心情不好總要找出個發洩的對象。團部的參謀、勤雜人員都知道他有這毛病,一見苗頭不對就遠遠躲開了。惟有趙剛不識相,老在李雲龍眼前晃悠。因此,每次都是團長首先發難,政委的嘴也不饒人,一來二去就吵了起來,吵上幾句,又覺得影響不太好,於是兩人一齊把身邊不相干的人都轟出門去,門一關就開罵,相互罵個狗血淋頭。罵完了氣也出了,李雲龍又拿出酒勸趙剛一起喝。兩人酒至三巡竟忘了剛才都罵了些什麼,喝得動了感情,又面紅耳赤,眼淚汪汪地稱兄道弟、勾肩搭背,親熱得像一個娘生的。

  趙剛總恨恨地對李雲龍說:本來我嘴巴挺乾淨,自從和你做了搭檔,現在也學得滿嘴髒話,一張口就罵娘,想想自己都不好意思,這叫他娘的什麼與工農相結合?好的一點兒沒學著,罵人喝酒倒學會了。李雲龍樂呵呵地說:這就對啦,不會罵人能當好兵嗎?心裡不痛快了,一股火總憋在那兒,怎麼辦?一句話:去他娘的……氣就出去啦,你們文化人怎麼說來著?趙剛說:迴腸蕩氣。對,就這意思。你要有啥事下不了決心,磨蹭半天左右為難,怎麼辦?一句:日他娘的,就這麼辦吧。決心就下了。用你們文人酸溜溜的話能指揮部隊嗎?你命令一營把山頭拿下來,說:一營長,請你組織部隊進攻那個山頭,攻不下來我要處分你的。這種軟綿綿的話會影響部隊戰鬥力的。你要這麼說:一營,把那個山頭給老子拿下來,奶奶的,拿不下來我剁了你狗日的。聽聽,這多提氣。部隊一聽這話,馬上嗷嗷叫。老弟,老哥好歹比你多吃兩年鹹鹽,聽我的沒錯,想指揮部隊,就得學會罵人。近來,趙剛心裡有些犯愁,以前大部隊行動,上面有師長、旅長管著,李雲龍還不敢太出圈。現在好了,僅129師的部隊就分兵多處,河北、山西、陝西到處都有部隊,都打出了各自的地盤,處於獨立狀態,李雲龍可是上面沒有人管了,天高皇帝遠,想怎麼幹就怎麼幹,誰也不尿了。趙剛想,這個桀驁不馴的傢伙早晚要惹出點兒大事來。

  一連的二排長魏大勇是1938年入伍的老兵,河南登封人,在少林寺當過和尚,練得一身好武藝。性格好勇鬥狠,因屢次在寺外大打出手而違犯寺規,被主持和尚攆出山門。他的一個哥哥在國民黨軍隊伍裡當連長,他實在無處去便打算找哥哥去當兵,好歹混個前程。結果碰上李雲龍的獨立團,1938年的八路軍還都戴著青天白日帽徽。魏大勇認為這是正規國軍便留下了。1939年獨立團在冀北清風店伏擊了日軍尾田中隊,雙方拼開了刺刀。魏大勇被五個鬼子圍在中間,他的戰友們見他處境危險便拚命向他靠攏,魏大勇競面不改色大吼道:誰也別幫我,和我搶功是怎麼的?戰友們目睹了一場高水平的刺殺表演。高手拼刺真是精彩之極,幾乎沒有多餘的動作,刀刀見血。一個鬼子向他的右肋突刺,他既不躲閃,也不格擋,身形穩如泰山,刺刀將要刺入右肋時,他的右肋部競縮進一塊,刺刀擦肉而過,而那個鬼子競被他以逸待勞的刺刀捅了個對穿,他的下一個動作更絕,飛起一腳順勢拔出刺刀,被刺穿的鬼子飛出一丈開外,而身後一個鬼子竟被他的槍托把腦袋擊得粉碎,拔刺刀和擊碎對手的腦袋只用了一個動作。而兩分鐘之內,五個受過嚴格刺殺訓練的鬼子便倒在他的刺刀下,戰鬥結束後,魏大勇被破格提升為排長,那年他剛滿18歲。魏和尚的大名便譽滿獨立團。

  部隊分兵後,李雲龍對和尚說:別當你那個排長了,給老子當警衛員吧。一下子被連降三級的和尚居然一點兒意見也沒有,很痛快地說:中,團長看得起俺,給俺臉,俺不能不兜著。這兩個膽大包天的傢伙湊在一起,很使趙剛心驚肉跳,不知他們會惹出什麼事來。

  十月的一天,處於晉北的河源縣城中心大街的祥和茶館二樓雅座裡坐著兩個客人,背靠窗戶,面對樓梯的那位茶客正以很優雅的姿態用碗蓋撥著蓋碗裡的茶沫兒,另一個年輕些的茶客眼睛似乎正漫不經心地看著街景。

  樓下大街上列隊走過的日本憲兵們不會想到,茶樓上坐著的是國民黨軍第二戰區晉綏部隊358團上校團長楚雲飛和他的警衛連長孫銘上尉。楚雲飛上校畢業於黃埔軍校五期,是二戰區司令長官閻錫山將軍手下少數幾個出身黃埔的晉軍軍官,深得閻長官的器重。此人膽略過人,槍法精道,是個典型的職業軍人。楚雲飛的部隊在恆山地區佔著一塊不小的地盤,和李雲龍的游擊區相鄰。時間一長,楚李二人在晉西北都混出些名氣來。中國的老百姓自古來祟尚英雄俠客,於是一些民間口頭文學便把他們倆說成是會飛簷走壁、雙手使槍百步穿楊的俠客,使日本人懸賞這二人腦袋的價碼漲到五萬大洋。

  楚雲飛和李雲龍從前曾打過交道,忻口戰役時,兩人曾配合作戰,但相交不深。楚雲飛上校和蔣委員長的觀點一樣,對八路軍有些成見,認為八路軍不服從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的命令,擅自脫離正面戰場,以挺進敵後進行遊擊戰為名保存實力。關於李雲龍的傳說,他聽過不少,總覺得有杜撰的色彩,一個沒進過軍校的泥腿子,就算身經百戰,也不過是一介武夫耳,他不相信李雲龍在戰術上有什麼過人之處。

  前些日子,楚雲飛給李雲龍帶信,說要見面聊聊。約會地點選擇得極有挑戰性,河源縣離大同只有幾十公里,是日軍重兵防守的縣城,在中心大街的茶館裡見面,這對雙方的勇氣都是極大的考驗。

  聽得樓梯腳步響,李雲龍帶和尚上樓了。兩人穿得很講究,一色的杭紡綢長衫,頭戴禮帽,腳下是干層底、禮服呢面布鞋,雪白的線襪子,腰間鼓鼓囊囊,一點也不加掩飾,明眼人一看便知,那是20響駁殼槍。楚雲飛暗想,此人確實膽識過人,敢打扮成日偽便衣隊的模樣,腰裡明日張膽插著槍大搖大擺地闖進日本人的老窩裡來赴約,膽小點的人想想都打哆咳。

  楚雲飛雙手抱拳:雲龍兄,別來無恙乎?李雲龍抱拳還禮:楚老闆,恭喜發財呀!楚雲飛說:以茶代酒,雲龍兄先乾了這杯……

  李雲龍一笑:承蒙楚老闆厚愛,兄弟我卻不敢從命,這剛沏上的茶能把兄弟的喉嚨燙熟了。楚雲飛話裡有話:忻口一戰,鄙人與雲龍兄合作得不錯,但不知何故,戰後雲龍兄便銷聲匿跡,鄙人孤陋寡聞,雲龍兄是否已調離第二戰區的戰鬥序列?以雲龍兄之膽識,總不會擅自脫離戰場吧?李雲龍打著哈哈:楚老闆別拿兄弟開心啦,俗話說,人比人該死,貨比貨該扔。楚老闆是委員長的學生,閻長官的高足。哪邊的光都沾著。一個團5000多號人,損失多少補充多少,槍彈糧飽足足的。有人說中央軍是大媽養的,晉綏軍是小媽養的,八路軍是後媽養的。楚老闆是大媽小媽都寵著,兄弟我可比不了,起初後媽還給口飯吃,槍彈糧的雖說少點兒,好歹還有,後媽雖說不親,也算有媽的名分,後來連後媽都不認咱了,咱成了沒娘的孩子,也只好出門要飯啦。楚老闆有面子,抽空跟咱媽說說,別管親的後的,都是媽的孩子,你們吃肉咱不眼饞,可兄弟我喝口湯行不行?楚雲飛一時語塞,心想這倒是事實,委員長是在供給方面卡八路軍的脖子。

  雲龍兄,國難當頭,你我都是軍人,理當為國家效命疆場,楚某不願介入黨派之爭,只願民族之獨立自由,只要雲龍兄打鬼子,便是楚某的朋友。上面的事我管不了,但雲龍兄如有困難,只管開口,槍彈糧餉由我解決。楚雲飛真誠地說。

  李雲龍也不打哈哈了,他雙手抱拳說:楚兄美意,兄弟心領了,八路軍不靠政府接濟也能生存,求天求地不如求自己,沒有槍彈糧餉我從鬼子手裡搶,鬼子有什麼我就有什麼。楚雲飛豎起大拇指:大丈夫頂天立地,楚某佩服。雲龍兄,聽說『聚仙樓'廚子手藝不錯,楚某略備水酒,老兄務必賞光。李雲龍笑道:楚兄是借花獻佛了,我聽說今天是日本憲兵隊長平田一郎過生日,把'聚仙樓'包了,莫非楚兄請客舍不得掏錢?日本人的飯不吃白不吃,雲龍兄的情報很準嘛。彼此,彼此,恭敬不如從命,到嘴邊的肉能不吃嗎?李雲龍站了起來。

  日本憲兵隊長平田一郎是個比較好客的人,為了今天的生日,他提前兩天包下了聚仙樓,城裡有頭有臉的名流、日本軍官、皇協軍軍官都收到了請帖。

  飯館的大門口放著一張桌子,賓客既然來祝壽就沒有空手來的,禮品已堆滿了一桌子,一個管事的把送禮人的姓名用毛筆寫在一張紅紙上。

  楚雲飛和孫銘也買了些禮品,按規矩留下姓名,兩人不顯山不露水地找了個靠牆角的桌子坐下,同桌的偽軍軍官們之間也有不認識的,見他們坐下便都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李雲龍本來也想買些禮品糊弄一下,可他突然發現自己除了幾張邊區票外一分錢也沒有。他和和尚一商量,兩人都說,去他娘的,老子吃他的飯是給他狗日的臉呢,帶什麼禮物?兩人進了大門,管事的迎過來準備接禮品,見兩人空著手就有些不高興,心說這兩個人怎麼這麼不要臉,白吃白喝來了,見他倆長衫禮帽,腰裡揣著盒子炮,便認定他們是便衣隊的,準備一會兒向平田一郎告狀。

  桌子上擺滿了冷葷類的下酒菜,熱菜還沒上來。平田一郎站起來要寒暄幾句,他一點兒中文也不會說,只能通過翻譯官譯成中文,大致的意思是歡迎光臨,中日親善之類的客套話,大家都伸長脖子聽著,等著他說完再吃飯。但平田一郎很快就不說話了,他的眼睛死死盯住坐在牆角那張桌子上的兩個人,這兩個人怎麼已經狼吞虎嚥地吃上了?而且吃相極難看。嘴巴還發出咂咂的聲音。一點兒教養也沒有。

  李雲龍平時就喜歡吃油炸花生米,他正用筷子夾起花生米飛快地一粒一粒送到嘴裡,正巧和尚也喜歡吃這東西,也把筷子伸過來,李雲龍非常自私地把盤子挪到自己跟前,以便吃得方便些。和尚一見花生米快沒了,便有些不高興,他一伸手又把盤子搶回來乾脆端著盤子往嘴裡倒,李雲龍搶得慢了些,花生米全進了和尚的肚子。

  李雲龍忍不住教訓他幾句:你看看你這吃相,這是宴會,大家都是體面人,你也不怕丟人?和尚心裡不服氣,還嘴道:你那吃相比俺也強不到哪兒去。說著又掰下一隻燒雞的大腿啃起來。李雲龍生怕和尚再把那隻大腿也吃了,忙站起身來把另外一條大腿掰下來,嘴裡嘟囔著:操!你狗日的怎麼只管自己?和尚吃東西的速度極快,一隻雞腿扔進嘴裡眨眼間就變成了骨頭吐了出來。他嘴裡一邊飛快地咀嚼著,一邊旁若無人地走到鄰近的桌子前,一伸手扯下兩隻雞大腿,又順手端起一盤油炸花生米扭頭要走,這時,屋子裡變得靜悄悄的,所有的日本軍官和偽軍,軍官都感到莫名其妙,這麼嘴饞和缺教養的人還真挺少見的。

  一個年輕的日本少尉有些火了,他怒視著和尚,從牙縫裡惡狠狠地擠出一句話:八嘎!和尚雖然不懂日語,可再不懂也知道這是句罵人的話,他本是個農村孩子,沒受過什麼禮貌教育,從小好勇鬥狠,打架只能佔便宜不能吃虧,平時無風還想興起三尺浪來,何況有人罵他,於是和尚張嘴就回罵:操你媽,你狗日的罵誰?在場的日本軍人中沒有懂漢語的,對和尚粗野的回罵茫然不知,在場的偽軍軍官們都被驚得目瞪口呆,一時反應不過來。

  李雲龍一臉壞笑地說:小魏,罵人就不對了,你看,多難聽呀,張嘴就日爹操娘的,他罵人是不對,缺管教,那你也不能跟他學呀。這時,坐在靠牆角桌子前的楚雲飛和孫銘忍俊不禁,忍不住大笑起來,兩人笑得前仰後合,其實,他倆的駁殼槍的機頭早已張開了。

  平田一郎再也忍不住了,他走到李雲龍的桌前,對翻譯官嘀咕一陣,翻譯官說:太君問你們是哪部分的?叫什麼名字?誰請你們來的?李雲龍已經吃完了,正掀起一角桌布擦嘴呢,他若無其事地說:哦,你小子就是平田一郎吧?你那五萬大洋在哪裡?老子是八路軍的李雲龍,那邊坐著的是晉綏軍358團團長楚雲飛,我們兩顆腦袋該值十萬大洋吧?楚雲飛一腳踢翻了桌子,和孫銘兩人拔出槍在手,喊道:楚雲飛在此,誰也別動,平田一郎,我那五萬大洋在哪裡?平田一郎雖聽不懂漢語,也知來者不善,他右手一動,已抓住腰間的手槍柄,其反映驚人的迅速。只聽砰的一聲悶響,和尚一掌擊中平田一郎的胸部,平田一郎平著飛了出去。和尚的鐵砂掌頃刻間要了平田一郎的命,他的胸骨及肋骨被擊得粉碎,口中的鮮血競噴起一尺多高。

  李雲龍微笑著對楚雲飛說:楚兄,你要俘虜嗎?兄弟我送個人情,這一屋子鬼子漢奸交給你去請功如何?楚雲飛回答道:謝啦,雲龍兄,這人情我可受不起,楚某要這些烏龜王八蛋有什麼用?話音沒落,他手中的駁殼槍就連連響起,站在屋子另一角的李雲龍和和尚也開火了,四枝駁殼槍組成的交叉火力像一把鐵掃帚將所有的鬼子漢奸都掃倒了。

  日本人這次吃虧吃大了,守備縣城的日軍和偽軍幾乎所有的軍官都在這次襲擊中喪生,沒有軍官的軍隊是一團散沙,城門口的偽軍聽見城裡槍響,但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李雲龍、楚雲飛等四人沒費什麼事就打倒了偽軍順利出了城。

  分手時,楚雲飛掏出一支精巧的勃朗寧手槍送給李雲龍:雲龍兄,留個紀念吧,咱們後會有期。李雲龍收起手槍說:你我兄弟一場,但願將來別在戰場上相見。楚雲飛說:各為其主,真到那時也沒辦法,多保重……李雲龍帶著和尚去縣城赴約,臨走時沒跟任何人打招呼。團長失蹤了一天,趙剛心裡又急又怒,心說和這個愣頭青團長做搭檔算是倒了八輩子霉,沒有哪天不提心吊膽的。

  李雲龍到天黑才回來,他今天心情不錯,吃飽喝足了不說,還打了個痛快,用駁殼槍給鬼子漢奸來了個點名,天下沒有比這更痛快的事了。他一進門就發現趙剛黑著臉不搭理他,知道這次該趙剛發難,憋足了勁要和他吵一架。他不大在乎,這狗日的看書看呆了,愛認死理。他心情好時是不和秀才一般見識的。李雲龍沒話找話地搭汕道:老趙,怎麼還沒睡呀?趙剛虎著臉說:廢話,才幾點就睡覺,再說了,團長失蹤了,我敢睡嗎?李雲龍說:咦?和尚這小子和你說?他娘的,這小子越來越不像話,我臨出來之前,特意讓和尚向你打招呼,這小於準是忘了,一會兒我要狠狠批評他,交待好的事也敢忘,這也太不拿咱政委當回事了……趙剛不客氣地打斷他的話:閒話少說,你到哪裡去了?李雲龍陪著笑說:老在這鬼地方呆得筋骨都軟了,我出去活動活動筋骨,一不留神就逛到縣城了。咱鄉下人沒進過城,一進去就分不清東南西北了,咱又沒手錶,也不知道時間,這不,才回來。這可不能怨我,要批評只能批評你,誰讓你這麼小氣,不把手錶借我戴戴。李雲龍倒打一耙,他早就惦記上趙剛那塊羅馬表了,幾次開口說要借戴戴,趙剛說,去去去,等你相對像時再給你。對此,李雲龍一直耿耿於懷。

  趙剛給氣樂了:你這人真無賴,我還沒說你,你就倒打一耙。算啦,我也不說你了,俗話說,話說三遍淡如水。同樣的話我說了可不止三遍了,自己都覺得貧了,我再說最後一遍,團長同態,你應該隨時和你的部隊在一起,而不應該單獨行動,這叫無組織無紀律……李雲龍掏出那只缺了兩隻大腿的燒雞。他在開槍射擊時,也沒忘了順手把燒雞揣進懷裡。此時,他急忙要用燒雞堵住趙剛的嘴:別說啦,下面的話我都能背下來了,老弟,你看老哥多想著你,弄只燒雞還給你留一半兒呢。趙剛餘怒未消,用手一撥拉:少來這套,想拿這玩藝兒堵我的嘴?話我還是要說……李雲龍有些煩了:知道啦,以後我再出去,先他娘的跑幾百里地到師部找師長請假去,行了吧?操!好心當成驢肝肺,愛吃不吃,老子還不給了。他扭頭就走。

  站住,把燒雞放下,老子提心吊膽了一天,你狗日的該給我點兒精神補償。趙剛也粗野地罵道。

  李雲龍眉開眼笑地轉回來:這就對啦,來來來,咱哥倆兒好好喝幾杯。他扭頭向屋外大吼道:和尚,把你揣的酒拿出來,老子看見你偷揣了兩瓶汾酒,拿出來!還想吃獨食是咋的?你這花和尚。

  幾天以後,內線傳來情報:八路軍獨立團團長李雲龍和國民黨軍358團團長楚雲飛聯手大鬧縣城,日軍守備中隊、憲兵隊、皇協軍大隊、便衣隊等小隊長以上之軍官,全部被擊斃,無一倖免。日本華北地區派遣軍司令官多田峻深感震驚,同時公佈新的懸賞價格,李雲龍之項上人頭,大洋十萬元,楚雲飛之項上人頭,大洋十萬元,提供情報者,大洋五萬元。趙剛也被驚得目瞪口呆。

  補充:山西12月事變發生於1939年12月,閻錫山宣佈新軍決死二縱隊叛變,並開始清洗新軍中的共產黨和親共人士。共產黨則針鋒相對,以120師出兵支援,共產黨領導的新軍各部紛紛脫離閻錫山的控制,並入八路軍。閻錫山的實力大損,勢力被趕出了晉西北,只好於年底和共產黨和談。毛澤東著名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就是這次事件中提出的。

  河北、山西的摩擦發生於1939年底至1940年4月,129師主力和先後鹿鍾麟、石友三、朱懷冰等國民黨軍發生大規模摩擦。129師舉行了磁、武、林、涉戰役,先後將其打垮,殲其20000餘人。

  經過以上的摩擦,在華北的國民黨軍已經基本失去了影響力。華北完全是共產黨和日軍在爭奪了。

  這些事件均發生於百團大戰前,作者的敘述在時間順序上是錯誤的。

  另外,一般史家認為:抗戰的相持階段開始於1938年底,即日軍佔領武漢後。

  而五一大掃蕩則發生於1942年5月,日軍於5月1日開始以5萬餘人開始對冀中進行拉網式的反覆掃蕩,並實行野蠻的三光政策。冀中的八路軍進行了抗戰中最艱苦、最殘酷的反掃蕩,但終因力量差距太大,主力只好退出,冀中被敵1600多個據點分割,根據地變為游擊區,有所謂一槍能打穿根據地之說。經過艱苦的鬥爭,直至1944年才恢復到五一大掃蕩前的水平。

Rank: 6Rank: 6

狀態︰ 離線
4
發表於 2010-5-28 21:34:21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冬天的田野山巒,顯得特別空曠。西北風鑽進了晉西北的群山,在山峰和溝谷間尖利地呼嘯著,似乎把裸露的岩石都凍裂了。戶外活動的人每人嘴上都像叼上了煙袋,呼呼的冒白煙。李雲龍命令分散在各地的連隊進行刺殺訓練。這是沒有辦法的事,部隊缺乏御寒的棉衣,不活動活動就會凍死人。有些連隊只有一兩件棉衣,只有哨兵上崗才能穿。李雲龍認為與其讓部隊凍得亂蹦亂跳,不如練練刺殺,既練出一身汗又提高了戰鬥素質。

  只穿著一件單衣的趙剛凍得病例了,高燒到39度。李雲龍一發愁就愛罵街,他罵天罵地罵西北風罵小鬼子,日爹操娘的把老天爺和小鬼子的先人都罵了一遍。趙剛從昏迷中醒來見李雲龍罵街,便抱歉地說:老李,我這一病,擔子都放在你身上了,我這身體太不爭氣,要不怎麼說百無一用是文人呢?李雲龍眼一瞪:你哪兒這麼多廢話?誰沒個頭疼腦熱的時候?文人怎麼沒用?小時候我爹就告訴我,這輩子誰都可以不敬,惟有秀才不可不敬,那是文曲星,不是凡人。在我們村,我家不算最窮,好歹還有二畝薄地,年景好時,一家老小吃飽肚子沒問題。我爹說,這輩子就算窮死,也要讓我讀書,全家人省吃儉用供我去私塾先生那讀書,可惜只讀了三年就趕上災年,飯都吃不飽還能讀得起書?只學了《三字經》《百家姓》,這些日子不是你教我,我李雲龍腦子裡還不是一盆漿糊?我李雲龍上輩子燒了高香,碰見你這麼個大知識分子,我還不該當菩薩似的供著?趙剛有氣無力地罵了一句:你狗日的少給我戴高帽……你看,你看,你這大知識分子咋也學會罵人了,總不是跟我學的吧?趙剛睜開眼說:得想點兒辦法啦,再這樣下去咱們要被困死。棉衣還是小事,挺一挺也就過去了,最嚴重的是彈藥問題。每人不到五發子彈,一場小規模戰鬥也打不起。李雲龍摸起趙剛的筆記本要撕紙捲煙。

  趙剛抗議道:你少動我的本子,都快讓你扯光了。李雲龍哼了一聲:小氣鬼,一個破本子也當寶貝,老子過些日子還你個新的,還是日本貨。趙剛眼睛一亮:我知道你又打鬼子運輸隊的主意呢,說吧,這仗準備怎麼打?先把一營集結起來,以一營為主。再把其他營的戰鬥骨幹補充進一營,編成加強營。據偵察報告,鬼子運輸隊的押送兵力一般為一個小隊,我拿一個加強營干他一個小隊,10:1的兵力,該是沒問題了。老趙,你說,這仗怎麼打才好。李雲龍在賣關子。

  趙剛說:我知道你在考我。我要是說了可就沒你這個團長什麼事了,我當了團長,你幹得了政委嗎?好,只當咱們團現在沒有團長,我暫時代理團長組織這場伏擊戰。第一,咱們的弱點是火力差,缺彈藥。論兵力,咱們和日軍為10:1,若論火力,咱們和日軍恐怕連1:20都不止。在這麼強的火力下,別說一個加強營,就算獨立團全上去也不過是一堆活靶子。打平型關,115師傾全師之兵力,在彈藥充足、地形極為有利的情況下,向毫無防備的日軍發起突然攻擊,以正規野戰軍對付二流的輜重部隊不過是打了個平手,傷亡比例是1:1。比起平型關之戰,咱們沒有115師當時的本錢,要是算計不好,這個本可賠大了……

  李雲龍一拍桌子笑道:好你個趙剛,看來我這個團長位子坐不長了,你小子是不是早惦記上這位子啦?趙剛順著自己的思路繼續說:其實你在安排部隊進行刺殺訓練時我就想到了,看看你安排的那些科目,單兵對刺,一對一、一對三對刺,當時我就猜出來,你打算在適當的時機、適當的地形條件下打一場正規的白刃戰。日本陸軍擅長白刃戰,單兵訓練中以刺殺訓練為重。他們的《步兵操典》中規定得更為機械,進行白刃戰之前要退出槍膛內的子彈。據說,他們最反感的是八路軍在白刃戰中開槍射擊,認為這有損於一支正規軍隊的榮譽。我猜想,你希望能用事實證明,八路軍的刺殺技術和勇氣絲毫不遜色於日本軍人。李雲龍點點頭:對,是這麼想。其實,以中國武術的眼光看,日本步兵那兩下子刺殺技術根本上不得檯面。論冷兵器,咱中國人是老祖宗。這次刺殺訓練中,全團有一百多個戰士曾經練過武術,他們把武術中使紅纓槍的套路揉進了刺殺訓練,不光重視刺刀和槍托的殺傷力,還注意武術中腿法的使用。和尚這小子更有陰招,他設計了一種能安在腳尖上的刀子,腳踢出去,刀刀見血。要在過去,玩兒這種暗器會被武林中人所不齒,現在對付鬼子可沒這麼多講究了。一營的二連長張大彪上次找我,說二連不打算練刺殺,練練砍刀成不成。我才想起這小於在宋哲元的29軍大刀隊當過排長,懂些刀法。我說行,只要你不用子彈就能把日本鬼子宰了,你用老娘們兒的錐子剪子都成。沒想到我剛一說成,二連變戲法似的拿出一多把大砍刀,鬧了半天人家早預備好了。趙剛接著說:第二,選擇地形是個關鍵,首先需要一個加強營的兵力能從隱蔽地點迅速展開,在日軍沒來得及組織火力反擊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衝上去和敵人絞在一起。這種戰術的前提是,盡量縮短衝擊距離,最好限定在50米內,這樣一分鐘之內就衝上去了。一旦和敵人絞在一起,他們不想拼刺刀也由不得他了。

  李雲龍眉開眼笑地說:你看,一套完整的作戰方案已經出來了嘛,老趙,你做好事做到底,幫我想想伏擊地點選在哪裡?趙剛椰榆道:得啦,別假謙虛了,這是你的作戰方案,我不過是替你說出來罷了。你也別賣關子了,前些日子你帶和尚在野狼峪那邊轉悠,我就知道你想幹什麼。那地方選得不錯,我看就在野狼峪干吧。李雲龍喊道:知我者,趙剛也。不過我要提醒你一句,萬一情報不准,鬼子不是一個押車小隊,而是一個中隊或一個大隊作戰部隊,你怎麼辦?李雲龍道:古代劍客和高手狹路相逢,假定這個對手是天下第一劍客,你明知不敵該怎麼辦?是轉身逃走還是求饒?當然不能退縮,要不你憑什麼當劍客?這就對了,明知是個死,也要寶劍出鞘,這叫亮劍,沒這個勇氣你就別當劍客。倒在對手劍下算不上丟臉,那叫雖敗猶榮,要是不敢亮劍你以後就別在江湖上混啦。咱獨立團不當孬種,鬼子來一個小隊咱亮劍,來一個大隊也照樣亮劍。

  大地上覆滿了白雪,乾燥而堅硬,刺骨的寒風彷彿把人的腦子都凍結了,連思維都凝固了。路邊幾棵孤零零的槐樹在嚴寒的侵襲下,時而可以聽到樹枝的折裂聲,好像它的肢體在樹皮下碎裂了,偶爾一截粗大的樹枝被寒風利落到地上,砸在潛伏的戰士們的背上。

  一個加強營400多號戰士一動不動地趴在公路兩側的土溝裡。他們身上蓋著事先搞來的枯草,這樣,既能御寒又能達到隱蔽的效果。李雲龍看見路邊的草都在微微顫動,他知道這是身穿單衣的戰士們在寒風中被凍得發抖。部隊已經進入潛伏位置三個小時了,李雲龍自己也凍得兩排牙在不停地撞擊,用他自己的話說,聽見這聲跟打機槍似的。他用不連貫的聲音對著被凍得臉色發青的趙剛說:老……老……趙……看你那……那模樣……像他娘的……青面獸似……似的……病剛好點兒的趙剛知道這下子又該大病一場了。但他堅持要參加戰鬥,不能讓人家看著說知識分子出身的政委是個熊蛋,連凍都扛不住,還當什麼政委?他上牙打下牙地還嘴道:你……你還他媽……媽的說我……你,你,你那模樣……比我……我也好不到哪……哪裡去,像……像他娘的……掛……掛著霜……霜的冬瓜李雲龍還想還嘴,但嘴動了半天卻一句話說不出來,他隔著單衣摸摸肚皮,發覺手感有些不對,肚皮怎麼硬邦邦的?好像五臟六腑全凍結在一起了,他自嘲地想:穿上鎧甲啦,鬼子的刺刀也捅不進去。

  前面的小山上戰士們個個都一樣,破釜沉舟了,鬼子來一個小隊要干,來一個聯隊也得干,總比凍死強。

  日軍的汽車隊出現了,頭車的駕駛棚頂上架著兩挺歪把子機槍。車廂裡滿載著荷槍實彈穿著黃色粗呢面皮大衣戴著皮帽的日本士兵,滿載士兵的卡車競有幾十輛……日軍的卡車開得很慢,先頭車似乎在謹慎地做搜索前進。隨風傳來日軍士兵的歌聲:朝霞之下任遙望,起伏無比幾山河,吾人精銳軍威壯,盟邦眾庶皆康寧,滿載光榮啊,關東軍。

  懂些日語的趙剛臉色候變,輕聲道:這是關東軍軍歌,老李,情況有變,這不是日本駐山西的部隊,是剛調進關的關東軍。兵力有兩個中隊,和咱們的兵力對比差不多是一比一,幹不幹?李雲龍注視著開近的車隊,牙一咬發狠道:狹路相逢勇者勝,干!敵人把胸脯送到咱們的刺刀尖前,咋能把刺刀縮回來?李雲龍一揮手,和尚拉響了預先埋好的地雷。轟的一聲,第一輛車被炸得粉碎,汽車的碎片、日軍士兵破碎的肢體紛紛揚揚從天上落下,幾乎全落在潛伏戰士身上。

  路邊的枯草在一瞬間被掀開,一排排雪亮的刺刀出現了。部隊潮水般衝上公路,頃刻間,身穿黃色軍裝的人群和身穿灰色軍裝的人群便絞做一團。

  訓練有素的關東軍士兵在突如其來的打擊前迅速做出反映,他們嗷嗷地嚎叫著從車上紛紛跳下去,嘩嘩地拉槍栓聲響成一片,黃澄澄的子彈從槍膛裡跳出來,迸在地上,訓練有素而又墨守成規的日本士兵,百忙中也沒有忘了在白刃戰前按《步兵操典》退出子彈。就這麼一眨眼的停頓,有幾十個日軍士兵手腳稍微慢了些,被獨立團的刺刀捅個透心涼。

  這是場硬碰硬的肉搏戰。雙方殺紅了眼,刺刀相交的鏗鏘聲,槍托擊中肉體發出的悶響聲,瀕死者的慘叫聲,殺得性起的吼聲響成一片……兩架日軍的零式戰鬥機超低空掠過,日軍駕駛員發現,下面的公路上密密麻麻的人群絞在一起,灰色和黃色相雜其間。飛行員緊按機槍發射鈕的手鬆開了,飛機一掠而過。

  按照戰前團黨委的決定:團長、政委應堅守指揮位置,絕不允許參加白刃戰。這條規定實際上是衝著李雲龍去的,李雲龍也鄭重表了態,堅決遵守團黨委的決定。可戰鬥一打響,他和警衛員都進入了興奮狀態。李雲龍三下兩下就把單軍裝脫下來,抄起鬼頭刀赤膊衝上去。團長光了膀子,警衛員自然沒有穿衣服的道理,和尚也把衣服一甩,拎著紅纓槍衝上去。趙剛制止不及,見兩人已衝進敵陣,一時也按捺不住,和他的警衛員小張一齊拎著駁殼槍衝出去。

  好一場混戰,軍人的意志、勇氣和戰鬥技巧的完美結合。八路軍115師的那位大名鼎鼎的師長,未來的元帥曾得出結論:敢於刺刀見紅的部隊才是過硬的部隊。身穿單薄夏裝、頂著刺骨寒風的獨立團一營,以破釜沉舟的決死精神面對強敵,在和對手兵力相等的情況下率先發起攻擊進行了一場慘烈的白刃戰,這在當時的中日戰場上也實為罕見。

  李雲龍的第一個對手是個日本軍曹,他不像別的日本兵一樣嘴裡呀呀地叫個沒完,而是一聲不吭,端著刺刀以逸待勞,對身旁慘烈的格鬥視若無睹,只是用雙陰沉沉的眼睛死死盯著李雲龍。兩人對視著兜了幾個圈子。也許日本軍曹在琢磨,為什麼對手擺出一個奇怪的姿態。李雲龍雙手握刀,刀身下垂到左腿前,刀背對著敵人,而刀鋒卻向著自己,幾乎貼近了左腿。日本軍曹怎麼也想像不出以這種姿勢迎敵有什麼奧妙,他不耐煩了,呀的一聲傾其全力向李雲龍左肋來個突刺,李雲龍身形未動,手中的刀迅速上揚卡嚓一聲,沉重的刀背磕開了日本軍曹手中的步槍,一個念頭在軍曹腦子裡倏然閃過:壞了,他一個動作完成了兩個目的,在揚刀磕開步槍的同時,刀鋒已經到位……他來不及多想,李雲龍的刀鋒從右至左,從上而下斜著掄出了一個180.的殺傷半徑。軍曹的身子飛出兩米開外,還怒視著李雲龍呢。李雲龍咧開嘴樂了,這宋哲元29軍的大刀隊不愧是玩兒刀的行家,真是越厲害的刀術往往越簡單。這招刀術是曾在29軍大刀隊幹過的二連連長張大彪的絕活兒,李雲龍也學會了,這招確實厲害。

  少林寺出身的魏和尚根本不是當警衛員的料。他早把保衛首長安全的職責拋到爪哇國去了,只顧自己殺得痛快,他的紅纓槍經過他改裝,紅纓穗足有二尺多長,槍桿是直徑兩公分的白蠟桿。這類極具古典風格的兵器在中國傳統武術中具有槍和棍的雙重功能,在精通中國武術的和尚手裡,這種兵器所發揮出的殺傷力是日本兵手中裝著刺刀的三八式步槍沒法比的。

  崇尚冷兵器的日本軍人的眼光都很敏銳,和尚一出場就捅穿了兩個日本兵。他們馬上發現這個對手不一般,頓時上來五個日本兵圍住他。五把刺刀走馬燈似的不停地突刺,根本不容他緩緩手,他猛地仰面朝天栽倒,日本兵們還沒有醒過味來,和尚手中的槍桿呼嘯著貼地一個360度掃膛棍,五個日本兵慘叫著栽倒。白蠟桿的力道之大,五個日本兵的踩骨全被掃斷,圈外的日本兵大驚失色,紛紛圍攏過來,和尚一槍刺入一個躺倒的日本兵胸部,身子借力來個撐桿跳,騰空而起,有腳已踢中一個日本兵的喉嚨,腳上的暗器劃斷了日本兵的頸動脈,鮮血隨著壓力噴起半尺多高,而槍尖借體重把另一個日本兵釘在地上,三個日本兵再不敢輕舉妄動,背靠背擺出三角陣以求自保。和尚手中槍桿一抖,兩尺多長的紅纓穗如鐵拂塵一樣掃中面對他的兩個日本兵的眼睛。槍尖又一抖,從兩個腦袋之間穿過刺入背對著他的日本兵後腦,和尚正要收拾剩下的兩個,就聽見啪,啪兩聲槍響,兩個日本兵應聲栽倒,他回頭一看,見趙剛正揚著槍口吹氣呢,和尚不滿地說:政委,省點兒子彈行不?要拼刺刀就別開槍,你看人家鬼子多懂規矩,子彈都退了,別讓鬼子笑話咱八路軍不講規矩呀。趙剛叭,叭又是兩槍打倒兩個日本兵,嘴裡說:廢話,哪兒這麼多規矩?只要能消滅敵人就行。和尚拎著紅纓槍向格鬥激烈的地方竄過去,嘴裡低聲挖苦道:政委槍法不賴,兩三米內彈無虛發……

  趙剛雖然參加過不少次戰鬥,但這種硬碰硬的白刃戰還是第一次碰上,對這種慘烈的搏鬥顯然缺乏足夠的心理準備,眼前這種血淋淋的場面使他感到震驚。在他看來,日軍士兵的身高雖普遍矮小,但幾乎每個士兵都長得粗壯敦實,肌肉發達,臉上都泛著營養良好的油光,無論是突刺還是格擋,手臂上都帶著一種訓練有素的爆發力。相比之下,八路軍戰土顯出身材上的單薄,臉上也呈現出營養不良的菜色,兩個國家經濟實力的懸殊,體現在單兵素質上,很使趙剛感到痛心疾首。但趙剛也同時發現,獨立團的戰士的確不同於別的部隊,他們身上有一種共同的氣質,就是出手凶狠果。斷,有種敢和敵人拚命的勁頭,一出刺刀就痛下殺手,很少使用格擋等以求自保的方式,招招都是要和對手同歸於盡的意思。趙剛看見搏鬥中不斷地有戰土被敵人的刺刀刺中,有的戰士腹部已被刺刀豁開,青紫色的腸子已掛在體外,但仍然發著狠地將刺刀向敵人捅去。一個身中十幾刀、渾身血肉模糊的戰士,已經站不起來了,他雙手握著砍刀臥在地上,只要見到穿翻毛皮鞋的腳就狠命地砍,有兩個正在對刺的日本兵都在猝然及防中被他砍斷腳腕,一頭栽倒。看得趙剛眼眶發熱、血脈賁張,他不停地用駁殼槍向敵人點射,二十發子彈頃刻間就打光了,若不是有經驗的警衛員小張恰到好處地扣響了駁殼槍,一個日軍少尉的刺刀很可能就把趙剛捅個透心涼。小張打空了彈夾,還沒來得及換,一個日本兵的刺刀就捅進了他的腹部,這時,趙剛的駁殼槍又扣響了……二連長張大彪也是個聞到血腥味就興奮的傢伙。他是個頗具古典氣質的軍人,崇尚冷兵器。宋哲元的29軍在國民黨軍戰鬥序列中,以人手一把大砍刀聞名於世,其前身西北軍由於裝備較差,不得不注重使用大砍刀進行近身肉搏。部隊的訓練科目中,刀法訓練佔有很大的比重。在29軍中,由士兵提升為軍官的人,必須是刀法上有過人之處的軍人。

  當年喜峰口一戰,身為上士班長的張大彪一把砍刀砍掉四個鬼子的腦袋,被提升為排長。1937年盧溝橋事變時,在爭奪永定河上的大鐵橋時,29軍何基豐旅和關東軍展開肉搏,張大彪用大砍刀砍倒九個鬼子。後來29軍南撤時,張大彪開了小差,他要回家安頓老母親,誰知他家鄉一帶的村子都被日軍燒了,老母親也被燒死。張大彪埋葬了母親,一跺腳便投了八路。從此,他見了日本人眼睛就紅。

  當地雷把關東軍的第一輛卡車炸上天時,一頂被炸飛的日本鋼盔從高空落下,正砸在張大彪的腦門上,鋒利的鋼盔沿把他的腦門砸開一個口子,鮮血順著腦門流下來,把眼睛都糊住了。他打了多年的仗,連根毫毛都沒傷過,從來是見別人流血,這次居然是自己腦門上淌血了,不禁勃然大怒。他用袖子在臉上胡亂揩了幾把,拎著砍刀就衝了上去。

  坐在汽車駕駛室裡的一個日軍少佐剛推開車門往下跳,張大彪的刀鋒一閃,日軍少佐的腦袋飛出了幾米遠。一個日軍士兵剛從車廂裡跳下來,腳還沒站穩,張大彪一刀下去,他的右手連同三八式步槍的木質槍托被齊嶄嶄砍斷,落進塵埃。日本士兵疼得抱著斷臂嚎叫起來,張大彪又是一刀橫著掄出,刀尖輕飄飄地從日軍士兵的脖子上劃過,準確地將頸動脈劃斷,鮮血從動脈血管的斷處噴出。

  李雲龍正搶著鬼頭刀衝過來,看見這一幕,不禁心疼起那枝被砍掉槍托的步槍來,便怒罵道:大彪,你狗日的真是個敗家子,多好的一枝槍讓你毀了,你是砍人還是砍槍?張大彪舉著刀撲向另一個鬼子,嘴裡抱歉地說:對不起啦團長,那狗日的手腕子咋像是豆腐做的?我沒使勁兒呀?白刃戰就像體育競技中的淘汰賽,不到十分鐘時間雙方大部分人都倒下了,倖存下來的都是些刺殺高手了。一個身穿黃呢軍服,佩戴中尉軍銜的日本軍官還在做困獸之鬥。這個中尉是個中等個子,很壯實,皮膚白哲,長得眉清目秀,很年青卻驍勇異常,一把刺刀使得神出鬼沒,幾個八路軍戰士把他圍在中間,他竟面無懼色,呀呀地叫著,左突右刺,頻頻出擊,幾個戰士都被他刺倒。李雲龍大怒,拎著鬼頭刀就要往上衝,張大彪撲過來攔住李雲龍大吼道:團長,給我點兒面子,把這狗日的留給我…。他滿臉通紅,血脈責張,兩眼炯炯放光,這是一種突然遇見勢均力敵的對手引起的興奮。李雲龍揮揮手,張大彪感激地看了團長一眼,舉刀撲向前去。

  趙剛拎著駁殼槍從遠處跑過來,見張大彪正和日軍中尉對峙,舉槍就要打,被李雲龍攔住了:老趙,千萬別開槍,咱們今天玩兒的是冷兵器,我李雲龍不能讓鬼子笑話咱不講規矩。趙剛不屑地說:和鬼子講什麼規矩?我看你腦子有病,時間緊迫,快開槍打死這個鬼子,趕快打掃戰場……

  李雲龍固執地說:不行,白刃戰有白刃戰的規矩,我李雲龍往後還要在這一帶混呢,不能讓鬼子笑話我的部隊沒拼刺刀的本事,這有損我的名譽。現在是單打獨鬥,大彪要不行我再上我就不信這小於還有三頭六臂不成。高手相搏,勝負只在毫釐之間,張大彪和日軍中尉轉眼間已過了五六招,兩人身上的軍裝都被刀鋒劃得稀爛,鮮血把軍裝都浸透了。張大彪的左脅和胳膊都被刺刀劃開幾道口子,不過那日軍中尉也沒佔著便宜,他的肩膀和手臂也在淌血,尤其是臉上被刀鋒從左至右劃開一道橫口子,連鼻子都豁開了。大砍刀和刺刀相撞濺出火星,發出鏗鏗的金屬音。

  李雲龍兩腿叉開,雙手拄著鬼頭刀在若無其事地觀戰,嘴裡還嘖嘖評論著:這小鬼子身手不錯,有股子拚命的勁頭,還算條漢子。我說大彪,你還行嗎?不行就換人,別他娘的佔著茅坑不屙屎。張大彪把砍刀掄出一片白光,嘴裡說著:團長,你先歇著,不勞你大駕了,我先逗這小子玩兒會兒,總得讓人家臨死前露幾手嘛。和尚拎著紅纓槍不耐煩地催道:快點兒,快點兒,你當是哄孩子呢。這狗日的也就這幾下子,上盤護得挺嚴,下盤全露著,大彪你那刀是幹嗎吃的?咋不攻他的下盤……和尚話音沒落,張大彪一側身躲開了對方的突刺,身子撲倒在地,砍刀貼著地皮呈扇面掠過,日軍中尉突然慘叫一聲,他正呈弓箭步的左腳被鋒利的砍刀齊腳腕砍斷,頓時失去支撐點,一頭栽倒在地上。張大彪閃電般翻腕就是一刀,日軍中尉的腦袋和身子分了家。

  白刃戰用了十幾分鐘就結束了。田野裡橫七豎八地躺滿了血淋淋的屍體,像個露天屠宰場。300多個關東軍士兵的屍體和300多個八路軍士兵的屍體都保持著生前搏鬥的姿勢。

  有如時間在一霎間凝固了,留下這些慘烈的雕塑。

  趙剛的警衛員小張被刺中腹部,青紫色的腸子已滑出體外。趙剛抱著瀕死的小張連聲喊:小張,再堅持一下,要挺住呀……他的淚水成串地滾落下來,悲痛得說不出話來。

  李雲龍臉色凝重地環視著屍體陳橫的戰場,關東軍士兵強悍的戰鬥力給他留下深刻的印象。那個腦袋和身子已經分家的日軍中尉伏在溝邊,李雲龍對和尚說:別的鬼子屍體不用管,讓鬼子自己去收屍,這個中尉的衣服不要扒了,好好把他埋了,這狗日的是條漢子,硬是刺倒了我四個戰士,娘的,是個刺殺高手,可惜了。和尚瞪著眼表示不滿:這天寒地凍的埋自己人還埋不過來,我還管他……李雲龍也瞪起了眼:你懂什麼?別看你能打兩下子,也只是個剛還俗的和尚,還不算是軍人,這小子有種,是真正的軍人我就尊重,快去。是役,獨立團一營陣亡358人,僅存30多人。日軍陣亡371人,兩個中隊全軍覆沒。日軍駐山西第一軍司令官□塚義男得到消息時正和下屬下圍棋,他先是被震驚得說不出話來,隨後又暴怒地抽出軍刀將圍棋盤砍成碎片,他憤怒的是,窮得像叫花子一樣的八路軍竟敢率先攻擊一流的關東軍部隊,他發誓有朝一日要親手用軍刀砍下李雲龍的腦袋。

  八路軍總部傳令嘉獎。國民黨軍第二戰區司令長官閻錫山除傳令嘉獎外,還賞李雲龍團大洋兩干元。遠在重慶的蔣委員長對何應欽說:你去查一查,這個李團長是不是黃埔生?喂,軍銜該是上校吧,軍政部考慮一下,能否提為陸軍少將?何應欽苦笑著說:委員長,人家共產黨不認軍銜,我聽說,120師的賀龍把中將服都賞給了他的馬伕……李雲龍派人給楚雲飛送去一把日軍指揮刀和一副軍用望遠鏡,還捎去一封信:楚兄,前日縣城會面,兄待弟不薄,大碗喝酒大塊吃肉不說,臨別還贈予愛槍,弟乃窮光蛋一個,摸遍全身,無以回贈,不勝惶惶。有道是,來而不往非禮也,鄙團雖說游而不擊近來也頗有斬獲,一點薄禮,實難出手,望兄笑納。弟雲龍頓首。

  楚雲飛派人送來子彈五萬發,信上寫道:雲龍兄,近聞貴團以一營之兵力全殲關東軍兩個中隊,敵官佐至土兵無一漏網,貴團戰鬥力之強悍已在第二戰區傳為佳話。昔日田光贊荊軻曰:血勇之人,怒而面赤,脈勇之人,怒而面青,骨勇之人,怒而面白,荊軻當屬神勇之人,怒而色不變。依愚弟之見,雲龍兄率部以劣勢裝備率先向強敵發起攻擊,並手刃敵數百人,實屬神勇之人,愚弟不勝欽佩。

  補充:這一章的描寫比較精彩,但比起實際的作戰還是明顯帶有理想化的色彩。作者似乎太想突出主人公的勇氣和俠義精神了,把一場近代戰爭變成了古代戰爭,未免有點脫離實際了。

  從情報上來說很失敗,本打算對付一個小隊,但碰上了兩個中隊,戰前偵察不利。

  從戰術上說,在整個伏擊戰中沒有火力準備是十分失敗的,埋伏地點距離公路只有50米左右,正好發揮手榴彈的威力。完全可以在地雷爆炸的同時,伏擊部隊打一排槍,然後邊衝鋒邊投彈,並輔之以制高點的機槍火力進行掩護,給敵人以最大限度的火力殺傷,然後再進行白刃戰,則可以有效的消滅敵人並減少己方的損失。

  完全靠白刃戰是要吃虧的。如344旅進行的町店戰鬥,也是伏擊打響後就開始肉搏,結果傷亡很大。這樣的作戰結果通常是要挨批評的,因為雖然有繳獲,但部隊傷亡太大,不合算。

  白刃戰是極為殘酷戰鬥,一般來說雙方的傷亡率基本是1:1,這就不僅要求士兵有很好的刺殺技術,而且要有極強的心理承受能力,即穩定的心理素質。日軍刺殺訓練嚴格、技術精湛,而且士兵配有帆佈防護帶來防護腹部。在中國戰場,日軍的新兵都盡可能進行喪盡天良的對活人的刺殺訓練以練膽。這使得他們的新兵在白刃戰中佔有一定優勢。三個日軍丁字派開,一般可以輕鬆對付6、7個中國士兵。

  八路軍開始的刺殺技術不敵日軍,一方面體能不如對方,另一方面中國軍隊的刺殺技術主要源於北洋軍,在動作上不如日本刺殺簡單有效。而且漢陽造和三八式相比,漢陽造槍身短,刺刀短,刺刀品質也不如對方。八路軍刺殺技術是在學習日本刺殺技術的基礎上不斷提高的,後來基本可以達到日軍的水平了,而且還伴有拼刺時開槍的訣竅。

Rank: 6Rank: 6

狀態︰ 離線
5
發表於 2010-5-28 21:34:45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1942年的秋天,獨立團時聚時散,在晉西北越混越壯。在山西省呆久了,李雲龍不自覺地學了一些山西土財主做買賣時的摳勁兒,打仗之前先算計一下自己的本錢,有便宜就干,沒便宜說破大天也不幹,只能佔便宜不能吃虧。他召集全團排以上幹部開會時是這麼說的:全團幹部從我開始,都要端正態度,放下正規軍的架子,只當自己是……是什麼呢?對1只當自己是嘯聚山林的山大王,山大王是怎麼個活法呢?大碗喝酒大塊吃肉,論秤分金銀。酒肉和金銀是怎麼來的?對了,是搶來的,不搶能叫山大王嗎?憑什麼他鬼子漢奸吃肉喝酒?就得咱們喝西北風?咱們也得吃肉喝酒。鬼子漢奸有的咱們就得有,沒有就搶他娘的。今後全團以連排為單位,單獨出去,仗怎麼打我不管,連排長自己說了算。摸營、伏擊、挖陷阱、打悶棍、綁票,反正只要是對著鬼子漢奸,你愛幹什麼幹什麼,我可講清楚啊,誰對老百姓來這個,我可要槍斃他。

  趙剛趕緊補充道:團長只是打個比方,不是真叫你們去當山大王。其實這就是游擊戰的通俗講法,同志們要正確理解團長的意思。李雲龍不滿地瞪了趙剛一眼,接著說:原則只有一個,只許佔便宜不許吃虧。賠本的買賣咱不能幹。反正是槍一響,你多少得給老子撈點東西回來,我這個人不擇食,什麼都要,吃的、穿的、槍炮、彈藥,弄多了,我不嫌多,弄少了,我不高興,沒弄著我可就要罵娘了。當然,我也不是啥都要,要是給我弄個日本娘們兒來我可不要……連排長們哄堂大笑。趙家峪村婦救會主任秀芹拎著一大捆剛做好的軍鞋走進門。聽見李雲龍的粗話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鬧了個大紅臉。

  趙剛打著圓場,說:散會,散會,都回去準備吧。李雲龍平時喜歡說粗話,但從不當著女同志面說,今天讓秀芹碰上,也有點臊眉搭眼的。

  秀芹剛滿18歲,山裡妹子嫁人早,通常十五六歲就嫁人了。按山裡人的眼光,18歲的秀芹已將要進入老姑娘的行列了,要不是趕上兵荒馬亂,姑娘豈能18歲還嫁不出去。秀芹長得雖不算漂亮,但畢競正值青春煥發的年齡,紅撲撲的臉蛋上帶著幾分羞澀,言談話語,舉手投足間都能給那些終日在戰場上廝殺的漢子們帶來幾許女性溫馨的氣息。

  趙剛一本正經地對秀芹說:秀芹同志,我代表全團幹部戰士向趙家峪婦救會的全體婦女表示感謝,你們做的軍鞋真是雪中送炭呀,我們一定要多殺鬼子……行啦,行啦,老趙,你那些套話怎麼每次都一樣呢,我都能背下啦,下面的話肯定是「絕不辜負鄉親們對我們的期望」。是不是?你們這些知識分子呀,就是太酸了。李雲龍不客氣地打斷趙剛的話。

  趙剛也有些不好意思,他搔搔頭說:是呀,是呀,要不怎麼說知識分子要和工農群眾相結合呢:老李,你真的記得我每次都說一樣的話嗎?沒錯,一個字都不差,別說人家地方上的同志,我都聽膩了。其實說點大白話不行嗎?秀芹大妹子,你們娘們兒做軍鞋,我們爺們兒打鬼子,就誰也別和誰客氣啦,革命分工不同嘛,你們有啥事,只管和俺們說,能辦到的辦,不能辦到的俺變著法兒也要辦,這話說的多近乎,是不是?秀芹大妹子?秀芹笑著說:還是團長說話中聽,都是一家人,客氣什麼。團長說啦,有事只管說,能辦的辦,辦不到的變著法兒也要辦,是嗎?李雲龍大大咧咧地說:那當然,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好,俺可說了,村裡的民兵都發了槍,憑啥不給婦救會發槍?打鬼子人人有份,憑啥俺婦女只能做軍鞋?這不是看不起婦女嗎?俺知道隊伍上槍不多,不能人人都發,可俺好歹是個幹部,發俺一枝總可以吧?李雲龍搪塞道:噢,哪能看不起婦女呢,只是怕你不會使,沒打著鬼子倒把自己打了,這樣吧,下次進城給你弄塊花布來,婦女就是婦女,拿槍打仗是男人的事,要槍幹啥?秀芹不高興了:團長說話不算話,盡糊弄人,還大丈夫呢!連婦女都不如。李雲龍掛不住臉了,他拿出楚雲飛送的那支勃朗寧手槍,取出彈夾,手指撥了幾下,黃澄澄的子彈一顆顆跳出彈夾。他嘩啦一聲把槍和子彈攤在桌上說:你把子彈壓好,再上膛,這枝槍就歸你了。說話算話?秀芹喜形於色。

  當然,咱向來一口唾沫一顆釘。秀芹不太熟練地把子彈壓入彈夾,再插好彈夾,拉動套管把子彈頂入槍膛。她興高采烈地掂了掂手槍說:院裡樹上那個老鴉窩真討厭,我去把它打下來。嚇得李雲龍和趙剛都蹦了起來連聲道:行了,行了,這枝槍歸你了,快關上保險,別走了火……秀芹得意地說:俺哥在120師當營長,他教過俺使槍。趙剛幸災樂禍地笑道:本來想為難為難人家,這下賠了吧?李雲龍梗著脖子說:這算啥?老子說到做到,要不然還算爺們兒嗎?秀芹,子彈只有五發,省著點用,這種子彈可沒地方補充,打完可就沒了,沒有子彈的槍等於廢鐵,到時候你再給我。秀芹說:憑什麼再給你?這是我的槍。趙剛揭發道:別聽他的,他還有一盒子彈呢。李雲龍歎了一口氣:凡事就伯出內奸呀。秀芹興高采烈地出了門。

  趙剛望著秀芹的背影說:老李,這丫頭最近有點兒不對,怎麼總往你這兒跑呢?該不是看上你了吧?扯淡!李雲龍仔細看著地圖,根本沒往心裡去。

  晚上,天降大雪,西北風呼嘯著,天地混噸成一片。李雲龍帶著和尚從村口查完哨回來,只見有個人站在院門口,身上的雪已落了厚厚的一層。和尚沒看清是誰,便本能地拔出駁殼槍把李雲龍擋在身後喝道:誰?是我。秀芹走過來看見他們披著日本關東軍的皮大衣,便笑道:俺以為是鬼子進村了呢。李雲龍問道:有事嗎?有事,俺找團長匯報一下工作。李雲龍大大咧咧一揮手說:找政委去,婦救會的事可不歸我管。秀芹不吱聲,跟李雲龍一起走進屋,一屁股坐在炕沿上。

  李雲龍詫異地問:這丫頭怎麼啦?槍也到手了還有啥事?和尚有些不耐煩,便沒輕沒重地說:秀芹妹子,有事明天再說,團長該睡覺了。這句話惹惱了秀芹,她猛地站起來沖和尚喊道:團長還沒趕我走呢,你就趕上了?我又沒找你來,要你多嘴?李雲龍笑著打圓場:怎麼能這樣和地方上的同志說話?秀芹同志找我談話,是公對公的事,你瞎攙和什麼?去,到外間睡覺去。秀芹同志,別跟他一般見識,這小子是從廟裡還俗出來的,不懂規矩;明天我一定批評他。和尚嘟嚕著:咋跟吃了槍藥似的?衝我來了,這脾氣,咋找婆家。他爬上外間的炕,用被子蒙住腦袋睡覺了。

  李雲龍長這麼大,還沒有單獨和女人坐在一起談過話,對女人毫無經驗。在軍隊這個純男性的世界裡根本沒什麼機會和女性打交道,偶爾碰見模樣標緻些的女人,他心裡也難免想入非非。興致好時也和男人們說些葷笑話,有一次喝酒時還吹牛,編造了一個俗到家的愛情故事,說在家鄉曾經有過一個相好的姑娘,還在打穀場偽草垛上和相好的親過嘴兒。別人間:後來呢?他就不敢往下編了,因為心裡沒底。沒經過的事要是胡編就很容易穿幫,他只是搪塞道:要不是趕上黃麻暴動,老子當了紅軍,如今那娃也生了一滿炕啦。咱那會兒雖說一腦袋高梁花子,可在咱那十里八村好歹也是俊後生,說媒提親的把門檻都踢破啦。別人就說:聽他吹吧,把夢裡的事當成真的了,他以為自己是西門慶呢。吹牛歸吹牛,現在真有個姑娘坐在他眼前,李雲龍可就有點兒傻了,一時有些手足無措,他給秀芹倒了一碗開水,又往炕洞裡塞了把柴火,就不知該幹點什麼了。

  秀芹突然抽泣起來,嚇了李雲龍一跳,他忙不迭地問:你咋啦?有人欺負你啦?秀芹抽抽噎噎地說:團長,你是不是看不起俺?這是哪兒的話?從來沒有。那俺給你做的軍鞋,咋穿在和尚的腳上去了?李雲龍有些摸不著頭腦地問:哪雙是你做的鞋?我不知道呀。鞋底上繡著字「抗戰到底」,鞋墊上面繡著牡丹花的那雙,俺特地從一捆鞋裡抽出來交到你手上的。秀芹用袖子擦了把眼淚,跑到外間從和尚的炕下拿來那雙鞋,通地扔到李雲龍的炕桌上。

  李雲龍想起來了,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他當時沒在意,把鞋子隨手給了和尚,和尚當時就把舊鞋扔了,把新鞋套進黑乎乎的大腳丫子。八路軍戰士沒幾個人有襪子,都是光腳穿鞋。加上和尚從來不洗腳,才半天,這雙鞋就變得髒乎乎、臭哄哄的了。

  李雲龍一拍腦袋:哎呀,我說秀芹,你咋不早說,真對不起。秀芹嗅道:人家納鞋底把手都磨破了,你可好,隨手就給那臭和尚了,他那髒樣兒,也配穿這麼好的鞋。李雲龍只是一味地道歉。

  秀芹揚起臉,兩眼火辣辣地盯著李雲龍說:團長,你看俺這個人咋樣?李雲龍說:不錯,不錯,工作積極,政治覺悟高。還有呢?秀芹期待地說。

  還有……鞋做得也好……李雲龍想不出詞來了。

  團長,你咋了?五尺高的爺們兒咋連頭都不敢抬。俺山裡妹子沒文化,搞不懂這麼多彎彎繞,只會直來直去,俺跟你明說吧,團長,俺喜歡你。秀芹的臉上飛起兩片紅霞。

  在秀芹火辣辣的目光下,李雲龍亂了陣腳。他臉紅得有些發紫,呼呼地喘著粗氣,結結巴巴地說:秀芹,現在正在打仗,還不定哪天,我就……秀芹一把摀住他的嘴道:別說不吉利的話。你是英雄,英雄身邊咋能沒婆娘呢?要是你看得上俺,俺就給你當婆娘。你累了餓了,俺侍候你。給你做飯洗衣,你受傷了,俺守著你、照顧你,心疼你。要是你有真有個三長兩短……俺給你披麻戴孝,俺給你守一輩子寡,給你當婆娘,一輩子俺也心甘情願……秀芹流著淚撲到李雲龍的懷裡。

  李雲龍只覺得轟的一聲,渾身上下像著了火,腦袋暈乎乎的像喝多了酒,沉睡多年的激情驟然爆發,他的手下意識地伸向秀芹的衣扣……外間的和尚咳嗽了一聲,似乎從炕上爬下來,大概沒有找到鞋,乾脆光著腳竄出門去。

  院裡傳來嘩嘩的撤尿聲。一股冷風捲請雪花衝進屋裡。李雲龍打了個冷戰,腦子驟然清醒。他為自己剮才的失態感到羞愧,娘的,真是色膽包天,這是什麼時候?還顧得上這個?讓人笑話。他推開秀芹,正色道:秀芹同志,天太晚了,你回去吧。沉浸在幸福中的秀芹根本沒注意李雲龍表情的變化,她只是順從地站起身來幫李雲龍鋪開被子,深情地望著李雲龍叮囑道:俺走了,你要蓋好被子,別凍著。秀芹走了,李雲龍可是長這麼大頭一次失眠。

  幾天以後,趙剛氣哼哼地走進李雲龍的屋子,對和尚說:你出去,我和團長有事說。和尚出去後,趙剛瞪起了眼:好個色膽包天的李雲龍,你說,你對人家秀芹幹了什麼?不說今天和你沒完。李雲龍一聽就明白了,頓時捶胸頓足地叫起屈來:天地良心,老子什麼也沒幹呀。趙剛說:沒幹什麼,不對吧?你摟人家沒有?李雲龍一下洩了氣,小聲哺咕道:這事倒有,可沒幹別的呀?趙剛說:這不就得了?頭天晚上還摟著人家,第二天就裝得沒事人似的,連理都不理人家,你就不考慮人家的自尊心?人家秀芹到我這兒告狀來了,你要不願意就別摟人家。秀芹說了,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你看著辦吧,誰讓你跟人家姑娘動手動腳?有這麼嚴重?李雲龍慌了,一把拉住趙剛道,老趙,你可不能見死不救,這回禍可闖大啦。趙剛忍住笑,裝著考慮一下說:晤,要說你也該娶個媳婦了,人家姑娘對你也是一片真心,我看,論條件不比你差,你有什麼了不起?又不是什麼王公貴族?泥腿子一個。秀芹哪點配不上你?你是豬鼻子上插大蔥——裝象(相)呢。其實,你表面上裝正經,心可像貓撓似的,是不是?李雲龍苦笑道:老趙,別拿我開心了。咱全團清一色光棍,我當團長的不能帶這個頭。

  現在是打仗,弟兄們生在一起生,死在一起死,有福一起享,有難一起當,要娶老婆全團弟兄們都娶,要不然一起當和尚,我不能搞特殊呀。趙剛哭笑不得:噢,鬧了半天這為個呀,虧了你也是當團長的,就這麼點兒覺悟?你當你是梁山好漢?就算是梁山好漢也沒有一起娶媳婦呀。武松、魯智深就是光棍。同志之間患難與共是不假,惟獨娶媳婦不能患難與共,要不還不亂了套?咱是八路軍,不是山大王。組織規定,只要年齡、職務夠標準,就可以結婚。誰看著眼饞也沒用。我只問你一句話,你喜歡秀芹嗎?喜歡。這不就得了,我當證婚人。一會兒我告訴炊事員老王,把上次繳獲的罐頭拿出來,加點兒白菜熬它一鍋,今晚舉行婚禮。這行嗎?……李雲龍聽著像做夢一樣。

  廢話。李雲龍和趙剛沒有想到,在他們鬥嘴時,日本駐山西第一軍司令官□塚義男中將根據內線情報已決定對李雲龍獨立團的秘密據點趙家峪村,進行一次偷襲。為了這次偷襲,□塚義男中將準備已久了,他亮出了自己最得意的王牌,全部在德國受過訓的精銳特工隊。小小的趙家峪村,必定要經受一場血光之災了。

  李雲龍這次有點兒失算了,日軍的這次偷襲計劃是在極絕密的情況下制定的,只有□塚義男本人和幾個親信參謀知道。□塚義男對李雲龍情報網的靈敏度太瞭解了。作為一個資深的日本將軍,他明白,任何一支佔領軍,無論它的情報系統多麼專業也總是處於下風。因為你畢竟是佔領軍,身處敵方的領土,在這塊土地上生活的芸芸眾生每一個人都有可能是敵方的情報人員,包括表面上俯首帖耳的偽軍部隊。絕密級的高低和知道秘密的人數多少成反比。日本特工隊從太原出發,和沿途日軍據點不發生任何聯繫,長途奔襲,直撲晉西北這個不起眼的小山村。這次,無論是李雲龍的情報網,還是國民黨軍楚雲飛的情報網,都統統失靈了。

  日本駐山西第一軍的特工隊,是一支新組建的特種部隊。屬日軍聯隊建制,相當於中國軍隊的團級建制。隊長山本一木大佐畢業於帝國陸軍大學,他的同學已大部分臍身於陸軍名將行列,如赫赫大名的板垣征四郎等。山本一木的軍銜是陸大同期畢業生中最低的,原因是山本一木對大兵團作戰不感興趣,他的興趣在於研究特種作戰,這是一門新興的軍事學科。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中尚不被各國軍方所重視,到了本世紀30年代,各軍事強國的軍事學院裡都不約而同地冒出一些對特種作戰感興趣的軍人,他們的理論根據是:在承認偉人創造歷史的前提下,也決不忽視小人物創造歷史的可能性。比如奧匈帝國皇太子斐迪南在塞拉熱窩被一個塞爾維亞小人物幹掉,就引發了第一次世界大戰,你能說小人物創造不了歷史嗎?當天平處於均衡狀態時,一隻螞蟻的重量都可以導致天平的傾斜,那麼在戰略的天平上,一支受過特種訓練、裝備精良、作戰素質極高的小部隊在關鍵時刻的突襲,也會使戰略的天平發生傾斜。

  難怪山本一木大佐無法像他的同學們一樣晉陞將官,他研究的課題太偏了。但他從來不後悔,第二次世界大戰是個廣闊的活動舞台,他的美國、英國和德國的同行們已經在歐洲戰、北非戰、太平洋戰場上大顯身手了,大日本皇軍的特種作戰史豈能是空白呢?特工隊員都是從各部隊精選出來的。必須通過多種嚴格的考核,淘汰率極高。在柏林的特種兵學校裡,那個一貫看不起東方人的日耳曼教官霍曼上校,曾驚訝地發現,這批來自日本列島的學員具有極豐富的實戰經驗,這絕不是課堂上能學到的。學員們驕傲地告訴上校,他們都受過高等教育,另外,從1931年的滿洲事變起日本軍隊就沒有停止過作戰,那時希特勒先生還沒把德國的事料理好呢。

  山本一木看不起那些老朽的、頭腦僵化的負責軍械生產的官員們。看看他們給日本陸軍裝備了些什麼武器,五發裝彈的三八式步槍,每發射一發子彈還要動手拉槍栓退彈殼,輕機槍每個小隊才一挺,火力太差了。軍械官員們的理論是,日本是個資源貧乏的國家,如裝備自動火器將會加大作戰成本,以單兵攜帶的彈藥基數150發計算,用於單發射擊的步槍也許能支持一天的作戰,而用於連發的衝鋒鎗也許一個小時都頂不下來。如果只給一百萬陸軍裝備衝鋒鎗,那麼以現有的資源、生產力、運輸能力及後勤保障系統要擴大十倍,這樣的高成本戰爭,不是日本所能承受的。

  山本一木則執相反觀點,他認為日本資源貧乏是客觀事實,要不是因為這個原因,日本就沒有必要進行這場戰爭了,但現在情況不同了,從1931年的滿洲事變起,中國東北三省已成為日本的資源供給及軍火生產的主要基地,1937年的盧溝橋事變和上海的八·一三事變後,中國大部分國土及資源已落入日本之手。1941年太平洋戰爭爆發後,資源豐富的東南亞國家也被日軍佔領。那麼如此廣大的佔領區,如此豐富的資源及廉價勞動力,那些老朽們再說什麼資源貧乏就有些居心叵測了,為什麼不及時調整軍火生產,拿出更好的武器裝備部隊?須知此時的歐洲戰場上,各主要交戰國的單兵武器都是以自動火器為主,就別提重武器的火力了,一支軍隊的強大主要應體現在火力的強大。

  山本一木永遠也忘不了1939年他親身參加的在中蒙邊界地區爆發的諾門坎戰役,那是一場以鋼鐵、大工業生產和意志、血肉之軀的較量。當時的蘇軍遠東第一集團軍司令朱可夫將軍集中了四個坦克旅,三,百架飛機和二百五十門大炮,驕橫的日本陸軍算是體會到什麼叫現代化戰爭了,天上機群呼嘯,地上大炮怒吼,航空炸彈和大口徑炮彈把日軍陣地炸成一片火海,火力打擊的密集度是日本軍人前所未見的。在無遮無攔的大戈壁深處,在十幾公里的寬正面上,飛揚的塵土席捲大地,上千輛T34型蘇聯坦克鋪天蓋地而來,坦克的履帶毫不留情地碾碎了日本士兵的精神和肉體,把日本帝國狂妄的北進野心埋葬在風沙茫茫的蒙古大戈壁,是役,日軍陣亡五萬餘人,蘇軍傷亡則不到三干人。

  諾門坎,一個惡魔般的名字,它像烙印一般給山本一木留下永遠無法抹去的慘痛回憶。

  身為現實主義者的山本一木雖自知人微言輕,無法改變日本陸軍的裝備,但用先進武器裝備這支小小的,不足百人的特種部隊的權力還是有的。特工隊隊員每人裝備一枝德制希賣司MP38型衝鋒鎗,一枝德制20發裝駁殼槍,每個戰鬥小組10人,裝備兩挺輕機槍,單兵火力是令人滿意的。

  對於此次行動,山本一木大佐很不以為然,他認為□塚義男中將有些意氣用事,雖然八路軍在整個那軍中屬作戰力較強的部隊,但在他眼裡,這支沒見過世面的、由農民組成的軍隊簡直不算軍隊。穿的破破爛爛像叫花子,一到冬天就犯愁,他們的政府連身棉軍裝都不發,能有一枝繳獲的三八式步槍就算一流裝備了,大部分士兵還使用著19世紀末清廷大臣張之洞創建的漢陽兵工廠的產品漢陽造,這種步槍的準確度極差,卡殼是常事。就算使用如此低劣的武器,彈藥還極度缺乏,每個士兵還合不上五發子彈。這樣的軍隊敢和皇軍作戰,簡直開玩笑。最令山本一木憤怒的是,□塚義男中將競命令他的精銳特工隊,長途奔襲攻擊這支叫花子部隊的一個小小的團級指揮部,這簡直是對山本一木的侮辱。按他的設想,這支特種部隊應該去重慶偷襲蔣介石的官邱,把那個光頭的委員長抓來,或者乘潛艇秘密在夏威夷登陸,抓麥克阿瑟那個老混蛋,最次也要幹掉美國的太平洋艦隊司令官,□塚君太感情用事了,就算這個李雲龍是個神通廣大的人物,不過也就是鬧過幾次縣城,伏擊個運輸隊,這樣的小人物充其量是個山大王,還值得特種部隊長途奔襲?這不是太給他臉了嗎?不滿歸不滿,命令當然還是要執行的。土包子李雲龍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成了大人物了,一支武裝到牙齒的、訓練有素的特種部隊長途奔襲而來,竟是為了他,這簡直是總統級的待遇。至少也是手握重兵的將軍才能享有的殊榮。

  補充:這章在敘述中有一處明顯的錯誤:諾門坎戰役是1939年6~9月,蘇聯的T-34坦克是1940年1月才第一次成批出廠的,至衛國戰爭開始時也不過生產了多輛。T-34原型車T-32是1939年研製出來的,並參加諾門坎戰役進行實戰檢驗,但數量很少,所以不可能有上千輛T-34參加此役。

Rank: 6Rank: 6

狀態︰ 離線
6
發表於 2010-5-28 21:35:02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李雲龍哪裡知道他頭上正懸著一把利劍,馬上就要劈下來了。他正惦記著娶媳婦呢。戰爭期間結婚是沒什麼手續要辦的,有個證婚人就算認可了,兩人鋪蓋合到一起就是夫妻。早在兩年前,獨立團的部隊就分散行動了,方圓幾百里,這一個連,那一個排,各幹各的,只有在極少數情況下,才召集幹部到趙家峪開一次會。野狼峪伏擊戰時集結了一個營兵力,是自獨立團分兵後最大的一次集結。團部所在地趙家峪村只有一個警衛排,還有的就是團部的參謀、勤雜人員。

  剛駐進村時,趙剛和團部的保衛幹事朱子明曾把這個不足百戶的小村子的常住人口過了遍篩子,似乎沒發現什麼可疑的人。可趙剛萬沒想到,這個保衛幹事朱子明就是潛伏在獨立團內部的間諜。他當間諜的經過很普通,決無驚險之處。在1940年的一次反掃蕩中,他單獨執行任務時被俘,審訊時沒抽幾鞭子就扛不住了,於是叛變投敵,被日軍情報部門發展為情報員。他回到部隊時沒人察覺,因為他從被俘、叛變、接受任務總共用了十幾個小時。其實日軍情報部門當時發展他臥底只是例行公事,根本沒重視他,隨著李雲龍的獨立團在晉西北名聲越來越響,朱子明的身價也越來越見長,最後簡直成了香悖悖,只不過部隊集體行動時多,朱子明很難找到機會送出情報,要不然,十個李雲龍也讓人砍了腦袋。婚禮鬧哄哄地在團部舉行,沒什麼儀式,炊事員老王用臉盆裝了一盆熬菜,白菜蘿L和罐頭紅燒牛肉婉在一起,香噴噴的惹人流口水。大家很久沒見油腥了,都饞得要命,都覺得趙剛的開場白是廢話,娶媳婦嘛,不過是一男一女能合法地睡在一個炕上,用一頓飯堵住大伙的嘴,省得有些人心裡不平衡說三道四,說這麼多廢話幹什麼?

  趙剛說了幾句,也覺得是廢話,便端起酒盅說:大家都端起來,第一杯酒敬給新婚夫婦,祝他們幸福美滿,白頭到老,干了。大家一飲而盡,趙剛突然生出感慨:老李呀,你該知足了,人家秀芹姑娘不嫌咱八路軍窮,嫁給你這窮光蛋,你上輩子算是燒了高香,你有什麼?要錢沒錢,要長相也不怎麼樣,除了腦袋大點,簡直就沒什麼特色。大家哄笑起來,秀芹羞澀地低頭不語,李雲龍大大咧咧地說:就是因為咱這腦袋大,她才看上咱,是不是?秀芹。再說啦,她不嫁我嫁誰,想嫁地主老財也沒機會呀。秀芹在哄笑中狠狠捶了李雲龍一拳。

  趙剛說:這第二杯酒,我要代表全團向秀芹同志道歉,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可我們全團連件像樣的衣服都拿不出來,哪個新娘子沒件花衣服?今天我翻遍了所有人的隨身物品,心說誰有塊像樣的包袱皮也好,真可惜,我什麼也沒找到,真委屈你了,獨立團先欠著你的情,等打敗了鬼子,我們用彩綢紮起八抬大轎再給你補一次。大家都沉默了,秀芹含著眼淚感動地說:政委,看你說的,俺從小沒爹沒娘賣給人當童養媳,就是做夢也沒想到有今天。全團同志都是俺的親人,俺生是獨立團的人,死是獨立團的鬼,俺還有啥不知足的?趙剛接著說:第三杯酒,還是敬給秀芹嫂子,我代表全團向嫂子提點希望,咱獨立團要壯大,缺人呀,要是秀芹嫂子能給老李生十個八個兒子,咱獨立團就能多編出一個班來,當然,這不是一個人的事,還得看老李有沒有這個本事。李雲龍在哄笑中站起來向大家拱拱手:這應該沒問題,請大家看行動。平時潑辣的秀芹此時羞得差點兒鑽了桌子。

  趙剛吩咐道:老王,把貼餅子拿來,大家吃飯。李雲龍不滿地問:老趙,怎麼就這三杯酒就完啦?咱們不是還有酒嗎?幹嗎這麼摳摳縮縮的?敗老子的興。老王,拿酒來。趙剛斬釘截鐵地說:不行,只三杯,這已經是破例了。咱們有分工,軍事上的事你說了算,生活上的事我說了算。李雲龍很掃興,賭氣吃了一個餅子就不吃了。幾個參謀不識相,嚷嚷著要鬧洞房,李雲龍沒好氣地一瞪眼:鬧個屁,都給老子滾!大家沒趣地散去,趙剛根本不為所動,只說了句:老李,你少給我摔臉子,有能耐你今晚就在這兒坐一宿,別入洞房。李雲龍發狠道:老子這輩子算是倒了大霉,碰上你這麼個政委,連喝酒都管著,操,別以為老子見了媳婦就上炕,老子今晚就坐它一宿,有什麼呀?趙剛說:上炕不上炕是你的事,我管不著,你要賭氣還不如扛枝步槍去村口站崗,跟誰賭氣呀。趙剛哪裡知道,就這麼幾句口角,硬是救了李雲龍一命。此時,山本一木的特工隊已經接近了村子。

  當初李雲龍和趙剛選中趙家峪作為據點時,就是看中了這個小山村的地形。這村子傍山而立,村後有上山的小道,一條路從前村口貫穿到村後,這是惟一的一條路,若想到村後,只能從前村口進,穿過整個村子,除非對方是猴子,能攀絕壁才能繞到村後。問題就出在這裡,山本一木的特工隊通過朱子明的情報,對這裡的地形瞭如指掌,要想抓住李雲龍必須要斷其後路,哪能讓他從村後溜進山呢。特工隊員們都受過攀登訓練,再加上專用工具,懸崖峭壁根本難不住他們。也是精通特種作戰的山本一木聰明得過了頭,他早已得知,李雲龍的團部就在後村口,他的住房是裡外套間,有個身手敏捷的警衛員住在外間,李雲龍住在裡間。山本大佐根據這

  個情報制定出偷襲方案,他把大部分兵力用於攀崖繞到村後,盡量做到不發一槍就能把李雲龍堵在被窩裡。前村口只留了十幾個人,他認為八路軍從前村口突圍的可能性不大,就算八路軍從前村口突圍,他久經沙場的特種兵一個能頂十個八路。他認為,李雲龍這樣的對手連半點本錢也沒有,配和他對陣嗎?此時的李雲龍絲毫沒察覺已迫近的危險,和趙剛賭氣是常有的事,哪能真的坐一宿?他抽了幾袋煙,也消了氣,秀芹體貼地給他打來熱水燙腳,他泡了一會兒腳,和秀芹扯了一會兒家常話,這就耽誤了一個小時,無意中使山本一木大佐的計劃出現了一個小小的漏洞。山本一木預計晚上23點開始行動,因為按往常情況,李雲龍早睡下了,誰知李雲龍和趙剛鬧彆扭耽誤了時間,他洗完腳又想起還沒查哨呢,往常睡前都要到各哨位看看,今天更不能例外。要不然非招大伙笑話不行,團長娶了老婆就急著和媳婦上炕睡覺,連查哨都免了,傳出去可有點兒丟面子。

  他向睡在外間的和尚喊了一聲:和尚,起來跟我查哨去。睡得迷迷糊糊的和尚爬起來嘟囔著:今天還查哨?李雲龍掛上駁殼槍說:快點兒穿衣服,你哪兒這麼多說的?秀芹給李雲龍披上大衣,深情地看了他一眼,叮囑道:別凍著,俺等你回來。李雲龍應了一聲,帶著和尚走出院子,他哪知道這竟是和妻子的最後訣別。

  22點50分,山本一木的特工隊員已攀崖繞到村後,封住了進山的退路。前村口的特工隊員手中的衝鋒鎗保險已打開,全部進入了攻擊位置。他們都在看手腕上的夜光表,只等23點整行動。

  按照習慣,李雲龍查哨前要先就近查鋪。這支軍隊從紅軍時期就有這麼個習慣,幹部夜裡查鋪已成定規。趙家峪是個窮村子,村裡連個能稱為富農的家庭都沒有,所以也沒有像樣點兒的房子,警衛排及團部人員都分住在農民家裡。

  22點55分,李雲龍與和尚發現了團部保衛幹事朱子明的舖位是空的。兩人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地拔出駁殼槍,順勢在大腿上蹭開了槍機頭。

  一個不祥的念頭在李雲龍腦子裡候然閃過,朱子明絕不像去蹲茅房,茅房就在院裡。保衛幹事沒有查哨的責任,深更半夜他去幹什麼?何況他是披掛整齊出去的,因為他的駁殼槍也不在了。他輕聲喊了一聲:有情況,通知所有人緊急集合。說完人已竄出了屋子。和尚推醒了別人傳達了命令,也跟著竄出屋子,追著李雲龍向前村口跑去……22點59分,前村口的日軍特工隊員接近了獨立團的崗哨,擔任尖兵的一個特工隊員拔出芬蘭刀。

  此時,奔跑中的李雲龍還沒打算鳴槍報警,他要搞清楚是怎麼回事。可能是虛驚一場呢。不過警衛排及團部人員已經都被叫醒,正在穿衣服。

  23點整,站在前村口的哨兵在毫無察覺的情況下,突然覺得眼前閃過一道白光,他還沒來得及喊出聲,就頹然倒下。偷襲的特工隊員的確是個高手,他擲出的飛刀極準確地插進了哨兵的脖子,被割斷的頸動脈噴出的鮮血染紅了雪地。一招得手便不讓人,特工隊員們一躍而起衝進村口。

  就在李雲龍與和尚快要接近村口時,叭的一聲槍響劃破夜空,衝在最前的特工隊員一頭栽倒,他的眉心出現一個小小的黑洞,這個擅長使飛刀的日軍士兵在生命將要逝去的一瞬間還在驚訝地想,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這一槍是離村口哨位約30米的潛伏哨發出的。如此布哨是獨立團的特色,李雲龍和趙剛在布哨方面觀點是一致的,明哨易受攻擊是顯而易見的。把一支部隊的安全寄托在一個哨兵身上是愚蠢的。在嚴酷的戰爭環境中,任何疏忽都會帶來滅頂之災。潛伏哨是不定期派出的,據情況而定,哨位也是經常變換的,因為任何一件事,一旦形成規章制度就會變得僵死了。今晚的潛伏哨是趙剛安排的,訓練有素的日軍特工隊出師不利,竟栽在潛伏哨上。

  要是潛伏哨兵手裡有枝可以連發射擊的衝鋒鎗,那特工隊非吃大虧不可,村口的道路狹窄,特工隊員無法展開戰鬥隊形,都擁擠在一起,中彈的士兵離潛伏哨位只有幾米遠,如此的距離開火是不需要神槍手的,又是突然從暗處向明處開火,本來是可以佔上風的,關鍵是哨兵手中的武器太差。他的漢陽造步槍需要時間退彈殼重新上膛,這短短的七八秒鐘耽誤使他送了命,特工隊員手中的衝鋒鎗一個短點射就將他打倒。

  李雲龍和和尚已經發現這伙敵人,他倆正守在路兩側等著呢。有實戰經驗的老兵打起仗來從不詐詐唬唬,像吝嗇的商人一樣仔細算計著雙方本錢之間的懸殊,怎樣才能用自己有限的本錢去換最大的利益。他們見自己的哨兵被打倒後,決不會勃然大怒地撲過去替戰友報仇,而是連眉毛都沒動一下。哨兵已完成了自己的職責,下面該輪到他們盡職責了。打仗嘛,要是死幾個人就大哭大喊地要報仇,這仗就沒法打了,只有初出茅廬的新兵蛋子才這麼幹。

  李雲龍伏在一個磨盤後面,幾隻壓滿子彈的彈夾整齊地排列在身前,身體像雕塑一樣保持著靜態一動不動。路對面不遠處一堵矮牆後,和尚手持兩枝上了膛的駁殼槍,靜靜地看著運動中的特工隊員……其實,剛才槍一響,李雲龍就發現這伙鬼子有點邪乎,他們的姿勢很怪,一手端著衝鋒鎗平指前方,另一隻手握著駁殼槍,槍口沖天,身上插滿了彈夾,腰帶上掛著帶鞘的匕首,頭上的鋼盔在月光下竟沒有一點反光。他娘的,怪了,仗也打了五六年了,倒在自己槍口下的鬼子少說也有上百了,還沒見過不使三八大蓋的鬼子步兵,真他娘的邪門啦。

  20世紀40年代的二戰期間,特種作戰的理論在各軍事強國也是剛剛成熟並付諸實戰,身為土包子的李雲龍怎麼會知道什麼叫特種部隊呢?別說李雲龍,連大學生出身的趙剛也不知道什麼叫特種部隊。他正帶著警衛排向前村口運動,和李雲龍一樣,他一點兒也不驚慌,鬼子從前村口來這沒什麼可怕的,在村口頂住就是了,大不了從後村口撤到山裡就是了,進了山鬼子就是來一個聯隊也沒用。他不知道,後路已被切斷了。

  李雲龍等鬼子尖兵離他只有幾米遠時,手中的駁殼槍突然打出一個長點射,最前邊的兩個鬼子應聲倒下,餘下的鬼子不愧是特種兵,反應極為敏捷。槍響的同時身子已經側滾出去,在滾動中用衝鋒鎗連連打出短點射,把李雲龍身前的石磨盤打得碎石飛濺。一發子彈貼著李雲龍的脖子劃過去,把他的脖子劃出一道血槽,鮮血熱乎手地順著脖子流進衣領裡,驚得李雲龍冷汗順著腦門流下來,這伙鬼子身手不凡呀,沒容他多想,通!通!鬼子的擲彈筒響了,兩發炮彈拖著怪叫一前一後落在碾盤上。轟!轟!炸得碎石紛紛落下,李雲龍啐了一口唾沫兒,暗暗驚歎,打得真準,兩具擲彈筒首發命中,炮彈都落在一個點上。要不是磨盤擋住炮彈有可能直接命中李雲龍的背上。操,今天算碰上硬茬啦。李雲龍一個側滾翻了出去,再不變換位置,第二批炮彈落下可就沒這麼幸運了。和尚這小子是好樣的,這邊打得這麼熱鬧,他楞是沉住氣一槍也不發,他在等機會呢。

  李雲龍離開碾盤後,馬上被幾枝衝鋒鎗的掃射壓在地上,動彈不得,而且彈著點越來越近,離他的腦袋只有幾十公分。兩個鬼子在火力掩護下一躍而起……和尚那邊終於得手了,一個長點射,兩個鬼子的後背被打得稀爛,像蜂窩似的,到此為止,這場槍戰僅僅用了五分鐘,就這短短的五分鐘阻擊,就贏得了時間。趙剛帶領警衛排從後面衝上來,戰士們還像往常打仗一樣,前邊是捷克式輕機槍開道,後面的戰士端著明晃晃的刺刀向前猛衝,李雲龍叫聲不好,大吼道:不要過來,全體臥倒……晚了,鬼子幾枝衝鋒鎗狂風般掃過去,趙剛和幾個戰士像被砍倒的高粱嘩啦啦倒下一片……老趙……李雲龍狂吼一聲,眼淚奪眶而出,他手一掄,駁殼槍呈扇面掃過去,日軍特工隊員各自依托掩蔽物還擊,槍戰呈對峙狀態。

  警衛排長王大榮指揮兩個機槍手用火力壓住鬼子,氣喘吁吁爬到李雲龍身邊說:團長,後路被封住了,鬼子從後面上來了。李雲龍一驚:娘的,鬼子長翅膀啦?壞了,我老婆……王大榮哭了:團長,我帶一個班,還有團部的十幾個人想把嫂子搶回來,可鬼子的火力太猛啦,一大半弟兄都犧牲了,我他媽的沒用呀。李雲龍喝道:別說啦,政委怎麼樣?腹部中彈,傷很重。後面槍聲大作,山本一木的特工隊已佔領了大半個村子。團部炊事員老王抱著一挺歪把子機槍在掃射,團部的幾個參謀、馬伕、通訊員都端著槍依托地形組成一條殿後的阻擊線,情況萬分緊急,前後都是敵人,腹背受敵的滋味兒李雲龍今天算是嘗到了。李雲龍一把扯開衣服,讓自己在寒風中清醒一下,他知道眼下所有幹部戰士都指望他了,自己千萬暴躁不得,獨立團從成立那天起,還沒遇上過這麼險惡的情況,今天算是趕上啦。

  憑經驗判斷槍聲,前面的鬼子人不多,既然鬼子要抄後路,肯定把兵力重點放在後面,張好口袋等你鑽,老子偏從前邊突圍。

  他下了命令:機槍掩護,全體上刺刀,除了留兩個戰士背政委,其餘的人準備衝鋒,衝出去的人向桃樹溝集結,編入二營,準備吧。兩挺輕機槍打響了,殘存的20多名幹部戰士吶喊著向前方做了一次悲壯的攻擊,頃刻,由衝鋒鎗組成的交叉火力構成了一道密集彈幕。又是七八個戰士栽倒了,餘下的戰士又被火力壓在地上,李雲龍兩眼冒火,推開機槍射手,端起機槍喊道:娘的,拼了……話音沒落,只見和尚光著膀子提著用綁腿布捆好的集束手榴彈,竄出矮牆,李雲龍一看就驚呆了,對一般人,四顆手榴彈的集束捆就不易出手了,因為這種重量頂多能扔出十米遠,而巨大的爆炸力很可能把自己也炸碎,可這回和尚競拎著整整10顆。李雲龍已經來不及制止了,只聽見和尚大吼一聲:小鬼子,我X你姥姥……身子360度轉了個圈,像擲鐵餅一樣將集束手榴彈甩出去,奇跡發生了,這捆巨大的集束手榴彈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狀拋物線,逕直飛出20米開外,在和尚撲倒的同時,一聲山崩地裂的巨響,強大的衝擊波颶風般掠過,兩側的房屋像是用紙板糊成的玩具連同鬼子的衝鋒鎗手全都飛到半空中,頃刻問,碎磚爛瓦連同鬼子的殘破肢體下雨般地紛紛落下,眼前豁然開朗,戰士們的視野裡出現一片小廣場,突圍的道路打通了,殘存的戰士背著傷員,怒吼著衝出村去……

Rank: 6Rank: 6

狀態︰ 離線
7
發表於 2010-5-28 21:35:15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國民黨軍358團團長楚雲飛剛剛得到情報:一支行蹤詭秘的日軍小部隊乘坐四輛卡車開進了日軍西集據點,內線情報員發現,這支日軍小部隊於當天夜裡便神不知鬼不覺地失蹤了,而卡車仍留在西集據點。特別值得注意的是:這支日軍小部隊全部配備自動武器,而且裝束奇特,不是日軍制式軍裝,服裝上一律沒有軍銜。楚雲飛上校沉默著打開軍用地圖,心想,硬是怪了,這支裝備精良的日軍小部隊的目的是什麼?總不會是來西集據點串門的吧,既是行蹤詭秘就肯定有重大行動,但從人數上看,似乎又幹不成什麼大事。

  他注視著地圖上日軍據點之間的空白區,表示敵我態勢的紅藍箭頭犬牙交錯。日偽軍的據點是沿鐵路公路呈點線狀分佈,八路軍的根據地在山區。平原及丘陵地帶則是星星點點的游擊區,有國民黨軍的,也有八路軍的。他的眼光落在西集據點的周圍地區,先排除了一點,這支日軍小隊不會沿鐵路向其他據點運動,不然可就是脫了褲子放屁——多費一道手。直接開卡車去就是了,何必把車存放在西集呢?如果這小股日軍進入平原或丘陵地區,那決不會失去蹤跡,他的情報網可不是吃乾飯的,剩下的可能只有一個,進入山區了,他心裡猛地一驚,用計算尺量了一下直線距離,心裡全明白了,這是沖李雲龍去的。完了,想通知他也晚了,他知道李雲龍那個團連個無線電台都沒有,這小子這回是死是活要看他的造化了。不過他相信李雲龍也不是好惹的,憑日軍這個不足百人的小部隊要吃掉李雲龍這塊硬骨頭也不是容易的。上過軍校的楚雲飛也沒聽說過特種作戰的理論,這不是他的過錯,只能怨當時中國的軍事科學太落後。他沒太把這支日軍小部隊放在眼裡,不過他還是決定助李雲龍一臂之力。

  他叫來參謀長。命令道:通知追擊炮連,今晚秘密運動到西集據點外圍,按以前測定好的射擊諸元炮擊。目標,據點內操場,先炸了那幾輛卡車再說。第二,命令一營做好戰鬥準備,在進山路口設伏。嘿嘿,他李雲龍要是胃口好把這伙鬼子全吞了,我算白跑一趟,他要吞不了,剩下的我可要包圓啦。他紮好武裝帶,佩槍和委員長手贈的中正劍一左一右披掛好。他想:李雲龍絕不甘心長期在國軍的戰鬥序列裡向委員長俯首稱臣,對日戰爭結束後,這小子肯定要鬧事,唉,也許不遠的將來,我們兄弟會在戰場上刀兵相見。

  山本大佐正帶領他的特工隊走在崎嘔的山路上。他鐵青著臉,一邊走一邊向四周的群山觀察。這時,隊伍裡沒人敢和他說話,隊員們都瞭解他,這位長官心情惡劣時,喜歡拿別人出氣。晉西北的山很貧瘠,幾乎沒有什麼植被,只有星星點點的耐旱的灌木叢,鐵青色的山巖裸露著,山路上風化的碎石在腳下嘩嘩作響,稍不留神就有可能滾進山澗裡,這種山很令人乏味,沒有青草野花,沒有飛瀑流泉,沒有鳥鳴獸吼,一點兒詩意也沒有。大山靜得出奇,死氣沉沉,仰頭望去,兩邊的危巖峭壁似乎隨時要擠壓下來。

  山本的心情越發惡劣起來,此次長途奔襲似乎處處不順利。本來很周密的一個作戰計劃在實戰中處處受挫。趙家峪一戰,使他在特工隊的權威受到挑戰,隊員們嘴上雖然不說,可表情上已露出不滿的神色,打仗就是這樣,不管你的戰術指揮是否得當,只要打贏了,你就是英雄。反之,你就他媽的狗屁不是,成了眾矢之的。想想也夠窩囊的,八路軍一個團部和一個警衛排總共才有七十多人,裝備還不如本世紀初日俄戰爭時的日軍裝備。在交火中山本明顯感到八路軍火力的稀疏,還很缺乏訓練,戰術指揮也很原始。照理說,這樣的軍隊是不堪一擊的。而皇軍特工隊有80多個訓練有素的特種兵,裝備之精良,火力之兇猛,和八路軍根本不是一個數量級,再加上有可靠的內線情報和戰術的突然性,本可以穩操勝券。可一仗下來,競損失了二十多個隊員,其中有兩個隊員竟是在攀巖時失手摔下峭壁的。特別是前村口的十幾個隊員無一生還,全部陣亡。

  想到這些,山本一木就心疼得直哆嗦,這些百里挑一的特種兵是他山本在軍隊立足的惟一本錢。雖然八路軍也陣亡了五十多人,可沒抓住李雲龍,這次行動就等於毫無意義。

  至於李雲龍的新婚妻子,那個鄉下女人,山本根本不認為有多大價值,以他一個日本男人的思維方式考慮,有李雲龍這麼大名氣的男人是不會缺女人的,你抓住了他的女人以此作為砝碼使其就範太不現實,他也許一笑置之,第二天又換個女人。在東方的戰爭中,把女人做為砝碼是不明智的。山本大佐費了好大勁兒才克制住自己沒把那個鄉下女人給砍了,特工隊既然出動一次,總要給□塚君一個交待,這女人還是交給□塚中將去處置吧。至於那個叫趙家峪的小村子,山本想都沒想,全村的老百姓一個不剩全部消滅,一把火把村子燒個乾淨,他們應該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

  前面突然傳來激烈的槍聲,山本一怔,他派出的尖兵小組和他的隊伍總保持兩公里距離,肯定是尖兵遇到麻煩了。

  無線電對講機裡傳來尖兵組長立原的呼叫:山本君,我們中了埋伏,好像是支那政府軍,我們還能堅持,請增援,請增援。隨隊行動的原八路軍保衛幹事朱子明湊過來說:大佐先生,那邊是晉綏軍358團楚雲飛的地盤,他一個加強團有5000多人,還有個炮營,咱們還是繞道走吧?山本斜眼看了朱子明一眼,沒理他,他看不起這個那叛徒,一個連自己國家都敢背叛的人怎麼能指望他忠實於皇軍呢。

  報告,西集據點呼叫,他們遭到炮擊,汽車全部炸毀,津田少佐建議我們向平安縣城靠攏。一個軍官報告。

  山本用望遠鏡望著前方自言自語道:楚先生,久聞大名了,今天要是不會一會你,豈不是太失禮了嗎?朱子明臉色發白地說:大佐先生,打不得呀,憑咱們這幾十號人,能跟人家一個加強團干?山本輕笑了一下,顯得有些猙獰:朱先生,我沒這麼大胃口吃掉他一個團,但吃掉他的指揮部我還是有興趣的,順便問一句,朱先生,你和皇軍合作是真心的嗎?朱子明很快鎮定下來:大佐先生,中國有句古話,叫「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大佐先生該不是過河拆橋吧?精通漢文化的山本當然明白朱子明話裡的意思,這是一種威脅。作為潛伏在李雲龍身邊的情報員,他的價值是經□塚司令官肯定的,你一個大佐無權把我怎麼樣,可你錯了,你的價值在趙家峪一戰之後已經消失了,□塚君怎麼還能記住你這個小人物呢?山本的臉色越發柔和起來,他親切地說:哪裡話?朱先生,你不要誤會,我非常願意相信你對皇軍的忠誠,但你至少應該證實一下你的忠誠,現在把你編入戰鬥小組你該不會反對吧?山本的臉色煥然一變,冷酷地命令道:志雄君,朱先生編入你的第一戰鬥小組,他不是客人,是特工隊員,他和我們一樣,有進行戰鬥的權利。朱子明無奈地掏出駁殼槍扳開槍機話裡帶刺地說:大佐先生夠給我面子的,我要再不賣賣命,可有點不識抬舉啦。山本毫不理會朱子明的挖苦,他此時全身肌肉都繃得緊緊的,就像豹子撲向獵物時最後一擊,嗜血的渴望,戰鬥的激情使他幾乎歡快起來,一套出奇制勝的作戰方案已經在腦子裡迅速形成。

  我帶第一戰鬥小組偷襲這座制高點,那軍的指揮部肯定設在上面。第二戰鬥小組偷襲機槍陣地,通知尖兵小組,固守待援,吸引那軍的火力,諸位,拜託啦,出擊!殺氣騰騰的特工隊員們向多於他們數十倍的對手發起決死的攻擊……戰鬥剛剛打響,楚雲飛和李雲龍的感覺一樣,就覺得不大對勁兒。這一小隊的日軍反應太靈敏了,馬克辛重機槍向毫無防備的鬼子劈頭蓋臉地掃過去。這群鬼子幾乎是同步做出反應,以不同的姿勢翻滾到岩石後面,而且在翻滾中連連還擊,幾個短點射就幹掉了兩個火力點,山路上只留下兩具鬼子屍體,可一營卻折了七八個弟兄。楚雲飛從1937年開始同日軍作戰,六年來他對日本步兵的戰術簡直太熟了,還從來沒見過如此厲害的對手。楚雲飛命令迫擊炮開火,炸死這幫狗日的,你藏在岩石後面我就拿你沒辦法嗎?轟!轟!迫擊炮彈把岩石後面的兩個鬼子炸上天,楚雲飛滿意地笑了,打得好,再來幾炮就差不多了。

  轟!'轟!又是兩聲爆炸,這次飛上天的可不是鬼子了,而是剛剛發射完的迫擊炮。楚雲飛的冷汗也下來了,奶奶的,鬼子的擲彈筒跟長了眼睛似的。他暴怒起來,對著電話筒吼道:一營,輕重機槍掩護,步兵上刺刀,媽的,還剩下七八個鬼子,老子一個營踩也給你踩死,記住,留個活的,我要問問這伙鬼子的來頭。機槍噠噠噠地狂叫起來,一營的弟兄們端著刺刀勇猛地撲上去。岩石後面的槍聲很稀疏,聽不見連發掃射,只有一片零亂地單發射擊的槍聲,士兵們紛紛倒下,一營長也陣亡了,一發子彈準確地從他心臟穿過,是他的少校領章和軍官制服使他送了命。一種恐怖的躁動籠罩了攻擊部隊,士兵們潮水般退了下來,督戰的軍官揮舞手槍大吼著命令隊伍繼續攻擊,話音沒落,一發高速旋轉的彈丸擊中了他的腦門,巨大的衝擊力使他仰面飛出兩米遠。

  指揮所裡,團參謀長林志強中校擦了一把冷汗對楚雲飛說:團座,這仗沒法打了,這絕不是一般的日軍部隊,你看,這些鬼子實戰經驗豐富,對付營級規模的攻擊也敢用單發射擊,個個都是特等射手的水平,而且心理素質極穩定,他們能使有限的彈藥發揮最大的效能,太可怕了,這種賠本的買賣咱們不能幹。楚雲飛正用望遠鏡觀察對面制高點上的重機槍陣地,幾挺馬克辛式重機槍,幾挺捷克式輕機槍正噴出火舌組成交叉火力居高臨下地向岩石後射擊。突然,對面高地上的機槍聲停了,代之而來的是爆豆般的衝鋒鎗連發射擊聲,望遠鏡裡出現了頭戴鋼盔、身穿夾克式作戰服的日軍士兵,正用各種嫻熟的戰術動作向機槍手們射擊。彈雨中,弟兄們的身體像觸了電般地抽搐著……到底是職業軍人,楚雲飛的反應也決不比那些特種兵慢,他扔掉望遠鏡,回身抄起一支美制M3式衝鋒鎗喊道:鬼子從後面懸崖爬上來了,警衛排,準備戰鬥。楚雲飛的機警救了他的命,指揮所的這座山比對面機槍陣地那座山高出十幾米,一貫要求時間精確的山本這次漏了一招,兩個戰鬥小組同時攀登,只因為這兩座山的高度差為十幾米,這邊慢了半拍,若是碰上腦子遲鈍一點的指揮官,也許還能彌補,可碰巧趕上反應敏捷的楚雲飛,山本功敗垂成。

  就是這樣,山本一木親自率領的戰鬥小組還是上來了一半人,其餘人正在絕壁上爬呢。

  配備清一色美制衝鋒鎗的358團警衛排迎頭撲上去,雙方的衝鋒鎗掃射打得飛沙走石,日軍特工隊員倒下一半,國民黨軍也躺倒一片,雙方旋即又利用岩石做掩護展開槍損,戰鬥進入對峙狀,最倒霉的是那些正攀巖的日軍士兵,上不去、也下不來,只要一露頭就被打下去,剛剛被榮幸的接納進特工隊的朱子明也正吊在半空呢。

  精明的楚雲飛腦子一動,抓起顆手榴彈拉了火繩等了三四秒鐘,猛地扔出去,手榴彈在懸崖邊凌空爆炸了,灼熱鋒利的彈片擊中了兩個特工隊員,他們慘叫著跌入山澗。

  楚雲飛樂了,吩咐道:就這麼幹,炸他狗日的。於是又是十幾顆手榴彈在懸崖邊上爆炸了,就算是身懷絕技的特種兵,被吊在半空中,也是干挨打,又是七八個人跌入山谷,朱子明倒是沒挨著彈片,他硬是被別人砸下去的,在跌下去的一重間,他還在想:完啦,早知現在……山本伏在岩石後,渾身的肌肉在痛苦地抽搐,眼睜睜看著這些身經百戰的特種兵慘叫著跌進山澗,他一點兒辦法也沒有,他恨不能抓住楚雲飛活剝了他的皮,但是理智告訴他,現在絕不可感情用事,他用純正的漢語喊道:上校先生,鄙人山本一木久聞先生的大名,恕我直言,貴軍之軍官能稱為好漢的可不多,但楚先生可是例外,連我們□塚司令官也認為楚先生的項上人頭值十萬大洋呢,一個職業軍人能得此殊榮也算是不枉此生了,鄙人由衷佩服,今日一戰,先生果然名不虛傳,能抓住戰機,反敗為勝,貴軍統兵者中,能有幾人?楚雲飛說話了:哦,你叫山本一木,幸會,幸會。先生過獎啦,鄙人正愧的慌呢,沒臉見先人啦,閣下不足百人的小部隊差點摘了我這顆頭去,說出去讓天下英雄恥笑呀。哪裡,哪裡,楚先生太謙虛了,我建議談判解決。你我都是職業軍人,本無冤無仇,戰場上刀兵相見,是各為其主,盡軍人職責而已,實乃無奈。若不是戰爭,鄙人倒願意結交楚先生這樣的人之俊傑為友。楚雲飛笑道:山本先生,談判要有本錢才行,此時閣下的處境令人擔憂呀。我承認,你的人在山下佔了點便宜,幹掉了我的機槍陣地,可要吃掉我的一個營,伯是沒有這麼大的胃口。山上的情況你比我清楚,閣下已陷入絕境,除非你長了翅膀。山本先生不是想和我交個朋友嗎?那麼就放下武器投降吧,楚某保證你的生命安全。

  參謀長林志強是個粗人,早聽得不耐煩,便粗魯地罵道:山本,我日你先人,你給句痛快話,投降不投降?山本一點兒也不生氣,他略帶責備地說:楚先生,你的部下太沒教養了,這可不好,你們中國有句古話,叫「士可殺不可辱」,你我都是軍官,軍官有軍官的談話方式,豈能等同於士兵呢?楚先生,我承認此時我處於下風,但有一點楚先生未必清楚,我手下的士兵都是受過特種訓練的,他們的作戰素質想必楚先生已經領教。如果硬要打下去,無非是魚死網破,增加不必要的流血,何況山頂地勢狹窄,楚先生的人再多也無法展開,而我的特種兵個個都是特等射手,這樣打下去,楚先生認為值得嗎?楚先生是聰明人,為什麼不能考慮談判的問題呢?今日一戰雙方各有勝負,充其量是個平手,如果各自退兵,體面的結束戰鬥,我相信對雙方都有好處,請楚先生三思。一個通訊參謀匆匆趕來。遞給給楚雲飛一份電報:據可靠情報,這股敵人為日軍駐山西第一軍直屬特工隊,隊長山本一木大佐,此次偷襲目標為八路軍李雲龍部所在地趙家峪村,李雲龍激戰後率部突圍,日軍出於報復,集體屠殺村民放火焚燒村莊,趙家峪村村民數百人無一生還。

  楚雲飛臉部的肌肉猛地抽搐了幾下,旋即又恢復了平靜。他一揮手,兩個手執火焰噴射器身背燃料瓶的噴火手運動上來。楚雲飛朗聲道:山本大佐,除了無條件投降你別無出路,否則,就請體領教一下美制火焰噴射器的味道。岩石後面靜悄悄的,無人回話。楚雲飛下令:攻擊!輕機槍開火了,這是佯攻,為了吸引日軍的火力,岩石後面傳來回擊的槍聲,機槍手立刻中彈,幾發子彈把楚雲飛旁邊的岩石打得石粉飛濺,碎石茬濺到他的臉上。兩個噴火手早已選好了噴射位置,日軍的槍聲未停,兩條火龍竄了出去,兩團粘稠的凝固汽油撞在岩石側面,飛濺開來,烈焰將岩石後面的死角都燒著了,隨即'傳來日本士兵痛苦的慘叫。

  358團警衛排長在參謀長林志強中校的率領下勇猛地撲上去,衝鋒鎗噴吐著火舌,手榴彈嗅嗅地飛過去,一片爆炸聲過後,士兵們佔領了日軍陣地,林志強中校驚訝地發現,岩石後只有兩具被燒成黑炭的日軍屍體,其餘的人都不見了。

  一個眼尖的士兵發現一根繩索垂下懸崖,繩索正一動一動地繃緊著,他大喊道:鬼子都順繩索滑下去啦……便手疾眼快地一刀割斷繩索,半空裡傳來一聲絕望的慘叫,一個最後滑下懸崖的日軍特工隊員一頭栽進山澗。三個負責掩護的日軍士兵用自己的命換來山本大佐和其他特工隊員的突圍,其實剛才山本在談判時,他的大部分士兵已利用這段時間滑下峭壁,一貫精明過人的楚雲飛也漏了一招。

  是役,國民黨軍358團傷亡八十多人,日軍特工隊陣亡三十餘人。擁有5000之眾的358團傷亡八十多人僅算傷了些皮毛。而日軍特工隊在李雲龍部和楚雲飛部兩次打擊之下,陣亡了五十多人,特工隊大傷元氣。咬牙切齒的山本帶領殘部,押著李雲龍的新婚妻子秀芹躲進了平安縣城。同樣是咬牙切齒的楚雲飛功敗垂成,發誓要幹掉這支日軍特工隊,用山本的腦袋祭奠陣亡的弟兄們。

Rank: 6Rank: 6

狀態︰ 離線
8
發表於 2010-5-28 21:35:33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李雲龍突圍後,帶領殘存的30多人撤往二營駐地桃樹溝。對於獨立團來說,這次虧吃大了,政委趙剛負了重傷,一發子彈擊中腹部,腸子都打爛了,而且失血過多,人已經奄奄一息了,李雲龍派出一個排兵力護送趙剛去總部醫院治傷,他對昏迷中的趙剛說:老趙,你去安心養傷,你千萬要挺住呀,你答應過我,不把鬼子趕跑,咱倆誰也不許死,你聽見沒有?你他娘的別裝熊,想一撒手就走了?門也沒有,這太不夠朋友了,告訴你,你生是獨立團的人,死是獨立團的鬼,躲到哪兒也要把你抓回來。想當逃兵?絕對不行,只許你活著,不許你死,你聽見沒有?求你啦,老趙……李雲龍哭了,眼淚成串地滾落在胸前。

  分兵時和二營一起行動的副團長邢志國、二營長孫彬都嗚嗚地哭了。送走了趙剛,李雲龍把自己關在屋裡,整整一天誰也不許進門,飯不吃,水也不喝,葉子煙卷的大炮一支接一支地抽,半開的窗戶像個正在生火的大煙囪,突突地往外冒煙。

  這次團部被襲,犧牲了五十多人,警衛排幾乎全部陣亡,團部人員陣亡了一半,連斷後掩護的炊事員老王都犧牲了,一想起這陛,李雲龍的心就在痛苦地抽搐,他在反省自己。內線情報源源不斷地傳來,日軍特工隊的情況,楚雲飛部的伏擊戰,秀芹被押的地點都清楚了,李雲龍的怒火在胸中翻騰,娘的,這次團部差點兒讓人連鍋端了,政委負了重傷,老子連老婆都讓人抓了。這次不能就這麼算了,要當了縮頭烏龜,以後就別在這一帶混了。什麼他娘的特種部隊?莫非是三頭六臂?不是爹媽生的血朗之軀?就算他山本特工隊是鋼打的核桃,老子也要把你砸碎吞了。山本呀,如果你逃回太原,老子拿你沒辦法,可你小子不知死,竟逃進了平安縣城,這晉西北是這麼容易來的嗎?既然來了就別想走了。

  傍晚時分,李雲龍猛地推開房門,大吼一聲:通訊班集合。獨立團分兵時有一千多人,全部分散在方圓幾百里的區域中,:處於獨立作戰狀態。其任務是協助建立基層抗日政權,發展壯大隊伍。每個連甚至每個排都成了獨立單位,你要有那個能耐,你一個連擴編成一個團的規模也行。不過你還得叫一個連隊至於裝備、彈藥、被服、給養,對不起,上面什麼也沒有,你自己去從敵人手裡奪。幹得好,你天天吃肉,天天過年,幹得不好,連湯也甭想喝。

  現在獨立團有多少人,李雲龍自己也不大清楚,全團撤出去時一千多人,現在按最保守的估計,也得擴編出兩干多號人。李雲龍把幾個通訊員全部撤出去,命令各營、連、排迅速歸建,有重要作戰任務。

  副團長邢志國問:團長,部隊集結起來幹什麼?李雲龍不耐煩地說:還能幹啥?打縣城。邢志國大吃一驚:這可是件大事,是不是應該向上級請示一下?來不及了,師部離咱們好幾百公里,等請示回來,黃瓜菜都涼啦。團長,這太草率了。牽一髮而動全身呀,咱們手裡有多少兵力?彈藥是否充足?有沒有攻堅重武器?鬼子增援怎麼辦?咱們心裡都沒底,再怎麼樣,至少也得請友鄰幾個縣的主力部隊配合一下。晤,作戰計劃已經有了,友鄰的主力部隊咱沒權調動,通知一下也行,就說咱獨立團要去縣城吃肉喝酒,誰要看著眼饞就一塊兒干,有我吃的就有他吃的,要是不敢來就算了,咱們不怕撐著,自己包啦。老子有多大的鍋就下多少米,一個獨立團加上幾個縣大隊、區小隊、民兵,也差不多了。李雲龍輕鬆地說。

  邢志國急得連汗都流出來了:團長,你要三思,咱們這一打,整個晉西北全要亂套了,福安、水泉、潞陽等縣的日軍都會增援,壓力太大了,咱們一個團頂得住嗎?怕什麼?我是軍事主官,我負責任,就算將來上級要追查,槍斃我就是,你就執行命令吧。兩天以後,獨立團集結完畢。連李雲龍自己都驚訝不已,才兩年多工夫,獨立團已發展五干多人了,兩年前分兵時的連長,現在還是挺委屈的掛著連長的名,手下的部隊人數都有六七百人了。

  李雲龍樂得眼睛都沒了,他照著一大群營連級幹部胸前一通亂捶,嘴裡說著:好小子,這些狗日的全他娘的發了大財啦。獨立團各部這幾年大仗沒打,小仗幾乎天天有,東邊拔個炮樓,西邊伏擊個運輸隊,兵力損失不大,裝備卻和以前大不一樣了,三八大蓋、九二式重機槍、歪把子輕機槍,甚至還繳獲了幾門山炮,加上原有的迫擊炮,愣是湊起個炮兵連。李雲龍從帶兵那天起就沒過過富裕日子,窮都窮怕了,做夢都沒想到自己的部隊能擁有那麼強大的火力。他樂得走道都不知道先邁哪條腿了。更讓他高興的是,在獨立團游擊區內的地方武裝,縣大隊、區小隊、各村的民兵一聽說獨立團要攻打縣城,都爭先恐後地來了,湊起來足有上萬人。

  這是上天送給李雲龍的一個機會,在他以往的軍事生涯中,充其量只指揮過一個團的兵力,現在可不一樣了,能指揮上萬人作戰,這已經是另外一個層次了,這叫大兵團作戰。

  就像副團長邢志國事先估計的那樣,整個晉西北要亂套了。世界上的事都充滿了偶然性。一支日軍小部隊偷襲了一個小山村,抓走了一個農村婦女,可這婦女偏偏是李雲龍的老婆,平時就不大安分的李雲龍這會兒就更不打算安分了。這有點像個古老的故事衝冠一怒為紅顏,歷史上沒少發生過這種事,這故事很俗。獨立團要攻打縣城,它開闢的根據地和游擊區內的地方武裝自然不能袖手旁觀,於是就轟轟烈烈地幹起來。而縣城的日本守軍一遭到攻擊,各地的守軍就要來增援,而周邊的幾個游擊區都有八路軍的主力部隊、國民黨軍的地方部隊,都有人數龐大的縣大隊、區小隊、民兵等地方武裝。雖然八路軍和國民黨軍之間根本沒有協同作戰的命令,八路軍內部的通訊能力很差,各主力部隊、地方部隊之間的聯絡也很差,周邊游擊區的各部根本不知道這裡有個李雲龍要攻擊縣城。但只要日軍從自己眼前的據點裡出來,就不能讓他痛痛快快地走路,見了便宜能不佔嗎?於是,晉西北的八路軍各部,國民黨軍各部,各地區的抗日武裝,包括嘯聚山林的土匪山大王全都捲了進去,晉西北真亂套了。

  太原守軍派出一個聯隊乘火車前往晉西北增援,走了幾十公里,火車就停下了。指揮官下車一看,有十多公里的鐵軌都不翼而飛了。

  福安的日軍接到增援命令,剛出據點就連連踏響地雷,派出工兵探雷,頃刻又被突如其來的機槍火力撂倒一半,日軍急了,展開戰鬥隊形衝上去,卻又撲了空,日軍指揮官下令攻擊前進,部隊邊走邊打,一路騷擾不斷,走出不到幾十公里,已傷亡過半了。

  駐潞陽的日軍增援部隊走在半路中了埋伏,先是遭到國民黨軍一個營的攻擊,交火一個小時,雙方各有傷亡,國民黨軍撤走後,日軍繼續走路,又連連遇到土八路的騷擾。地雷戰、麻雀戰輪著打,土八路的武器五花八門,光緒年的土炮、大抬桿、鳥銃、火繩槍再加上裝在鐵皮桶裡的鞭炮,劈里啪啦響個不停,土炮近距離內殺傷力也不小,幾十斤火藥裹著大量的鐵砂碎犁片轟的一聲呈扇面噴出,三四十米內的有生目標非死即傷。日軍的傷員越來越多,指揮官下令由一個小隊護送傷員返回據點。誰想返回據點途中又遭到一夥土匪的襲擊,一個小隊的士兵全部送了命。土匪可沒什麼優待俘虜或實行人道主義的政策,他們先搶走了軍需品,連傷員身上的衣服都被扒光,然後把傷員一個不剩地宰,幾十具赤條條的屍體被扔在公路上。

  平安縣的城牆是明朝崇幀年間修築的,保存完好的城牆高四五丈,上面有寬寬的馬道,城磚由糯米汁拌灰漿砌就,堅固異常,完好整齊的垛口體現出冷兵器時代的戰術特點。

  城牆外有環城護城壕,不過由於年深日久,護城壕已乾涸淤塞了。

  縣城裡駐有日軍一個步兵中隊,一個日軍憲兵隊,加上偽軍一個大隊,兵力有一千多人。偽軍的戰鬥力十分薄弱,這個大隊的前身是原國民黨軍保安部隊,在國民黨軍的戰鬥序列中也屬三流部隊,維持治安尚可,真刀真槍地打仗可就不行了。

  山本一木率殘存的特工隊員撤進縣城後,發現自己只剩二十多個隊員了,而且有一大半的人都受了傷。這支精銳的特種部隊的建制已被打殘,看來短時間內很難恢復元氣了。

  不過山本大佐此時顧不上懊喪了,他知道此地不可久留,精明過人的楚雲飛和李雲龍都不會輕易放過他的。他已向太原的第一軍司令部發出求援電報,要求□塚義男司令官派出部隊接應,在這期間自己的特工隊也好趁機休整一下。這次他又錯誤地估計了形勢。

  山本一木和他的特工隊員們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時間已經進入倒計時了。

  這一年,隨著美軍在太平洋戰爭中的頻頻得手,蘇軍在歐洲東線戰場上的迅速推進,英軍在北非阿拉曼的獲勝。軸心國接連失利,已顯敗象,稍有軍事眼光的人都已看出,德、意、日三國的軍事同盟是輸定了。

  在廣衰的中國戰場上,經過幾年的軍事對峙,一百多萬的日本陸軍被牽制在日軍佔領區內,無力展開新的攻勢。中國國民政府在戰爭初期提出的以空間換取時間的戰略構想,在一定程度上顯出效果,戰爭打了五六年了,日軍連貫穿中國南北的鐵路大動脈——京廣線都沒打通,使日軍進軍東南亞的南下戰略受到極大的影響。駐華日軍已露出明顯頹勢。

  在東方的戰略大格局上,中國戰場第二戰區不過是個小棋子,而晉西北地區在第二戰區的軍事態勢圖上則是個更小的棋子,李雲龍的獨立團在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的部隊編制表上沒有正式編製,連個番號都沒有,從理論上講,它是游離於國民黨軍戰鬥序列之外的武裝。即使在第十八集團軍的戰鬥序列表上,李雲龍團同許多獨立團或新編團一樣,都屬於沒有正式番號的地方部隊,連八路軍總部的將領們都不太清楚這個小小的獨立團,因為1943年八路軍的總兵力已從1937年的8萬餘人發展到40萬餘人,已遠遠超出一個集團軍的編制。所以,無論是國民黨軍第二戰區長官部,還是第十八集團軍司令部,李雲龍的獨立團連個小棋子都算不上了。誰能想到,這個李雲龍能鬧出這麼大的動靜來。

  李雲龍分出了三分之一的兵力帶領地方武裝打援,將縣城周圍五十公里內的道路全部封鎖,光是土造地雷就埋了幾千顆。

  在作戰會議上,李雲龍表現得極為專制,他不太喜歡軍事民主這個詞,東一個主意,西一個主意,到底聽誰的?老子是團長,就得聽老子的。他乾脆取消了討論,直接分派任務:一營挑上十幾個身手好點的戰士化裝成偽軍,先偷襲北門,偷襲不行就改強攻,用炸藥炸開城牆,全部攻擊部隊分東西南北四個點,同時強攻,誰先打進去誰記大功。記住,先攻進去的部隊不要急著往縱深插,先順著城牆迂迴滲透,把城牆上的敵人防守兵力幹掉,打開城門,然後從四個方向往縱深打,把敵人壓縮在中心,最後收拾掉。副團長邢志國提出不同意見:團長,總要選擇一個主攻方向,把主要兵力集中在主攻方向,其餘三個點應派出小部隊佯攻,使敵人難以判斷主攻方向……李雲龍不客氣地打斷邢志國的話:你那個戰術太墨守成規,這次咱們和敵人兵力對比是5:1,敵人的外圍兵力分佈在城牆上很薄弱,咱們傾其兵力四面強攻,每個點上都是主攻方向,敵人只好讓咱們牽著鼻子走把每個點都變成重點防禦,可敵人兵力少咱們兵力多,准佔便宜。你負責分配兵力,這件事就這麼定下了,散會。戰鬥一開始就進入白熱化,小部隊偷襲幾乎成功了卻又功虧一簣。戰鬥先在北門打響,頃刻之間,其他三個方向也傳來爆豆般的槍聲。城上城下輕重機槍對射打得飛沙走石,幾個梯次的爆破組冒著彈雨前仆後繼,傷亡一開始就很大,負責北門攻擊的李雲龍看得手癢,推開機槍手,操起九二式重機槍親自向城牆上射擊,機槍打得又刁又狠,把城牆的守軍壓得抬不起頭來。爆破手們不斷地中彈倒下,新的爆破手又不顧死活地衝上去,這是場硬碰硬的戰鬥,雙方都玩兒了命。一個爆破手抱著被重機槍打斷的雙腿,艱難地爬近城牆根,守軍慌了,成串的手榴彈落下來,負傷的爆破手沒等手榴彈爆炸就拉著了導火索……轟:地一聲巨大的爆炸,城牆出現一個巨大的v字型缺口,攻擊部隊潮水般地衝上去,又一片片地倒下……

  此時,以平安縣城為中心,方圓幾百里內打成一鍋粥。楚雲飛得到情報,太原日軍一個聯隊已前來增援平安縣城。楚雲飛吃了一驚,日軍一個聯隊的兵力增援,說明平安縣城遭到攻擊,守軍已經吃不住了,是哪支部隊吃了豹子膽?就這麼不管不顧幹上了?肯定不會是第二戰區所屬的國民黨軍部隊,不然他不會不知道。那麼應該是八路軍了,不過據他所知,附近除李雲龍團,沒有八路軍的主力部隊。憑他李雲龍區區一個獨立團,竟敢攻擊縣城?要知道,日軍的防禦雖呈點線狀,但機動能力卻很強,它的每一個據點都不是孤立防守的,一個據點遭到攻擊,其他據點會不顧死活地增援,決不像國民黨軍部隊,各部之間為保守實力見死不救。楚雲飛想,肯定是李雲龍,這小子夠楞的,居然連聲招呼都不打,就這麼自顧自地幹了起來,就你那一個團,兵力夠用嗎?楚雲飛心裡有些不滿,這小子簡直目中無人,雖說雙方時有磨擦,好歹算是友軍吧?這不是看不起我楚某嗎?他不是個心胸狹隘的人,不滿歸不滿,忙還是要幫的,何況鬼子要從他的地盤上過,總得留下點買路錢吧?鬼子既然送上門來,咱們設伏干他一下如何?楚雲飛對參謀長林志強說。

  團座,咱們一個團對付鬼子一個聯隊,這不是鬧著玩的,兵力對比是1:1呀,賠本兒的買賣可不能幹,請團座三思。林志強不同意。

  當然,我也不打算賠本兒,咱們來個梯次配置,分段阻擊,給李雲龍那小子贏得點兒時間。林志強說:團座,咱和八路軍井水不犯河水,幫他的忙於什麼?別人的忙可以不幫,這李雲龍還算條漢子,中國軍隊要是多幾個李雲龍這樣的軍官,這場戰爭就好打多了,準備戰鬥吧。楚雲飛下了決心。

  國民黨軍358團剛剛進入陣地,前面就打響了。李雲龍派出的打援部隊和日軍接上火了。

  這是獨立團一連和縣大隊、區小隊組成的阻擊部隊,人數只有幾百人,而日軍卻是整整一個聯隊,這是一場實力懸殊的激戰。

  整整四個小時,八路軍的阻擊部隊死戰不退,日軍的重炮把陣地炸成一片火海,以大隊為單位輪貫攻擊,戰士們從被炸塌的工事中鑽出來,用機槍、步槍、集束手榴彈頑強阻擊。楚雲飛幾次派人去聯絡,讓阻擊部隊撤下來。讓國民黨軍358團繼續阻擊,負責阻擊的八路軍指揮員拒絕了,聲稱他們奉命阻擊8個小時,只有到時間才能撤退,除非他們全部陣亡。

  這支八路軍小部隊最後實踐了自己的諾言,楚雲飛在望遠鏡中看到最後的幾個戰士拉響了集束手榴彈和衝上陣地的日軍士兵同歸於盡,他感慨萬端,一想到有朝一日要和這樣的部隊在戰場上刀兵相見,他不由得暗暗心驚。

  剛剛打通道路的日軍整好隊伍,邁過獨立團陣亡士兵的屍體,走出沒幾步,又鑽進了358團的埋伏圈,又是一場激戰……各路阻擊部隊的殊死阻擊,加上周邊地區的八路軍、國民黨軍、地方武裝的騷擾、襲擊,使李雲龍贏得了時間,他的四面出擊的戰術奏效了,兵力配置均等的同時攻擊,迫使敵守軍也不得不做出兵力配置均等的四面防守,問題是,日軍和偽軍的作戰能力差距太大,總是偽軍先撐不住了,破其一點,整個防禦體系便告崩潰。

  北門先被突破,沒等北門攻擊部隊迂迴攻擊,南門又是一聲巨響,南門也被突破了,敵守軍慌了,連忙放棄城牆,收縮防禦,攻城部隊從兩面吶喊著衝進城內。

  敵守軍殘部佔據著縣城中心的一座磚砌的建築物內,被各路攻擊部隊圍個水洩不通。

  敵守軍做困獸之鬥,組成密集的火網,攻擊部隊幾次攻擊受挫、傷亡慘重。氣得李雲龍破口大罵:炮兵呢?給我把炮拉上來,娘的,我倒要看看這破磚房經得住我幾炮,給我打。建築物內的山本絕望地閉上眼睛,作為武士,他不伯死,大和民族堅信輪迴轉世之說,死不過是下一輪生命的開始,沒什麼可怕的。使他感到痛苦的是這支耗盡他畢生心血建立起來的特種部隊,此時,他想起兩句中國古詩: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壯志未酬,死不瞑目。

  這支特種部隊還沒來得及建功立業就要全軍覆滅了,令人難以忍受的是,他竟是敗在那支穿得破破爛爛、使用著低劣武器的叫花子軍隊手裡。

  他命人帶來了被俘的秀芹,仔細地打量著這個鄉下女人,沉吟良久,才開口道:也許,我該稱你為李夫人,我叫你來是為了通知你一個好消息,你看,你丈夫的部隊把我們包圍了,坦率地說,我撐不了多久,你丈夫贏了。秀芹平靜地說:那你為啥不投降呢?不,天皇的士兵是不會投降的,我們會戰到最後一兵一卒,問題是,你還想活嗎?秀芹搖搖頭:落到你們手裡,就沒打算活,人活百歲也是死,俺這輩子嫁了好男人,知足啦。山本點點頭說:這我相信,李雲龍先生選中的女人大概是不會怕死的,但是我還想做一下努力,你願意勸說你的丈夫和我談判嗎?要知道,從你被俘後,我沒有對你使用任何刑訊手段,這你承認吧?我是軍人,不是劊子手,除了在戰場上,我對使用暴力沒有興趣。

  秀芹突然變了臉,啐了一口:日本鬼子,別做夢了,俺全村幾百口人都被你們殺了,連孩子也沒放過,還不是劊子手?八路軍饒不了你。山本默默地一揮手,命人把秀芹帶下去。他覺得犯不上和女人鬥嘴。

  敵人據點裡伸出一根竹竿,上面挑一條白手巾在不停地晃動,槍炮聲嘎然而止,戰場上變得靜悄悄的。那邊傳來山本的喊話。

  李雲龍先生,久仰啦,鄙人山本一木,請耐心聽我說幾句話,你們中國有句話,叫:冤有頭,債有主。是我山本一木和你結了仇,這是你我之間的恩怨。我有個建議,閣下不妨聽聽,如果你給我的手下讓開一條路,鄙人將感激不盡,作為答謝,你的夫人將完壁歸趙,你的仇人——我,將留下,任憑你發落,請閣下考慮。李雲龍回答:山本,這不可能,我不但想要你的命,你的特工隊所有隊員的命,都要留下,除非你無條件投降,我可以給你戰俘待遇,從現在起,我停火三分鐘,你可以考慮,三分鐘以後,我的炮兵立即開火……

  山本冷冷地笑了:李先生,從1937年始閣下和日本軍隊作戰也有六年了吧?就總體而言,閣下見過幾個主動投降的日本軍人?李雲龍想了想,說:這倒也是事實,幾乎沒有,坦率地說,你們日本軍人雖然混蛋,但軍人的氣節還是有的,從這點看,很多中國軍人就差遠了,為了保命,給人家當狗都行,比如你身邊的那些皇協軍軍官,他們的表現,確實讓我這個中國軍人感到很沒面子,沒辦法,家出逆子,國出奸臣,自古難免呀。李雲龍一通夾槍帶棒的損話激怒了據點內的偽軍大隊長,他狂喊道:李雲龍,少廢話,你老婆在這裡,有種你就開炮打,要死老子也有墊背的。炮兵連已經把各種火炮瞄準了敵人據點,炮彈也上了膛,炮手們都鐵青著臉,誰也不吭聲,事情明擺著,全團人費這麼大勁兒打縣城,不就是為了救團長的老婆嗎?這一開炮,人還有嗎?和尚發現李雲龍的面部肌肉在抽搐,牙齒咬得咯咯直響。大家都明白,形勢很嚴峻,雖然各路打援部隊已有效地滯阻了援軍,但畢竟戰力有限,敵人增援部隊馬上會到,時間刻不容緩,否則會前功盡棄。

  李雲龍的聲音顯得很平靜:山本,現在還有一分鐘,現在投降還來得及。據點內的山本聲音也很平靜:李先生,咱們東方民族都不喜歡寬恕,講的是以血還血,以牙還牙,認為只有復仇才能保持自己的體面,我承認,我不是個大度的人,如果閣下落到我的手裡,我會用盡酷刑,使你在痛苦中死去。同樣,現在我的生命掌握在你的手裡,你也不可能寬恕我,何況我還毀滅了那個小村子和幾百條生命,你的復仇情緒,我理解,你可以開炮了。李雲龍舉起手喊道:炮兵連,準備射擊……警衛員和尚猛地跪倒在他身前,抓住他的衣角聲淚俱下:不能開炮呀團長,秀芹嫂子還在裡面,您給我十分鐘,我帶突擊隊衝進去。李雲龍一腳端倒和尚,兩眼冒火,大吼道:聽我命令,預備——開炮!六門山炮同時開火了,炮彈徑直飛進據點的窗戶裡,數發迫擊炮彈,在空中劃出幾條弧線,落進據點裡,一陣集火射擊,守軍的建築物在劇烈的爆炸中坍塌了。

  李雲龍無力地坐下去……他腦子裡出現一片空白,渾身乏力。

  警衛員和尚滿臉淚痕跑來報告:團長,據點裡的敵人全部消滅,山本的腦袋被彈片削去半個,我從他身上搜出你給秀芹的手槍,團長,秀芹嫂子她……李雲龍揮揮手:別說了……他仔細端詳著手裡的勃朗寧手槍,槍身上的烤藍在陽光下閃著藍色的光芒。

Rank: 6Rank: 6

狀態︰ 離線
9
發表於 2010-5-28 21:35:49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平安縣城這一戰使李雲龍名聲大噪。先是在太原的日軍□塚義男中將又發了脾氣,他盯著軍用地圖上晉西北平安縣城的周邊地區,上面表示敵我態勢的紅藍箭頭犬牙交錯,糾纏在一起,一個參謀軍官用比例尺算出雙方交戰地域的面積竟有上千平方公里,粗粗估算一下,雙方投入的總兵力也達到30多萬。

  平安縣一千多守軍全部陣亡,山本特工隊全部玉碎,各路增援部隊也都傷亡過半,北同蒲鐵路被破壞成數截,整個晉西北地區日軍的有線通訊網被全部破壞,在多數地區,都是連綿二十多公里的電線桿沒剩下一根。有些日軍據點由於增援造成兵力空虛,被那軍地方武裝乘虛而入。這一切都是那個叫李雲龍的八路軍團長造成的,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怎麼會具有如此巨大的破壞力?連裝備精良、訓練有素的山本特工隊都全軍覆沒,無一生還,他只是個小小的團長,怎麼能調動如此之眾的部隊參戰?連那政府軍都捲入了。

  □塚義男怎麼也想不明白,他的情報部門早已專設了李雲龍的檔案,可是只有薄薄的一頁紙:姓名:李雲龍國籍:中國民族:漢族年齡:不詳籍貫:中國湖北省與河南省交界地域——大別山。(湖北人?河南人?不詳)簡歷:1927年參加中共組織的黃麻暴動,後轉入中共工農紅軍。(歷任職務不詳)據悉,李曾參加過中共謂之長征的戰略性撤退,屬中共軍內較為資深之軍官,並多次立有戰功。(立功原因不詳)現任中共軍隊國民革命第十八集團軍一二九師獨立團團長,無軍銜。性格:桀驁不馴,膽識過人,意志堅毅,思維方式靈活多變,多採用逆向思維,處事從不拘泥於形式,是個典型的現實主義者。紀律性差,善做離經叛道之事。政治觀點:偏左,但不激進,缺乏理論,對政治缺乏興趣。文化程度:偏低。沒受過軍校教育。也無資料表明受過何種教育。特長:實戰經驗豐富,戰鬥中心理素質極穩定,由此推測,有當過士兵的經歷。精通射擊術,能熟練使用各種輕武器,能雙手同時使用手槍達到首發命中,受過格鬥訓練及刀術訓練,科目為中國武術,程度不詳。

  下面就沒有了,檔案中連張李雲龍的照片都沒有,這個混蛋長得什麼樣子?

  □塚義男想,有朝一日我要親手砍掉他的腦袋,把他的頭做成標本放在辦公桌上。唉,徒有一流的情報系統,怎麼只有關於這個李雲龍支離破碎的資料呢?□塚義男感到胸口隱隱做痛,有口悶氣堵在那裡吐不出來。情報部門的解釋是,該人從未在那政府軍中任過職,與那政府各機構無任何接觸,帝國聖戰之前,該人本是中共軍內名不見經傳之小人物,按規定,帝國情報部門只收集敵國或假想敵國軍隊少將級或師級以上軍官之資料。

  □塚義男憤憤合上檔案,閉上眼睛……八路軍總部也是戰鬥結束後十幾天才搞清楚是怎麼回事,據查,有七八個主力團和大批地方部隊都投入戰鬥,這些部隊在沒有命令的情況下,稀里糊塗地成了李雲龍戰役格局上的棋子,打援的打援,伏擊的伏擊,忙個不亦樂乎。

  總部的首長們頗感躊躇,照理說,李雲龍未經請示就調動上萬部隊投入戰鬥,無組織無紀律,特別是為了自己的老婆而攻擊縣城,造成上千人的傷亡,有那麼點官報私仇的味道,就憑這一點,槍斃他都不多。但從實際效果來看,這一場混戰使晉西北日軍損失慘重,各參戰部隊斬獲頗豐,有些小塊的抗日根據地競無意中連成片了。第二戰區司令長官閻錫山也發來嘉獎電報:祝賀八路軍各部在晉西北發動積極攻勢,取得極大戰果云云。最後,八路軍政治部來個功過相抵:鑒於李雲龍同志為報私仇,未經請示率部攻擊縣城,造成所部較大傷亡,本應嚴厲處分,後經考慮,認為李雲龍同志率部全殲平安縣城守敵,引起各部積極響應,在廣大的作戰地域內使敵人付出重大代價,因此對李雲龍同志的嚴重錯誤不予追究,對其戰功不予表彰,功過相抵。

  據說,那幾天連在重慶的蔣委員長也被驚動了,他看著地圖自言自語道:娘希匹,這晉西北是怎麼回事?二戰區在搞什麼名堂?李雲龍不太在乎處分和立功,反正是自參加紅軍以來,大大小小的處分和戰功都有十幾個了。職務升升降降也有幾次了,第一次降職處分是長征時過草地之前,當時各部隊都在緊張地籌備糧草,李雲龍在四方面軍任團長,由於縱兵搶了藏民的糧食,被全軍通報批評,職務連降兩級,由團長降為營長,對此,李雲龍不太在乎,每次提及此事總說:老子就願意犯紀律?那是沒辦法,他娘的前邊過了好幾萬部隊,連個糧食毛也沒給老子剩下,藏民手裡有糧,你就是跪下來叫他爺爺也不賣你,把老子惹煩了,就搶他娘的,這處分背得值啦,過草地時,我這個團沒有餓死的,別的部隊餓得扛不住啦,吃草根煮皮帶,都找我要糧,老子不給,我說,這點兒糧食是老子拿處分換來的,噢,老子背處分,你們吃糧食,這他娘的也太不公平啦。

  抗戰初期,李雲龍又當上團長,當了沒半年,趕上忻口會戰,獨立團抓了五個日軍俘虜,全是受了傷被俘的。戰爭初期,日軍士兵幾乎個個是亡命之徒,極少有被俘的,那時要是偶爾抓到幾個俘虜就算立了大功,按規定應該馬上送到八路軍總部去,那裡有個日軍士兵反戰同盟,被俘日軍士兵經過教育後,可以加入反戰同盟對日軍侵華部隊展開政治攻勢。

  李雲龍見了日本人手就發癢,圍著俘虜轉了好幾個圈,懾於紀律沒敢做什麼,偏偏那幾個日軍俘虜不識相。躺在那裡又踢又咬還用手撕繃帶,拒絕戰士們往擔架上抬。李雲龍火了::他娘的給臉不要臉,問問這些混蛋,想幹什麼?他對日語翻譯說。翻譯說:他們說,長官,請讓我們死。李雲龍一聽就樂了:好,這話說的還像條漢子,可也是,好歹也是五尺高的漢子,沒死在戰場上,當了俘虜是不是很沒面子?老子也正愁怎麼送你們呢,你們這五個混蛋還得老子用一個班的兵力抬擔架,大家給我作證啊,是這些鬼子自己求我的,不是老子想殺他們,我就成全他們吧,大家都方便。他掏出手槍,給五個傷兵腦袋上一人補了一槍。為這事,他又背了一個記大過處分,職務降了一級,成了副團長。

  用李雲龍自己的話說,叫虱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隨它去吧。

Rank: 6Rank: 6

狀態︰ 離線
10
發表於 2010-5-28 21:36:02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一座缺少植被的,從上到下裂開的山峰,中間留出一道空隙,一條小道就在裂縫中穿行。兩邊都是巨大的石壁,高聳入雲,從腳到頂,全是蒼黑的岩石,空氣是冰涼的,在山谷間瀰漫,向上一望,一線青天教人目眩心驚。黑雲寨二當家的梁二虎領著十來個弟兄正耐心地伏在岩石後面,等待獵物出現。

  梁二虎今年36歲,在黑雲寨落草已有20多年了,在這一帶也小有名氣,人送外號:山貓子。多年的悍匪生涯使他養成凶殘、暴躁的性格,他日不識丁,沒任何信仰,也沒有任何政治觀點,甚至連一般意義上的好惡之分都不太清楚。他認為,人生一世,不能白來一趟,要享福,要有酒有肉有女人,有錢花,他太清楚自己了,憑自己的能耐掙錢活到這個份上,再有三輩子也不行,既然做好人的道走不通,就只好當土匪了,他算來算去,覺得還是當土匪最省心最快活,大碗喝酒大塊吃肉不說,接長不短地還能享受一下洞房花燭夜,每次搶來新女人就正兒八經地娶一回親,儀式絕對不能含糊,婚姻大事嘛,當然他每次婚姻的長短取決於能否搶到新人上山,舊的女人就賞給樓羅們,所以山貓子自己也記不清這輩子娶過幾房太太,總有上百吧。黑雲寨的大當家謝寶慶,是個苦出身,因和本村財主張善人結仇,一怒之下殺了張善人全家二十多口人,一把火燒了張善人的宅院,落草當了土匪。

  在土匪群中憑一身好武藝和仗義疏財的手段贏得好名聲,當了黑雲寨的大當家。黑雲寨的經濟來源主要靠搶、行剪、綁票、掏老窯兒,什麼順手幹什麼,日本鬼子、偽軍、國民黨軍、八路、客商,只要機會合適,逮誰幹誰,絕不客氣。窮人出身的大當家謝寶慶一再重申山寨紀律,搶誰都行,就是不能搶窮人,弟兄們自然擁護這一條,覺得這條山規立得好,從大面兒上說,有點兒殺富濟貧、江湖好漢的風骨,私下裡心說,窮人有什麼可搶的?不如順水推舟混個好名聲。

  就是因為有了劫富濟貧的名聲,幾股政治勢力都在打這股土匪武裝的主意,國民黨軍想招安,八路軍想收編,日偽方面也想把他們拉過去,謝寶慶和幾方面的代表都接觸過,正在考慮。他和國民黨軍打了二十年的交道,從屢次清剿中生存下來,對國民黨軍太瞭解了,他聽說有的土匪被招安後又被收拾了,這種事不少,還有的招安後被整編成地方部隊,一開仗就把你往要命的地方派,借別人之手幹掉你,這種傻事他不幹。日偽方面更不能考慮,土匪也有個名聲問題,好歹自己算中國土匪,弄個漢奸土匪就不好聽了。至於投八路,他正在考慮,八路雖不是土匪,但和日本開戰之前也多年被國民黨軍追剿,和自己有點同病相憐的味道,何況人家八路新二團的孔團長親自上門來請,給足了自己面子,孔團長答應弟兄們過去後給編個新二團獨立大隊,自己當大隊長,二、三、四當家的都鬧個副大隊長干干,也算是有頭有臉了。今天孔團長擺酒請謝寶慶過去拉拉話,老謝當然要去。二當家山貓子也同意投八路,當山大王時間長了,有些膩煩了,到八路那兒弄身軍裝一穿,掛個副大隊長的頭銜也算是耀祖光宗混出點兒人模樣兒來,當然八路那兒要是呆得不自在,再他媽的腳底下抹油嘛,有道是: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處處不留爺,爺去投八路,八路不留爺,爺往山洞。

  山貓子早聽說八路的紀律太嚴,不許偷不許搶不許玩兒女人不許抽大煙不許耍錢,這可是件麻煩事,要是這些事都不許干,那活個啥勁兒呢?人活著不就為這個嗎?山貓子想,趁大當家沒下決心投八路之前,再干幾檔子,多存下點兒錢,以後手頭也活泛點兒。山貓子正想得入神,忽聽得小道上傳來急促的馬蹄聲,他精神為之一振,好,買賣來啦。

  一個穿便衣的青年騎著一匹白馬疾駛而來。他正是李雲龍的警衛員和尚,被派去向129師師部送信。這匹白馬是剛剛繳獲日軍的,腳力甚健,和尚騎得挺愜意,突然小道上橫起一條絆馬索,和尚來不及勒馬韁,白馬一頭撲倒,馬背上的和尚手疾眼快地一個空心跟頭翻過去,穩穩地站在地上。山貓子暗喝一聲彩,好身手。和尚腳跟未穩已拔槍在手,但沒來得及打開保險就被幾個土匪用槍逼住,和尚輕笑一聲:兄弟,有話好說,不就是要錢嗎?我兜裡還有幾塊大洋,你們拿去,我繼續趕路,犯不上舞槍弄棒的。說著慢慢把駁殼槍放在地上,為首的小嘍囉很不滿地嘟囔著:操,等了半天等來個窮鬼,才幾塊大洋。說著便上前去搜和尚衣兜。說時遲,那時快,和尚一把捏住小嘍囉的喉嚨把他擋在自己身前,身子略微一傾,手臂陡長撈起駁殼槍,順勢往大腿上一蹭,便蹭開保險,噠,噠,噠,一個長點射,前面的五個土匪應聲而倒,和尚的左手兩指同時發力,卡嚓一聲,小唆羅的喉嚨軟骨被捏碎,手形一變,啪地一掌將小嘍囉擊出一丈開外,幾十秒之內,和尚連殺六人,幹得乾淨利索,看得藏在暗處的山貓子倒吸一口涼氣,乖乖,天生的殺手,出手之狠,動作之麻利,有20多年匪齡的山貓子自愧不如,他慶幸自己沒有顯身。

  這是土匪們行剪時的規矩,有明有暗,相當於軍事術語中的預備隊。和尚雖久經沙場,可對江湖黑道上的名堂所知甚少,他整整衣服,看看跌傷的白馬,準備徒步趕路了,這時,岩石後面的槍響了,也是一個長點射,五六發子彈擊中了他的後背,和尚被子彈強大的衝擊力衝出兩米遠,一頭撲倒在地上,他艱難地想把頭抬起來看看是什麼人暗算他的,剛剛抬起一半又頹然垂下頭,在生命即將逝去的一瞬間,他還在想:操,小河溝裡倒翻了船……山貓子提著駁殼槍從岩石後邊走出來,他冷酷地吹吹槍口命令道:把這小子的腦袋給我剁下來掛在樹上,拿他祭這六個弟兄。

  李雲龍聽到和尚犧牲的消息時正在喝酒,他怔了足足有二十分鐘,一聲不吭,臉色變得煞白,嘩啦一聲,手裡的酒盅被捏得粉碎,鮮紅的血順著指頭流下來,眾人驚呼著要掰開他的手,剛要動手,李雲龍噗地噴出一口鮮血,噴了別人一身,大家都嚇壞了。獨立團死了誰都行,惟獨不能死了和尚,他一身的武功,掄開拳腳四五個人近不得身,雙手使槍,百發百中,除了一身的本事,還有極穩定的心理素質,多次和李雲龍深入敵穴,多險惡的情況下都面不改色,要不是李雲龍捨不得放,他現在早當連長了。李雲龍顧不上面子了,他扯開嗓子就嚎哭起來,他記不得自己什麼時候這麼哭過,大概是第一次,眼淚成串地滾落在胸前,哭得驚天動地,哭得團部所有的人都跟著掉淚,這一哭足足哭了一個小時,嚇得旁人都以為他要哭死過去。

  突然,哭聲嘎然而止,李雲龍拍案而起,他低吼道:和尚呀和尚,多少大風大浪你都闖過來了,怎麼在幾個小土匪手裡翻了船?我要給你報仇,傳我的命令,一營全體集合。隊伍剛剛集合好,新二團團長孔捷帶著兩名警衛員騎著馬飛馳而來,孔捷滾下馬背,把馬經一扔,邊跑邊喊:老李,等一下,我有話說。李雲龍臉色鐵青地盯了孔團長一眼說:老孔,你等我回來再說,現在我沒工夫。孔捷一把抓住李雲龍的馬經固執地說:不行,我要現在說。有話說,有屁放,少囉嗦。李雲龍不耐煩地說。孔捷說:我來告訴你,黑雲寨的謝寶慶已決定率全寨參加八路軍了,昨天定下來的,他們現在的番號是八路軍新二團獨立大隊,謝寶慶對這次發生的誤會表示道歉,這是他的信,老李呀,我知道這個犧牲的警衛員不是一般人,連劉伯承師長都知道他,可事情已經發生了,你不能意氣用事,還是以大局為重吧。李雲龍兩眼血紅,一把搶過謝寶慶的信扯個粉碎,冷冷地說:別說你來求情,就是劉師長來,老子也不買賬,殺人抵命,欠債還錢,自古就是這規矩,誰也不能破。性格也同樣暴躁的孔捷火了:老李,咱們不是土匪,是正規軍,黨有政策,軍隊有紀律,你不能想怎麼幹就怎麼幹,今天只要我在,你就別想去。李雲龍理也不理,扭頭喊道:一營長,給我把孔團長他們幾個的槍下了,先關起來,等咱們回來再放人。孔捷暴怒道:李雲龍,你敢,你動我一下試試……他的兩個警衛員也拔出了駁殼槍,護在孔捷身前,怒視著李雲龍。

  一營長張大彪是個楞頭青,他最佩服李雲龍,從來是死心塌地執行李雲龍的命令,他可不管這些,團長下了命令,別說一個小小的新二團孔團長,就是天王老子,他也一樣收拾。他一揮手,七八個膀大腰圓的戰士撲過去,把孔團長和兩個警衛員按住,兩人拾一個往屋子裡拖。孔捷一邊掙扎一邊破口大罵:放開老子,李雲龍,老子和你沒完。李雲龍不為所動,他翻身上馬,冷冷地對孔捷說:老孔,對不起了,你先委屈一會兒,等我把事幹完,要殺要剮隨你處置。孔捷無可奈何地罵著,眼睜睜看著李雲龍帶著隊伍絕塵而去。

  孔捷和李雲龍是老戰友了,也是大別山人,兩人從當戰士起就在一個班,性格也很相像,屬聽見槍響就不要命的主兒,剛入伍時,兩人關係不怎麼樣,幹什麼事都暗中較勁,當年兩人都年輕氣盛,誰也不把誰放在眼裡。孔捷從小練過幾天通臂拳,他聽說李雲龍曾練過八封掌,便死活要和李雲龍切磋一下。其實兩人水平是半斤八兩,。比武結束後,兩人都鬧個鼻青臉腫,由此結了怨。川陝根據地反圍剿時,孔捷負了重傷,左胸被一發機槍子彈擊穿,離心臟只差一公分,人眼看就沒救了,是李雲龍把他從火線上背下來。誰知性格暴烈的孔捷傷好歸隊後,不但不感謝李雲龍,反而拎著砍刀找到李雲龍,說你救了我,是我欠了你的情,可老子最不喜歡欠人情,今天咱們做個了斷,老子砍兩個手指還你,從今往後誰也不欠誰的。說完舉刀便剁,嚇得李雲龍一把抱住他,嘴裡連連服軟,他佩服孔捷是條漢子,說了不少他從沒有說過的軟話,給足了孔捷的面子,兩人從此成了朋友。身為老戰友,孔捷理解李雲龍此時的心境,他自己也早對李雲龍這個身懷絕技的警衛員垂涎三尺,曾拿五挺九二式重機槍交換和尚,沒想到半醉的李雲龍一聽,酒便醒了,乾脆地拒絕了他的要求,明白地告訴他,從現在到將來,再不要打和尚的主意,想都別想。

  孔捷明白,此時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甭想動搖李雲龍復仇的決心。他長歎一聲,對警衛員說:完啦,不會再有新二團獨立大隊這個番號了。李雲龍這個混蛋……

  李雲龍率部隊圍住黑雲寨,土匪們很識相,馬上掛出白旗,沒有抵抗。李雲龍看也不看,命令司號員吹衝鋒號,輕重機槍掩護,一營全營上刺刀,全部壓上去。頃刻間,幾十個土匪小嘍囉就被一營戰士們的刺刀送了命。土匪的大當家謝寶慶見李雲龍來勢兇猛,知道大勢已去,從後山懸崖上用繩子蕩出七八丈遠,冒死撲出去抓住對面懸崖絕壁上的一棵小樹,逃脫了,從此不知所終。自二當家山貓子以下共三個匪首被抓住,被綁在木樁上,山貓子自知難逃一死,便閉上眼垂下腦袋聽天由命了,李雲龍根本沒打算審問,他到這裡是來討命的,開口說話幹什麼?他拎著鬼頭刀輕喝一聲:山貓子……山貓子下意識地抬起頭,眼睛還沒睜開,李雲龍的刀鋒已經斜著飛出,刷地一聲,山貓子的腦袋連同背後碗口粗細的木樁被齊嶄嶄地砍斷,嗖地飛出一丈多遠,脖腔裡的血噴起一尺多高。連慣使大刀的29軍大刀隊員張大彪都嚇得一愣,乖乖,團長的刀法這麼嫻熟,八成是他媽的劊子手出身。轉眼間,李雲龍又砍掉三當家的腦袋,當時的情景很可怕,兩個被砍斷的木樁上還綁著兩具沒有腦袋的屍首,木樁上、地上到處濺滿鮮血,活像個屠宰場。

  第三刀已經砍出去了,刀鋒也已落在那人的脖子上,李雲龍的手腕突然被人托住了,他定眼一看,竟是政委趙剛,李雲龍歎了口氣,扔掉鬼頭刀,他知道,剩下的這小子算是揀了條命。傷癒歸隊的趙剛回到獨立團,剛下馬就聽說了此事,他知道要出大事了,竄上馬就趕來了,算是救了那人一命,準確地說,算是救了那人半條命,因為李雲龍的刀鋒已經把那人脖子上的筋腰砍斷,從此成了歪脖子。

  據說,那人一直活到解放後,因沾了李雲龍名氣的光,他在那一帶也成了名人,當地的老人們一提起八路軍的李團長,那人就歪著腦袋指著刀疤說:看!這就是李團長留下的……這次,李雲龍惹的禍。可不小,八路軍的政策誰都知道,連俘虜都不許殺,何況這是一支已被八路軍收編的武裝了,八路軍總部極為震怒,處分決定馬上就下來了,黨內記大過處分,職務降兩級,由團長降為營長。這是李雲龍第四次被降級了,他不大在乎,只要能給和尚報了仇,就是降成戰士也值了。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6-3 05:05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