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陶]宅配安琪兒[全文完]

宅配安琪兒 作者：小陶

打從多年前，邵珞彤救了浴血掙扎的他開始，
沈旭便相信，她肯定是上天賜給他的安琪兒。
因此他發誓，將永久守護她，不讓她受到任何傷害！
怎料邵氏夫婦意外身亡，竟讓兩人捲入一場風暴中……
為了保護她的安全，他將不惜用生命捍衛她！
怎料，她竟說──"不愛她，就別管她"？！
邵珞彤自幼便是"天之驕女"，受盡眾人的疼寵。
在父母死後，她頭一次發現，自己竟是如此的孤單！
在沈旭的呵疼下，她漸漸平復傷痛，甚至眷戀起他來。
本以為他也愛她呵！甚至能永久伴隨自己一生……
哪知他竟告訴她，除了報恩，兩人間絕無未來……

第一章

　　那年的夏天特別酷熱，幾乎每天的溫度都在攝氏三十度以上。

　　他，沈旭，就是其中一個在這天氣下熱得快虛脫的人。

　　體溫本來就比平常人高的他，在烈日當空下，更是難受；可是最令他痛苦難當的，是在太陽的照射下，他身上的每一個傷口，彷彿被地獄深處的火焰燃燒般，更侵蝕著他的意識！

　　他的額頭和手腳滿是鮮血，所穿的襯衣和長褲都被血染紅了一大片，連他正在藏匿的小公園地上，也有些許血跡。

　　他敢肯定，現在任何人看到他這個樣子都會被嚇呆，或者是尖叫逃跑。

　　可是他不想就這樣死去啊！誰也好，快來救他……救他……

　　'沙沙'幾聲，他身旁的草叢忽然被人分開，一陣突來的強光射向他合得死緊的眼皮，令他不禁張開眼來看個究竟。

　　一張眼，他就看到有個女孩一臉憂心忡忡地站在他的腳旁。

　　那一剎那，他以為自己見到了天使！

　　這女孩身穿純白無袖連身裙，有著白裡透紅的幼嫩肌膚；小小的臉孔上，五官細緻可愛，充滿幾分耀眼的慧光；由於她背著太陽站立，那身後的光芒使她看來更為神聖，也難怪他認為自己看到天使。

　　'你流了好多血啊！'女孩眼中流露出一點好奇和擔心。

　　她在公園蕩鞦韆的時候，發現到地上有血，所以才好奇走過來看看，想不到流血的不是小貓小狗，而是一個大哥哥！

　　沈旭根本沒留意'小天使'所說的話，只管陷入自己的思緒中。

　　'喂，大哥哥，你能聽到我說話嗎？'

　　'小天使'走到沈旭跟前揮揮小手，想引起這位重傷少年的注意，然後跪在他身邊，用手帕擦拭他額上的血跡。

　　沈旭吃力地一把拉著她的手，有氣無力地說：'你找錯……人了，我沒空陪你玩，快走吧……'

　　女孩被語出驚人的他弄迷糊了！

　　什麼？找錯人？她沒有找人呀，只是看到血跡就走過來了。說不定他是失血太多，以致神智不清，連話都說不清楚。看來這個人真可憐……

　　沈旭見她沒什麼反應，以為她要賴著不走了，於是再說：'走吧，別理我……不然你會被牽扯進來……'他實在不想拖累這個小妹妹。

　　'小天使'看著眼前這個半死的人，自己都身躺血泊之中，卻還擔心她會被連累，纖細而單純的心突然生出點感動來。

　　他的人應該滿好的吧，自己已經痛得不得了，還有力氣去擔心她被牽連！

　　她很想救他啊！'大哥哥，你別死，我去找人來救你？'

　　他怔忡一下。'你不怕我？我身上有很多血……'

　　'不怕，老師說每個人身體內都有很多血，你是因為受傷才會流血！'接著她又幫他輕輕擦去臉上的血跡。

　　天啊，很柔軟的觸感，小心翼翼的動作，害他心裡泛起了一陣溫暖的感覺！可是為什麼她的話，會令他的心起了那麼巨大的漣漪和震撼？

　　從來沒有人單純地願意救他！而這個小女孩，竟說要救他？

　　他是個無依無靠的孤兒，從小他便流離失所，後來跟著何老大在江湖上闖蕩，壞事做絕，他是個什麼也沒有的人，有的頂多是爛命一條。

　　對他而言，人心是險惡的，不然他也不會在這場械鬥中受傷，甚至被同夥兄弟所拋下，獨自且無助地等待著死亡，沒想到這與他素昧平生的女孩，竟然說願意救他！

　　在她純真無邪的眼神中，看不見利用，看不見設計，比起當日何老大的貪贓不軌，她簡直神聖極了！

　　就算是因為她年幼無知，不懂分辨人是善還是惡才會救他，他也不願去猜了！

　　他想擁有被人在乎的感覺！原來有人在乎的感覺是那麼好的，真的很好……

　　這刻，沈旭的眼眶突然泛起淚光。

　　'小天使'見狀大驚，以為他是痛得掉眼淚，連忙說：'你很痛嗎？我現在馬上去找人來，你千萬要忍住呀！'說完就立即跑開了。

　　沈旭本來想喚住她，可惜他力不從心，再也使不出力氣去說話了。

　　他的傷口依舊刺痛著，但痛苦感覺已不比剛才般強烈，他的不安也被一股溫暖緩和下來。因為……他不再是自己一人了，不會獨自孤伶伶的迎接死神了！

　　他的'小天使'，只不過是一個比他柔弱許多的女孩，就算她怎樣努力，怎樣真心真意去幫他、救他，只怕他等不下去了！

　　如果老天現在真的要他死，也無所謂了！這對他來說，或者……是一種解脫！

　　然而現在令他記掛的，卻是那個去找人救他的女孩。他不想當她回來時，觸摸到的是早已變得冰冷無溫的他。他怕會嚇壞這個女孩！

　　現在他能為她所做的，就只是盡最後的氣力，不讓自己失去最後的意識，等她回來，不讓自己嚇壞她……

　　※　　　　　　※　　　　　　※

　　某醫院病房——

　　空氣中充斥著消毒藥水的氣味，床的一旁放著點滴儀器，身穿白袍的醫生拿著病歷表寫個不停，然後歎著氣走出房外。

　　沈旭從昏迷中甦醒，他奮力睜開雙眼，覺得全身虛軟無力，口乾舌燥。他抬眼望著四周，是一片雪白……

　　這裡是醫院？他活下來了？

　　他慢慢向四周打量一下，發現自己床邊的小櫃上，放著一束野薑花和水果籃，另外，一張面紙上還擺著一個未吃完的蘋果。

　　是誰送來的花和水果？又是誰沒吃完的蘋果？

　　他嘗試移動雙手，想撐直身子坐起來，但突來的劇痛從他的手臂和右胸傳佈全身，使他的手失控一滑，整張病床狠狠震動了一下。

　　房外的護士聽到裡頭的聲響，立即走進來看個究竟。

　　'你醒過來啦？'護士看到終於甦醒的沈旭，不禁鬆一口氣。

　　這孩子當日一身是血被送進急診室搶救，有好幾次差點就斷氣歸西了，把在場的醫護人員嚇得半死。之後他命雖是保住了，但又昏迷了三天，讓人以為他可能會變植物人，一個只能呼吸的活死人。

　　可現在他醒過來，看來又不像是迴光返照，情況大概也穩定下來了吧？

　　'我……'

　　'你什麼都別說，好好休息吧！我去找醫生來看你。'護士打斷他的話，說完就跑出去找人了。

　　對了，他的手臂和右胸都中刀了，難怪剛才輕輕一動就痛苦萬分，還是乖乖別動比較好！

　　過了一陣子……

　　'沈旭，你終於醒啦？'門口傳出一陣歡呼聲，聲音的主人也跑到床沿，笑咪咪的看住他。

　　'是你？'他一眼便認出這個女孩是他的'小天使'！'他的小天使'聽起來也滿順耳的！他不自覺地露出笑容。

　　'對，是我，幸好你還記得我。''小天使'坐上大椅子，拿起放在小櫃上那未吃完的蘋果，逕自吃起來，嘴卻喃喃地說：'幸好沒變黑……'

　　'是你送我來醫院的嗎？'雖然這麼問，但他心中也大概有了答案。

　　'對呀，我不是說過要救你的嗎？'只見女孩一副不以為然的模樣，好像她救他是理所當然。

　　'我沒想到……你真的會找人來幫我。'沈旭的心再度激盪起來。她沒騙他，也沒敷衍他！

　　'我邵珞彤才不會說謊，而且我又怎能見死不救呢？'她不滿的說道，小嘴噘得老高。

　　原來她叫邵珞彤！見她嘟著小嘴的可愛模樣，沈旭忍不住笑了出來，可是這令邵珞彤更加生氣。

　　'不准笑！'

　　他知道她真的不高興了，便立即忍住笑，哄著她說：'女孩子嘟嘴不可愛啊，別生氣。'

　　邵珞彤見到沈旭一臉的溫和寵溺，便揚起得意的笑，說道：'其實你很適合笑，溫和的你看起來更帥呢！'

　　'是嗎？'他長那麼大都不知道他也適合笑！而'溫和'這東西，更讓他感到陌生。現在的他，臉上正流露出'溫和'的表情嗎？

　　'比起那天的苦瓜臉，現在真的好看太多了！'邵珞彤說完後，大口咬下最後一口蘋果，完全沒留意到沈旭眼中的溫柔。'不過，我想你當時應該是痛得要命，才會露出那個模樣吧？一定是！'

　　他遲疑了一會，然後搖搖頭。'我平時都是苦瓜臉，難道要擺著一張笑臉去被人砍嗎？'黑社會又不是聯誼會。

　　他沒必要在她面前裝英雄，扮清高，最狼狽的時候都給她看見了，還有什麼不能被她看的？

　　有些事情真的很難解釋，甚至連他自己也很難相信，他對這個才碰過兩次的女孩生了一種難以言喻的親切感，甚至是一份在乎和關注。

　　有個會在乎自己，自己又情不自禁去在乎的人，真的很不錯！這就是所謂的'緣分'吧？人與人之間的相遇，是多麼的奇妙！

　　當他遇上這個可愛卻不失慧黠的女孩後，他的心好像被拾回似的，感到溫暖安定，就像找尋到歸處，充滿了實在感。雖然面臨死亡，但內心好像突然忘記恐懼般什麼也不怕了。

　　可是當她知道他的過去後，仍會願意接納他嗎？她會和一個滿身罪孽的小混混做朋友嗎？她會真心與他交朋友嗎？他很想知道答案……

　　'你知道我那天為什麼會滿身是血嗎？'見她微微點頭，他便繼續說：'黑道鬥爭是常有的事，那天兩大勢力全體總動員在公園裡展開械鬥。你知道什麼是械鬥吧？'他是否說得太深了？

　　'知道。'邵珞彤回應他一聲。

　　'我只是其中小角色，所以就算老大要你死，你也不能說'不'，更加不能逃之夭夭。'他苦笑一聲，再度說道：'這就是所謂的義無反顧和忠心。'

　　'可是……一個不惜犧牲別人，換取自己安全的老大，是個壞老大！'

　　沈旭看到她一本正經的樣子，自己也嚴肅地點點頭。

　　'對，你真聰明，一想就知道這道理了，可是我是個傻瓜，到現在才知道。'

　　邵珞彤不喜歡他這麼批評自己，於是有點激動地反駁：'你不笨，只是沒有比較的對象罷了！'

　　'嗯，不過無論怎樣，我都是跟錯了主子，所以才會被人砍。'想起那時的情形，沈旭的傷口突然隱隱作痛起來。

　　'然後你就逃了，也才會被我給救了，對不對？'

　　'對，就是那樣，這次沒死是我走運，而我也不是個好人，在很多人眼中，我是社會的害群之馬，無惡不作的混蛋！'

　　'不會的，我知道你不是！你會傷害我、騙我嗎？'她回他一個白眼。

　　'不會！'沈旭想也不想就回答了。這還用問嗎？連小女孩也要傷害，簡直是人渣，再者她是他的救命恩人，感謝她、保護她都來不及了，怎可能傷害她呢？

　　除非他不是人，否則他絕對不會做出傷害她的事！

　　'那就是了，對我來說你是好人，而你也可以棄暗投明、重新做人啊！'

　　'可能嗎？'

　　'只要你肯就可以啊！反正你那班'兄弟'，沒人知道你被我救了。'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對！根本沒人知道他沈旭身中多刀後，仍然大難不死！試想，有人會費心去找一個無關痛癢的死人嗎？

　　'只要能有尊嚴的活下去，我無所謂。'他現在想要的，是有尊嚴、有思想的生活，其他的，他也顧不到那麼多了。

　　'好，如果你信得過我，事情就交給我吧！'邵珞彤甜甜一笑。'記得別讓你的帥氣被難看的苦瓜臉遮蓋著啊！'

　　'嗯……'想著想著，他突然發現一件事。'你怎麼知道我叫沈旭？'

　　'我在你褲子口袋裡找到你的身份證。'她立即在背包中找出來要獻寶。'現在由我幫你保管它，好不好？'

　　'好……'不過要個小女孩像個管家婆般幫他，感覺有點奇怪，可是，又有點窩心。'對了，我只知道你叫邵珞彤，其他的都不知道。'

　　他對突然闖入他生命的她充滿了興趣。

　　'對，我忘了要自我介紹，不過我想不到要告訴你什麼，先告訴你我有多大好不好？'看到他的微笑默許後，便接著說：'我今年十一歲。'

　　十一歲？怎麼會？她看起來像個八、九歲左右的娃兒……不過也對，她說起話來，像個老氣橫秋的小大人。

　　看到他疑惑的表情，她立即解釋道：'我真的十一了，只是我媽媽老要我穿像小娃娃般的洋裝。'她無奈的歎氣。她這個媽媽就是有那麼點奇怪的癖好，這可是難為了她這個做女兒的！

　　'這樣呀……我十五了！'不知道她是否已經把他列入'老哥'級了呢？

　　'我都知道了。'她揚揚手上他的證件，笑道。

　　兩人正閒聊著，剛才離開的護士領著醫生再度出現於病房中，隨即拿起儀器要幫他檢查，遮掩用的布廉亦同時被護士拉起，阻隔了邵珞彤和沈旭。

　　過了十分鐘後，沈旭突然向外面喚著：'珞彤，你還在嗎？'

　　剛才開始檢查時他已聽不到珞彤的聲音，心中還在想她可能等一會就又要說起話來，怎知就是等不到她開口，布廉又使他看不到她，他突然感到一股不安，以為她走了，便不禁大叫出來！

　　'我還在。'她的嗓音從布廉後傳來。'不過現在就要回家了，明天我再來看你。'

　　'明天什麼時候？'他衝口就問。

　　'還不知道，不過你要好好休息，養好傷呀！'

　　'好……'過了數秒他才應聲道。

　　當布廉再次拉開時，小人影已經不復在了。

　　他感到有點失望。失望什麼呢？又不是不能再見，他好像變得窩囊了？

　　滿佈空氣中的野薑花清香，夾雜了她的氣味。他……開始想她了嗎？   

第二章

　　從那天起，邵珞彤每天都會來醫院探望他。

　　沈旭發現，珞彤的家境似乎相當不錯，她每次來醫院都由家中的司機接送，而她父母更是大忙人，即使現在她放暑假了，都沒空多陪陪她。

　　這些事，開始讓他的心變得沉甸甸。

　　人家是千金小姐，而他只是個無家可歸的小混混，他們可以成為朋友嗎？他很想交這個朋友，可是兩人的身份差距，有如雲泥之別，這他會不懂嗎？

　　於是在接下來的日子，他雖然天天仍保持著欣喜的表情去面對她，但自卑的心理，卻使他不自覺與她保持距離。

　　這天，她突然對他說道：'旭，你已經開始討厭我了嗎？'

　　'哪有？'誰說他討厭她的？

　　'你現在看到我都好像很疏離似的！'

　　'有嗎？'這也讓她留意到啦？

　　'你有心事嗎？有的話，可以告訴我啊！'

　　'我怕你爸媽罵你。'他說道。

　　'為什麼？'她又沒有惹他們生氣，怎會罵她？

　　'因為我是混黑道的，而你是千金小姐，和我在一起會讓你學壞的。'難道她父母沒有告誡她嗎？一般人都會這樣說吧？

　　'不會呀！'他對她很好啊，何來的學壞！

　　'可是我的出身不好……'

　　'爹地常說人最重要的是內心，身份地位不過像件衣服罷了，隨時能得到，也隨時能失去。只要你看得起你自己，沒人能看低你，除非你連自己的心也在紙醉金迷中喪失了。'她很認同這句由爹地口中聽來的話。

　　對啊，她說得很對，枉他比她多長幾歲，怎麼這個道理也不明白呢？

　　為何要拘泥於世俗的眼光呢？只要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對得起自己，何不放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只是交朋友罷了，難道這也不能隨心所欲嗎？

　　'原來你在知道我的家境後，一直在介意著這事！'邵珞彤恍然大悟。

　　'我……'只是覺得有點不配當她的朋友罷了！

　　'你怕我看不起你嗎？我看是你嫌我才是，口口聲聲說要和我做朋友，現在知道我的事後就想打退堂鼓，那不是嫌我是什麼？哼！氣死人了！'她說完就想走。

　　'別走，我們還沒談完！'

　　'還有什麼好說，你又不願意把我當朋友！'一想起他不想和她做朋友的事，她的心就難過起來。

　　看到她又嘟起小嘴的生氣模樣，他就開始心疼了！一切由她吧，她高興就好。

　　'你繼續生氣的話，我就真的不理你了，到時候我什麼也不用當，只管回去再混黑道算了！'

　　他端起認真的表情，慢慢走回床上去，心裡卻忍住要笑出來的衝動。

　　身份的差距令他有了太多疑慮，唯有她極力的挽留，才能使他感到好過一點，使他有留下來的藉口。

　　'不准你去！'她急急的拉回他。假如她真的讓他回去，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不就是白費了嗎？她可不能眼睜睜看著沈旭重投那種生活中！她不想再看到他的苦瓜臉，不想他再受傷了！

　　'我若真要回去，任誰也阻止不了我。'

　　'難道你真的不肯留下？'她開始急了。他真的生氣了？真的不要理她了嗎？

　　'你真的想要我留下來？甚至不介意我的身世，願意交我這個朋友？'沈旭再加強語氣。'我要你說真話，別騙我。'他需要她親口保證。

　　就算珞彤再怎樣聰慧，也只是個沒在複雜圈子打滾過的嬌嬌女年紀又比他小上幾歲，他要全心刁難她的話，她也沒轍的．

　　'嗯！'她猛地點頭。'說不介意就不介意了，你還不信我嗎？'

　　'那好，從這刻起，我沈旭會義無反顧的留在你的旁邊，直到你不再需要我為止。'

　　***

　　珞彤的父母——邵慶生和曾毓翠，是一對仁慈又開明的父母。

　　即使他們是富貴人家，可是他們身上卻沒有絲毫噁心的銅臭味，有的只是一股優雅的貴族氣質，難怪他們所孕育出來的獨生女，也與別人家的不同。

　　'邵先生，邵太太，謝謝你們來看我。'沈旭一見他們來，趕忙下了病床。

　　'你太客氣了，每次來探望你，就聽你說一次謝謝，害我都不敢來了！'曾毓翠開玩笑地回話。'現在能走動了嗎？'

　　'嗯，可以了！'適量的活動他還可以應付。

　　'救人是應該的，你別再放在心上了！'邵慶生親切地輕拍沈旭的肩頭。這孩子挺有氣魄的，恭敬卻不卑不亢的態度，令人對他另眼相看。

　　他早就知道沈旭的存在和來歷，因為那天正是他送沈旭去醫院的。

　　不能否認，當他知道女兒在公園發現一個滿身刀傷的少年時，真不是普通的震驚。雖然知道會被砍得傷痕纍纍的人，絕不會是個普通的良好市民，隨便伸出援手就等於惹禍上身，不過基於天生的'好心'因子作祟，和女兒的極力遊說，他也管不了那麼多，先救了人再說。

　　再者，看到沈旭的面容和那英氣勃發的五官，任誰也不相信他會是個壞孩子，加上從女兒口中得知沈旭的事後，他瞭解到他的身不由己，便起了憐恤之情。

　　'好！'沈旭也不好意思再客氣什麼了。

　　'那麼，你日後有什麼打算？'邵慶生繼續問。

　　沈旭愣了一會，正想開口，卻被旁邊的邵珞彤搶先一步。

　　'爹地，他傷還沒好，你問那麼多，叫他怎樣回答？'身體還沒康復，怎樣計畫日後的生活？

　　曾毓翠呵呵大笑。'珞彤，你越來越像一個大姐姐了，什麼也護著他，你別忘了自己比人家還小上幾歲！'

　　'既然如此，我也不勉強他回答我了。'邵慶生招來妻子。'我們有事先出去一會兒，珞彤，你就陪沈旭多聊一會吧，不過別吵得他沒法休息喔！'

　　'我才不會呢！'她笑著反駁，送走父母。

　　等房間只餘下他倆時，他忍不住說：'他們那麼忙還來看我，真不好意思。'

　　'他們很樂意來的，況且回公司也不是很開心。'

　　'為什麼？'

　　'因為……'

　　'沈旭在嗎？'一個穿著醫院工友制服的女人走了進來。

　　'我就是，請問什麼事？'

　　'有電話找你，快到大堂聽。'

　　電話？誰會打電話給他？

　　正當他正猶豫時，邵珞彤拉拉他的衣袖。'快去吧，我在這裡等你。'

　　'那好，記得別亂走。'接著他就和女人出了病房。

　　'喂？'到了大堂，他拿起話筒，沒人回應。'喂，我是沈旭，你是……'

　　對方掛斷了電話。

　　沈旭感到莫名其妙，正想轉頭找那個女人問個清楚，身邊竟然空無一人！

　　一股詭異的不安突然湧上心頭，他馬上跑回病房。

　　'珞彤！'房裡沒有人在。槽了！是調虎離山之計嗎？為什麼要捉走她？

　　他立即轉頭狂奔，跑向醫院大門，全心全意搜尋著她的小身影。

　　可是，始終不見她！這種既驚慌又不知所措的感覺，很久沒盤據過心頭了！

　　現在他應該怎樣做？綁匪一定會迅速離開醫院的，只是……醫院有很多出口啊！

　　他馬上又奔去其他的出口。珞彤，你在哪兒？快出現吧，別嚇我！

　　醫院內大大小小的出人口那麼多，不管了，碰碰運氣吧！終於，讓他在停車場找到他們！

　　只見兩個魁梧大漢鬼鬼祟祟地湊近一輛車，其中一個抱著個小女孩！

　　他認出那女孩身上穿著純白色的洋裝，正是今天珞彤所穿的衣服！

　　'珞彤！'沈旭大聲一叫，衝上前想拉住昏倒的邵珞彤，卻被其中一個男人打了一拳。

　　'放開她！'他不死心地拉扯住男人的衣服。

　　男人拿出小刀，在沈旭的手臂上劃出一道血痕。'死小子，走開！'

　　'我說放開她！'

　　沈旭毫不理會傷口的劇痛，一邊向對方亂揮拳，一邊抓緊珞彤的手臂。'珞彤！醒一醒！'

　　'識趣的就走開！'男人大力回扯著珞彤，可卻不禁被眼前這少年的力量嚇了一跳！

　　眼看珞彤的衣服快被扯破，一股憤怒頓時席捲全身，沈旭大喝一聲道：'快點放手——'

　　剎那的拉力把珞彤拉離男人的手，可是那股反作用力把珞彤和沈旭彈到地上。

　　為了避免珞彤受傷，沈旭忙用身體護著她，結果兩人雙雙倒地，只見珞彤坐在橫躺在地的沈旭身上，還湊巧坐在他的傷口上，讓他痛得齜牙咧嘴，儘管如此沈旭的雙手仍然緊緊抱著她。

　　正當兩個男人舉起手上的小刀，企圖刺向躺在地上的沈旭時——

　　'住手！'醫院的保全人員發現他們，馬上大喝，並且快步跑過來。

　　兩個男人見情況不對，立即跳上車，逃離現場……

　　'小妹妹，醒醒！'保全人員蹲下來，輕拍珞彤的臉。她漸漸轉醒。

　　怎麼回事？頭昏昏的，還坐在一個軟軟的東西上面……

　　她定睛一看——'旭！你怎樣了？'

　　清醒的她從他身上跳起來，搖著沈旭在地上的身子大叫！'天啊，你又流血了！'

　　沈旭看到她醒過來了，逞強地站起來，用衣袖抹去手上的血，苦笑：'對，傷口又裂開了，不過你沒事就好！'

　　聽到他的話，她眼角一酸，眼淚忍不住落下！

　　'嗚——'她抱住比她高兩個頭的他，哭了起來。

　　'好可怕！旭！我、我差點要被殺了！'

　　他憐惜地輕拍她的背，安慰說：'不會的，你不會死的，你不會有事的。'看到她哭，他的心不禁抽痛了下。

　　幸好及時找回她，否則她很可能就……一想到這裡，他又慌張起來！

　　要是她遇上什麼不測，他實在不敢想像自己會有多自責！

　　'我不會讓他們捉走你的，你別哭了！'

　　一旁保全人員見到這對'兄妹'，寬心地笑了笑：'對，小妹妹，有哥哥在不用怕！'這哥哥真疼妹妹，自己受傷了還死命的保護她，真是難得！

　　妹妹？哥哥？沈旭有點尷尬地看看保全人員。'麻煩你們聯絡她父母好嗎？'然後說出一串數字。'我先和她回病房。'

　　'好。'

　　這位保全人員沒留意到，她的父母，並不是他的父母。

　　***

　　紅了眼卻不再哭的邵珞彤坐在床沿，靠在再度躺坐在床上的沈旭的懷中。

　　她小手撫著他身上重新上藥包紮好的傷口，口中喃喃說：'一定很痛吧？'

　　沈旭替她拭去眼眶的濕意，嘴角泛起暖暖的笑意。'我說過很多次了，不是很痛，你別再擔心了。倒是你，我從沒見過哭，嚇壞了吧？'

　　'是比以前害怕……'她一臉驚魂未定。

　　他面色一變。'比以前？你以前也被抓過嗎？'

　　'嗯，最少也有五、六次吧！'

　　'天啊，你家是有錢，但這也未免太誇張了吧？你有受過傷嗎？'

　　她搖頭。'告訴你啊，那不是綁架，那一定是我那票親戚干的，雖然說我們沒有證據……'

　　沈旭有點驚訝，但想了想，覺得這也無可厚非。豪門為了爭權奪利，無所不用其極是常有的事。

　　'這真是苦了你。'看著懷中的珞彤，沈旭不自覺憐惜地環緊她。

　　她再搖頭說：

　　'不！我只是沒想到他們會在醫院行動。當時我想逃出去找你，但卻給他們捉著，後來就被弄昏了！'

　　'別說了，是我不好，如果我不和那女人走，你就不會被抓！'他滿臉懊悔。

　　'不，我才抱歉！那時我在想，你會不會被打昏，又或者被騙去什麼地方！所以好怕……後來醒了看到你流血，我真的很怕……'

　　'沒事的，我不會讓你再被抓走的！放心，我會保護你！'他承諾著。

　　'旭，你真好，謝謝你！'她笑抱著他，覺得只要他在，她就會非常安全！

　　當邵慶生和曾毓翠趕回醫院時，看到的便是他倆擁在一起的一幕。

　　'發生了什麼事？'曾毓翠上前，關心地問。

　　'剛剛有人支開我，然後抓走珞彤。'見曾毓翠一臉驚恐，他忙安慰道：'不過邵太太放心，我剛才已經請醫生替她檢查過了，她沒有受傷，只是被人弄昏時，吸入少許麻藥，對身體沒大礙的！'沈旭微笑交代。

　　'你沒事吧！'曾毓翠忙摟著女兒，左右查看，緊張之情溢於言表。

　　'媽咪，旭又受傷了！'珞彤哽咽地說。

　　'沒關係，我不痛。'他虛弱的笑笑。

　　'我們還是先出去吧，旭需要休息！'邵慶生走到他身邊，感激地笑：'謝謝你，謝謝你！'沒想到這名少年，竟是如此地保護女兒。

　　'不會，那是我應該做的。'他一臉理所當然。

　　邵慶生玩味地看著他再自然不過的臉，因這句話心底一個想法逐漸成形……

　　***

　　'我不能做你們家的養子！'

　　數日後，邵氏夫婦在仔細商談後，向沈旭提出這個建議，可是卻被推卻了。

　　'為什麼？'邵慶生一臉疑問。

　　'做你們的傭人也好，我就是不要當養子。'

　　邵氏夫婦突然的提議簡直令沈旭大吃一驚！雖然他們是有錢，多養個人吃飯根本沒什麼大不了，但他們怎能那麼輕易就收養一個來歷不明的人做兒子？

　　他不能搶走珞彤的父母，更加不能讓自己成為珞彤的哥哥！什麼也好，只要不當她的哥哥……不知道為什麼？他心底就是堅持這一點。

　　'你不喜歡我們嗎？難道你不想有父母疼你？也不想有個像珞彤的女孩當妹妹嗎？'曾毓翠追問著。

　　她喜歡這個孩子啊，內斂穩重的他，將來想必會有一番成就，而他對珞彤的關愛和保護更是不言而喻，他若能當珞彤的哥哥那真是很不錯，兩個孩子也有伴兒。

　　'不是這樣的，我只是覺得自己早就過了需要父母照顧的年紀，不想讓你們操心。'真的，他有沒有父母也沒關係了，反正他已經夠大了。

　　'這……'曾毓翠還想再遊說下去，卻給丈夫阻止。

　　'別勉強他了。'邵慶生對妻子微笑一下，再轉向沈旭說：'我們很希望你留在這個家，不過既然你不肯當養子，那你有什麼願望嗎？'

　　沈旭望向那坐在沙發，靜靜看著他們談話的邵珞彤，再看看邵氏夫婦，瞬間便決定了！

　　'我想當一個保護、照顧你們的人，你們若有任何需要我的地方，我會盡力幫忙的。雖然到目前為止，我的能力有限，甚至是微不足道，但請你們給我一個機會留下來，算是報答你們的救命之恩。'說畢他深深一鞠躬，表示他的誠意。

　　為了以養子之外的名義留下，他可以終身為邵家奔波，不計勞苦，只為了能夠留下來。

　　上回珞彤在醫院差點被人擄走時，他就決定要好好保護她，只是找不到留下來的理由。

　　現在可好，邵先生他們開口叫他留下，他不就可以名正言順地留在她身邊了嗎？

　　'那會不會太委屈你呢？我們不缺傭人，你年紀又那麼輕……'曾毓翠聽完他那不卑不亢的請求後，對他更加鐘愛。能夠有這種兒子就好極了！只可惜他好像沒這個意思……

　　'毓翠，別再說了，再說下去會嚇跑人家呀。'

　　'旭，你可以以你想要的方式留下，我們不會再勉強你的，不過你也不能阻止我們用什麼立場去看待你。你名義上是我們的傭僕，但我們仍視你為我們家的一分子。'邵慶生對他伸出右手。'歡迎你加入我們的家。'

　　'謝謝。'沈旭回握邵慶生的手，再回頭對邵珞彤一笑，瞧見她的笑顏。

　　這刻，他知道自己的命運已經因她而改變了。   

  

第三章

　　邵家大宅

　　這天，宅邸裡正舉辦生日宴會，慶祝邵家小姐十九歲生日。

　　'這位先生，我看你一直都坐在這兒，沒吃什麼，所以我特地拿東西來給你，要不要我餵你吃啊？'一個長相抱歉，身材'突出'得令人反胃的女人，拿著一大盤食物，走近正坐在沙發稍作休息的沈旭。

　　'抱歉，我不餓。'沈旭冷冷地回應。

　　'沈旭，你不認得我嗎？'見他一臉索然無味，女人忙熱絡的說：'我是小你兩屆的直屬學妹——周笙笙啊，以前見過好幾次了，你不記得我了嗎？'

　　沈旭想了想，冷淡地問：'你是小姐的朋友？'

　　'朋友？我見過她兩、三次，算不算是朋友？'她知道他口中的小姐，是指企管系的邵珞彤。

　　'那你來幹什麼？你是怎樣混進來的？'既然不是珞彤的朋友，自然不用對她客氣。

　　周笙笙嬌嗲道：'人家可是光明正大的陪朋友進來，順便來找你的啊！'

　　'哪個朋友？'他再追問下去，要她知難而退。

　　腦子還有點管用的人都知道，通常這種情況，這種傢伙會辯稱自己是被朋友帶來，實際上則是自個兒不請自來。

　　'哪個？'她沒想到對方會那麼問她，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

　　'天啊，這個女人原來笨得連個謊也扯不出來……'一旁賀恆楚喃喃自語。

　　'喂，恆楚你在偷看什麼？'一個身穿緊身迷你皮裙和小背心的嬌小女孩問，順著他的視線望去。

　　此時，沈旭正好'禮貌'地把周笙笙'請'到宴會廳的門口，擺出一副恕不招待的表情。

　　'這就是你們的待客之道？'周笙笙終於在她被沈旭趕出門外的羞辱下，發飆的大叫。

　　'這是我們對那些不速之客的處理方法。'沈旭語氣強硬的回答。

　　'你！'她氣得不能說話。

　　'做得好，酷斃了！'嬌小少女突然喝采了一聲。

　　賀恆楚以'活該'的眼光瞄了周笙笙一眼，接著和少女說：'鑲敏，我們沈旭就是太酷了，才會有一些不要臉的女人找上門來。'

　　沈旭看到賀恆楚和曲鑲敏，微怒的表情轉為淡笑，道：'你們來了啦？那順便幫我處理一下。'然後就轉身向會場走去。

　　賀恆楚回頭看看那個被掃出門的女人，冷冷地譏諷說：'你看到吧，他的心早就不在他自己那裡，無論你怎樣討好他、接近他也是沒用的。'

　　'那個邵珞彤有什麼好，迷得他團團轉……'

　　'那你又有什麼好？說話還是小心點比較好。'賀恆楚眼中迅速閃過一霎寒光，很快卻回復本來完全不在意對方的笑臉。

　　曲鑲敏生平最不屑這種以貶低別人為樂的女人，口氣也變差了。'邵珞彤有什麼好，我想不用向你詳說吧？只要沈旭自己知道便行啦！'

　　'你走吧，順便告訴其他想倒追沈旭的女人，別浪費力氣了。'然後賀恆楚猛然把大門關上，為民除害。

　　'今天可是珞彤的十九歲生日耶，沒想到竟然有人想來勾引沈旭，真好笑！恆楚呀，你說要不要把這事告訴珞彤？'

　　'拜託，這又不是什麼新聞，你不嫌再說一次，珞彤還怕聽悶了呢！'

　　這個為珞彤舉行的生日舞會擠滿了人，場面熱鬧，男男女女都打扮得漂亮醒目，只為吸引主角的視線。

　　沒錯，不僅男生，連女生也想吸引高雅可人的邵珞彤的視線，因為她實在擁有令人難以抗拒的吸引力；不過，很多女生同時亦有另一個'目標'，那就是邵珞彤的護花使者，神秘而冷峻俊逸的沈旭。

　　每個認識他們的人都知道，沈旭是受到邵家照顧和栽培的人。雖然不是以養子的身份立足在邵家，但他的身份卻受到大家的認同。

　　過去的幾年，邵家一直對沈旭這個可造之才加以栽培，而天資不錯的他，不斷努力學習，以求加強自己的實力。

　　在旁人眼中，他是邵家的一項投資，一件全能且毫無異心的工具；但在熟悉他們關係的人眼裡，他是兒子，是邵氏夫婦的左右手，是珞彤的兄長，更是邵家的守護者。

　　邵慶生雖然擁有邵氏集團的主權，是家族中說話最有份量的長子嫡孫，可是他們一家三口的生活，並不像其他族人般奢華無度。

　　他們總是寬待身邊每一個人，無論對方是善是惡。他們更是一派自在，完全不相信可能會有人傷害他們。

　　八年前，沈旭剛進邵家時就想過，假如他們真的完全沒防人之心，那就由他來代替他們防人吧！

　　至於珞彤，他對她的好，人人都看得到。

　　沈旭儘管人不多言，但行動表現卻不會少。他天天接送珞彤上學下課，風雨無阻；見她人不舒服，就不分晝夜的照顧她，非要醫生證明她已完全痊癒不可。

　　就算說他是抱著報恩的心去對她，那麼多年了，什麼恩也還清了，何必再'委屈'自己當邵家的'傭人'呢？

　　其中的原因，旁人多少都瞭解，可是最應該明白的人，何時才會看清楚呢？

　　'珞彤。'一身西裝筆挺的沈旭，在吧檯暗處找到邵珞彤，把手中的果汁遞給她。

　　她深深看了他一眼，拿起果汁喝了一口。'你的呢？'

　　'我？喝過了。'其實他根本沒喝，一整晚他都忙著宴會的事，好不容易坐下來歇一歇，卻被一個莫名其妙的麻煩女人給纏住。

　　'是嗎？'她的雙眼緊緊望著他。

　　他不語，只是點點頭。

　　她把果汁推到他面前。'我喝不下了，你幫我把它喝完吧，好不好？'

　　'好。'

　　看到他把剩下的都喝光，她不知道自己該滿意，還是難過。

　　一直以來，她知道沈旭天資優秀，因此希望他能發展自己的潛能，以便日後能有一番作為；可是另一方面她又很矛盾，看到旭那麼努力，她又不由得想叫他把一切都放開，好好休息一下。

　　為什麼要那麼忠心呢？是她的恩情絆住了他嗎？太多疑問常常會在一瞬間跳進她的腦袋中，繼而引發她內心的不舒服，就好像剛才那幾秒鐘一樣。

　　自己的運氣向來都不差，否則也不會'撿'到那麼好的旭。記得當初遇見他時，她大概是被他眼中的絕望和傷感而感動吧，否則她也不確定是否會伸出援手。

　　她當時直覺他會是個很好的大哥哥，因為他有雙可以給人溫暖的眼睛。因為真正的壞人，是不可能擁有這麼好看的眼睛，更不可能散發出那令人安心的感受。

　　在兩人長大後，她對他不再只有兄妹之情，更多了一份屬於朋友間的情。

　　他往往知道她在想什麼，要什麼；而她，也知道他的心結。只可惜她一直都解不開，他也不想讓她解，然後就這樣過了那麼多年。

　　當日被她救了的大哥哥，轉眼間已變成一個成熟穩重的大男人，而她也不是當時的小女孩了。

　　她有自己的思想，她想過將來，想過自己的去向；她也替他想，因為他好像不把自己的將來當作一回事。

　　'旭，你究竟有沒有想過，自己將來要做些什麼？'

　　這是一個她常問他的問題，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這次他聽起來，感覺好像特別不同。

　　他沉默，只是看著她，等她繼續說下去。

　　'我十九歲了，已經上大學，能獨立自主了。'

　　他怔住，不安的感覺慢慢自心裡擴散……她這些話是什麼意思？想告訴他，她已經不需要他了嗎？

　　對啊，都已經過八年了，這段日子怎麼過得那麼快？能夠守著她那麼多年，是他幸運吧？也是時候該功成身退了嗎？

　　他繃著臉，心中的恐懼像烏雲般籠罩著他的心，差點讓他喘不過氣來。

　　'可是就算這樣，希望你也能繼續留在我身邊。你記得嗎？你說過會留在我身邊一輩子的！'

　　他霎時鬆了一口氣，嘴角綻出一抹苦澀的微笑。'你真的這樣想？不會覺得我是多餘的嗎？'

　　'怎麼會？你不要亂想嘛！'旭就是喜歡把事情都放在心中，自個兒東想西想的。

　　他拉住她的小手。'只要說清楚，我就不會亂想。'

　　'對啦，我想告訴你一件事。'她笑了笑，緩和氣氛。

　　'什麼事？'他疑惑。

　　她深呼吸了下，才慢慢道：'畢業後，我要搬出去住，和恆楚他們開公司。'

　　他眼中滲出一絲的震驚和無措，卻很快的把它們都收起來。

　　見他再次沉默，她就問：'沒什麼要說嗎？'他應該要說些什麼才對。

　　'沒有，倒是你，想跟我說些什麼？'

　　'為什麼沒有？你不想知道我的計畫嗎？'

　　'我是很想，但我知道你會自己告訴我，而且我知道自己會和你在一起，那麼我不用問，也能看到你究竟會怎樣做，對嗎？'

　　只見邵珞彤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搖了搖。'拜託你別說得我們好像要私奔似的好不好？'

　　他憐愛的伸手拂開散亂在她頰邊的髮絲，暗暗鬆了口氣。要是真的私奔，那就好了。

　　'你會在我身邊的，對不對？'

　　他微笑點頭。

　　'你知道的，只有我一個人是不行的。'她拍了他的肩膀一下。'謝謝你。'

　　看她一副興致勃勃的模樣，他的心頓時開朗起來。

　　剛聽到她的話時，他真的有點害怕，有點不安。一個女孩說；要出去打天下，不令人擔心才怪，既怕她會吃虧，怕她遇上壞人，又怕她……該死，他最怕的是她和別的男人在一起！

　　天啊，他在想什麼？

　　無論如何，只要她開心便好。能在她身邊，他就可以看著她，那麼應該沒什麼問題的！

　　'你要我去哪裡都可以，只要你也在那兒。'沈旭溫柔的說。

　　她臉頰霎時羞窘地紅了起來。這句話聽起來就像是他在告白一樣……不行，她不能想歪，她不能這樣想！

　　'嗯，那個……旭，你今天很帥呢！'

　　她隨便找個話題，可當她對上他那專注於她的雙眸時，她的心跳頓時加速。

　　黑色的西裝令他看起來挺拔出眾，令人芳心蕩漾，難怪那麼多女生喜歡他。

　　'你也很美。'在他眼中，任何時候她都是美的。

　　'那我們這對俊男美女，是否應該出去跳一支華爾滋娛樂大家呢？'她雀躍地拉起他。

　　'好，反正你今晚是主角。'

　　他面帶喜悅地挽著她走到舞池，在輕快的華爾滋旋律催促下，執起她的手，摟著她的纖腰，配合著三拍的音樂節奏，與她翩翩起舞。

　　兩人的外貌出色，舞步也默契十足，他們是舞池中，不，簡直是整個會場中眾人目光的焦點！一個是女孩心目中的白馬王子，一個是男士夢中的紅粉佳人，走在一起當然是耀眼非常。

　　'你真的決定了嗎？'他邊跳舞邊在她耳邊輕聲問道。

　　'你說呢？'她知道他指的是什麼。

　　'我只想再確定一下。'他也需要計畫以後的路要怎樣走。

　　'你知道我們不是只會坐享其成的紈褲子弟和千金大小姐，你也不是一個只能被命運埋沒的好男人。'

　　所以她要帶著他走出來，這樣他們才能有飛揚的空間。

　　'你這樣做，應該不是為了我吧？'他疑惑地問。他不想她為他苦惱，計畫什麼。

　　她怔了片刻，噗哧一笑。'為了我自己，行了吧？'她不這樣說，只怕旭會對這件事耿耿於懷。

　　他釋然一笑，突然把她擁得更緊。無論怎樣，他都會守護著她，哪怕要他付出一輩子的時間！

　　'恆楚，你覺不覺得他們的華爾滋跳得越來越好？看起來快要比當師傅的我們跳得還好呢！'站在舞池另一邊的曲鑲敏不自覺的問身邊的好友。

　　'他們已經跳得比我們好了，所謂青出於藍！'

　　'可是我們也經常練習啊，為何就是沒他們的好？'

　　'那種神韻不是人人都能學到的，我和你光是在技巧上有長進，他學不來他們之間的相屬相合。'

　　華斥滋的音樂正巧在這時候終止，在場的人都為兩人出色的舞姿讚歎不已，掌聲更是如雷貫耳，響遍全場。

　　邵珞彤優雅的向賓客微微彎身致謝，然後挽著沈旭向資賀楚他們走來。

　　'怎樣，我們跳得好嗎？'她覺得自己今天的表現不錯，可能是因為氣氛好，令她很投入吧，再加上她了結了一件心事，真好！

　　'很好啊，每個賓客都為你們拍手叫好，怎會不好？'

　　賀恆楚熱絡地把手搭在沈旭肩上，狀似一對好哥兒。

　　'你們越來越有默契了，別擔心！'他附在沈旭的耳邊說。

　　'我要擔心什麼？'沈旭明知故問。

　　'你說呢？'

　　沈旭但笑不語。

　　這時候，珞彤眼角不經意地瞟過沈旭。他的神情從來沒變，很溫暖，很有安全感，彷彿只要有他在，什麼問題都能：迎刃而解。

　　可是年紀越大，她就越發現他眼中的不同，時而熱切時而逼視，讓她不得不刻意避開他。

　　這麼一來，她的心至少不會那麼困擾，甚至把一切視為理所當然，不再花心思去探索太多，反正再想她也找不到答案。

　　她不知道今天的心情怎會如此複雜，或者是因為從今天開始，她要開始人生的新一頁吧，所以她面對自己和別人的心態也隨之改變了。

　　現在的她，看著沈旭，想到的是——

　　對她來說，他是誰？

第四章

　　女人不絕於耳的哭泣聲和男人臉上的愁雲慘霧，正好和墳場的安靜和諧，形成強烈並諷刺的對比。一個個身穿黑服的悼念者，站立於擁有青翠草地的墳場中，看起來非常格格不入。

　　邵慶生夫婦突然過世，令人措手不及，原本高高興興、為了慶祝結婚紀念的日本之行，竟成了他們的死亡之旅。所有人對此都難以置信，可是事實既定，卻令人不得不接受，包括邵珞彤本人。

　　看著旁人哀傷的神情，她真的很想問：家破人亡是她自家的事，值得這些人痛哭流涕嗎？尤其是'那些人'。

　　'哎呀，六嫂，你幹嘛哭成這副模樣？有什麼好哭？只不過是個無關緊要的遠房親戚罷了，何必那麼難過！'這刺耳的聲音來自一個'豬'圓玉潤，戴滿一身自以為可以騙倒人的廉價手飾的中年胖婦。

　　'話不能這樣說，沒有大少爺，就沒有今天的我，我這輩子都不會忘掉他的恩惠，會一輩子都銘記於心！現在老天不長眼，竟然狠心讓他們這麼早就走了，叫珞彤該怎樣辦？'說著說著，被稱為六嬸的女人又忍不住掉下眼淚。

　　'何必擔心她？別忘了，她早就離開邵氏自立門戶了，還怕會餓死嗎？'胖婦一臉事不關己、己不勞心的厭煩。'她跟著去的話更好，省得回頭要我們報她老子的小恩情。'

　　'表姨母，那種小恩惠，我們家早就忘了，怎會向你討回？況且你選在這種時候當眾提起，對你的名聲不太好。'一道倩影出現在她們背後，略帶譏笑地說。

　　'珞彤，你就不能少說幾句嗎？'六嬸怕事地拉住邵珞彤。

　　'我這樣揭人的瘡疤是不對，但總比有人在我剛死的父母墳前，詛咒我來的好吧？'她憋著怒氣，不停命令自己要保持冷靜。

　　'邵珞彤，你不要以為自己是大少爺的獨生女就得意，怎樣說我也是你的表姨母，輩分比你高，哪容得你說話這樣放肆！'

　　'我不太懂你的話呢！'她輕撥額前微亂的髮絲。'算一算，我和你也只不過是無關重要的遠房親戚罷了，再者，怎麼說都輪不到你來幫我算輩分，相信我會比你算得更好。'

　　'你這個婊子，這樣和老娘說話？你不想活了嗎？你知道我老公是誰嗎？'

　　'黑社會嘛！我當然知道！你的事情我還知道許多呢！'邵珞彤突然附向胖婦的耳邊說了幾句，只見胖婦的臉色越來越蒼白，可她卻漾起危險的笑容。

　　她為什麼會知道的！她去隆胸整鼻，背地裡偷男人的事全是秘密，卻被這個人知道了！

　　'別以為我尊稱你一聲表姨母就得寸進尺。這兒是墳場，不是菜市場，請你尊重剛過世的人。'真的，她不想這樣做，只是看不過這女人的言行。

　　爹地媽咪已經死了，他們的目的還沒達成嗎？為什麼還要來這裡，演這出八點檔的戲給她看？

　　'你給我閉嘴！'胖婦惱羞成怒，不顧儀態的大叫起來，引來不少人側目。

　　一個一直站在離邵珞彤十公尺遠的修長男子，緩緩向她們走來。

　　胖婦和六嬸看見走近的男子，立即閉上口，看呆了！

　　男子有著非凡的氣勢，身穿黑色西裝，戴了神秘的墨鏡，給人一種無形的壓迫感，令人不寒而慄。

　　'珞彤，我們回去吧。'男子走到邵珞彤面前，摘下墨鏡。

　　當男子摘下墨鏡那刻，在場的人突然深深吸了口氣。

　　原來真的是他！邵氏全族都知道沈旭，知道他為了珞彤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沈旭絲毫不理會耳邊傳來的驚歎聲，只專注在邵珞彤的臉上。

　　'珞彤，我們回去吧，別理會這些人！'帶她離開這裡吧，這裡太傷她的心，即使她沒有哭……

　　他輕輕叫喚之後，只見她水汪汪的眼眸轉了轉，微微地點了點頭。

　　沈旭握住她雪白而柔滑的小手，慢慢向停車場走去。

　　邵珞彤沒有反抗，反正她也打算離開了。

　　走了十步左右，沈旭回頭一望，看到胖婦仍在發呆。

　　'以後不想被揭瘡疤就請注意言行。還有，我想你應該不知道，你那引以為傲的黑社會丈夫剛被警方逮捕起訴了。'

　　別怪他剛才撥了通電話給警方的情報組！是她不知好歹，竟敢當著他面前欺負珞彤，這就是她的下場。

　　要打擊一個人不難，打擊一個像寄生蟲般只會狐假虎威的人，就更加易如反掌了，只要打垮她的靠山，她會連只螻蟻都不如。

　　沒了老公撐腰，看她以後怎樣囂張……

　　胖婦聽到這個晴天霹靂般的消息後，嚇得立即當場昏倒。

　　***

　　'哭吧，別再強忍，在我面前不需要遮掩的。'沈旭渾厚的聲音在靜默的黑色法拉利車中響起。

　　'旭……我騙了人！'邵珞彤突然說道。

　　他沒回應，只望著前方駕車。

　　邵珞彤見他沒說話，繼續說：'我心裡其實很痛，很難過！'

　　'我知道。'他低低說道。

　　'我氣那些虛偽的人，試問在他們當中又有多少個人，會為了爹地媽咪的死而傷心？'她垂頭看著自己握緊的拳頭。'我更氣自己救不了他們！'

　　她肯定，父母絕對不是如日本警方給她的調查報告所寫的——死於交通意外。

　　換言之，這次的死不是意外。

　　'珞彤，沒人知道他們會死，除了'那些人'之外。'

　　'是我太大意才令'那些人'有機可乘！假如當日我沒順著媽咪的意，堅持派人去保護他們，我想他們至少不會客死異鄉。'她為此事感到深深的後悔和內疚。

　　'別這樣！'沈旭的大手伸向她的柔荑，想藉由他的手給她力量。'你這樣，我會比你更內疚，更不知如何是好。'

　　他一直以來都視保護邵家為己任，而邵氏夫婦的死，無疑給了他一個沉重的打擊。

　　不過，他不會讓悲傷蒙蔽了自己的雙眼，因為有更重要的事等著他去做。

　　'所以我叫自己不要悲傷。'她任由他溫暖寬厚的手包緊她的手，頭卻再度向窗外望去。'你也不要難過。'

　　她不想讓沈旭再看她的臉。她怕他那能看穿人心的凝視，看穿她整個傷痛的靈魂，更怕自己忍不住在他眼前哭起來！

　　'你比我更難過。'他緊握她的手，彷彿想把她身上的哀痛全都抓過來。

　　'我沒有哭。'她再度掩飾自己的狼狽，努力向他申明自己的情緒。

　　'我看得出來。'不過他寧可她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場。

　　'旭，我想盡快解決這件事。'

　　雖然她的語氣不是很強烈，可是他知道她的堅決。

　　'我的命是你的，別忘了。'他淡然的提醒她，只希望她不要把所有事全攬在自己身上，因為她不是一個人，她還有他。

　　他要她記得這個事實。

　　'我早就把命還給你自己了。'

　　'我沒接受你這個好意。'他苦笑。

　　'別擔心我會把你摒除在事情之外，反而是你，有沒有心理準備會被我整得無一日安寧？'

　　'你認為我有沒有？'

　　她沒有回答，他也沒有追問，因為答案已經在他倆心中。

　　突然一陣大雨從天而降，細密的雨點打在法拉利的擋風玻璃上。雨珠一顆顆的滑落，彷彿正代替玻璃後沒有掉落的淚珠落下。

　　沈旭開動了雨刷，把水珠抹向四周，清晰的道路又出現在眼前。

　　'無論怎樣，我都會在你身邊的。'

　　她會心一笑，感動地點點頭。

　　幸好，她還有旭，還有這樣的一個他，否則她不知道自己能否支持下去！

　　***

　　邵珞彤的睡房外，響起輕柔但堅定的叩門聲。

　　等了一會，門內仍然默然無聲，無人回應，沈旭就把門推開。

　　他發現珞彤坐在松木搖椅上，面對落地大玻璃窗睡著了。

　　因為太累才不知不覺地睡著了吧？沈旭目光漸漸放柔，放輕腳步，走向窗邊，先伸手把窗關上，再替她披上一件外衣，然後逕自在人兒的身旁蹲下來。

　　他輕輕撥開半掩珞彤左邊臉頰的長髮，深深凝望著那張熟睡的臉孔。

　　她那均勻平穩的呼吸節奏，隱約透露出她正睡得安詳，但在同時也亂了他的神智與呼吸。

　　這個令人疼惜的小魔女，總是有法子迷住他，連睡著了，都能令人為她神魂顛倒……

　　幸好只有她才有這種威力，否則他沈旭早就完蛋了。他自己也不敢想像，假如這種在乎的感覺是現在的兩倍、三倍，甚至更多，他肯定會乏力而竭！

　　這種感覺太濃烈了，再多他會受不了的！

　　他的手慢慢撫上她的臉，俯下頭去憐惜地在她的額上印上靖蜒點水式的吻。看到她睡得那麼香甜，他自己也感到放鬆，好想和她一起好好睡一覺。

　　想畢，他立即把珞彤打橫抱起，把她帶回她那張雪白大床上，然後幫她脫了鞋子，拉好棉被，再把窗邊的松木搖椅拉到床邊，靜靜坐在床邊望著她的睡姿。

　　天知道他多想睡在她那舒適的軟枕香褥上，把她緊緊抱在懷中，可是珞彤可能不會高興他這麼做。

　　他懶得當什麼君子，但卻在乎珞彤的想法。

　　他們'現在'什麼也不是；不是兄妹、不是情人、更不是夫婦，甚至連他一直所宣稱的主僕關係也不是——早在她離開家庭，自己出來打天下的那一刻，就已經不是了。

　　他們真正有的是朋友關係，和工作上拍擋的關係。

　　這樣的他們，可以毫無任何顧忌地同睡一床嗎？

　　他苦澀地笑了笑，忍不住又吻了一下她的臉龐。

　　心愛的女人就在眼前，但他只能用這種方法親近她，對男人來說是何等痛苦！

　　但他會等，他相信自己能等到真正擁有她的那一刻。

　　臥室中瀰漫著一股清香怡神的氣味，伴著兩人間的溫暖吐息，沈旭合上雙眼，呼吸漸漸調適。

　　好好睡一覺吧，和他的'天使'同進夢鄉也不錯啊……

　　***

　　這棟富現代感、樓高三十層的千秋企業大樓，位於台北最繁忙的商業區內。

　　千秋企業是由邵珞彤及她的好友們所成立。它的業務範圍廣闊，金融投資、科技發展、演藝事業、保全服務，甚至是醫療顧問也涉及其中，而且客戶類型多元化，因此其他企業都不敢小看它的潛力。

　　不過它充其量也只能算是商場上的後起新秀，還未能和那些擁有超過十年資歷的家族大企業平起平坐，畢竟它只有五年的歷史，而且創辦人只是些年輕且沒靠父蔭支持的青年男女。

　　此時千秋企業大樓的三十樓，傳出一陣狂笑聲。'哈哈哈哈哈……'

　　'喂，你笑夠沒有？'另一名身穿粉藍長紗裙的女子站起來，指著笑個不停的卷髮女子。

　　賀恆楚看了看笑倒在沙發的曲鑲敏，再看看站在自己身旁喬明夏。'她也未免太誇張了吧？那報紙有那麼好笑嗎？'

　　'還不是她前晚在舞會中，被記者拍下和男人跳舞的照片。'

　　賀恆楚一臉不耐煩。'這算什麼新聞？那些記者真無聊！曲鑲敏，你給我閉嘴好不好？你不累嗎？'真吵，想好好說個話都不行。

　　曲鑲敏邊笑邊指著相片，才不理會身旁的男人。

　　'你們靜下來嘛，真的很吵耶，忘了珞彤和旭都在隔壁嗎？'珞彤和旭在聊正事，他們卻在這裡鬧！'是否要等旭過來罵人再閉嘴？'

　　哇，別開玩笑，要旭來'請'他們閉嘴？不需要吧，這種面子她曲鑲敏可不敢領！

　　雖然沈旭不會真的罵人，可是他身上散發出的那種氣勢，那不怒而威的神情，很難不令人乖乖聽話。還有，惹怒了他可不是小事，他是千秋企業的保全部總管，負責護衛、保全事務上的安排和調動，同時也負責保障企業內每個人的安全。有一次她差點被人進屋偷拍，還不是他間接害的！

　　'旭過來正好，我有事找他。'賀恆楚涼涼地說。有人能解救他的耳朵，不好嗎？況且他真的有事要和沈旭商量一下。

　　說曹操，曹操就到，沈旭好像知道別人在聊他似的，突然出現在會議室中。

　　沈旭的出現嚇了曲鑲敏一跳，猛地把賀恆楚拉到跟前，企圖'掩飾'她的罪行——吵著了沈旭最寶貝的嬌貴小姐邵珞彤，和之前曾對他偷偷的抱怨。

　　'明夏，珞彤找你。'說完後，沈旭銳利的目光，掃向躲在賀恆楚身後的曲鑲敏。

　　喬明夏看出沈旭向來有神的眼中，露出一絲倦意，可想而知，他對於珞彤的事真的是盡心盡力。

　　有他在珞彤身邊，真是太好了！

　　待她離開後，沈旭悠閒地坐在一旁的沙發上，看著剩下的兩人。'鑲敏，你好像變得越來越健談了，要不要跟我聊聊？'

　　'我？'曲鑲敏大嚷一聲，隨即立刻用手掩緊小嘴。

　　'聽說你看了今天報紙後，就一直笑個不停，是嗎？'沈旭雖然是一副閒話家常的樣子，可是在曲鑲敏耳中聽來，卻像是法官正宣告著她的罪狀。

　　'她大概沒想過自己的名字，會和一個歐吉桑有牽連吧？'賀恆楚邊譏笑她，邊坐下來。

　　'放心，我又不會對你怎樣，最多只會讓你家的保全系統，再送去年檢一下罷了，沒什麼的。'沈旭勾起他的嘴唇，壞壞的一笑。

　　就是這個笑臉，簡直酷得不能再酷！她曲鑲敏在社交界好歹也混了幾年，什麼男人沒看過，但就是沒有一個能比得上沈旭的酷。

　　這種與生俱來，自然不做作的男性魅力，是裝不出來的。可惜，他的個性就有點冷漠，有點可怕……哎呀，什麼都好，總之她就是不敢在他面前亂來！

　　'我又不是存心要笑那麼久的，我實在忍不住嘛！'

　　'我明白了，你別緊張。'沈旭再向她微笑一下，以示'友好'。她是珞彤的好朋友，他不會對她怎樣的，除非她做了令他無法再忍受下去的事！

　　幸好幸好……曲鑲敏暗自慶幸。

　　'恆楚，有事找我？'沈旭轉向一旁的賀恆楚。

　　賀恆楚隨即打開電腦，敲著鍵盤，懶洋洋地和他說著公事。

　　'當初是珞彤和這間公司接洽，本應該由珞彤親自去處理，但現在邵家出了這樣的事，明夏已經答應代理她部分的工作了。'

　　'珞彤這陣子需要休息，不宜有太大的工作量，我會暫時代她處理些事務。'沈旭突然說道。

　　很明顯，沈旭只是交代一下罷了，話中的堅定自是不容別人反對。

　　'你不說，我也會把她的工作全數推到你身上，好讓明夏多點時間睡覺。'賀恆楚笑看著沈旭。誰不知道他緊張珞彤呀？他的要求已是意料中事。

　　沈旭有著一副冰冷的表情和眼神，可是每當提起邵珞彤時，他眼中便多了點柔情，硬線條的面孔也會軟化下來；面對她時，他總會突然流露出絲絲憐惜，即使他很快便會回復原來的冷酷、決斷。

　　'好。'沈旭回應一聲，心思隨即回到珞彤身上。

　　珞彤為什麼要對他隱藏心情呢？失去了最親的父母，任誰都會傷心難過，大家也都明白、支持她，但為何她偏要強顏歡笑呢？

　　她真的那麼堅強嗎？不是，她不是。

　　只是……她現在最需要的，會是他嗎？還是其他朋友？他不知道。可是就算她要的不是他也沒關係，他一樣會默默守護著她，用他自己的方式去表達他的心。

　　只要她安好，其他都不重要。

　　有時候連他自己也會為了他那婆媽的德行覺得可笑。行事向來俐落的他，面對珞彤，就多了一份強烈的在乎。明知道這情感是種負累，會成為他的致命傷，他卻偏偏放不下，或者是他根本不想失去這種感覺吧？

　　他不是無情，不是冷血，他也有想守護、想疼愛的人，他仍然有著情感，有著熱力，願意把這份熱情全數傾出，讓對方和自己一起燃燒至殆盡！

　　可是對像只有一個，一個而已，但為什麼這樣也好像很困難？

　　***

　　'你們很吵呢！'邵珞彤笑瞇著眼，向進入她辦公室的喬明夏說。

　　'我也沒法子啊！'喬明夏順手拿起放在小茶几上的茶杯，把杯中仍然溫熱的茉莉花茶一飲而盡。'這個好喝，在哪兒買的？'

　　'我怎麼知道在哪兒買？你問旭好了。'珞彤不以為然的回應。反正她不渴，茶給明夏喝了也無所謂。

　　'不用想也知道是旭買回來給你喝的。'這個珞彤的態度真冷淡啊，難道她都不懂要珍惜人家這小小的體貼嗎？那麼多年了，還是這個樣子！

　　'對啦！沒想到你那票親戚真是膽大包天，竟然敢在伯父母的墳前，跟你正面起衝突！'喬明夏說。她真佩服這些人的勇氣，難道不怕惹毛了珞彤和沈旭嗎？

　　'他們一直都這麼膽大妄為。'邵珞彤暗歎口氣，繼續轉動手上的筆。'謝謝你暗中幫我搜集我那班親戚的資料，讓我能有他們的把柄，否則我怕自己沒那麼神氣！'她笑瞇瞇的用手指點了點明夏的額頭。

　　'不敢，我只是幫你調查，又沒有附你的身'應戰'！幸好你沉得住氣，又有旭陪你去，否則我怕你被人傷了！'

　　'放心，有旭在，他們不敢對我亂來！'她對旭的防衛能力有百分之二百的信心。

　　'總之你別再想太多，身體要緊。我知道你沒有哭，不等於你不在乎伯父母的過世，但你既然答應他們不要傷心，那就振作起來，面對以後的日子。'

　　想起當日日本傳來伯父伯母出事的消息時，珞彤那一臉驚愕的神情；在他們趕往日本到達醫院後，珞彤眼眸中微微覆上的點點水氣；以及她在床邊專心聽從父母囑咐的情境，喬明夏心裡也不禁難過起來。

　　老爺，夫人，請你們放心。我會一直在小姐的身邊，不會令她受到任何傷害，請相信我——

　　一句看似簡單的承諾，由一個穩重、冷峻寡言的男人口中說出，特別容易令人感到震撼。更令人難以忘記的是，兩老就在這句話完結時，含笑停止了本已微弱的呼吸。

　　這句話既然撼動了她這外人，當然也一定深深烙在珞彤的心坎中！

　　'明夏，這些都過去了，我這天的表現還不足以證明嗎？我根本不如你們所想般傷痛。真的，我不再為父母的死而難過了。'

　　為何大家都不相信她呢？沒錯，這陣子她是有點憂鬱，可是還不至於要把她當成一尊玻璃娃娃吧？

　　'是！是！我明白了，我又沒說不相信你。既然這樣，我先回家睡了。'喬明夏識趣的先閃人，否則只怕又要'解釋'一番。

第五章

　　雨過天晴後的好天氣，特別令人心曠神怡，今天陽光普照，空氣特別清新，連鳥兒的歌聲，也好像特別清脆好聽。

　　沈旭和邵珞彤兩人位於市郊的別墅，也被昨晚的大雨洗去灰塵，使它看來更美輪美奐，也令準備洗刷別墅外牆的傭人省了不少功夫。

　　可一大早這棟別墅內，卻已經隱約傳出火藥味。

　　'為什麼？'沈旭壓下怒氣低吼著，女性化的睡房充斥著一股低氣壓。

　　'有工作就當然要回去幹活，我才不要老賴在床上裝死，那太沒責任心！'邵珞彤邊梳理長髮，邊回答沈旭的問話。

　　他在生她的氣對吧？簡直莫名其妙，她只是要回去上班而已，又不是要去死，幹嘛要生氣？

　　反正父母的喪事已經辦妥，她沒理由再窩在家不做正事。

　　現在的她，除了千秋企業，還有邵氏集團的事要處理，假如還不回去坐鎮，那爸爸的心血不就是白費了嗎？況且……她也想快點查出'那些人'是誰。

　　'你需要多休息，再說，我已經幫你請假了。'沈旭堅持地說。

　　平時她太拚命工作了，他非得趁著這次機會，逼她好好休息不可，否則真怕她終有一天會累壞。可偏偏她天生就好像要和自己的身子過不去，凡事非要親力親為不可，這實在令他憂心不已。

　　'旭，拜託你看清楚，我全身好好的，沒病沒痛，精神又好，哪裡需要休假？我都快睡得頭昏腦脹了，還要我休息？'邵珞彤用力放下梳子，發出一聲巨響，希望能令固執的沈旭妥協。

　　可是當沈旭站在原處，擺出不肯讓步的姿態時，她就知道自己又戰敗了。

　　為什麼她老被他吃得死死的？不馴的念頭突然從不知名的地方跳出來！

　　她站起來，瞪著眼前這差不多比她高出一個頭的男人，脫口大叫：'出去！'想要來個眼不見為淨！

　　但沈旭仍是面不改色，繼續守在房門前，防止她跑出去上班。

　　千秋企業的事有很多人在擔待，完全不勞她費心；邵氏集團的事有他看著，也應該還應付得過去，她不用那麼快就回去啊！

　　她難道不明白他的苦心嗎？

　　邵珞彤發現自己的吼聲對他完全沒作用後，心中就更火。她真的沒事，為什麼不讓她出去？沈旭這個老頑固，想禁足她一輩子嗎？她才不會讓他得逞！

　　她強忍下氣，再問他一次：'無論我堅持與否，你都不會讓我走出這個門是不是？'

　　'假如你只是想出去走走，或者是找明夏她們聊天，我絕對不會阻止你。'不過他相當清楚，她出去一定不是為了走走或找人聊天！她那一身上班的套裝，和放在大床上的手提公事包，不僦能證明她的意圖嗎？

　　她聞言，立即轉身背對他，走向窗子小聲的說：'我早知道你會那麼說，但這也不等於我一定要乖乖的聽你。'她望著窗外，腦袋裡飛快地轉著念頭——要怎麼擺脫這個傢伙呢？

　　'你可以不聽話，但最好問問自己，這樣和我對峙有什麼好處。'沈旭說道。他不相信憑他一個大男人阻擋不了她！

　　怎料沈旭才一說完，只見她縱身一躍，便從房間跳出窗外。

　　她有把握會安全著地，因為這兒只是二樓，高度不算太高，依她的身子應該還可以順利過關的。

　　幸好在前些日子，旭教過她一些簡單的防身術，以防她遇上危險，而他又剛巧不在她身邊時，能夠有自衛和逃命的能力。

　　想必她萬萬想不到，她會把他所教的東西反用在他身上吧？哈，不知道他會不會後悔教她這些呢？

　　不理他了，反正這完全是他的固執所致，不能怪她。

　　這個驚人而毫無預兆的動作，嚇壞了守在房門的沈旭！

　　她跳窗？她竟然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存心要試試他的心臟夠不夠強嗎？

　　他反射性的飛奔往窗邊，嘗試盡最大的努力去'搶救'她，可惜他始終不如地心引力強，只趕得上抓住她幾根長髮。

　　他的心快給她嚇停了！他趕緊想跟著跳下護住她，怎知他的腳竟然給窗廉拉繩絆住了。'該死！'他不禁低罵，忙著把窗廉拉繩甩開，並朝下大喊：'珞彤！'

　　邵珞彤連忙奔向自己的車子，急急離開現場。

　　還是快走吧，千萬別給旭當場捉回去，否則她實在丟臉死了，搞不好這回真的要被他禁足一個月呢！

　　***

　　沈旭駕著他那輛黑色法拉利，狂飆到達企業大樓。

　　門口的警衛小賢和小齊，聽到大樓外響起急速的剎車聲，便走出來看個究竟，然而他們看到一向愛車如命的沈先生，這會兒竟然用力關上，不，是'甩上'車門時，筒直令他們目瞪口呆！

　　幸好車子是世界有名的名廠法拉利，若是普通的國產車，車門恐怕已經掉下來了。難道沈先生想換車子了嗎？

　　沈旭疾步走向他倆，用冷得令人發抖的口氣問：'邵珞彤在嗎？'

　　兩個警衛立即變得好像小媳婦似的，口吃地說：'在……在啊！'

　　聽完他們的回答，沈旭馬上跑進大樓，直衝入電梯！

　　嚇得直冒汗的小賢和小齊，只好為邵小姐哀悼著，因為沈先生實在很少會這樣大呼她的全名，除非是發生大事。

　　看他這樣生氣，大概是邵小姐惹火他了吧？

　　沈旭乘坐專用電梯到達後，強逼自己要沉住氣，不能大吵大鬧，他如平常般緩行，按捺心中的怒火。

　　他沒有敲門，直接闖進邵珞彤的私人辦公室。

　　當他看到她正悠閒喝著香濃的咖啡，聽著薩克斯風音樂時，心中更加不快。

　　他大力關上房門發洩他的不快，然後走近她的辦公桌，鐵青著臉看住她。這大概是他對她發最大脾氣的一次！

　　'你越來越任性了。'沈旭寒著臉訴說，看著邵珞彤的眼睛卻燒著熊熊怒火。

　　邵珞彤回過頭來，正好看到他此刻的表情，心突然被振動了一下。現在的他看起來好像一個給女人丟下了，而狼狽追上來的可憐男人。

　　不對不對，這比喻好像不太好，但……真的很像啊！

　　'是嗎？'她笑了出來，好像完全沒有發生過剛才的'逃家'事件。

　　他斂下眼瞼，神色黯沈了幾分，濃眉微微蹙起。

　　'旭，你有想過自己的前途嗎？'她問道。

　　'我們要討論的不是這個話題。'沈旭別開眼，逃避她的視線。他討厭，不，是懼怕她這種質問的眼神。

　　每次她一問起這個問題，他就不敢正視她。

　　'先回答我好嗎？'

　　'為什麼你要在這時候提起這個問題？'他有非常不好的預感。

　　'我想讓你再做一次選擇。'

　　'邵珞彤！'他已經知道她想說什麼了，果然是這件事！

　　'這算什麼？想要我離開嗎？'

　　'旭，我不是這個意思！'她一點都不想他離開！

　　'那是什麼意思？'他暗著神色，有氣無力地等著邵珞彤的'宣佈'。

　　他實在懷疑，自己還能順應她的意思嗎？以前他一定可以，可是今天的他，已經不再視她為那高高在上的小姐了！即使她叫自己離開，他也不會遵從的！

　　'我希望，你是心甘情願留在我身邊，而不是為了報我邵家之恩。爹地、媽咪已經不在了，你要走的話，也無可厚非。'

　　她必須在這時候□清他們之間的關係和他的心情。近來她對他的感覺好像有了更新的體認，總覺得他不再是以前那個被她視為大哥哥的沈旭。

　　是不是因為爹地媽咪都不在了，所以使她頓時發現他原來不是自己的哥哥呢？

　　現在，他算是她唯一的親人了，她視他為自己最親近的人，因為只有他能給她全然的安全感。

　　這是習慣嗎？好像是，好像不是，但她知道不能失去他了。她已經失去了兩個生命中重要的人，真不敢想像沒有了他在身邊會怎樣！可是，她卻不能自私地把他綁在自己身邊，她必須尊重他的意願。

　　假如，他當真要離開她，她就算再不情願，都會放他離開。

　　沈旭定定的看著她，那視線既灼燙又深邃，看得她狼狽地轉過身來背對他，望著身後那敞開的窗戶，不再看他。她想趁著這短短的時間，好好整理自己那亂了的心事。

　　早上的陽光透過大窗照進辦公室，也灑在站在窗邊的邵珞彤身上。

　　突然，他走向倚在玻璃大窗前的她，停在她的身後，突地伸手一把抱住她！剛才那一瞬間，他突然驚慌起來，很怕她會突然在光輝中捨他而去！

　　他永遠忘不了他的'小天使'，是怎樣降臨至他原來黑暗的人生，同時他一直害怕她有一天會突然消失。

　　他再也忍受不了，她不在自己的羽翼中那股空虛的感覺，尤其是她今早突然逃離的舉動，令他徹底懼怕！

　　那種害怕的感覺掏空了他的心，使他強烈地不安。

　　他已經等了十多年，是該把這份情感明朗化的時候！他還猶豫什麼？

　　雖然他不介意繼續等她，反正他早認定這一生再也不會離開她了，但他能幸運地擁有她另一個十年嗎？

　　他害怕，因為他不肯定她的心意。他要盡快令她瞭解，他一直是以男人的身份愛著她，他要她乖乖的待在他身邊，被他寵、被他愛，他要守在她身邊一輩子，因為她是他的女人！

　　他決定了！

　　'珞彤，我不走，你也別從我身邊走開，好嗎？'他沙啞地在她耳邊低喃。

　　她被沈旭突如其來的擁抱嚇呆了，未能回神過來，久久說不出話來。

　　她病了嗎？還是她在做夢呢？否則為什麼她看到、感覺到旭緊抱著她？

　　她要推開他嗎？可是她該死地捨不得離開他的懷抱啊，因為它是那麼的溫暖，那麼的令人留戀……

　　原來她一直都眷戀著，這份埋藏已久的感覺，怪不得她總覺得它毫不陌生。

　　以前旭也這樣抱過她的，那時她還是個小女孩，而他已經是個很有擔當的大男生了，他總是用寵愛的擁抱去安撫她，她不開心了，他就會抱著她，還會溫柔地在她耳邊哄著她，有好幾次她還在這個擁抱中睡著呢！

　　為什麼她會忘了這美好的感覺呢？因為他很久很久沒有這樣對她，所以她也慢慢地忘了這種親匿的感覺嗎？

　　'旭，你還是沒有變……'她突然說道，手卻不由自主地回應著他的擁抱，喃喃自語：'你的擁抱還是那麼令人留戀…………'

　　沈旭愣住，好不容易才在她那毫不相干的說話中回過神來，帶著不解的語氣說道：'既然那麼留戀，為什麼要逃開？'他收緊手臂，把她更納入自己的懷抱中。

　　她抬頭看他道：'我氣你老這樣管著我。'一個大男人為了她，變得像黃臉婆一樣囉唆，這叫她怎麼看得下去？

　　'我管你都有十三年了，你現在才要生我的氣嗎？'他苦笑，他實在不明白她的腦袋裝了什麼東西。

　　'不是這樣的。'她把頭再埋進他的肩上，輕輕地說。

　　'那是為了什麼？'

　　'這個……'她說不出口。

　　'說不出來，就代表這個理由不夠說服力去令我不生氣。'

　　'別再說了好嗎？我承認這次是我的錯，對不起。'

　　'我要的不是你對我說十次、百次的對不起，我要的是說一次就能永遠都做到的保證，你懂不懂？'

　　'對不起，我這次好像真的嚇到你了。'

　　'對，你真的嚇到我了，因為你做了件令人完全意料不到的事。當然，假如你的目的就是為了要嚇我，那你成功了。'他歎了一口氣。'我原諒你，但你得向我保證，同樣的事不會發生第二次。'

　　她調皮一笑。'好吧，我答應你不再跳樓了，因為我發現這麼急速下墜，其實滿可怕的。'

　　沈旭的臉立時沉下來，嚴肅的'糾正'她。'我說的是所有可能傷害你自己的事。'他再摟緊她。

　　'好，我保證。'她微笑點頭。

　　'我們是不是不應該這樣抱在一起？'她大概著魔了吧，否則她一定早就推開他了。

　　'為什麼？'

　　'我們不是那種關係。'現在的感覺，就好像兄妹亂倫一樣。

　　他眉頭深鎖，不認同她的說法，試探的問：'難道我們不能是這種關係嗎？'

　　她驚訝地看著他，用顫抖的聲音輕輕的問：'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說得不夠明白嗎？'他以溫柔的眼眸，注視著她每個表情。

　　'就是太明白了，明白得讓我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她摸摸自己的額頭，確定自己沒有發燒。

　　他拉下她的小手，卻沒有放開，緊緊的用自己的大掌把它包圍著。

　　這個動作讓她心跳加快。以前她對這親密的舉動覺得還好，因為他是沈旭，是那個好像哥哥的旭啊，她覺得這是很自然的事，但為什麼現在竟會有這種令人心跳臉紅的感覺呢？

　　她對這種感覺感到陌生，原本紊亂不已的思路也清晰起，她想抽回他掌中的小手，但他就是不肯放手。

　　'為什麼要逃避？'強自壓抑的呼息，忍得他胸口微微痛楚o

　　'我沒有！'她逃開那熾熱的眼神。

　　'那你為什麼不回答我的問題？不敢看著我？'

　　她如坐針氈，卻沉默不語。

　　'不說話代表什麼？'他追問，非要她答出個所以然來不可。

　　'我不知道要說什麼。'對啊，她的心很亂，根本不能思考。他那跟平時不一樣的灼熱眼光，害她渾身不自在，彷彿想用眼神看穿她整個人似的！

　　'你的答案啊！'他想知道她究竟是怎麼想的。

　　'旭，你喜歡我嗎？'她雖然心亂如麻，但不笨，她瞭解應該問什麼。'或者我應該說，這種喜歡涉及男女之情嗎？'

　　'喜歡。'他的眼神變得更深更濃。

　　他親口承認了？可她沒想到他會回答得那麼乾脆！真是的，害她方寸大亂！

　　'那……那……'

　　'珞彤——'他神情陡然失落，強拉出了一絲尷尬的微笑。'你還是不能接受我，對不對？'

　　'不是的，旭，只是……'她趕緊搖頭，彷彿要借此掃走沈旭眼中一點點的落寞和悲傷。

　　'只是不能把我看作一個普通男人吧？'他認命的苦笑。

　　'不，你在我心裡，是個最像男人的男人！'真的，她一直都覺得旭是非常難得的好男人。

　　'那我是不是要在你拒絕我的同時，對你說聲謝謝！'

　　這句話簡直就像刺進她的心坎中，令她的心不禁痛起來。

　　'旭，你不要這麼說，好嗎？'他為什麼要這樣說呢？這樣的言語，這樣的神情，會令她想哭的！

　　'不這樣說要我怎樣說？'

　　她被他這陰沉的態度給氣到了。'沈旭！你就是要這樣對我說話嗎？'

　　他不以為然，只是擺出一副他才是受害者的模樣，懶懶的回答：'當然不是，我本來有很多更好聽的話要對你說，可是你根本就沒意思要和我談，更不想好好的聽我說，所以我只好說這些你認為不好聽的話了。'然後他再冷冷補上一句。'你不能怪我。'

　　'你不要用這個表情跟我說話，我不是你的客戶！'她討厭他把她當陌生人看待！

　　'對啊，你不是我的客戶，那你要當我的什麼人？你告訴我吧！'他鍥而不捨的追問著。他絕對不會放棄的，絕對不會！

　　今天他非要問出個結果不可，他再也等不下去了！

　　她怔著，不知該如何回答。

　　過了一會，他開口問：'又不說話了嗎？'

　　'旭，為什麼你會這麼問我？'他整個人和平日不太一樣，害她不知所措。

　　'我今天不問的話，只怕我再沒有機會了……'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她瞇起眼睛，看著坐在一旁沙發上的沈旭。

　　'我有說錯嗎？搞不好你哪天又有跳樓的興致，又或者去玩什麼亡命玩意，不小心就玩掉了小命，那你要我去哪裡找另一個'邵珞彤'回來？不，不可能找到另一個了……'他自嘲的自問自答。

　　'你還是為今天的事生我的氣嗎？我不是道歉了嗎？'邵珞彤聽到那冷漠無溫的言語，忍不住紅了眼眶。

　　'生氣？對，我還在生氣，不過我是生自己的氣。'他從小几上抽了張面紙，遞給她。'不要哭。'

　　看到她抹去差點滑落的淚珠，他鬆了口氣，繼續道：'至於我不滿意的地方，本來是沒有的，但剛才就有了。'他站起來，伸手順了順她的背，以平撫她那想哭的嗚咽。

　　'有不滿意的就說出來，不要說那種喪氣話。'她把微濕的面紙塞人他手中。

　　由小至大，她最受不了的就是他說喪氣話，每次他一說她就忍不住哭起來。當然，他向她說這種話的次數是寥寥無幾。

　　'我說了，但對方不給我滿意的回覆，甚至連比較明確的話也不肯說，那你要我滿意什麼？'他聳聳肩，接著又再度坐下來。

　　'旭……'

　　他示意她坐在他的身邊，而她也聽話的坐下來。

　　'珞彤，對不起，我不是刻意要逼你面對我。'他憐愛的摸摸她的長髮，低聲說：'只是發現自己有點等不下去了……'

　　'你的表情告訴我，你現在很苦惱，為了什麼呢？難道……就因為我沒有回答你的問題嗎？'

　　'是你不認真回答我，並不代表我是在玩。'他輕描淡寫的表達自己的立場。

　　'為什麼我們的話題會突然扯到這裡？'她不解，沈旭來大樓時，不只是因為她逃家的事嗎？為什麼現在……氣氛變得那麼噯昧了？'我們為什麼會這樣？'

　　'不是突然的。'

　　她認真看他一眼，試探地問：'旭，你說喜歡我的事，是真的嗎？'

　　'我不是說過我不是在玩的嗎？'她還不信他嗎？難道他的樣子還不夠認真？

　　'我知道。'她點頭。她應該要相信他的，他這樣對她，從來不欺騙她，又怎會在這種重要的事上和她開玩笑呢？

　　她必須相信他喜歡她的事實，不可以逃避他的感情。

　　有了這項認知後，邵珞彤微笑地站起身來，喝下只剩一口的咖啡，神情滿足的回望沈旭。

　　'你的答覆呢？'他跟著她起來，走近她。

　　'好呀！隨時歡迎你追求我。'她神秘一笑。說完她就拿著空杯子，走出自己的辦公室，留下還在發呆的沈旭。

　　這是什麼意思？默許他以男人的身份去攻城嗎？真的嗎？向來頭腦清晰的他突然感到頭大了！

　　不過，他可以肯定，自己等待了那麼久，終於有了較明朗的進展！這令他雀躍不已。

　　'沈老兄，你在傻笑什麼？'一道帶著幾分譏笑的男聲，在沈旭的背後響起。

　　他警戒地回頭一看，見到賀恆楚站在自己身後。

　　'怎麼來了？'

　　'拜託，我也在這裡上班！'賀恆楚用看白癡的目光去瞄了一眼沈旭。

　　沈旭回復本來的冷然。'你聽到了？'

　　'沒有，不過光用看的就知道是什麼事。'賀恆楚走過去沈旭的身邊，瞭解地拍拍他的肩。'等了那麼久，終於不能再忍下去了嗎？'真懷疑他再忍下去，會不會忍出病來。

　　'你知道她今天幹了什麼好事嗎？'

　　賀恆楚一笑。'就是知道才趕回來啊，誰知沒好戲看，太令我失望了。'害他一早就起床，不能再賴在自己的被窩中。

　　'你太閒了嗎？'他冷冷的問。

　　'只要是關於你們的事，我再怎樣忙也要來看個究竟啊！'因為好不容易劇情才有發展嘛，怎能錯過呢？

　　'我們……還是什麼也沒有，沒什麼好看！'他知道有旁觀者的關注後，心裡反而為事實的不然，感到些些沮喪。

　　'拜託，你不要這樣死心眼好嗎？這也叫沒什麼？'難道要立刻去結婚才算有什麼？

　　'她還沒接受我……'

　　'但也沒有拒絕你吧？我知道珞彤不會對沒好感的人留什麼情面。她沒立即把你列入拒絕往來戶，就代表你大有機會啦，況且她根本不會拒絕吧？'他不相信珞彤真的那麼鐵石心腸，連呵護她多年的沈旭也不放在心上！

　　沈旭不發一語，只是淡淡點頭，然後步出邵珞彤的辦公室。

　　走廊上，他遇上拿著一杯咖啡，正打算回辦公室的邵珞彤。

　　她原以為他們要擦身而過，不料他竟停下腳步來。

　　'別喝太多咖啡，對身體不好。'

　　她微笑點頭心裡暖暖的。他真的很關心她啊！

　　突然，他迎身上前，貼上她的耳朵，用迷人的音調說：'我先回家去了，答應我，要乖乖的，不能再逃跑。'

　　她面臉頰緋紅，微微的再點頭。他看見她羞紅的俏臉，滿意一笑，輕輕的在她粉額上印上一吻，接著就瀟灑倜儻地離開了。

　　看著他的背影，撫著自己被吻的額頭，難以形容的甜蜜感覺突然湧上她心頭。她……被他吻了嗎？好羞人啊，這裡可是辦公室呢！他真大膽……

　　她馬上走回自己的辦公室，合上門，撫著自己的心口，深呼吸了幾下。

　　這種感覺，就像一顆小石塊投向平靜如鏡的心湖般，水波從石子的中心向外徐徐地蕩漾，被震動的水面越來越廣闊，彷彿要把一切靜止的都捲入水波中才罷休。

　　她不得不承認，她慢慢對沈旭這個'男人'有更新的體認。

　　她知道自己的心，已不再如往昔那麼平靜，因為有一顆令人窩心的小石塊，悄悄地走進她的心扉了。

第六章

　　'查出了什麼？'邵珞彤神色凝重地問。

　　賀恆楚把一份文件放在桌面。'原來出發那天，伯父伯母不是坐原來訂好的班機到東京。'

　　邵珞彤秀眉輕皺。'為什麼？'

　　'據說是因為車子在往機場的路上拋錨，因此他們只好改坐另一班飛機。不過最令我感到奇怪的是箱根最有名的'風之湯'，也就是他們下榻的那間溫泉旅館，竟在他們出事前一星期，被一個美國財團收購了。'

　　這間古老、有歷史背景、且有政府文化部支持的旅館會被外國財團吞併，實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一切太巧合了，我現在更加相信，這是個有計畫的暗殺行動。'只要一想起有人在背後計畫要暗算她的父母，她的心就涼了一截。

　　'這是當然啊，難得他們不在你和旭的保護範圍內，不趁此機會的話，恐怕很難再找時機。'

　　'你現在是在損我嗎？'

　　說得好像掉了父母的命是她活該。

　　'我說的是事實。'賀恆楚翻開文件中其中一頁。'這是邵伯父的遺產總值報告。根據邵氏家族的傳統，每位男丁死後都得捐出自己遺產的十分之一，意思是要他們在死後也能夠回饋家族。'

　　'這個我知道。'

　　'最重要的是，只有你——邵珞彤，是名正言順的嫡長孫女，其他人不是旁系的小角色，就是永遠不能被扶正的私生子，而你不但除了可以擁有邵伯伯遺產，更能繼承家族的重權和財富。'

　　'他們生不出小孩，又不是我的錯。'邵洛彤淡漠地道。

　　賀恆楚不禁大笑。'這是命啊，你的叔伯們沒一個正派，難怪老不能讓自己的正妻生孩子，情婦卻生出一堆浪費飯錢，又不能幫忙爭產奪位的私生子，活該！'

　　'他們的事，大家有目共睹，我也無心理會。'真不明白為什麼這些人會和她有血緣關係。'為了爭奪邵氏集團，他們就要殺死爹地媽咪，太可惡了！'

　　'他們就是怕你被邵伯父召回老家，正式委任為下一任總裁，所以才先下手為強，免得你真的繼承家業。'那他們就沒機會在群龍無首的情況下，奪得邵氏集團的主控權了。

　　'我離開家裡那麼久，又很少回去邵氏，原以為這班親戚早已經忘了我這個小輩，想不到我的存在，竟令他們那麼在意。'

　　'只要你一天不死，遲早會對他們構成威脅。'

　　她無所謂的輕笑。'你在暗示他們會對我不利？沒關係，要來就來吧，我已經在等他們了。'

　　'看你這副胸有成竹的模樣，還不是因為有旭和我們在罩你！'

　　'呵，對啊，我有你們嘛，怕什麼？'她揚起滿足無懼的笑容。

　　'一個沈旭就可以讓他們永不翻身了，哪需要我們？'他玩味的說。

　　'對我來說，他是個很重要的人，我當然會賴著他不放羅！'她懂他話裡的調侃。

　　賀恆楚大笑道：'你想通就好，只怕你這個邵家大小姐做得太久，忘了他不是你天生的傭人。'這個珞彤原來還是有救的，太好了！

　　'你別只會笑，趕快替我查出幕後主使者是誰吧！'

　　***

　　'事情辦得怎樣？'濃烈的煙草味由男人口中吐出，充斥著整間陰暗窄小的房間中。

　　站在房門的兩個大漢吞吞吐吐的說：'本來已經好了，但還有……'

　　男人勃然大怒地打斷他們的話。'你們這班廢物，難道連這樣簡單的事情都辦不好嗎？'

　　'對不起，我們會盡快辦妥的，請你再給我們一點時間。'

　　'滾！'他響聲地怒罵著。過了一會，男人拿起了電話，撥了一組號碼。

　　'是我。'電話接通了！

　　陰冷的聲音從電話的另一邊傳過來。'處理好了嗎？'

　　'還要一點時間，不過很快就可以毀滅所有證據及線索，你放心。'

　　'我當然放心，不放心的話，也不會把事情交給你辦。'

　　'謝謝，至於那筆錢……'他欲言又止。

　　'別擔心，那筆可觀的助選基金很快就會匯入你帳戶中。'

　　男人鬆口氣，抹抹冷汗道：'謝謝你。不過這次我們遇上了一點阻撓……'總好像有股看不清的力量，制衡著他們的'清理'行動……

　　'不管如何，我要的結果必須和我所付出的金錢成正比。'對方說完便馬上收了線，彷彿不願再多花時間去談論這事。

　　男人用力放下聽筒，把手邊的白蘭地一飲而盡，喃喃地說：'雖說誰付得起錢誰就是大爺，但不代表我富田修是善男信女。我現在只是時運還未到，只要等我選上了下一屆內閣的商業大臣，要什麼有什麼！到那時……凡是曾對我不敬的，我都會雙倍奉還，大家走著瞧吧……'

　　***

　　邵珞彤舒服地坐在客廳柔軟的沙發上，看著倚窗賞月的沈旭。

　　他的一雙眼眸黝黑深邃，猶如繁星閃爍，背影更是擁有令任何女人都臣服的吸引力。黑夜賜予適合黑色的他一股神秘感，可是在她眼中的他，不是神秘，而是安心和親切。

　　眼前這男人喜歡著她呢！這份欣喜的心情，令她久久不能平靜。

　　一分一秒過去，非但沒有沖淡這心情，反而像漏斗的沙般，一點一滴的累積下來，讓她完全不能忽視他。

　　'為什麼一直看著我？'沈旭突然轉身問道。

　　其實他早就知道珞彤在看他，不說話只是想看看她究竟想怎樣。可是已經過了半小時，他不得不開口問她，畢竟給自己心愛的女人盯著，是件甜蜜又難耐的事。

　　邵珞彤回過神，臉突然漲紅了一片，然後急忙低下頭，不敢看他。

　　她的心跳得很厲害，怎麼辦？

　　沈旭看到她那紅咚咚的俏臉，心門彷彿也給敲動了下。他咧開笑臉，深深凝視著坐在沙發的她。

　　這小妮子開始動心了嗎？難道他的表白，果真是一道愛情魔法？

　　她注意到他的凝視，感到很不好意思，就大發嬌嗔：'別看了，你再這樣我就要回房了！'

　　'看你不好嗎？'他朗笑。

　　'不好！'

　　'但你看了我很久，為什麼不肯讓我回看你？'他認為看她一分鐘，比看他一小時絕對更值得。

　　這下子換她無話可說，因為她真的偷望了他很久。她不禁歎了一口氣。

　　'沒話說吧？'他坐到她身邊，逕自捉著她的手，臉上是理所當然的神情。

　　她沒有反抗，但頭卻偏向了一邊，不敢正視近在咫尺的他。

　　她心底始終是有點怕吧？那是一種莫名其妙的恐懼，她怕正視這個深情滿滿卻不以為她所熟悉的沈旭後，那個與她朝夕共處十多年，像她兄長的沈旭會不見了。

　　'看著我！我哪時變得這麼令你不堪入目？'他討厭她這樣對他。

　　她笑了出來，轉頭說：'你沒有不堪入目，反之你俊得令所有女人傾心啊！'

　　他也笑了。'這句話，我在外邊聽多了，但就是沒什麼感覺；可是這話一由你口中出來，就好像變得不一樣了。'

　　'會嗎？我說得很客觀啊！'

　　'就算我俊得令所有女人傾心，但卻不能讓自己喜歡的女人傾心，那又有什麼用？'

　　她一聽，立即瞭解他在暗示什麼，渾身緊張起來。

　　'我只是誠實表達自己心裡所想的，沒其他用意。'他不希望他的真心話引來她的不自在。

　　他現在所能做的是用行動去讓她慢慢敞開自己的心，坦然接受他的感情。

　　她看著微笑的他，心中有點惆悵，覺得自己不肯面對他的情意籌多麼的愚昧。因為她個人青澀的逃避，令旭把感情都壓抑在心底，還要處處體貼她的心情而委屈自己，她真的差勁死了！

　　'旭，我有什麼好？'

　　他嚇了一跳，沒想到她會問他這個問題，因為在這些年來，她很少需要別人肯定她自己的存在價值。

　　'什都好！'他回答。真的，在他眼中，她都是好的。

　　她嘟嘴，表示自己不滿意這個概括的答案。

　　他認真地拉著她的手，往她自己的小嘴撫去。

　　'說真的，我沒說謊哄你高興！'他目光柔和地解釋：'我認為愛不是'愛什麼'，而是'怎樣愛'，我或許說不出自己愛你什麼，但我肯定那種愛是給你整個人，而不是特別給你的哪個部分。我只管去愛，不想理會自己究竟有什麼要求。'

　　她感動了，因為她從未聽過他這樣的剖白。他的愛原來是這樣的全然，簡直是世間少有。

　　'認識你那麼久，直到現在我才知道你能把'愛'這個字說得那麼流暢。'

　　'只要你心中有那個人，愛這個字其實不難說。'

　　她倚向他，靜靜地回味他的話。她知道自己已經沒理由再逃避了。

　　'旭，你會後悔當年讓我救了你嗎？'

　　他不解她為什麼突然這樣問，神色凝重地端詳她。'為什麼問這個？'

　　'因為我困住你那麼多年。'不但一直要跟在她身邊，肩負邵家的沉重包袱，還要面對一大群人面獸心的人。

　　'從來沒這回事！'他神色嚴肅地回答。他不會後悔，永遠不會。

　　他從來都不認為陪伴她是浪費光陰，事事替她顧全周到是麻煩，反正這已經是他生命的一部分了。

　　他的命在那天被她給救了，他的心也連帶讓她給偷了。

　　新的一切都由她開始，是她給了他生命的希望和目標，讓他空洞的身軀進駐了無限的溫暖，使他真正找回自己，找到生存的價值。

　　他多慶幸自己能遇上她，愛上她更是他的幸福，他生命的甘泉。

　　因此他不會後悔！

　　'跟我在一起，你會累嗎？'她疑惑。

　　'不會。'

　　'假如我不是邵家的人，你說有多好？'

　　'可是這樣就沒有現在的邵珞彤，也沒有今天站在你眼前的沈旭了。'

　　'對。'她擠出一抹微笑，卻迅速回復原來那略帶愁緒的眉頭。'不過我實在很難相信自己的家族竟是那樣令人作嘔，甚至還不歡迎我的出生。'

　　在十歲那年，她無意中窺知親戚原來都討厭她，因為她的存在，對他們來說是一個極大的阻礙，令他們無法奪走家業的阻礙。

　　他們傷害她也就算了，最令她心灰意冷的是，他們過去競曾嘗試殺死還在母親腹中的她！

　　'既然他們是一群令人作嘔的混蛋，又何必去在意他們？你在意我就好了，別在意他們。'

　　她感動地點點頭，心中更添幾分暖意。

　　'還有，我不想累，也不能累。'沈旭凝望著她，認真地宣告：

　　'只要有你，我就不累；如果說你累了，我就更加不能累，因為我是你的依靠，我要保護你，為你扛下所有的問題和重擔，怎可以累呢？'

　　'旭！'聽到他這樣真誠地說，她心裡就像被甘泉玉露滋潤了般，回復溫潤。

　　他伸手擁她入懷，撫著她的長髮，輕喃著。'珞彤，雖然我的夢很難實現，但只要你願意，就很容易達成。'

　　'是什麼？'她很想知道，他的夢究竟是怎樣的。

　　'和自己喜歡的女人永遠在一起，無論生活是怎樣，都要在一起。'

　　她不禁為他所震動了，心裡更全神貫注地聽他的話。

　　'我這個人，從小可說是流離失所。當我還是個小孩、最需要父母呵護的時候，就已經開始一個人過活了。每當我最想有人陪伴我的時候，我卻找不到任何人，甚至得孤獨地面對自己本來不能承受的事。

　　我承認我恨我的父母，我埋怨他們為什麼要生下我，然後卻把我當垃圾般拋棄在小巷！為什麼當別的小孩，可以跟兄弟姐妹或朋友玩耍時，我卻得孤伶伶地掙扎求生存！不過當我長大後，就不再埋怨什麼了，因為已經麻木了、習慣了。

　　但我仍希望自己能被人重視，這或許是一個孤獨者的奢望吧！被肯定、被需要……然後最終自己能好像平常人一樣，讓大家接納，擁有自己的朋友，擁有不再孤單的人生。'

　　她的雙眼不禁紅起來，但她沒有讓他知道，只是繼續安靜聽他的話。

　　'縱使這個希望不斷落空，我仍相信自己會有這一天。我在龍蛇混雜的黑道中待久了，看透了很多東西。錢財權勢的風光，紙醉金迷的墮落，我哪樣沒看過？但這些東西得到了又如何，匆匆就從你手中溜走了。

　　這幾年我回想過去，發現到他們之所以會追求這些，是因為他們缺乏安全感，心裡很孤獨。人嘛，畢竟不能獨自一個人生存。只要有了令你牽掛的那個人，就不會覺得自己是一個人，無論做什麼都有了能量和希望，無論身處順逆，也能有勇氣堅持下去。'

　　她看到他的軟弱，他的無奈，和那份希望被愛的心情。她為了他心痛，但她知道那絕對不是同情，而是貼心的交流，讓她也感受到他的心情。

　　'能夠和自己心愛的人在一起，應該是件幸福的事吧？！'她不禁也感觸起來。

　　他抱著她，眼神彷彿已經超越時空界限，看向遠方的某一處。他看到一幅美麗的圖畫，而畫中的男主角正是他自己。

　　他傻傻地自言自語。'假如我有一間華麗的大房子，我們就能無憂無慮地享受人生；但假如那兒只是個小房間，也沒關係，因為我絕對不會讓你受苦的，我會很努力地讓你幸福，只要我們能永遠在一起……'

　　邵珞彤給他那虛無縹緲的神色嚇住了，他看起來離自己好遙遠……

　　'不要！'她立刻摟緊了他！

　　'怎麼了？'沈旭任她摟抱自己，手卻輕拍她的背。

　　'別走！'別離開她！她好怕沒有他！

　　'我不會走。我現在不就是在你身邊了嗎？'她怎會認為他要走呢？

　　她掙開他的懷抱，站了起來，拉他躺下來。'你累了，躺下來休息一下吧！'

　　他沒有反對，順著她躺在沙發上，然後閉上眼。'為什麼你認為我累了？'

　　她蹲在他的身旁，輕柔地撫著他的短髮道：'因為你在胡思亂想。'

　　他莫名其妙地問：'有嗎？'

　　'你的眼神告訴我了。'

　　'我只是告訴你我的夢想，這也算是亂說話嗎？愛亂想的人是你。'

　　她不再說話，只是專心地看著他。

　　'我不想再一個人……'他緩緩地說。

　　'你已經不是一個人了。'

　　他睜開眼，微笑道：'對，遇上你後就不是了！'她給了他新的人生，使他不再孤獨。

　　'那你就不會孤單了，因為有我陪你，還有明夏、鑲敏、恆楚……'

　　他點點她的唇。'他們都因你而來。沒有你，我不會認識他們。而且……'他欲言又止。

　　'而且什麼？'

　　'你才是最重要的。'

　　自己真的這樣重要嗎？'對我來說，你也很重要。'真的，旭對她來說也很重要。

　　'真的？那你會一直在我的身邊嗎？'

　　她微笑說：'為什麼不會？我已經很習慣你的存在了。'都相處了十三年了，難道還不習慣嗎？

　　他坐起來，拉她入懷，緊緊地抱著她，低喃說：'那你會實現我的夢嗎？'

　　'旭，你要答應我一件事，我才答應你。'

　　'好，你說，我什麼都會依你。'只要能得到她的心，他可以付出任何代價！

　　'你要永遠喜歡我。'說畢，她緩緩吻上他好看而剛毅的唇，動情而懇切地嘗著他那令人安心的味道，手也攀上他的短髮，令兩人的氣息更貼近。

　　她愛上了他，而且明白自己的愛是不易改變的！

　　從來她就不輕言說愛，因為她知道一旦交出了自己的心，就會毫無理智地陷入其中，所以她對感情很謹慎，絕不輕易走出這一步。

　　她不想自己傷心，不想自己所付出的心落空，因此她要的是對方永遠的真心，是永遠、不能退縮的愛！

　　她知道，旭就是那個那男人，一個可以永遠愛她的人，她也可以永遠安心在他的懷中的人。

　　沈旭本來還以為自己在做夢，可當他感覺到她那馨香的氣息，他就瞭解這不是夢了。他回應著她生澀的吻，用最真誠深切的愛去發誓——

　　'好，永遠永遠……'   

  

第七章

　　陽明山的夜景亮麗生輝，四周恬靜宜人，陣陣涼風吹向沉醉美景中一對男女。

　　沈旭摟著珞彤香肩的手稍微收緊，把她身子更納入懷中，寵愛的說：'別著涼了。'

　　'你不是抱著我嗎？冷了就靠你，這就不冷了！'

　　'知道讓我抱有這麼好了嗎？'

　　'我一直都知道啊，只是現在你是我的男朋友，以前不是。'她扁扁小嘴，急於澄清。

　　'好好，我知道了，別扁嘴。'他笑得瞇起眼。雖然她這模樣很可愛，可是他不希望她不高興。他不貪心，只要能和她在一起，他已經很滿足了。

　　她主動伸手抱緊他寬闊的身軀，感受他對她的愛護。'旭，你真好！'

　　'只對你好而已！'他揉揉她的小鼻尖，笑道。

　　在他突然向遠處瞄去時，竟發現有幾個不尋常的黑影。

　　有人在暗處監視他們！沈旭頓覺不妙，馬上用左臂箍緊邵珞彤的纖腰，其力道之大，彷彿要把她緊緊吸入體內，奈何這樣突然的壓力令她不太舒適。

　　正當她想出口抗議時，沈旭對她大喊說：'抱緊我，怎樣也不能鬆手！'千鈞一髮之際，他敏捷地閃身，避開了一發槍擊！

　　看著身後地上一個被子彈射得冒煙的小洞，邵洛彤立即知道發生什麼事了！她抬頭一看，發現四周有十幾個身穿黑衣，手持短槍的男人，陸續走向他們。

　　'你們是誰？'沈旭冷眼地斥問。

　　'廢話少問，反正是來拿你們的命！'其中一個持槍男人傲慢地回應。

　　'我看你們都不是什麼好貨色，還是廉價勞工，否則何必趕在晚上行事？還專挑這人煙稀少的地方下手！有本事的話就明刀明槍的在白天行動！'邵珞彤冷冷揶揄他們。

　　男人粗鄙地吐了一口口水，再奸笑說：'所謂受人錢財，替人消災，你的命有人開價，自然就有人來取！識趣的話就別反抗，否則我們會讓你死得更難看！'

　　沈旭冷傲地藐笑。'想碰她半根頭髮？你做夢！'就憑這區區幾個不入流的傢伙也想來取他們的命？簡直是異想天開！這未免太小看他沈旭了！

　　'你們有種就一起上，只敢用槍嚇人算什麼男人？'

　　說畢，只見每個人臉上都掛著憤怒的表情，恨不得馬上把他們千刀萬剮。

　　他們蜂擁而上，由四面衝向兩人，而摟著珞彤的沈旭卻動也不動，只是冷靜地看著敵人。

　　當他們逼近兩人時，只見沈旭鬆開邵珞彤一個躍身，腿掃向每人的頭，再輕鬆自如地落在地上。

　　倒下的人馬上爬起來，並朝他們開了數槍，可是都被靈活的沈旭避開了。

　　其中一個人想趁亂在他們背後開槍，沈旭一個轉身，右手從暗袋裡掏出了一支小型銀色手槍，準確無誤地射中來人的肩膀。

　　其他人根本沒想到沈旭也有槍，看到同伴中彈倒下，都突然慌起來，開始亂槍掃射。但這些子彈都是虛發的，不是射到花木圍欄，就是射到地上，完全威脅不了沈旭，更何況是被他保護得非常妥當的邵珞彤呢？

　　他以寡敵眾，單槍匹馬就賞了每人一顆子彈！

　　所有敵人都痛苦得躺在地上呻吟，而邵珞彤亦跳出沈旭的懷抱，高高在上的站在他們中間，神色冷淡卻傲然地質問：'到底是誰派你們來的？'

　　'天叔……'有一個人零碎地說出一個名字。

　　'天叔？'她念著這個似曾相識的名稱，腦中不斷尋找這個人的存在。

　　'他是竹南幫的老大！'沈旭回答。

　　天叔未免也太不濟了，竟用這種程度的爛人來'招待'他們，簡直是看扁他們了吧？最可笑的是，這些人還輕易地便透露他的名字！

　　邵珞彤知道是竹南幫所為後，雙眉微皺，因為她知道是哪些人要找她麻煩了！

　　'既然是竹南幫的人，應該瞭解我不是你們應該招惹的人。你們應該做的是保護我，而不是反過來去對付我！'

　　他們這群長期依賴邵氏生存、為邵氏'服務'的幫派，知道他們在做什麼嗎？

　　'既然落在你們手中，隨便你們怎樣處置，廢話少說，快動手吧！'那個頭子慷慨激昂地大叫，但其實心裡膽怯得很。

　　珞彤好笑地盯著他：'老實說，我很欣賞你這忠心，可是就是跟錯了人。'

　　沈旭上前蹲在頭子身邊，狠狠揪起了他的衣領，用槍抵著他的太陽穴，冰冷地道：'兩個選擇，說還是不說！'

　　'你能對我怎樣？殺了我？我死了對你們也沒有什麼好處，勸你還是放我們走吧！'諒他們也不會殺他，否則他們就不知道誰要殺邵珞彤了。

　　'我能對你怎樣？你說呢？'沈旭扣緊扳機，露出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讓你說，是想放你一條生路，既然知道你們是竹南幫的人，要追查下去也不難！'

　　他緩緩地拉下扳機，發出的聲音彷彿要刺穿黑衣人的心臟和腦袋，嚇得他連忙大喊：'我說！我說！'

　　邵珞彤微笑，伸手拉回沈旭的手。'旭，既然人家也答應要告訴我們了，就放下槍吧，這樣捉弄人家做什麼呢？'嘴裡說得親切，可她的眼光冷冷地盯著地上的人，完全不像她口中熱絡，害黑衣人心裡毛得要命。

　　'是……二爺……二爺叫我們幹掉你們的！'說就說，保著小命要緊。他還不想就這樣就死在沈旭的槍下，實在怪不得他把他供出來啊！

　　'邵篾生？'沈旭冷淡地道出一個名字。

　　'對，就是他！他想獨霸整個邵氏集團！我們也只是奉命行事，別殺我們！'

　　邵珞彤沉默，只是平靜地看著這幫躺在地上呻吟的嘍囉，諷刺地勾起了一抹淺笑。老狐狸終於，露出自己的尾巴了。

　　沈旭也笑了，播搖頭。'你們也挺會見風轉舵的，誰養著你們這幫飯桶，誰就倒大楣。'

　　他收起手槍，拿出手機，撥了通電話，吩咐幾句，就收好手機，再看著他們。

　　'等一下救護車就會來了，我不會讓你們死的。怎麼說你們這守不住秘密的嘴巴都省了我們不少時間，我們也不會欺人太甚。可是你們會知恩圖報嗎？'他問。

　　'你們不會知恩圖報沒關係，不過希望你們明白什麼是明哲保身，什麼是你們應走的路和應跟的主子。以你們的身手，不值得為'那些人'賣命。'她拉拉沈旭的衣袖說：'我們走吧。'

　　兩人走過他們的身邊，上了車離開現場，只留下一臉茫然的黑衣人。他們看到了沈旭和邵珞彤那與生俱來的架式，不禁失神了。

　　難道他們真的跟錯主子了？

　　***

　　'旭，他們開始行動了吧！'回到家，珞彤坐上柔軟的沙發上問。

　　沈旭遞上一杯柳橙汁，坐到她身邊道：'對，都派出竹南幫了。'

　　'拜託，他們又不是什麼狠角色。'

　　'但這就代表他們真的要延續他們的暗殺行動。'

　　珞彤靠向他：'我不怕。'

　　'我會保護你的，不用擔心。'他會盡一切力量保護她，絕對不讓她受傷害。

　　'嗯，我知道，別忘了我一直都很信任你的。'珞彤看著沈旭那堅定的眼睛，說道：'但不要令自己受傷，知道嗎？假如你讓我知道，你做出會令自己受傷的事情，我會很難受的，鐵定會一個星期不理你。'

　　'好。'他笑開，高興她對他的緊張和在乎。不過為了她，他什麼都不在乎，甚至包括他自己的生命。

　　'無論怎樣，你都要注意自己的安全，別太拼，好嗎？'她實在不想他為她受傷，這會令她傷心難過的！

　　'好。'他撫著她的長髮。

　　她滿意地笑了，安心地喝著柳橙汁。

　　而他的行動也要開始了，只因為她。

　　***

　　'小姐，你的筆快要滑下來了。'邵珞彤的睡意被一道男聲拉回機艙裡。

　　'呀，謝謝！'她連忙截住原子筆的滾動，並抬頭看看坐在她身邊的那個人。

　　一看，她立即眉開眼笑起來。'震覓，是你嗎？'

　　男子拿開墨鏡，朗然地抿嘴而笑。'珞彤，好久不見！'

　　'你到美國也兩年了，當然久羅！'她親切地拍著對方的肩膀。

　　'我兩個星期前就回台灣了，只是沒機會去找你敘舊。你貴人事忙嘛，又要管邵氏集團，又要顧千秋企業，根本沒空。'

　　'我才沒有你想的那麼忙，即使是真的，怎樣說也得跟你聚聚！'自從錢震覓到美國替ｆｂｉ工作後，她再也沒跟他聯絡過。現在偶然相逢，她感到極開心。'等我出差回國後，我們整班人出來好好的敘舊吧，相信明夏她們會很高興的。'

　　錢震覓大笑。'我跟他們早見過面了！告訴你，回台灣這陣子，可是明夏和鑲敏到機場接我呢，而且現在我住在恆楚家。'就只有邵珞彤沒跟他碰面罷了。

　　她皺起眉，不滿地問：'為什麼我都不知道？'

　　'別誤會，其實我這次回台灣是為了查案，空檔也只有剛回來的那兩三天，而那陣子碰巧你家出了事，我也不方便打擾你。'

　　'好，那我就饒過你吧！對了，你現在要回美國交差了嗎？'

　　'對，不過更重要的是當你的臨時保鑣。'

　　她聽了轉轉眼珠，立即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拜託，我還以為旭已經放心讓我自己出門，原來他找了你這個ｆｂｉ來代替他！'

　　錢震覓剛毅的臉仍保持著微笑。'代替？沒人能代替沈旭的，不是嗎？我這個臨時保鐮頂多是代表他——代表他對你的關切。'

　　他已經知道這對男女終於好不容易談戀愛，他這個老朋友，當然要極力替當悶葫蘆太久了的男主角說些好話，免得這個對愛情遲鈍的女主角突然反悔，又不肯買帳了。

　　'行了吧，我現在就打電話去謝謝他的關切。'她馬上拿出飛機座位旁附設的衛星電話，撥通沈旭的私人內線。

　　'喂，是旭嗎？'

　　沈旭聽到是自己最掛念的人的聲音，立即精神奕奕地握緊話筒。'珞彤嗎？'

　　'對，是我。我現在在飛機上，準備要起飛了。'

　　'你還好嗎？'

　　'嗯。'邵珞彤的眼睛突然有點熱氣。為什麼他總是這樣體貼她？

　　'那你看到震覓了嗎？'他還是不放心。

　　'有，他現在就在我身邊。'她看看身旁閉眼佯睡的錢震覓。'你不應該麻煩他的。'

　　'我對你放不下心！你自己一個到那麼遠的地方，叫我怎能放心？'她雖然學了點防身的功夫，但不能保證她真的萬事安全。

　　打從她出門後，他一直後悔自己沒有跟著她，心裡浮躁，巴不得跟著她飛到美國去。

　　可是他不能錯失這次機會。他好不容易讓賀恆楚安排她出國簽約，就是想趁她不在台灣的這段時間，找出那個在幕後玩花樣，殺死老爺和夫人及企圖傷害珞彤的兇手。

　　他不能再讓這兇手這麼囂張下去，否則後果不堪設想！他、珞彤、邵氏集團，甚至是千秋企業都會有危難。而他更不能袖手旁觀，正所謂快刀斬亂麻，只要他早點出手，事情也不會弄得太糟。

　　'你知道你錯了嗎？你沒有親自來陪我，難道你不知道我會有多掛念你？你怎能放任自己的女朋友獨自出國呢？'她誠實地吐露內心深處的想法。

　　她這張嘴平日就是太硬，經常把自己真心想表達的話都吞下去，害她老被人以為她是個沒心的娃娃，人家對她好也不知道、不領情。希望她現在開始學說甜言蜜語不會太遲吧？

　　'我……我馬上來陪你。'他的剛毅頓時融化在她的嬌憨裡。

　　她一怔，緩緩露出溫暖的微笑。'旭，你不是在忙嗎？'

　　'我完成手頭上的事後，就立即去找你。'

　　她搖搖頭，即使對方看不到她現在的樣子。'不要，你用不著趕著完成工作。我剛才向你說的小小抱怨，只是想告訴你我心裡在想什麼。我知道你會懂我，但老忽略自己從沒好好把心裡的感受告訴你，以為我不說你也會知道。'

　　'珞彤，我真的知道你在想什麼。'

　　'但我就是要親口告訴你，我相信親口說的話，會比意會的感覺實在得多！'

　　對，現在的他心裡真的踏實了不少。

　　'我出國的這段日子，你要好好保重，別讓我擔心。'

　　'這句應該由我說才對。萬事小心，記得跟我聯絡。'

　　'好啦，你這句話由昨天起就不知跟我說過多少遍了！我會把你的話緊緊記住的，別擔心吧！還有……'她望向身旁張開眼偷笑的男子。'你該不會信不過你安排在我身邊的ｆｂｉ吧？'

　　'不，我只是掛念你，怕你有事……'

　　'不會的，只是出個幾天的差，以前又不是沒去過，不會有問題的。'她努力地給他粒定心丸。

　　'那好吧，不要離開震覓的視線太遠。'他擔心有人會傷害她，無論對方是否是'那些人'

　　'好。你要跟震覓說話嗎？'

　　'不用了。萬事小心。'他再三叮囑。

　　'嗯，那掰掰。'她掛斷。

　　'看，旭多關心你！'錢震覓笑盯著邵珞彤甜蜜的臉孔，把一杯新鮮果汁遞給她。

　　'是是是。'她笑瞪他一眼，把飲料喝下去順順喉嚨，才沒好氣說：'總之拜託你們這票人瞭解一下，我也很用心去談戀愛的。'

　　'呵，當然，再瞭解不過了！'錢震覓虛應了一聲，隨即看了看手錶——

　　十時三十分。這是飛機起飛的時間，同時，貓捉老鼠的遊戲也正式開始！

　　***

　　千秋企業大樓三十樓的一個大螢幕，顯示著一堆堆密密麻麻、不停跳動的數字，一幅幅曲線圖中的線條也不停掃出時高時低的圖案。

　　沈旭手握酒杯，很滿意眼前的景象。

　　他身邊的所有人卻是埋頭苦幹地接著不間斷的來電，敲打著電腦鍵盤，或者猛按手上的計算機。

　　半小時前，股市一開盤便跌破一萬點，這場完全無預警的金融災難，令這群金融投資部的員工陷入極度恐慌中，一片緊張而焦急的氣氛瀰漫於整層樓中。

　　大家都冒了一身冷汗，心中不斷盤算著公司、客戶、自己及親朋好友究竟在這場突如其來的股災中輸掉多少錢，能不能脫身……

　　可是一直坐在螢幕前的沈旭卻冷靜鎮定，並安撫大家不要慌，事情沒有想像中那麼糟。

　　雖然大家普遍不樂觀，直覺地認為平時不太管事的沈先生，只是好心地安慰他們罷了，可是他那沉靜的神態，卻帶有一種不可思議的能力，令他們的心都跟著鎮靜下來。

　　半小時後，奇跡發生了！他們留意到跟公司有牽連的股票，一直在平穩的位置徘徊，下跌了就升回，上升了就跌回，總之就是保持其價位於平均價格；反觀其他一向不被公司看好的股票就不斷貶值！

　　這種離奇的情況使員工們失了神，但也管不了那麼多了，只要客戶及公司沒有什麼虧損，他們就已經謝天謝地了。

　　最令人意外的，是接二連三地收到許多新客戶的查詢電話，說千秋企業雖然不是什麼跨國大企業，但勝在有穩固的投資策略，他們都有信心讓千秋企業替他們投資。

　　大家對此當然樂觀其成，生意不斷，公司財源滾滾來，他們都有好處！

　　沈旭把酒杯放下，撥了一串電話號碼——

　　'ａ、ｂ組，等待候命。'

　　***

　　'邵珞彤，你給我滾出來！'

　　大樓警衛小賢和小齊，迎上一個張牙舞瓜的中年男人。

　　'你是什麼人，竟敢在這裡大吵大鬧？要是你再不閉嘴，我們就馬上報警！'

　　男人卻用一副狗眼看人低的眼光，看著眼前比他高出一個頭的警衛。

　　'報警？你們知道我是誰嗎！'

　　'我管你是阿貓阿狗，總之在這裡滋事的人，都不會好過！'小齊用其魁梧的身軀擋住男人的去路。

　　'我是邵篾生，我要見邵珞彤！'他大聲呼喝！

　　'邵小姐不在，你走吧！'

　　'不在？'邵篾生目光陰詐地怒瞪著他們。'你當我是三歲奶娃那麼好騙？'

　　'小賢，小齊，放開邵先生，他可是貴客呢！'

　　邵篾生朝聲音的來處看去，只見大廳前巨型顯示版，出現沈旭剛毅的面孔。

　　'小子，這算什麼？只敢躲在樓上，用這他媽的視訊系統見我們嗎？'邵篾生完全被惹火了！

　　沈旭冷魅一笑。'我只是懶得下來罷了，哪有這個膽子去躲你？'

　　邵篾生的眼睛快噴火了！這沈旭算什麼？他邵篾生可是邵氏家族的大家長，哪容得沈旭這邵家的寄生蟲出言不遜？

　　'我要見珞彤，叫她下來見我！'現在他可沒空跟這小輩計較，最重要的是見到邵珞彤！

　　'不好意思，小姐她不在這裡，不能見你了。再者——'沈旭冷傲的目光直逼邵篾生。'要見她可不能隨隨便便、活像個瘋子般大叫大嚷，而且不是由你來命令她！'

　　'你閉嘴！你憑什麼跟我說話叫，別忘了你只是邵家的一條狗！'

　　小賢及小齊由兩旁架起邵篾生，狠狠地把他往前一丟，痛得他跪在地上。'可惡，竟敢罵沈先生是狗？那你呢？你連老鼠都不如！'管他是邵氏的大家長還是玉皇大帝，出言侮辱他們最崇敬的沈先生，就該死！

　　'放開我！死小子！'邵篾生大喊。

　　'放開他吧。'沈旭沉聲低喚。

　　兩人依言放開邵篾生，但仍狠狠地瞪著這令人討厭的男人。

　　'說吧，你來這有何貴幹？'

　　邵篾生奸佞的表情閃過一絲邪邪的冷笑，拍拍身上的灰塵，然後馬上換了副令人作嘔的討好臉。'沈旭，別跟二爺玩了，你明知道我這次來是為了什麼。'

　　'我知道，但我不認為可以幫你什麼忙。'

　　'我不用你幫忙，我要的只是我侄女的幫忙。'

　　沈旭覺得眼前這個人真的很可笑。'不用我幫忙？很好，那你是認定我沒那個能耐吧？'

　　'最少我不認為你有控制股市的能力。'邵篾生不能否認沈旭有很強的實力，但他不相信憑他一個小小武夫能左右什麼金融大事。

　　'對啊，我沒有控制它的能力，但我有弄垮它的本事！'他閒閒地丟出一句。

　　這句話令邵篾生臉色頓時刷白！弄垮？莫非……在背後操縱這場金融風暴的人是沈旭？

　　'不可能！'

　　'你應該很清楚我能不能！而且，小姐真的不在台灣。'

　　邵篾生呆住了！這是暗示不是珞彤在搞鬼嗎？

　　不是她，就是他！

　　'很意外吧？我這只你眼中的小螻蟻，竟然可以做出你一輩子都做不到的事。'沈旭喝了一口紅酒，繼續冷笑的道：'別妄想跟小姐作對，你連我這個在她身邊的小人物也鬥不過，你還能對她怎樣？'

　　'我知道了，你們當我是傻子對不對！好，你現在不肯停止玩你的把戲，是不是？'

　　他已經快要發瘋了！是的，發瘋！這場惡夢不停止的話，他也不能活了！他欠債纍纍，邵氏集團也被他賣了去兌現資金買股票，假如股市再繼續狂跌，相信他會死得很慘！

　　不能！現在的權力財富，他一樣也不能失去！

　　'沈旭，你以為你很厲害對不對！'他瘋狂地指著門外，不受控制地大笑起來。'你儘管玩死我呀，我要你們跟我陪葬！'

　　他跑向大門邊，重重地拍了拍手。

　　沈旭透過螢幕，清楚地看見對方的行動。

　　'行動開始。'他按下手邊的通話器，臉上邪魅般的笑意抿成一線。

第八章

　　半小時後，身穿黑色西裝的沈旭出現在大廳的人海中。

　　突然的寂靜，令氣氛更為僵持，然而沈旭卻完全無視眼前躺平一地，奄奄一息的嘍囉，逕自露出那懾人心神的微笑，向屬下們揮揮手，示意他們退開，並比出了一個'贊'的手勢，表示他對他們的欣賞。

　　他走向邵篾生，居高臨下地睨著他那狼狽而扭曲的臉，搖頭，再搖頭。

　　'二爺，難道你還不知道你養的竹南幫，只是一群窩囊廢嗎？你竟妄想他們可以傷害我們？'

　　邵篾生眼中的傲慢已被摧毀，一臉的頹喪。他拒絕看到沈旭的模樣，只是緊閉著眼，聽著頭頂上的聲音。

　　'你應該明白，我個人不是太討厭你，但你的所作所為惹到小姐，就等於惹到了我。我不跟你計較之前找人偷襲我們的事，也不想跟你算你私下轉售邵氏股權的舊帳。我只要你坦白告訴我，是你派人殺死老爺和夫人嗎？'

　　邵篾生臉色更蒼白！他知道了？怎會呢？'你在亂說什麼？大哥跟大嫂不是因交通意外而喪生的嗎？'

　　'我都跟你開門見山了，你倒跟我拐彎抹角？沒關係，反正我總能查出來，只是你再浪費我的時間，你會死得更好看。'他坐在沙發上，有意無意地瞄瞄巨型顯示版。那裡正顯示出股市的走勢表。

　　'說吧，我要的只是真相，不是你的老命。當然，假如我得不到滿意的答案，難保我哪天突然發起瘋來，找人好好拜訪你，然後……'

　　'夠了！'對方大叫。'是邵珞彤叫你來盤問我的？'

　　'不是，但小姐並沒有放棄找出那個殺人兇手。'

　　'那你是替她完成心願羅？'

　　'也是我的心願啊！'沈旭冷笑。一腳踏碎由邵篾生身上搜出的小型通訊器，想必就是這個小東西招來那麼多小嘍囉。

　　邵篾生看著沈旭眼中的冷冽，心底已經冷卻至冰點。他為什麼會忘了在邵珞彤身邊一直有這個可怕的人物！

　　'你會放過我？'他不怕了，連'他'也不怕了！他只想要活命！

　　'會，不過要視你的罪行有多大。'

　　他慌忙地自辯：'我沒有叫人殺死大哥大嫂！'

　　'是嗎？'沈旭挑挑眼眉。

　　'真的！我沒有那個膽子殺他們！我氣焰再怎樣大也不敢惹他們，更加不敢惹你和珞彤呀！'

　　'對，你不敢惹我們，但敢借刀殺人，除去一直攔阻你獨吞邵氏的老爺！'

　　從一開始沈旭就知道，邵篾生沒這個能耐和膽量去殺邵氏夫婦，只是他的直覺告訴他——這個人肯定知道內幕。

　　他現在所做的一切，也只是想從他口中套出'那個人'是誰。

　　'無論怎樣，我也沒殺他們，你放過我吧！'邵篾生苦苦哀求著。

　　'告訴我是誰做的！'他只想要一個名字。'只要你合作，我保證股市會回復正常。'但不保證他的人身安全。

　　邵篾生聽完後如獲最大的救生圈，放下心頭千斤大石，先大口喘氣，再用微微顫抖的聲音說出那禁忌的名字。

　　'是富田修，日本參議院商業大臣之候選人。'

　　'為什麼？'他為什麼會讓這個日本人操控？

　　'勢力和金錢。我欠了他很多錢，我在邵氏的股票也是轉賣給他……'

　　'所以他叫你殺人，你就照著辦羅？'

　　臉如死灰的邵篾生馬上為自己辯駁。'我沒有，他只是叫我把大哥大嫂的行程改了一點……'

　　'好，很好，然後你就為他們鋪下了死亡之路。'

　　'我完全不知道他們是想殺掉大哥！你相信我吧！我完全不知情的！'

　　沈旭轉身背對著他，心裡的悲憤如波濤洶湧般翻滾著。他拒絕再看這個笨得該死的人，以防自己控制不了殺了他的慾望。

　　沈旭向屬下吩咐了幾句，就穩健地步向電梯，準備上樓去，把一切都交給警察處理。

　　剛下樓來的曲鑲敏看行動都完了，便笑嘻嘻的問沈旭：'真奇怪，為什麼珞彤沒有干涉你這次的行動呢？'雖然她今早去美國了，但台灣股市有這麼大的波動，她沒道理不知道的。

　　'她？大概在飛機上睡著了吧！'

　　***

　　邵珞彤知道實情後，足足一星期不理他。沒想到他竟瞞住她進行這樣的事情！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她會有這難受得悶在胸口的感覺？

　　她呆在咖啡屋的一角，不斷想著沈旭……他真的……

　　他總是以為自己所做的一切是對她最好的，可令她喜悅的，可是他忽略她不想這樣。然而他卻只會背著她做盡危險的事！難道他不知道她會擔心他嗎？父母死了，是不是連他也要失去？

　　唉，情人的關係令他們之間有了雙重標準吧？

　　'小姐，你的手提包被偷了！'

　　什麼？！她連忙轉頭察看手提包！什麼嘛，根本連動都沒動過！誰那麼無聊？

　　邵珞彤微怒對上桌旁的女人，發現是喬明夏後，作勢嗔罵道：'你太閒嗎？'

　　'本來是，但托你的福，不是了！'喬明夏保持笑容，優雅地坐在她的對面。

　　'找我做什麼？'她望向窗外，語氣卻不甚友善。沒辦法，她的心情真的很惡劣和煩躁！

　　'誰說人家來找你，我來透透氣不行嗎？'

　　'騙誰呀，你不是說這裡的冰咖啡太苦，決定不再來光顧嗎？'

　　'心情不好，來受一下苦不行嗎？'

　　'有什麼事就直接說吧！'

　　現在不要來跟她玩猜謎好不好？她一點也不想用腦袋！

　　'不想用腦袋，偏偏卻不能不用，好辛苦吧？'喬明夏輕歎一下氣，一語道破此刻邵珞彤的矛盾。'你別再氣旭了，他這一星期過得比你還糟！我都不明白你們兩個到底在搞什麼，你先靠過來，他才敢放膽接近你；你一旦逃，他就不敢追，怕你不接納他！'

　　'我就是氣這個。我和他認識這麼久了，可是他永遠都不及你們來得懂我，我真正想要什麼，他恐怕永遠都不知道！'他只會用自己的想法來揣測她的想法，從不曾站在她的立場去想。'就連現在我們是男女朋友了，他還是這樣！他是我最愛的男人啊，你明白我希望怎樣嗎？我希望……希望……'她語音哽咽。

　　'你怎麼知道他不知道？好了，別哭吧！'明夏皺眉喚道。

　　'不要，我控制不了眼淚……'好醜，自己想著想著，竟不自覺流下淚來……

　　'我瞭解，我明白，可是我不是沈旭，你別浪費眼淚……喂！'

　　珞彤怕被人看到她這副狼狽的樣子，乾脆把頭埋進手肘中。

　　'我希望他瞭解，現在我們是對等的，不是從屬的，我不是他的主子，他不是我的隨從，我愛他……很愛很愛他，希望他一輩子在我身邊疼我、寵我、愛我……我們會彼此尊重、彼此相愛，他為我設想，我也為他設想。

　　你知道嗎？他為我做了這麼多的事，我心裡很感動、很高興，我雀躍得快飛上天了，但為什麼他不知道我會開心呢？他為什麼不把我當做他另一半，每次做什麼事時只想到把我踢到老遠，不讓我看到呢？嗚……我們的距離為什麼好像這麼遠？我不要這樣，我愛他啊！'

　　'我知道。'

　　'你哪知道！你什麼都不……'

　　'我真的知道。'一道純厚的男聲傳來。她哭昏頭了嗎？為什麼聽到的是她日思夜想的人的聲音呢？

　　'珞彤，別哭，再哭下去我也會心痛的。'

　　她抬頭，看見前面沈旭那既溫和又苦笑的俊臉。天啊，怎麼會是他？

　　沈旭從她臉上讀出她的困惑，微笑說：'明夏回去了。'而他是來接棒的，來安撫這個變成淚人兒的寶貝小姐。

　　'你們是一夥的！'來不及拭去淚痕，她立即猜到了他們的計謀。

　　'也不算，是我拜託她來幫我當十五分鐘的說客。'他拿出手帕，輕輕替她抹去臉上的淚珠。'而我，早跟著你來到這裡，是你太大意才沒有注意到我，我剛才就坐在那邊。'他指向斜對面的單人桌，桌上仍放著一杯輕煙徐徐的熱咖啡。

　　天知道他陪她待在這咖啡屋有多久，咖啡也都續了好幾杯。可她竟然都沒發現他，可想而知，她的心情真的很差。而他就是那個元兇，所以現在他來解決了。

　　'你怎麼會來？'他不是也生她的氣嗎？

　　'我又沒有生你的氣，我不會不想見你的。不過因為你生我的氣，不想見我，所以我只好偷偷跟你來這裡了。'

　　'你怎麼變得這樣油腔滑調？'

　　'沒有，我只是誠實地告訴你我的想法和情況，你不是希望我這樣嗎？'

　　珞彤的臉霎時紅了一片。他把她剛才的話全聽了！

　　'你真的很任性，說走就走，什麼都不說，只留下我去猜測你的心。'他握緊她的手，好像哄小孩般問道：'你真的生我的氣嗎？不想再見我了嗎？'

　　'不是……'她又為他這種神態著迷了！該死，她就是不能抗拒他這種柔情攻擊。這大概是她的弱點吧？

　　'騙人，你沒有生氣的話，為什麼一整個星期都沒跟我說話！上班時沒有，連回到家都沒有！'害他以為自己天天對著空氣吃晚飯呢！

　　'我……對啊！我是生氣，那是因為你不懂我的心情，你知道嗎？'

　　'我知道你氣我這個，你剛才說過了。'他滿意地笑笑，終於讓她把心中的悶氣說出來。'以後就這樣老老實實的把你所有的心情告訴我，知道嗎？我很笨的，老是猜不對你的心事。'他又痞痞一笑。

　　'你別以為把我剛才的話聽得清清楚楚，就可以拿來欺負我！我不吃這套！'

　　'吃我沈旭的一套就行了。'他自有一套方法去面對這寶貝小姐。'你知道嗎？你是很聰慧，辦事效率也很高，但最後還是我最愛的女人。'

　　'你、你你……'大庭廣眾的，他這大男人不懂害羞嗎？

　　天啊，怎麼好像所有事都突然脫軌般？哭過一場後好像什麼事都不同了！

　　'不只有你會愛我，我也是很愛你，只是你經常忘了這最重要的一點。'

　　'我就是沒有忘記，才會氣你。你做什麼事好像都不需要我的參與，不需要讓我知道。我很在乎你，才會想知道你在做什麼，特別是你在為我做什麼，我好怕你遠離我……'她的淚又掉下來了。自從跟他成為戀人，她就變得愛哭了呢！

　　沈旭走到她的身邊，雙手扶起她的肩膀，親切地低聲說：'我們回家吧！'

　　回到他們的家，他倆才能好好的談。再說，他不想讓他以外的人看到珞彤這惹人憐惜的淚眼，和聽到只有她才能聽的愛語。

　　他放下錢，就把她拉離了咖啡屋。

　　'他們小倆口，真是令人又愛又恨呢！'暗角中的喬明夏舉杯苦笑。'天啊，這冰咖啡真的好苦！'

　　***

　　'我們永遠都不能脫離從屬的關係。'

　　'為什麼？我們已經是情人了，我才不要做你的什麼小姐！我希望能以女人的身份去愛你！'

　　坐在自己房中那雪白大床上，邵珞彤看沈旭那一臉認真的表情，不期然就著急了起來！

　　沈旭歎一口氣，抱向坐在他身邊的邵珞彤。'傻瓜。'

　　珞彤臉色都變了！他說她是傻瓜？他現在是否認他們的感情嗎？

　　'我的珞彤怎麼變了個小呆瓜？笨笨的。'

　　'我哪裡不對了？'

　　'你啊，老是聽不懂我的話，不是變笨了是什麼？'

　　珞彤坐直了身子，一臉抱怨。'那你何不直說！我知道自己沒你來得聰明，由小至大都是，只不過其他人都給我們騙了！'

　　'好了，現在不是算帳的時候。我想說的是，你那該死的觀念要丟掉。'

　　他曾經也有過這累死人的觀念，不過自從真正成為珞彤的男朋友後就徹底摒除了。而她竟然還沒有去掉它！那他非要好好糾正一下不可了！

　　'從我遇見你那時起，我早就是屬於你了！以前我不就明白告訴過你了嗎？'

　　她不禁想起了以前的種種往事。'我知道，但……'

　　'你先別說話，先乖乖聽我的。我們現在是認定了對方的情人，而我甚至肯定我們將來是夫妻，所以……這是一種男女間的從屬關係，而不是什麼主僕的關係。

　　我很愛你，所以願意屬於你，這對我是最好的感覺。而你，也是屬於我，屬於沈旭的女人，不可以再看別的男人，不可以離開我，不可以拋棄我！這就是我們這生都不能不要的從屬關係，明白嗎？'

　　'旭！'她感動得抱緊他。他是真的愛她！'對不起，我太孩子氣了！'

　　'你就只會對我這樣，沒關係，而且我喜歡所有的你。不過我不希望你經常為了這些事煩躁，對我不理不睬。'他不能忍受她生他氣時那糟透的感覺。

　　'我也不希望你老瞞著我去為我做事，讓我覺得自己是一個毫不重要的人。'

　　沈旭看到她那有點頹喪的臉，不禁朗笑起來。'你不重要那還有誰重要？所有的事都是為你而做。不讓你知道是想減輕你的負擔，不想你擔心，最近你已經受夠了，我希望你別把所有事扛在自己身上。'

　　'那是我的責任，而且我不覺得辛苦，其實你比我更勞碌，別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他的一切她全都看在眼裡。他是那樣緊張她，保護她，她怎會不知道呢？

　　'那是應該的。至於邵篾生的事是我太擅作主張，你別生氣了！'會安排珞彤到美國，也是怕她難堪。她是邵氏集團的代理總裁，血緣上更和邵篾生他們相連，他的行動是為了顧及她的立場，所以才不讓她知道。

　　一想到這事，她的心就不停的抖動，她怕他會出事嘛！'那天回來後，鑲敏把一切事都告訴我了，你知不知道你嚇死我了！'她伸手撫著沈旭的臉，心有餘悸。

　　'沒有這回事，我不會那麼容易就死，而且我捨不得留下你一個，所以根本不會為了這樣的小事就死的！'他拉下她的手輕輕一吻。

　　珞彤緊緊環抱他，把頭埋在他的肩窩裡，並悄悄的在他的耳垂吻了一記。

　　'珞彤……'他更具佔有性的的緊摟著她。

　　他多想時光能永遠為他倆停住！和心愛的人相依相偎的感覺，真的很好！好得他願意一直沉醉其中，只看著他的人兒，守著他的珍寶。

　　'不要覺得不安，我會一輩子在你身邊看著你的！我答應你不會離開，你要相信我。以後不准在心裡胡思亂想。我早就是你的另一半了，如果你還一直不安、害怕，擔心彼此有身份上差距，怕我總有一天會離開，那不是讓我越難捉摸你嗎？'

　　'你既然都明白表白你的心，我當然不怕了。不過你也要相信我，我也有能力保護你，若有心事一定要告訴我，免得我胡思亂想，好嗎？'

　　'好。'

　　'還有，盡量不要受傷！'

　　'好。'

　　他們相擁了很久、很久，誰也沒有說話，誰也不願讓任何東西打擾他們。他們只想專心感受對方的溫暖，傾聽對方為自己而加速的心跳聲，和充滿情感蕩漾的呼吸聲……

　　他們什麼都說開了，不用再顧忌什麼問題。他們是情人，是在未來彼此相互依靠的人，而這刻，他們暢所欲言、毫無保留地把自己對對方的愛赤裸裸地宣告。

　　當真正擁有過後，當然希望能再天長地久，可是誰能保證明天還一定有這種機會呢？縱使珍惜彼此的每一分、每一秒，但世事無常，下是皆能如人意的。很多人都說'不在乎天長地久，只在乎曾經擁有'，但她卻不要，寧可相守一生，也不願情緣猝逝。

　　更何況現在還有一連串的危險伺機而動。她非得好好把握兩人相聚的時間！

　　'你要我吧，好不好？'珞彤突然離開他的懷抱，認真的注視著眼前這個愛了她十多年，而她也愛了十多年的偉岸男人。

　　她深呼吸一下，再繼續說：'不知道……你是否不嫌棄我，願意要我，一輩子都待在我的身邊？'對這個問題，她已考慮了很久，絕非一時興起。

　　他們彼此相愛，而且認定對方是未來的另一半，做這樣的事也沒什麼難堪的。這不是相愛男女間天性上的本能嗎？

　　沈旭的心給她突來的請求融化了，滿溢的情感使他久久不能回話。

　　一直等待的歲月，與所付出的愛護，在珞彤真摯的心敞開時，當中的無奈、疑惑、不安及苦不堪言，立即消失得無影無蹤，變得微不足道。

　　'我……當然願意！你明知道我一定不會嫌棄你，我根本不會嫌棄你……'他沙啞的聲音已洩漏心中埋藏已久的情愛。

　　'知道，我什麼都知道，包括你一直對我的愛。希望現在說不會太遲吧？'現在不說，恐怕再沒有機會了，總以為兩人擁有漫長的歲月，但現在看來，恐怕只是她太樂觀了。

　　邵珞彤，你差點就抱憾終生了，難道你真的感覺不到他無怨無悔的心嗎？她自問著。

　　她常常把他對她所做的一切，視為理所當然，視為不可能失去的東西，所以漸漸放鬆了對他的心，放鬆了對他的情，繼而想不勞而獲地得到一份沈旭苦心經營的愛情。

　　比起沈旭，她實在太狡猾了！

　　'珞彤……'他緊擁著她，慢慢的吻上她柔軟溫暖的唇瓣。

　　珞彤合上雙眸，用心感受著沈旭的激動和愛戀。她終於瞭解到為什麼人家說吻是充滿了魔力！和自己所愛的人這麼親密，原來感覺是那麼好！

　　現在什麼事都變得渺小不堪，她什麼也不想再理會了，只想任性的賴在他懷中取暖，好想永遠沉溺在他的吻中，好想完完全全的和他在一起……

　　'真的可以嗎？'他早希望自己能成為她第一個，也是今生唯一的男人。只是僅存的意志告訴他，不能強要了她，他要知道她真是願意，才會容許自己大膽的更進一步。'這種事，對你和我來說，不能只因一時的情慾而發生，因為我是這樣的尊重你、看重你。'

　　'不是一時衝動，我真心希望能成為你的女人，假如你是真心愛我的話……'

　　她的話聲消失在唇舌交纏中。她知道他是真心，她也……很愛他！原來她已經愛得那麼深！

　　他又何嘗不是等這天等到心都急了？懷中擁著的是自己最珍惜、最喜歡的女人啊，哪個男人能不把滿腔熱情釋放出來呢？

　　激動的愛戀瞬間被釋放出來，澎湃的情潮也蜂擁而上，令他全然忘掉所有顧忌和約束，只管專心的去取悅他此生最愛的女人。

　　'珞彤……'

　　他一邊親吻她的嫣紅，一邊喃喃地喚著她的名字，彷彿想緊緊的把對方的名字烙印於心底深處。

　　珞彤則帶點緊張地抓緊他的肩膀，幸好她是躺在自己的大床上，讓她有更大的安全感，而大床亦足以承受他倆的重量。

　　突然，她不禁低呼了一聲，因為她感覺到自己上半身的衣衫，被拉扯下來。她張開雙眼，看到沈旭的臉幾乎完全貼上她的，而他那灼熱的眼眸在情慾的催使下，變得更深濃、更令人心猿意馬。

　　她那欲言又止的小嘴，微微張開，使沈旭更陷入難以控制的瘋狂之中。

　　他低頭，又吻住了那令他渴求不止的櫻唇，手卻不忘繼續在她身上探索著……

　　'旭……'

　　她受不了他溫柔蝕骨的觸撫，意識也開始陷入迷濛。她不自覺的呻吟，而身體也自然地迎合著他……

　　他開始褪去兩人身上多餘的束縛，希望用最自然的狀態面對他最愛的女人，真實地感覺彼此的身與心。

　　她雪白柔軟的身子，令他瘋狂；而他壯碩均勻的軀體，也令在夢幻中飄浮著的她，感到無限的依戀和存在感。

　　兩人是多麼的相屬和契合，好像生來就注定是對方的另一半。

　　她耳邊聽到他低喘的氣息，睜開眼來看他。她看到他額上滿是汗水，知道此刻的他，早已慾望勃發，無法自抑……

　　她溫柔地為他拭去汗水，主動把身子弓起迎向他。

　　他笑了。

　　'你這樣……不怕更快被我給吃掉嗎？'他對她的一切都難以抗拒，現在他可是盡自己最大的克制力，令自己不粗魯侵略她，因為他希望她能在他的愛護和柔情呵寵下，成為他的女人。

　　'怕什麼？誰吃誰還不知道……'她柔媚地笑了，小手在他背上游移。'你忘了我們是平等的嗎？'

　　'想不到，你這麼大膽……'他輕啃她鎖骨上的肌膚，並順勢滑向她那嬌嫩的粉紅色蓓蕾。'不過這種事，是沒有平等的。'他啄吻著她那挺立的尖端。

　　'啊……不可以……'她慌了，那感覺……

　　他壞壞地笑說：'這是你口氣太大的懲罰啊！'小丫頭竟敢這麼挑逗他這個大男人，這不是玩火嗎？'不過，我絕不介意你常常對我這麼'衝動'……'

　　'你欺負我……不！不要再吻下去了……'糟了，他竟然快吻到那裡了……

　　'好，不吻下去，但你要給我補償。'

　　'什麼？'她不解。為什麼旭的眼神怪怪的……

　　'就是……'

　　他整個人覆上她身子上，緊緊的摟抱著她，在她耳邊低聲說出了他的要求……

　　她霎時滿臉通紅，被他的逗弄惹得嬌喘連連，不能反駁了。'我……'

　　'別怕，只管用心去感覺我的一切。'他大手輕撫她那因情潮而倏地緋紅的臉頰，一個挺身進入了她……

　　'我愛你……'

　　這發自心靈的呼喊和承諾，震動了她的靈魂。在歡愉中，她感動的流下幾顆淚滴，愛意滿滿地甘心成為他永遠且唯一的女人。

第九章

　　沈旭看著躺在自己胸懷上熟睡的可人兒。

　　她那白皙的臉頰上仍泛著微微紅潮，嘴角含著一抹幸福的笑，長髮雖然亂了，但那柔滑馨香的觸感，使他愛不釋手。

　　她很累吧？不然為什麼都快日上三竿了還不醒來呢？不醒來更好，這樣他可以多飽覽這幅美人春睡圖。

　　擁著她的感覺真好，好得讓他不願意放手。他完全享受獨佔她的感覺，既實在又溫暖……可想而知，他未來也會非常樂意上她的床。

　　愛上一個人，都會把一切注意力都放在對方身上，她的一顰一笑，她的一舉一動，都是他牽腸掛肚的來源。天氣冷了，他著急為何她不多添衣裳；她瘦了，他著急她究竟有沒有好好的吃東西。

　　因為有所愛的人，使自己感覺到存在的價值。

　　為了看到她，就算只能偷偷在遠處守護著她，也會好好保重自己，希望的只是能看到心上的人兒，但其實最重要的，只是為了保存自己能夠愛人的心。

　　好久了，這個想法算是他少年時的一種信念，為了能在她身邊，他一直堅持這信念去生活。

　　少年時的他，還拘泥於許多迂腐的執著，所以自然地生了一種自卑，努力去埋頭做好自己的本分，一直不敢越界，縱使自己在思想上早巳超過一個護衛應有的想法。

　　現在什麼都不同了，他勇敢地朝著自己最終的夢想一步一步邁到她的身邊，拋開很多原來是不必要的規範。

　　珞彤逃離家族的捆綁，自己闖天下是對的；他毅然跟著出來，也是對的。

　　因為只要離開了那裡，他才可以恢復自己的本性，努力去追求自己所要的、所愛的人和事。

　　如今她和他是一體的，心靈結合了，身體也這樣的契合。認清對方的愛，包容對方的一切，才是最重要的。

　　相信未來的日子中，無論有多少風浪，他們也能共同度過，因為他們是真正相愛的。

　　現在的他已經沒有什麼遺憾了，人生最大的幸福他都得到了，夫復何求？

　　'嗯……旭……'邵珞彤漸漸轉醒，感覺到一隻溫暖的大手正撫著她。

　　'我在這裡。'他輕語。

　　她笑逐顏開，更偎向沈旭的懷抱。'你的懷抱好舒服呢，害我都睡死了，不想起床！'

　　'睡多一點對身體比較好，況且我會叫你起來，不用擔心。'他緊抱珞彤，用他那好聽的男性嗓音說著耳語。

　　'好！'她幸福的笑。

　　現在她終於成為他的女人，心裡好踏實啊！不用再互相猜度，直接坦率地向對方訴說自己一切的感覺和想法，可以相守在一起……

　　'我們今天放假好不好？'珞彤建議。

　　'好，難得你要求，怎可以不答應！別說一天，一星期也可以。'沈旭附和。

　　'兩天就夠了！我們要不要打電話跟他們說一聲呢？'她雙腿自然地纏向他。

　　'好……啊……'他伸手抓著她被子下的腿。'別這樣……'可是聲音卻開始變得沙啞。

　　天咽！她的影響力真不是普通的小！

　　'什麼別這樣？'她一頭霧水，完全沒察覺自己不經意的小動作做了什麼'好事'！

　　他一翻身再次覆在她身上，向她展示他充滿男性吸引力的笑。'別想其他人，只管想著我……我們晚點再打電話……'他俯身一吻。

　　現在誰也不能得到他的關注，除了她！

　　她嬌笑點頭。好，什麼都不想了，她只要想旭……

　　***

　　'你們現在才出現，害我以為你們被綁架了！'曲鑲敏高聲地叫。

　　足足休息了兩天才進公司，邵珞彤不好意思地一笑。'抱歉，我本來想早點打電話給你們，但後來……'

　　'忘了。'沈旭替她說完。

　　珞彤紅著臉推了推一旁的他，要他別說得太直接。

　　'我沒聽錯吧？珞彤你忘了？'她會這樣嗎？

　　'我……'

　　'我說忘了就忘了，你有意見嗎？'沈旭道。

　　'不不！我只是……好奇罷了！'鑲敏面對一臉冷峻的沈旭，也不敢再囉嗦。

　　'別擔心，我不想現在問你們這四十八小時窩在哪兒。'喬明夏笑了笑。'不過我們會緊張是因為有一個人來了台灣。'

　　'誰呢？'珞彤疑惑，心裡開始有一點警覺性。

　　'富田修剛到了台灣。'鑲敏搶著回答。

　　'是他？'沈旭有點意外，這個富田修怎麼還有膽子來台灣？難道他不知道邵篾生已經把他供出來了？

　　'下個月是日本內閣大選，他不留在日本準備，來這裡做什麼？'珞彤不斷猜想各種可能性。'是最後的行動嗎？'要來解決她嗎？

　　'應該不是，沒人那麼笨，會自己來動手，別忘了他不是殺手，真要殺你，請別人來就行了。'

　　沈旭摟緊珞彤的肩膀，彷彿在告訴她自己必定會努力保護她。

　　她回以一絲安心的微笑。

　　***

　　希爾頓飯店

　　'你好，歡迎到台灣。'

　　富田修在希爾頓飯店的咖啡廳正等待著'那個人'，誰知道有個風騷美婦找上門。莫非是'那個人'專程送個女人翁他解悶？

　　'你是？'

　　'我？就是你要等的人啊！'美婦逕自坐下。

　　'你怎麼知道我約了誰？'

　　'因為我就是你約的那個人啊！'

　　'是他派你來？'他猜忌地看著她。

　　'那個人'是個男人，怎會變成女人？

　　女人冷笑，在皮包中拿出一盒香煙，狀似托腮的把香煙盒低在右下顎。'我再說一次，我就是他！'

　　什麼？為什麼她的聲音突然變成男聲？他知道了，那盒'香煙'是變聲器！一直聯絡他的人竟然是一個女人？

　　'艾力先生，不！艾力小姐，為什麼……'

　　'我為什麼是個女人？為什麼假冒男人去指使你派人殺邵慶生！'女人笑了一下，把煙盒放回桌上。'你沒資格問，我以為只要我付得出錢，你為誰效命是沒關係的吧。'

　　她嫵媚地梳梳卷髮，風騷的說：'我真名叫艾美，其實我們見過面的，在箱根的溫泉旅館。'

　　'你是費迪．莊臣先生的女人？'富田修馬上在記憶中搜尋她的影子。那天美國超級暴發戶莊臣先生到旅館跟他簽下收購'風之泉'的合約時，身邊的騷包就是這個女人？

　　'嗯，不過看來莊臣先生給你的一大筆錢還是不夠你花，否則你也不會跟我合作。'這個日本中年男人，當初一看就知道是貪官污吏，為了政治地位可以替人做劊子手，因此她才看上他，為她除掉礙眼的傢伙。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這是一個陷阱嗎？為什麼一個情婦要他做這麼多的事情？

　　'我這次要你來，是希望你以後別再到台灣，免得麻煩，當然我知道規矩。'她拿出一張十萬美金的支票給他，希望從此各不相干。

　　'你挺識趣的，既然有錢，一切當然好辦！'為了錢，他連祖傳的溫泉旅館都可以賣掉，人都可以殺，還有什麼事辦不到？

　　'ｏｋ，那請富田先生好好享受這幾天僅有的台灣假期吧！'女人起身，放下千元鈔票就離開。

　　***

　　那年她二十歲，正值雙十年華，貌美如花。

　　她雙親是邵家的長工，所以打從她出生開始，她一直就是邵家的僕役。每天打掃大宅花園、餵養大水池中的斑斕錦鯉都是她的工作。

　　有一天，管家宣佈在英國留學的大少爺終於要回來了。府上所有的人都緊張得不得了，天天四處張羅，粉刷房子，好不忙碌。她的工作量也變多了，打掃房間成了她工作。

　　她很好奇，這位留洋回國的大少爺會是怎樣。雖然她一家都在邵家打工，不過她對這位大少爺的印象極模糊，可能是他在年少時已在英國留學，又或者是她在高中畢業前鮮少在大宅幫忙吧？

　　他大概會像二少爺那樣吧？整天仗勢凌人，狗眼看人低，還喜歡玩女人……有錢的少爺們都是這個模樣，況且他們是親兄弟！

　　那天終於來了，她和所有僕人在恭迎大少爺回來時，看到了他！高大英挺、笑容親切和滿身書卷味的他，使她有了平生第一次的心動！她知道她愛上他了！

　　從那天起，她不斷找機會接近他，做事特別勤快，希望大少爺可以注意到她。她深信，以她的姿色不可能引不起他的注意！

　　邵慶生是一個聰明的人，既知道她的用意，卻不好意思直接拒絕，傷她的心，所以一直友善地迴避和她不必要的接觸。

　　雖然她知道，不過她不會放棄！

　　怎料……有一天，邵慶生把大學同學曾毓翠帶回家，並宣佈要與她結婚。

　　終於，她的夢碎了！

　　***

　　'才來了三天，怎麼這麼快就回去呢？'

　　富田修拿著手提行李，驚愕地望著阻撓他進入機場禁區的四個大漢，再看向正走來的一男二女。

　　'希望你聽得懂國語，我不想一直為你們翻譯。'喬明夏公式化地說完，看向邵珞彤那毫無表情的臉。

　　'你們是誰？'他是秘密來台灣的，怎會有人知道？

　　'我是邵氏集團的代理總裁，邵慶生的獨生女邵珞彤。'她緩緩道出自己的身份。

　　'我不認識你。'邵慶生？他們是來報仇嗎？前陣子邵篾生被查出來，恐怕那就是眼前的人所為。

　　莫非一直在制衡著他們進行'清理'行動的力量就是他們？

　　'連邵篾生都不認得嗎？'沈旭沉聲地說。

　　富田修看到眾人一臉堅持，深知自己不能再狡辯了！'想問我什麼？'

　　'你殺死我父母。'珞彤開門見山指出他的罪行，心裡仍隱隱作痛。

　　'你有證據嗎？'他冷嗤一聲。

　　'你是'風之湯'的繼承人，而且是一間航空公司的大股東。'只憑這兩點，便能知道富田修可以對爹地媽咪布下死亡之網。

　　'只憑這些就想污蔑我？'

　　'我給你機會自首，你為什麼不認罪？'為什麼非要她把所有的底都掀起呢？

　　'要我認什麼？我沒做過！'富田修一臉不屑。

　　沈旭搖頭說道：'不用跟這種不知好歹的人多說！'他從屬下手中把一個旅行袋拿來，打開袋子。'這裡有一百萬美金，說明真相就是你的，機會只有一次。'

　　富田修雙眼睜大，為著一大把美鈔心動，他猶豫不已……

　　現場一片沉默，喬明夏的手機突然響起。她拿起電話，聽完之後道：'珞彤，原來他只是一個嘍囉，受人錢財替人消災！恆楚剛才告訴我，查到富田修在日本的十個戶頭，每個月都有一大筆來歷不明的進帳。'

　　珞彤轉向一旁的男人問道：'富田先生，只憑這點，我隨時可以向日本政府提出反對，抗議你成為內閣商業大臣候選人。'政客多有貪瀆，不過一旦上了檯面就立即成為眾矢之的。

　　'缺錢用？那我這些錢不正合你心意嗎？'沈旭冷笑。'快說吧！'

　　'我說了，你們能保我全身而退嗎？'他駭然，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竟被這些小鬼們要脅！

　　'你還有資格談條件嗎？'沈旭輕歎。果然是物以類聚，富田修跟邵篾生是同一類人，注定一輩子受金錢玩弄。

　　'是艾美！'他不得不坦然。'費迪．莊臣先生的頭號情婦。'

　　'情婦？'邵珞彤懷疑。'關我邵家何事？'

　　'我哪知道！那騷包說不定跟邵慶生有過什麼不乾不淨，又不肯付錢……'

　　他立即被狠狠賞了一個耳光。

　　'別侮辱我爹地！我不管你收了多少錢，不管你如何搭上那個女人！我只要知道她為什麼要殺我父母！'邵珞彤憤怒的目光射向富田修。

　　'我為的是錢，從來不問理由。'他真的不知道，為什麼艾美要大費周章去殺死邵氏夫婦！

　　'很好，那告訴我她在哪！'沈旭拉住情緒不穩的珞彤，怕她再上前動手，這樣大動肝火對她只有百害而無一利。

　　'我真的不知道！一向是她主動聯絡我的！求你們讓我走！'即使充滿屈辱，他也不得不捨去尊嚴求人。為了大選，他不能被毀掉！

　　大夥人沉默了一會。

　　'讓他走吧！'

　　'珞彤，你瘋了嗎？怎能輕易放他走？'明夏大叫。

　　'我說讓他離開。'珞彤兩眼空洞地望向狼狽的富田修，淒然地笑了笑。'就算殺了你，我的父母也不會復活了……'

　　'你……'富田修看向她清麗而帶點憂傷的眼眶，心裡那早已埋沒的同情心亦蠢蠢欲動。

　　'謝謝你告訴我有艾美這個人。我瞭解你只是收了別人的錢，不是主謀，要償命也用不著找你。'她抓住沈旭的左手臂，彷彿說出這樣的話已掏空她的精力。理智提醒她要不斷壓抑感性，不能意氣用事……

　　'珞彤！'沈旭擔憂地看著她，感覺到她心靈上的疲累。

　　本來一切可以在此結束，但一個新的真相打亂了原來的閉幕。

　　真的嗎？一個情婦設計的殺人陷阱，是為了報復舊相好的薄倖以待？沈旭相信他所認識的老爺不會亂來，而且就算是真的，上一輩的情仇糾纏，他們後輩又能說什麼？

　　'富田修，你走吧！'珞彤轉身，不再理會呆若木雞的日本男人。

　　'旭，我們也走吧！'同時放開抓緊沈旭衣袖的手，狀若瀟灑地步離機場。

　　'珞彤！'沈旭快步跟上前，憂心忡忡地拍向她的肩，要她轉過來，強迫她面向自己。'為什麼？'

　　他知道她等今天等了很久，為什麼現在輕易放手？

　　'旭，回家吧！'她泛起笑，只想回到最安全的地方。

　　珞彤現在的微笑似曾相識……他努力地解讀。記起了，是葬禮！

　　那天她也是用最平淡的笑容掩飾最殘酷的傷痛，而今天她卻用冷靜的離去想掩飾激盪的仇恨。

　　'好，回家吧！'他目光染上苦澀，嘴角亦扯至悲哀的角度。

　　看到她再次陷入進退兩難的煩憂，他的心不會比她好過！

　　***

　　回到珞彤的房間，沈旭二話不說，緊緊擁著邵珞彤。他的心不斷翻滾著不捨的情緒，她一切的思潮也感染了他。

　　現在他所能做的，是給她一處能夠盡情哭泣的胸膛。

　　為什麼要讓她承受一切？先是突來的喪失父母，再來是得知局中有局，甚至要接受這一切有可能是起於父親偷腥所致。

　　'珞彤，你知道我巴不得能把你帶到天涯海角，不理會世上所有的煩惱嗎？'他埋首於她髮絲中輕喃。

　　他的話震動了平靜的她。逃離？一個處事踏實的大男人，竟會說出這兩個字？

　　'為了我？'她突然笑了出來。她知道他一直深愛她，包容她，保護她，甚至可以為她拋棄一切。

　　'當然。'他回答，語氣中有濃濃的感情。

　　她使勁的環著沈旭，把他更貼近自己，臉卻抬起來凝視著他堅毅的神態。

　　兩人都沒說話，彷彿想把對方深深印入眼底，看穿彼此的靈魂。

　　良久……

　　'不要。'

　　'什麼？'沈旭不明白她突然吐出的話。

　　'我們不要到天涯海角。'她認真地說。

　　對，不要逃，她不會逃的。

　　看著她清明的眼，他的心安定了不少。'好。'

　　'不問我為什麼嗎？'

　　'我想問，但你會告訴我，而且我會和你在一起，不用問也能看到你究竟會怎樣做。'當年他也說過這句話，可是現在他的身份已經變為她的男人！

　　她會意的點點頭，親了親他繃緊的臉。'放鬆一點，別被我嚇壞了！'他向來都容易被她的情緒所牽動，剛才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想必嚇他一跳吧？

　　她拉他坐到大床上。

　　'逃避可以解決問題嗎？把煩惱帶到天涯海角又有什麼好呢？'

　　'所以？'

　　'所以勇敢面對才是人上人，這是你教我的！當年我找到了你，你的勇敢已撼動了我！'她笑著回想往事，沉醉於他倆相遇的情境。'你不怕艱難，認清方向就努力去做，雖然你對自己過往的黑道生活偶有介懷，可是你沒掩飾，沒逃避，反而欣然接受，更會盡力克服。'

　　沈旭開懷大笑。'聽你說，我好像一個大英雄似的！'沒想到他一直敬仰愛慕的女人，心裡竟反過來視他為英雄！這還是第一次聽她說起呢！

　　她撫上他的手背。'對，你是我的英雄，所以我不能讓英雄為了我而退縮。我必須傚法你的勇敢，才配當你的女人！'

　　'我的珞彤已經是最配得起我的女人！'他溫柔地咧開笑容，反手捉緊她溫暖的雙手。'我也會一直當你的英雄。'勇敢地陪伴她、保護她。

　　'我有一個願望，可以先達成嗎？'她甜甜輕語。

　　'可以，是什麼？'

　　'給我一個婚禮！'

　　沈旭定睛鎖住眼前這雙頰微紅的女人，難以置信地傻問：'婚禮？'

　　'對，婚禮，可以嗎？'好難為情啊！為什麼他不快快答應呢？

　　沈旭回過神，突然從床上跳起來：'珞彤！'

　　'什麼？'她給他的大動作嚇了一跳，跟著站起身。

　　'你……竟然不讓我先開口？'

　　'啊？'

　　'我說，應該讓身為男人的我來求婚！'該死！怎麼可以讓她親自先向他'求婚'？他還算男人嗎？這等大事當然要由男方開口！

　　'沒……沒關係吧？'這只是小問題吧？

　　沈旭馬上轉頭跑出房間，不久又旋風似地跑回來。

　　她只是呆看著他的舉動，不敢說話。

　　他一回來，立即單膝跪在地上，拉著她的手。

　　'珞彤，嫁給我好嗎？'

　　'啊？'剛才不是由她向他要求婚禮嗎？'好呀！'奇奇怪怪的，雖然……很感動……

　　沈旭興奮得很，又從西裝口袋拿出戒指。

　　'這不就是上回買的……'他剛出去就是拿這個？

　　'對！'他不容置喙，把婚戒套上她左手上。'你是我的妻子了！'

　　'嗯！'她笑著拉起他。'你是我的丈夫了！'

　　他欣喜若狂地貼近她，用最熱切的吻訴說他此生最大的感動……

　　***

　　艾美披頭散髮，手執酒瓶，雙眼泛著憤恨的紅絲，緊盯桌上一張刺眼的支票。

　　那是分手費。

　　她剛剛收到的……

　　世界上沒有真正的愛情，只有征服、欺侮和慾念！

　　她好可笑，都經歷了那麼多次，還不知道這是當情婦的結局嗎？

　　可是讓她瘋狂的卻是另外一張紅帖子。

　　'那個死孽種也要結婚了！憑什麼她能夠得到幸福，而我卻得當棄婦？如果不是邵慶生，我會變得這麼下賤嗎！不！我不會讓她好過的！不會！她要代替邵慶生下地獄！下地獄！哈哈哈哈……'

　　***

　　'你們的動作速度真快，之前拖上個好幾年也沒進展，兩人在一起沒多久就跑去結婚！真誇張！'

　　身為伴郎的賀恆楚，站在穿著西裝禮服的沈旭旁邊，涼涼地說。

　　沈旭臉上噙著一絲微笑，沒空理會他的'胡言亂語'，一顆心只停在邵珞彤身上。

　　'妒忌嗎？你也去玩閃電結婚呀！'伴娘曲鑲敏給他一記白眼。

　　'別吵了，連我的大喜日子也要吵嗎？'挽著沈旭、穿著酒紅色晚禮服的邵珞彤沒好氣地抱怨。

　　'大喜日子？只是跑去公證結婚、在飯店辦個酒會就當作禮成，那麼馬虎，我才不承認這是你的大喜日子！'曲鑲敏氣急敗壞地反駁，為真正的新娘不值！

　　'人家喜歡呀，你氣什麼？還說什麼承認不承認的……'喬明夏莫名其妙地看著曲鑲敏。'旭和珞彤終於結婚了，那不正是我們一直在等的嗎！'

　　沈旭點點頭，很認同明夏的說法。

　　他們好不容易終於能夠結成夫婦了，別人還有什麼好說？

　　不過……

　　'珞彤，只是辦個酒會，好像太委屈你！'本來他希望給珞彤一個極盛大的婚禮，讓她風風光光地嫁給自己，可是她卻希望一切從簡，辦一個結婚酒會就夠了。

　　'怎會，我覺得很好呀！我不想太過鋪張，結婚是我們兩個人的事，又不是什麼秀。'

　　'我沒關係，你喜歡就好。'他放心，微笑地湊近她耳邊細說：'只要能娶到你，我什麼都不在乎！'

　　她的心再度被征服，不禁偎入他懷裡，雙手環著身旁的沈旭——她的丈夫。

　　他也不理會別人，回擁著他美麗的新娘子。

　　旁邊三人識趣地走開，讓他們好好溫存一下，只是在其中一雙眼中，閃過了一絲不忍和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