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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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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簪花司命 -【平京亂舞】《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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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7 11:19:30 |只看該作者
卷一 【九】縹緲三途岸

  在山中的夜晚,可以說很安靜,也可以說是非常熱鬧。

  不管夜有多深,只要靜靜聆聽,都能聽到房外陣陣蟲鳴,似乎永不間斷。

  然而原本寧靜的院外,卻突然莫名的狂風大作,樹葉沙沙作響,伴隨著呼呼風聲,就像是暴風雨驟然襲來一樣。

  睡在房內的蘇雪櫻突然睜開眼,從榻上坐起身來,其實她不是那種一有風吹草動就會驚醒的淺眠人,但四周瀰漫的詭異氣息逼得她寒毛豎起,心一驚,原本的睡意也就消逝無蹤。

  「是誰?」

  狂風依然大作,吹得門窗啪啪啪作響,蘇雪櫻離開床榻,來到門前,就見一道影子印在微透月光的門扇上,身上衣服有規律的飛舞,搭配著及地長髮,鬼魅之氣十足。

  蘇雪櫻微微倒抽一口氣,根本不敢開門,只見門縫間從外慢慢逸入一種灰色濃濁之氣,那濃濁之氣像是一雙手一樣,唰的一聲就將門給打開,讓屋外的狂風竄入屋內,吹亂了蘇雪櫻的頭髮!

  「天哪,這到底是怎麼回……紅葉?」

  蘇雪櫻好不容易才有辦法在狂風中睜開眼,卻見到紅葉表情冷漠的站在廊上,她周身散發出微微暗藍的光芒,秀髮在背後狂亂飛舞,就像是無數隻觸手一樣。

  最可怕的是,她背後有著一大團濃濁惡氣,上頭還浮現出無數模糊的臉孔,蘇雪櫻馬上害怕的後退一步,她很清楚那是什麼,那就是紅葉承受的平家惡業,聚集起來就變這可怕的模樣了!

  「紅葉,妳……」

  「櫻子姐姐,妳為什麼要出現?」紅葉冷笑著,「妳是個礙眼的存在,讓人可恨到了極點。」

  「掐死她……掐死她……掐死她……」

  紅葉身後的鬼臉發出一個個怨恨的聲音,有低有高,有尖銳有沙啞,他們的面貌越顯猙獰,就像是把對平家的怨念都加諸在蘇雪櫻身上一樣!

  「紅葉,妳被控制了?」蘇雪櫻擔心的開口:「別被它們給慫恿迷惑,快恢復成妳自己呀。」

  「平家的人……掐死她……掐死她……掐死她……」

  「妳住口!」紅葉憤怒的咆哮出聲:「妳懂什麼,我才沒有受到控制,它們只是給了我力量,讓我做自己想做的事而已!」

  是,以前的她身體虛弱,只能整天待在房內,什麼事都做不了,現在的她卻全身充滿力量,想要做什麼就能做什麼。

  這讓她好高興,她終於可以為所欲為,而不是做什麼事都得受限這個虛弱的身體,連門都無法踏出去半步!

  「紅葉,它們的力量只會對妳造成傷害,妳不要……」

  「囉嗦的女人!」

  紅葉突然撲向蘇雪櫻,狠狠掐住她的脖子,那力道之大,讓蘇雪櫻馬上陷入痛苦的掙扎當中!

  「再用力一點……掐死她……掐死她……」

  蘇雪櫻死命掙扎,卻一點用也沒有,紅葉的力氣強大得可怕,像個男人,而且還是非常孔武有力的男人!

  如果再繼續這樣下去,她絕對會被活活掐死的!

  她使盡力氣又往後退了好幾步,推倒屏風、几帳,整個人倒在地上,卻還是逃不過紅葉的箝制,她更是緊緊的將蘇雪櫻壓在地上,眼泛青光,像是怨靈,反倒不像人類了!

  「像妳這種天之嬌女根本不會了解被冷落、被漠視的滋味!」紅葉緊咬牙關,模樣越來越邪化,「我的悲慘妳不會懂的,這也是我為什麼這麼討厭妳的原因!」

  蘇雪櫻可以堂堂正正的出現在平家,受盡眾人呵護,而她卻只能偷偷摸摸的活著,連個尊嚴都沒有,這教她怎能不恨,心態怎能不扭曲?

  「咳……咳咳……」

  好難過,蘇雪櫻已經難受得快要無法呼吸了,但她卻無力反抗,就連想掙扎也使不上任何力氣。

  「我連聽到妳說話都會感到厭惡至極!如果我不知道妳的存在、如果沒有妳就好,妳根本不該出現!」

  「雪櫻!」

  源義經和平維盛在聽到蘇雪櫻房內出現奇怪聲響後,馬上從夢中驚醒,趕緊跑了過來,沒想到一推開門就見到紅葉死掐住蘇雪櫻,看蘇雪櫻那痛苦的表情,她似乎已經快要撐不住了!

  「該死,放開她!」

  源義經率先朝紅葉衝了過去,完全不管她到底是什麼身份,誰知紅葉的長髮突然疾甩向他,往他身上狠狠打了一道,讓他痛得無法繼續前進,反倒又被那強勁的力道給往後推了好幾步!

  「你們別想過來!」紅葉眼神狠厲的瞪著他們倆,「我要這個女人死,你們誰也別想阻止我!」

  「紅葉,妳在做什麼?」平維盛著急的大喊:「有話好好說,別傷害她,妳這麼做只會讓雙手沾滿血腥呀!」

  「維盛哥哥,連你也這樣護著她?」紅葉悽厲的笑著,「她一出現,就把我僅剩的東西也給奪走了,這樣怎能讓我不恨?」

  「快……掐死她……掐死她……」

  耳邊咒恨的聲音持續不斷,讓紅葉的內心更加瘋狂,她突然狂聲大笑起來,那笑聲伴隨著狂風嗚咽,倒像是從地獄裡迴盪出的可怕咒怨一樣!

  「哇哈哈哈……我就要讓她死在你們面前,讓你們束手無策,悔恨不已!」

  「紅葉,不要!」

  紅葉的長髮在這時凌空狂亂飛舞,分散成無數條髮束,它們猛往平維盛和源義經身上鞭打,讓他們完全靠近不了半步,反倒被鞭得傷痕累累!

  她由上而下對蘇雪櫻冷笑著,「妳認命吧,就算我會下地獄也沒關係,我先讓妳下去,到時候我們倆一起作伴!」

  蘇雪櫻痛苦的只能以氣音開口:「不……我不要……」

  「哈,由不得妳!」

  「妳慢著!」

  就當紅葉打算使力扭斷蘇雪櫻脖子的那一刻,青月突然從樑上一跳而下,緊緊抱著她的脖子,一個轉身硬是將她從蘇雪櫻身上拉開,兩人一同在地上拚命打滾,直撞到牆壁才停止!

  「雪櫻!」

  紅葉一被拉開,她的髮絲也被一起拖走,源義經他們趕緊趁著時來到蘇雪櫻身旁,擔心的扶起她,「妳還好吧?」

  「咳咳……咳咳咳……」她根本說不出話來,只能拚命咳嗽喘氣。

  「該死的小鬼,別妨礙我!」

  「哎呀!」

  紅葉一把甩開青月,又朝蘇雪櫻撲了過去,她的髮束再度狠狠打向源義經和平維盛,頓時他們倆都被一股強大力量給甩到兩邊牆上,疼痛感馬上蔓延全身,骨頭也像是要散開一樣!

  緊接著換蘇雪櫻全身被紅葉的髮絲纏繞,就被猛力的往房外拉,她根本連呼救的時間都沒有,就被紅葉抓著飛飄出去,速度快得驚人!

  「雪櫻──」

  源義經他們強忍著疼痛趕緊追出房,已經顧不得什麼,再不跟上的話,或許就會追丟她們,蘇雪櫻的性命就真的危險了!

  雖然抓著一個人,但紅葉的行動還是超乎想像的快速,她整個人微飄在地上,無聲無息,被髮絲纏繞住身體的蘇雪櫻就一路被拖著走,完全沒有逃脫的機會!

  「平家的人……讓她死……讓她死……」

  那混濁的惡氣圍繞在蘇雪櫻身旁,猙獰的面孔笑得詭異,這讓蘇雪櫻感到莫名的惡寒,簡直害怕不已!

  沒想到紅葉所承受的「業」居然是這麼可怕的東西,她沒那種能力駕馭它們,反倒被它們找到機會反噬,徹底將她給邪化了!

  紅葉拖著蘇雪櫻走了好長一段距離,上了坡,終於在坡頂前停下來,紅葉拉起倒在地上的她,纏在她身上的髮絲也在這時翩然滑落,暫時鬆開對她的箝制。

  「櫻子姐姐,今天的月色很美,妳覺得呢?」

  蘇雪櫻全身早已沒有任何力氣,只能虛弱的開口:「妳……到底還想……做什麼?」

  「我改變主意了,一下子扭斷妳的脖子,讓妳一命嗚呼,簡直太便宜妳了。」

  「呵……是嗎……」

  這一路上紅葉在她身上所使的折磨還不夠嗎?蘇雪櫻哼笑了一聲,已經不知道該對瘋狂的她說些什麼了。

  「所以我決定要讓妳粉身碎骨,像個被拋棄的破爛娃娃一樣,沒一處完好,承受著千百種疼痛折磨,就這樣慢慢的痛苦死去!」

  「什麼……啊──」

  紅葉雙手一推,就將蘇雪櫻給狠狠的從坡頂推了下去,她眼泛紅絲,面貌是猙獰得可怕,她瞧著自己把蘇雪櫻給推下山坡,連眨都不眨一眼,就像是要親眼看到她粉身碎骨一樣!

  「雪櫻!」

  源義經他們好不容易才追到這個地方,沒想到卻已經要來不及了,蘇雪櫻的身影一消失在坡上,源義經馬上也跟著跳下了谷,完全不管自身死活!

  緊接著他們兩人之後,坡下出現一連串枝幹斷裂的粗啞聲響,久久不絕,聽得讓人是膽戰心驚!

  紅葉恍惚的瞧著自己的雙手,倒是開始低聲輕笑,「呵呵……我真的做了,我真的做出來了……」

  她終於能讓這個礙眼的女人消失了,最好能葬身在這荒涼的山裡更好,她也要讓這女人徹底嚐嚐孤獨的滋味!

  「哈哈哈……活該,死了活該!」

  「雪櫻!」

  平維盛隨後也奔到了坡前,非常擔心蘇雪櫻和源義經的情況,他怒瞪著身旁已經接近瘋狂邊緣的紅葉,第一次露出了憤怒的神色。

  「紅葉,妳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

  「哈哈哈哈……我才不會認錯!我什麼都沒有,就只有命一條,有辦法你就把我的命給拿走呀!」

  「妳……」

  「哇哈哈哈哈哈……」

  紅葉的身形一飄,像是鬼魅般迅速離開坡頂,狂妄得像個瘋子一樣,那尖銳的笑聲迴盪在山間,讓人聽了忍不住打起寒顫來。

  穿梭在暗黑林裡,她的笑聲越顯詭異,在林裡沉睡的各種動物害怕的四處逃竄開來,避之唯恐不及!

  「哈哈哈……死吧,去死吧,我就不信從上頭摔下去妳還有辦法活過來,我要讓妳摔得肢離破碎,不成人……呃?」

  紅葉突然停下腳步,原本狂妄的神色頓時之間刷白一片,只因一隻銀白色的狐狸盤踞在林中央,那狠厲的眼神瞪著她,讓她瞬間打起好大的冷顫。

  「噩嗚哇……」

  依附在她身上的那些惡業突然痛苦的扭曲起來,就像是非常害怕白狐一樣,它們一退出紅葉的身體,她就腿軟的坐倒在地,像是力氣完全被抽乾似的!

  「嗚……咳咳咳……咳咳……」

  她心驚的連連咳嗽,發現自己的身體比沒被附身之前還要更加虛弱了,全身發冷,還微微顫抖著,就像是瞬間陷入冰天雪地當中一樣。

  白狐雖然沒有開口,四周卻依然迴盪著牠的聲音:「妳什麼都沒有,就只有命一條?話既然是妳說出口的,就不要後悔……」

  「這東西……會說話?」紅葉駭然的往後跪爬,「你……你……」

  白狐露出了尖銳的利齒,眼光頓時更形冷厲,「那就把妳的命交出來吧!」

  「什麼?不……不要,啊──」

  ※                    ※                    ※

  一睜開雙眼,蘇雪櫻就發現自己來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她本以為掉下谷之後一定會摔得粉身碎骨,結果現在身上卻連一點痛覺都沒有。

  「奇怪,我在哪裡?」

  放眼望去,橘紅色的紅花石蒜花海漫佈四周,看不到盡頭,天空也呈現出濃豔的橘黃色調,雖然景色異常美麗,卻讓人有種不真切的感覺。

  微風揚起,數以萬計的花兒就開始起舞,沙沙聲從她四周開始往外迴盪,這美麗到詭異的景象讓她佇足不前,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紅花石蒜?真是不祥的花朵,該不會等會就出現三途川吧?」

  紅花石蒜又叫幽靈花,三途川就像中國的奈何橋一樣,是生死交界,蘇雪櫻越想越不對勁,內心突然發毛了起來。

  這四周完全沒有路,只有及膝的花朵鋪滿觸目所及的地方,蘇雪櫻只好盲目的在花海中穿梭,希望能有離開的機會。

  現在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其他的……到時候再說吧。

  「沙……沙……沙……」

  拖著沉重難行的步伐,蘇雪櫻沒走多遠就開始感到疲累,突然之間,一種潺潺流水聲從後頭傳過來,在這寧靜的世界聽起來是格外清楚。

  「咦?」

  蘇雪櫻困惑的轉回頭,才發現不知何時花海中居然多出一條清澈長河,河旁停著一艘小黑船,船上還站著一個全身披上黑斗篷的擺渡人,那森冷的氣質就像死神一樣!

  「天哪!」

  蘇雪櫻倒抽了口氣,趕緊死命往前跑,然而紅花石蒜卻像是突然有生命一樣,咻的一聲緊緊纏上她的腳,她瞬間撲倒在花海裡,就快被眾花給淹沒了!

  「該死,可惡!」

  蘇雪櫻狼狽的撐起身,拚命拉扯腳上的花莖,卻完全扯不斷,微風輕吹而過,花兒又開始隨風搖曳,沙沙聲頓時像是變質成竊竊偷笑的聲音,嚇得蘇雪櫻是冷汗直流。

  詭異的情況還不只這些,蘇雪櫻驚見原本在遠方的長河突然改變方向,慢慢蜿蜒過來,在她面前兩公尺處流潺而過,那艘小黑船也順著水流來到她面前,緊接著停住不動。

  蓋住全身的披風下只能看見擺渡人毫無血色的唇,在沉默良久之後,他終於開口:「時間到了,妳該跟我走了。」

  「等等,我……」

  別走,雪櫻!

  源義經的聲音突然迴盪在這詭異空間內,讓蘇雪櫻訝異不已,她趕緊回頭找尋他的身影,可是這個地方就只有她和擺渡人而已,再也見不到其他人的影子呀!

  「直人,你在哪?直人!」

  她好害怕,全身忍不住微微發抖,源義經的聲音繼續迴盪在空間之中,像是從遙遠的彼端傳過來一樣。

  雪櫻,快回來,妳聽到我說話了沒?我不准妳就這樣離開!

  「直人!」

  她不想離開他,可是現在的她根本走不了,害怕慌亂的思緒讓她只能無意義的掙扎,徒然浪費力氣。

  擺渡人伸出斗篷下乾癟枯褐的手,一條嫩綠葉莖瞬間從掌心冒出,緊緊纏上蘇雪櫻的手腕。

  他一個使力,蘇雪櫻馬上被拉前一小段距離,原本纏在腳上的花莖也頓時碎裂開來,讓她駭然到了極點!

  「再掙扎下去也是沒用的,乖乖跟我走吧。」

  「不──」

  蘇雪櫻害怕的瞧著自己離河邊越來越近,卻連反抗的能力都沒有,地上已經被拖曳出一條長長的碎爛花徑,這也代表蘇雪櫻離真正的死亡越來越近了!

  雪櫻、雪櫻──

  「救我!直人,救我──」

  「慢著!她不能跟你走!」

  另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在此刻突然介入,像是有東西勾住她的褲裙,讓她無法繼續前進,就這樣和擺渡人的力量抗衡著。

  蘇雪櫻回頭一瞧,赫然發現其實是隻白狐緊咬住她,拖住了她的腳步!

  白狐會說話?蘇雪櫻困惑的皺起眉,不確定剛才那一句嘶吼到底是不是牠所發出來的。

  擺渡人沒想到會有阻礙他的力量出現,平板的嗓音頓時變得有些激動,「快放開,別想阻礙我將她給帶走。」

  「她不能跟你走,你要交差,我可以讓你帶另一個人。」

  白狐雖然咬住蘇雪櫻並沒有動嘴,但那聲音還是迴盪開來,讓她聽了忍不住訝異不已。

  「哦,你想一命換一命?」

  「沒錯,她這條命我是留定了!」

  白狐話一說完,蘇雪櫻身下的土地馬上呈網狀向四方蔓延出裂痕,她都還來不及驚呼出聲,整個人就隨著崩裂的土地往下掉,就像是在坐自由落體一樣!

  「啊──」

  數不盡的橘紅色花朵隨她掉入一片純白世界中,落英紛飛,而白狐和擺渡人則飄浮在高空之中繼續對峙,離掉落的蘇雪櫻越來越遠。

  白色的世界開始散發出螢白光芒,刺得蘇雪櫻幾乎要睜不開眼,她所看見的最後一個影像是白狐身旁出現了另一個女子,而那個女子代替了她,被擺渡人用掌心的葉莖抓住,就像剛才的她一樣。

  「不……救命呀,我不要走……」

  這個聲音好熟悉!

  蘇雪櫻疑惑的想睜開雙眼,卻發現一種強烈的昏眩感突然襲來,讓她的意識開始昏沉,呈現全身虛脫無力的狀態。

  「憑什麼要我代替她?我不甘心!啊──」

  尖銳叫聲離墜落的蘇雪櫻越來越遠,然而她已無力理會,這種虛無縹緲的感覺好不踏實,她不知道自己又會落到什麼奇怪的地方去。

  雪櫻、雪櫻、雪櫻……

  耳邊這時又傳來源義經呼喚她的聲音,好像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楚,然而蘇雪櫻原本毫無知覺的身體也在這時開始疼痛起來,四肢百骸就像是全散了一樣。

  「唔……咳咳……」

  深深吸一大口氣,蘇雪櫻瞬間難過的嗆咳起來,全身痛得無法移動一分一毫,就連單純的呼吸也讓她難受不已。

  她不懂,怎麼會突然變得這麼痛苦呢?

  再度睜開雙眼,蘇雪櫻發現自己已經回到別莊的房裡,然而源義經、平維盛、其他人都坐在她身旁,每個人的神情都緊張不已。

  「……直人。」

  在一連昏睡五天後,蘇雪櫻終於有所反應,源義經的聲音有種藏不住的激動:「我在。」

  蘇雪櫻勉強笑了一下,只覺得自己好累,「直人……我一直聽到你的聲音。」

  源義經緊緊握住蘇雪櫻微涼的手,一刻也不肯放開,「我喚了妳千次、萬次,妳終於肯回來了!」

  當蘇雪櫻被推下山坡的那一剎那,源義經也趕緊跳了下去,但他還是來不及抓住直墜而下的她,等他好不容易排除萬難下到谷底,只看到她倒在血泊當中,鮮血將地上的葉子染得一片血紅,讓人觸目驚心。

  幸好這附近正有一名到山中採藥的大夫,他們馬上將大夫帶回別莊內醫治蘇雪櫻,但這位大夫幫她止住出血後,又說她的內外傷都非常嚴重,能不能夠活下來,一切只能看天意。

  幸好活下來了,這對守在她身旁五天的眾人來說,實在是個天大的好消息。

  「我……從來就沒有想要離開過呀……」

  蘇雪櫻想伸出手,摸摸源義經那憔悴的臉龐,卻根本使不上力,看來她害他受了不少煎熬,這讓她有些心疼。

  「直人……對不起……」

  「說什麼對不起?」源義經揚起笑容,內心充滿了感激,「只要妳別過了三途之河離開我們,其他的事我都可以承受。」

  她勉強扯開一絲笑容,「只差一點……差一點我就真的必須走過去了……」

  蘇雪櫻逐漸闔起眼,只因身上僅剩的精神力似乎快用完了,「對了,紅葉……她有沒有怎樣……」

  一提到紅葉,所有人的表情都僵了一下,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最後還是平維盛說道:「紅葉她很好,妳不需要擔心,好好休息將身體儘快養好,知道嗎?」

  所以剛才那一個代替她的女子不是紅葉?雖然聲音很像,但其實是她不認識的人,是吧?

  一這麼想,蘇雪櫻終於放鬆意識,任由自己慢慢陷入沉睡當中,只要那個代替的人不是紅葉,那她就安心不少。

  紅葉是個可憐的人,可憐……卻也可悲呀……

  「那就好……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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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7 11:19:43 |只看該作者
卷一 【轉章】白狐

  經過幾天的休養,蘇雪櫻終於從終日的渾渾沉睡當中,慢慢恢復些微精神。

  但她身上的傷還是非常嚴重,平維盛他們打算等她的情況再穩定一點後,馬上將她送回京,請京內的大夫趕緊醫治她。

  躺在榻上,和病痛繼續纏鬥,突然一股暖流拂遍蘇雪櫻全身,讓她的疼痛瞬間減輕不少,她疑惑的睜開雙眼,只見自己全身正發著微微銀光,在黑暗的房內顯得特別亮眼。

  就在榻旁,銀白色的狐狸悠閒的盤腿而坐,她身上那道暖流就是從牠那邊傳過來的。

  蘇雪櫻疑惑的坐起身,雖然身體還是有些疼痛,但比之前已經好上非常多了,「你……是在三途川出現的那個……」

  「身體好多了吧?」

  「嗯。」

  「那就好,不過這只是暫時的,明天就叫他們趕緊送妳回京,妳的身體需要好好的調養。」

  面對這個神秘的白狐,蘇雪櫻有好多問題想問,「為什麼要救我?」

  「妳的使命還沒完,所以不能走。」

  「什麼使命?」

  「這只能靠妳自己慢慢去闖,我無法告訴妳。」

  白狐原本清晰的身影突然透明起來,看來牠是打算要離開了,「未來的路危險又漫長,不過妳身邊有很好的人在保護妳,不必擔心。」

  「啊?等等,請再等一下……」

  牠這避重就輕的回答完全沒解決蘇雪櫻的困惑,然而她都還來不及阻止,白狐的身影就完全消失無蹤,不留半點痕跡。

  「雪櫻?」

  聽到房內有莫名聲響,一直守在外頭的源義經趕緊開門而入,就著窗外月光,蘇雪櫻的身影就沐浴在淡白色的光芒之中,顯得異常的蒼白憔悴。

  「妳怎麼起來了?」他擔心的馬上來到她身旁,摸著她略微消瘦的臉蛋,「快躺下來,妳身上所受的傷不輕,需要好好休息。」

  「直人,我已經好很多了。」蘇雪櫻漾起淡淡的笑容,「老是躺著也不好,就讓我坐一會吧,可以讓我靠著你嗎?」

  他不忍違逆她的心願,只好微微點頭,「好。」

  輕靠在他肩上,蘇雪櫻將自己所有的重量都丟給他,讓他承擔,兩人一同安靜的看著月色,雖然寧靜,但氣氛卻是異常的和諧。

  腦中想起剛才白狐所說的話,蘇雪櫻不由得猜想,牠所指的應該就是直人吧?這一路走來,都是他在保護她,就連她在三途川旁徘徊時也是。

  他那急切的嘶喊給了她回來的力量,如果不是想回到他身邊,她恐怕也沒那麼多勇氣在擺渡人手下掙扎,怕是早已認命的隨他渡過生死交界了。

  「直人。」

  「怎麼了?」

  「我們……明天就回京吧……」

  蘇雪櫻說話的語氣還是非常虛弱,這讓源義經微微縮緊扶住她肩膀的手,對她是心疼不已,「好,我們明天就回京。」

  回到平安京之後,應該就是另一個全新的開始了,蘇雪櫻不知道自己還會有多少挑戰要面對,但她知道他依然會待在她身邊保護她,一如以往一樣。

  只要兩人在一起,不管遇到什麼困難,他們都會一起努力,共同跨越難關的,不是嗎?

  未來的路……還很漫長呀……

  蘇雪櫻看著身邊源義經那令人感到安心的側臉,帶著笑意,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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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7 11:20:00 |只看該作者
卷二 【序章】梅枝

  平安京,日本平安朝時代優雅繁華的京城,有著許多浪漫故事,卻也有可怕的百鬼夜行,是個風格獨特的魔幻朝代。

  因為一場在鞍馬山上發生的偶然意外,蘇雪櫻從二十一世紀被拉回八百多年前的平安京,並和青梅竹馬的齊藤直人失散,不過卻成為當時權傾朝野的平氏一族的養女,被賦予了另一個名字──平櫻子。

  「天哪,又要吃藥了?」

  一間典麗雅致的和式屋內,四處擺放著繪製著美麗花草的屏風及几帳,坐在榻上,蘇雪櫻捧著湯藥頻皺眉頭,實在很不喜歡喝這種東西。

  她前一陣子和養父平重盛的長子平維盛去嵐山遊玩,卻因為一些不諒解,被居住在嵐山裡的堂妹紅葉給一把推下山谷,因而身受重傷。

  原本她該死亡的,但一隻神秘的白狐卻將她從陰陽交界的三途川給救回,雖然她大難不死撿回一條命,但傷口復原的情況緩慢,都已經兩個多月,侍女朝顏卻還不准她下榻,因為她的臉色依然蒼白,內傷尚未完全痊癒。

  「雪櫻小姐,藥要趁熱喝,涼了效果就會大打折扣的。」

  雖然蘇雪櫻入了平家籍,成為平櫻子,但在她身邊和她較熟的人還是習慣喚她蘇雪櫻,這也讓她感到比較親切些。

  忍著苦味一口氣吞完湯藥,蘇雪櫻馬上將空碗交還給朝顏,馬上就嘆了口氣:「好痛苦,整天躺在榻上,我都快變成廢人了。」

  朝顏知道她待在寢居內已經待得非常煩悶,但她還是不得不開口:「這麼做都是為了雪櫻小姐好,還請妳再多多忍耐吧。」

  「我就知道妳會這麼說。」蘇雪櫻無奈的輕嘟起嘴,朝顏就是這種個性,做事一板一眼,還將她給管得死死的。

  然而不經意的將視線移到窗邊,看到窗旁插在瓶內的梅枝,蘇雪櫻原本沮喪的心情倒是頓時轉好些,臉上也不由自主漾起一抹笑容。

  這是她的青梅竹馬齊藤直人替她摘來的,他知道她最受不了的事情就是無法出去透透氣,所以每天都會折一枝新鮮的梅枝給她,讓她舒展心情。

  然而她卻不知道,現在在她身旁的,並不是真正的齊藤直人,而是和齊藤直人有著相同樣貌的──源義經。

  源義經隱瞞著自己的身份成為齊藤直人的替身,在平安京和蘇雪櫻不期而遇,並和她一起待在平家府邸裡。

  在朝夕相處之下,源義經被蘇雪櫻的活潑開朗所吸引,又因為兩人的共患難而拉近彼此距離,漸漸出現曖昧的情愫。

  他總是以不會惹人注意的方式表達他的體貼細心,但蘇雪櫻卻看得一清二楚,這讓她的心暖暖的,總是有種甜甜的暖流滑過內心深處,安撫住她受傷或不安的心靈。

  「他今天……還沒過來呀……」

  就在這凝想之際,寢居外突然傳出了規律的腳步聲,讓蘇雪櫻期待不已。

  這似乎已經變成一種習慣,她總會在固定的時間,等著那一抹身影趕緊出現,然後替她……

  「雪櫻,今天有好一點了嗎?」

  「維盛?」

  沒想到從寢居外走進來的居然是平維盛,這讓蘇雪櫻大大的失望起來,臉上的失落表情一覽無疑。

  「怎麼,我的出現讓妳這麼驚訝?」

  平維盛笑著越過染上桃紅櫻圖的几帳,「不對不對,妳的表情看起來好像是有些落莫哦。」

  「呃?」蘇雪櫻尷尬的趕緊低下頭,非常沒有說服力的開口:「我……我哪裡落莫了,才沒有。」

  「口是心非的傢伙,妳的心思我怎麼會不了解?」蘇雪櫻越是心虛,平維盛就越想調侃她,「妳把我當成了誰呀?」

  「……」低頭裝傻。

  「唉,其實就算妳不說,我也知道妳腦中剛才想的人到底是誰。」

  平維盛微皺起眉頭,「我就看不出那個齊藤直人有什麼好的,完全不知道他冷靜的表面下在想些什麼,比他文雅風趣的愛慕者多的是,妳卻偏偏都不屑一顧。」

  說老實話,平維盛並不怎麼喜歡源義經,因為他總在源義經身上感到若有似無的敵意,讓他有些困擾。

  「他和我的交情,你是無法體會的。」

  「就只不過是單純的青梅竹馬而已,不是嗎?」

  「才不……」

  「不過話又說回來,妳到底是真的喜歡他,還是把依賴他的感覺誤認為喜歡,這妳有沒有想過?」

  「呃?」

  蘇雪櫻突然一愣,有些反應不過來,這讓平維盛更是忍不住連連搖頭,「看妳的反應,就知道妳從沒想過。」

  蘇雪櫻不由得皺眉深思,重新審視自己的心,她對他的感覺……是依賴?真的只是這樣嗎?

  自從來到平安京以後,她就和源義經一同走過一個又一個的危機,她很習慣的依靠他,並也覺得這種行為理所當然,因為有他的陪伴,會讓她感到安心不少。

  「所以……妳對他到底是什麼樣的感覺,妳真的清楚嗎?」

  蘇雪櫻困惑的瞧著平維盛,他這問題問得她措手不及,也讓她有些遲疑,更讓她懷疑起自己來。

  對於現在這個「齊藤直人」,雖然和以前一樣令蘇雪櫻有安心的感覺,卻也讓她覺得有些陌生,但就正因為這從沒有過的陌生感,才讓她重新注意他,然後……興起了不同於以往的好感。

  這樣的感覺到底算什麼?她……開始迷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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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一】意外的前奏

  蘇雪櫻的身體在到了繁花盛開的春天後,才算是真正的痊癒。

  這段期間邸內的人們都很忙碌,她後來才知道,平重盛即將被擢升為內大臣,比原來的官階權大納言還要更高。

  對於這樣的消息,蘇雪櫻半是開心半是憂慮,開心平重盛的影響力能夠更加擴大,這樣才能鎮得住其他愛在朝中作亂的平家人,然而憂慮的是他再這樣勞心勞力下去,終究一天會不支病倒的。

  就在安元三年(西元1177年)三月,平重盛正式升為內大臣,來到了政治權力的最頂端,無人能及。

  「雪櫻小姐,這些是……呃?雪櫻小姐?」

  抱著一疊從沒間斷過的慕愛詩歌,朝顏在寢居內找了一圈都沒看到蘇雪櫻的蹤影,她無奈的嘆口氣,自從蘇雪櫻身體好了之後,她就越來越「不安於室」了。

  三不五時就變裝跑出去透氣,連一點大家閨秀的模樣都沒有,這也難怪,蘇雪櫻本來就沒有大家閨秀的樣,要逼她文靜一點那還真是件不簡單的事。

  然而現在蘇雪櫻在哪呢?她穿起了水干服,扮成男童的模樣,正打算從偏門偷偷溜出去。

  幸好她天生娃娃臉,扮起男童雖然感覺上年紀還是大了點,不過路人也不會在意這麼多的。

  偷偷摸摸來到偏門,蘇雪櫻才一推開木門,馬上意外撞到門外的一個小女孩,那女孩哇叫一聲便跌坐在地,連手上的盒子都狠狠的摔到地上了。

  「糟糕!」蘇雪櫻慚愧的輕吐舌尖,趕緊將她扶起來,「小女娃,妳還好吧?有沒有傷到哪?」

  小女孩甜甜的笑著,「不痛不痛,沒事。」

  「真的沒事?」

  「沒事。」

  小女孩接著將掉在地上的木盒撿起,趕緊拍拍上頭的髒污,然後抬眼望向蘇雪櫻,天真的問:「小哥哥,你是內大臣大人家的人嗎?」

  「是呀,怎麼了?」

  「這個。」她將盒子高高捧起,「是我家大人要給櫻子小姐的。」

  蘇雪櫻瞧了盒子一眼,這漆黑的木身她非常熟悉,因為在這之前就經常收到以這種盒子裝來的禮物。

  「小哥哥,可以幫小靜給櫻子小姐嗎?」

  「喔,好呀。」蘇雪櫻接過手,柔美的微笑,「妳叫小靜?」

  「嗯。」

  「好可愛的名字,妳家大人是誰呢?」

  「大人吩咐過,不可以說的。」

  為什麼不可以說?那人到底是在搞什麼神秘呀?蘇雪櫻忍不住低聲咕噥起來。

  「這樣啊……那我也不好意思再問妳了,我會幫妳把東西交給櫻子小姐的。」

  「謝謝小哥哥。」

  在道完謝之後,小靜就開心的在路上奔走,像是要趕緊回去向她家大人報訊一樣,蘇雪櫻馬上偷偷跟著她,心想小靜不能講,那她自己跟蹤總行了吧?

  自從平重盛身為內大臣後,她這個內大臣養女的身價又更往上飆漲了好多,整天情書收不完,而且還有越來越多的趨勢,每天都讓她頭痛到想撞牆。

  然而在那麼多追求者當中,也只有這個神秘人物讓她印象深刻,只因他送來的東西都帶有特殊香味,讓她好奇不已,但也只有他從不署名,讓她完全不知道他到底是誰。

  今天正好讓蘇雪櫻逮到一個好機會,雖然她對這個人也沒有喜歡的感覺,但他引起她的好奇心,讓她非見他一面不可。

  跟過大街小巷,蘇雪櫻小心翼翼的和小靜保持距離又不至於跟丟,不過在下一刻她卻閃入了一個巷子裡,那速度之快害蘇雪櫻加快腳步趕緊追了過去。

  「糟糕,就快跟……哎呀!」

  「哎呀,痛死我了,是誰撞我?」

  一個不小心,蘇雪櫻在轉彎入巷時和另外一個迎面而來的少年撞得正著,還不小心跌坐在地,他們倆都不耐煩的抬眼瞪向對方,卻在下一刻不由得互相驚呼──

  「雪櫻小姐?妳怎麼扮成這樣?」

  「青月?你可終於出現了!」

  青月是陰陽師安倍泰親最小的徒弟,蘇雪櫻剛來到平安京時就是被青月救回安倍泰親的宅邸的,本來他都一直待在她身邊一同陪著她,最近養傷的日子他倒常忙得好幾天都不見蹤影,今天可終於讓她給逮到了。

  「青月,你又好幾天沒回我那了,你最近到底在搞什麼鬼呀?」

  「什麼?妳不知道?」

  「我該知道些什麼?」

  青月趕緊從地上起身,拍拍髒掉的衣服,「泰親大人那裡這段時間忙不過來,我當然得去幫忙。」

  「泰親大人?是京裡發生什麼奇怪的事嗎?」

  「不是京裡,是宮裡。」

  「宮裡?」這倒是嚴重了。

  「是呀,宮裡這段時間出現好多妖魔鬼怪,怎麼除都除不盡,雖然還沒危害到任何人,但大家嚇都嚇死了,拚命叫陰陽寮趕緊想辦法解決。」

  身為皇室御用的首席陰陽師,安倍泰親必須一肩負起平安京的安危,不受妖魔鬼怪侵擾,身為他的徒弟,青月當然得過去幫忙,順便也是給自己一些歷練。

  「啊,你這樣一說我倒是想到,維盛在宮中當班也好一段時間沒回來了,他只是說宮內最近有些麻煩,沒想到會是這種事情。」

  「他們都把妳給保護得太好了,外界有什麼風吹草動都不讓妳知道。」

  這件事早已從宮內傳出宮外,十個路人裡至少有八個已經知道,就蘇雪櫻不知道。

  「這又不是我願意的。」蘇雪櫻不平的嘟起嘴,「呃?哎呀,都是你,害我把人給追丟了啦!」

  「把什麼人給追丟?」

  「小靜,一個女娃兒。」

  「女娃兒?妳追一個女娃兒幹什麼?」

  「呃……」

  這種事還是別說算了,以免他們這群愛調侃她的傢伙會來取笑她,「算了,跟丟就跟丟,反正也沒什麼。」

  拾起掉在地上的黑色盒子,蘇雪櫻突然漾起一抹躍躍欲試的笑,「青月,我跟你一起去幫泰親大人的忙,好不好?」

  「少來了,就算想找樂子也別把主意打到我這裡來,妳去能有什麼用?連半點陰陽術都不會,頂多就是看得到那些妖魔鬼怪而已。」

  「我……我可以學!」

  「下輩子吧妳……」

  「喂喂喂……」

  「雪櫻!」

  一個熟悉的叫喚突然從後方出現,讓蘇雪櫻納悶的轉頭一瞧,只見源義經的身影突然出現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中,虧他眼睛夠尖,馬上就發現了蘇雪櫻的行蹤。

  源義經隨即來到她面前,顯得擔心不已,「朝顏說妳又自己一人跑出來了,妳怎麼總是勸不聽呢?」

  蘇雪櫻無奈的抿起嘴,心想自己又要被抓回去了,「直人,我真的覺得你已經變成朝顏的手下,每次都幫她把我給抓回去。」

  「哈哈……這下妳想跟也沒辦法了。」青月得意的揮揮手,「再見囉。」

  「嘎?青月……」

  蘇雪櫻本想跟著青月的腳步裝傻追上,只不過源義經比她快了一步,抓住她的手就往回走,「慢著,妳該走的是這邊。」

  「直人……」

  蘇雪櫻喪氣的扁著嘴,心想這次被抓回去之後,不知道又要過多久才能再找機會溜出來,「直人你真的很討厭,越來越討厭了。」

  「……」當作沒聽到。

  「如果是以前的你,一定會幫我逃出來透氣,才不是像現在這樣。」

  「妳錯了,就算是以前的我,一樣會選擇把妳抓回去。」

  「為什麼?」

  「因為這麼做對妳來說才是安全的。」

  保護蘇雪櫻的心他和齊藤直人是絕對相同的,因為他們倆都同樣在乎她,所以他相信真正的齊藤直人也會這麼做,而不是放任她繼續遊蕩下去。

  瞧他那一臉凝重的模樣,蘇雪櫻有些心虛的皺起眉,「直人,你生氣了?」

  「我並沒有在生氣。」而是擔心。

  「好嘛,既然如此,我……會收歛一點的。」

  源義經訝異的微偏過頭,「真的?」

  「當然是真的,以後如果我又想出門,絕對找你作陪,怎樣?」

  瞧她無辜假象下狡黠的靈眸,源義經無奈的輕笑一聲,他就知道她怎麼可能會乖乖就範,原來是打著拉他下水的主意。

  不過拉他一起下水,總比完全將他給屏除在外要來得好。

  「真的?」

  「當然是真的。」

  「那好,妳絕對不能食言哦。」

  「既然你都已經答應,那我們也不必急著回邸啦。」蘇雪櫻笑著把源義經往另一個方向拉,「我們先去逛逛,這一陣子我都快悶死了。」

  「不行。」沒想到源義經又把她給拉了回來,「今天妳還是得先回去才行。」

  「嘎?為什麼?」

  「朝顏還在邸內等著妳回去,妳總得要先讓她放心吧。」

  「喔……」蘇雪櫻沮喪的應著,還真是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乖乖的被源義經拉回去,蘇雪櫻瞧著兩人交握的手,內心不由得開始想起那日平維盛所說的話。

  她對他……到底是什麼感覺?

  他身上熟悉的一部分,讓她感到安心,然而他身上陌生的另一部分,則讓她感到好奇,而這份好奇似乎在她不注意的情況下稍稍變質了,變得有些……喜歡。

  她對他原本青梅竹馬的友情依然存在,只不過多了這意料之外的喜歡感覺,這樣說來……她應該不是將對他的依賴誤認為喜歡吧?

  發現原本聒噪的蘇雪櫻突然莫名安靜起來,源義經關心的又轉回頭,「雪櫻,妳怎麼了?」

  她連忙搖搖頭,「沒有,沒什麼。」

  「真的?」

  「當然。」

  蘇雪櫻漾起燦爛笑容,加快腳步和他並肩而行,將兩人交握的手心握得更緊,此刻的她並不在乎能不能出去透透氣,因為只要能待在他身旁,她就已經感到非常心滿意足了。

  她慢慢摸清楚自己的心,知道自己真的喜歡他,而且她是從來到這個世界之後才開始重新認識他、喜歡上他,這和依賴完全沒有任何關係。

  她就是喜歡現在這一個齊藤直人,既熟悉……卻又有些陌生的齊藤直人……

  ※                    ※                    ※

  打開漆黑的木盒,今天裡頭一樣什麼信都沒有,只有一只繡工精細的香囊。

  拿起香囊,蘇雪櫻習慣性的湊近鼻頭聞了一下,一樣是相同的香味,每次都讓她感到精神放鬆,很舒服的感覺。

  打開香囊往裡頭一瞧,是一種淡紫色的粉末,這讓她非常好奇。

  朝顏曾說過要教她怎麼調香,但她嫌調香太難了,學沒幾次就徹底放棄,聽說可以從每個人所調的香中看出那人性格,但她什麼都不懂,當然也就什麼都看不出來。

  「雪櫻小姐,那人這次又送來什麼了?」

  「香囊,妳看。」

  朝顏也朝香囊內看了一眼,「這顏色很特別,朝顏倒是從沒見過。」

  「真的?」

  「是呀,不過可以看得出來,調香的人手法很高明。」

  這倒更是引起蘇雪櫻的興趣,只可惜今天早上追丟小靜,要不然她就可以解惑了。

  「雪櫻小姐,既然妳這麼喜歡這個香味,乾脆朝顏幫妳把香料放在吊香爐上,這樣滿室都會有淡雅清香的。」

  「好呀,麻煩妳了。」

  朝顏才一放上沒多久,室內就飄散著那淡雅的香味,這讓蘇雪櫻的心情更是放鬆不少,連帶的臉上也漾滿笑容。

  「奇怪,是什麼好事讓雪櫻小姐笑得這樣開心呢?」

  她難得顯現出少女般的羞澀,「也沒什麼,只不過終於搞清楚一件事而已。」

  「什麼事?」

  「秘、密。」

  她這孩子氣的回答倒是讓朝顏輕笑出聲,拿她的淘氣沒辦法,「夜深了,雪櫻小姐還是趕緊就寢吧。」

  「對了,維盛今天又沒回來嗎?」

  「是呀,聽說這次宮中的事情非常棘手,連重盛大人也傷透腦筋。」

  「這樣啊……」

  說實話,蘇雪櫻還真的很想去看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只可惜……

  瞧她又出現了那古靈精怪的眼神,朝顏不得不提高警覺性,「雪櫻小姐,該不會妳又在打什麼鬼主意吧?」

  「才不是,我只是想說維盛這幾天這麼辛苦,明天我打算去宮裡探望探望他,順便幫他打打氣。」

  這是變相的出去透氣吧?朝顏失笑的搖搖頭,「算了,就依雪櫻小姐吧,但請記得不能甩下直人哦,他可是朝顏放心讓妳出去的條件。」

  「當然,已經答應過妳的事,我不會食言的。」

  然而蘇雪櫻卻料想不到,她還來不及到宮中湊熱鬧,自己倒是陷入了另一個詭異的情況中,差點就……一睡不醒……

  ※                    ※                    ※

  「雪櫻已經兩天沒有醒來了?」

  蘇雪櫻的寢居內,平重盛臉色凝重的聽朝顏報告蘇雪櫻的情況,沒想到宮內的事情還沒解決,倒是又出現了一件讓他煩心的事。

  他轉頭問著一旁的源義經:「聽說她兩天前曾經出過一趟門,會是那時發生的問題嗎?」

  「大人,應該不是,在下並沒有讓雪櫻小姐碰觸到任何東西。」

  「那……那你們兩個人說說,現在這種情況該如何解釋?」

  沒有任何病痛及徵兆,蘇雪櫻就突然變成一個睡美人,叫也叫不醒、搖也沒反應,就像是陷入永無止境的沉睡當中一樣。

  朝顏他們倆無奈的對望一眼,蘇雪櫻一睡不醒,他們可是和平重盛一樣心急,但也一樣滿腦子問號呀。

  「真是的,現在陰陽寮也亂成一團,根本不可能騰出人手過來看看,但讓她繼續沉睡下去又非常……」

  原本安靜的居內只有平重盛一人的怒罵聲,但此時卻多了急急忙忙的奔跑混亂聲,只見平維盛和青月一身狼狽的衝入寢居內,上氣不接下氣的拚命呼喘,像是不要命了一樣。

  平重盛訝異的轉頭,「維盛,你不是在宮中嗎,怎麼突然跑回來,而且……」而且身上的衣服髒得可以,就像是狠狠在泥地上滾了一圈一樣。

  「父親,雪櫻呢?」

  「在房內,怎麼了?」

  他和青月對望了一眼,繼續問:「她有什麼異樣嗎?」

  「昏迷不醒。」

  「果然!」他和青月同時出聲,就像是印證了什麼一樣。

  「維盛,到底怎麼了,你為什麼會突然問起雪櫻的情況呢?」

  「我們在宮中見到她了!」

  「呃?」這讓平重盛、朝顏、源義經都非常訝異,「這怎麼可能?」

  「情況緊急,我們等會再做解釋。」青月對平維盛開口:「我留下來找原因,而你就帶直人大哥去幫忙吧。」

  「我知道。」

  源義經微皺起了眉,「要我幫忙?幫什麼忙?」

  平維盛表情凝重的回答:「這件事在路上我再慢慢向你解釋,總而言之,現在必須請你一起隨我走一趟皇宮,想辦法阻止她繼續作亂。」

  「她?」

  「就是雪櫻。」

  現在到底是什麼詭異的情況?但源義經也沒時間再多問些什麼,就被青月和平維盛合力拉出蘇雪櫻的寢居,讓他連說不幫忙的機會都沒有。

  送走平維盛和源義經,青月又趕緊回到蘇雪櫻的寢居內,開始不知道在尋找些什麼東西。

  「青月。」

  「呃?朝顏姐姐,有什麼事情嗎?」

  「你還是先換一下衣服吧。」

  朝顏不得不皺起眉,只因青月的衣服和平維盛一樣髒得可怕呀,「這是怎麼一回事,你怎麼會把自己弄得這樣狼狽呢?」

  「喔,就……掉進水池裡了嘛。」

  「掉進水池?為什麼?」

  一提到這個,青月就不得不苦笑,「這一切,說來話長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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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二】猜謎遊戲

  稍早之前,夜半時分,皇宮內──

  「呵……」

  跟著安倍泰親在宮內到處奔走,已經好幾天沒睡的青月忍不住呵欠連連,邊走都邊快睡著了。

  皇宮內到處流竄著低級惡靈,雖然威脅不大,但怎樣除也除不盡,這就已經夠讓陰陽寮的所有陰陽師頭痛不已。

  然而這些低級惡靈到底是從哪出現的?安倍泰親是百思不解,這就像是有人故意放出惡靈來擾亂皇宮一樣。

  「泰親大人,我們這樣被動除靈也不是辦法,總得想法子趕緊找出禍源,一次徹底解決呀。」

  「你嘴巴說說倒是容易。」安倍泰親輕彈他額頭一記,「對手太難纏了,要不然整座陰陽寮的人也不會因這件事而忙得焦頭爛額。」

  「哎呀,痛。」青月無奈的摀著自己額頭,「這個對手到底是誰,作亂的原因又是什麼呢?」

  「唉,如果我有辦法知道,我就不會這麼煩惱了。」

  這事情來得太突然,而且一點預警也沒有,況且現在也只是單純的低級惡靈到處閒晃,沒有危害在宮內的任何一人,更是讓安倍泰親陷入一頭霧水當中。

  「啊,泰親大人!」青月指著前廊急忙衝來的平維盛,「是維盛少爺。」

  「泰親大人!」

  「維盛少爺,怎麼了?」

  平維盛是一臉陰鬱,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見,「有一件奇怪的事,請泰親大人趕緊隨我過去吧。」

  「好。」

  跟著平維盛穿過一條條殿廊,安倍泰親終於見到坐在高簷上一抹飄逸的身影,在明亮月光的照耀下,那人的模樣一清二楚,而那清麗的笑聲更是讓他熟悉不已,實在無法錯認。

  「雪櫻小姐?她怎麼會在這?」

  那人的確是蘇雪櫻,她過腰的長髮隨風飄逸,就坐在一隻白虎上頭,她在高簷上瞧著底下亂成一團的陰陽師及侍衛,只因一隻和人一樣龐大的火紅雀鳥正四處噴著火,讓整座庭院都快燒起來了。

  安倍泰親錯愕的看著這一幕,只因她身下的座騎是守護平安京的四神之一「白虎」,而現在正在庭院作亂的,正是另一位四神「朱雀」呀!

  到底是誰?居然有辦法使役四神之二,還能控制它們胡作非為?

  「雪櫻小姐,請住手!停止讓朱雀繼續作亂!」

  蘇雪櫻疑惑的瞧向安倍泰親,「咦?你在叫我嗎?」

  青月急切的大喊:「雪櫻小姐,妳到底是怎麼了,除了妳之外,這裡還有誰叫雪櫻呢?」

  「我的名字叫雪櫻?」她突然低頭喃喃自語起來:「雪櫻……其實這個名字也不錯耶,總比傀儡好聽。」

  平維盛不解的開口:「傀儡?」

  「是呀,我家主人都說我是他可愛的傀儡。」

  「看來她是被人控制了。」安倍泰親對身旁的兩人低語:「你們不能再把她當成原本無害的那個蘇雪櫻,要提高警覺,知道嗎?」

  「知道。」

  安倍泰親接著對在場其他陰陽師說道:「這個女人由我來應付,你們繼續去宮內各處除靈吧。」

  「是。」

  其他陰陽師在接到命令後便紛紛離去,只剩努力救火的零星侍衛及安倍泰親他們幾個,接著安倍泰親來到庭院中,對高高在上的蘇雪櫻說道:「雪櫻小姐,可以先請妳收回朱雀,別讓它繼續作亂嗎?」

  「這可能有點困難哦。」蘇雪櫻無奈的嘟起嘴,「主人就是要我來作亂的,如果不讓朱雀噴火,那我只好放白虎咬人了。」

  「什麼?這……」

  「噴火、咬人,你選哪一個?」

  「……妳還是繼續讓朱雀噴火吧。」

  「感謝體諒。」蘇雪櫻笑得燦爛,似乎不覺得自己是在做什麼可怕事一樣。

  平維盛和青月不敢置信的面面相覷,心想這個集天真與邪惡於一身的蘇雪櫻真的是他們所認識的那一個嗎?

  安倍泰親鎮定的和蘇雪櫻對峙,「雪櫻小姐,我可以請問妳一個問題嗎?」

  「請說。」

  「是誰派妳來的?是誰讓妳有使役四神能力的?」

  「我家主人呀。」

  「妳家主人叫……」

  「他沒說。」

  「……」算了,當他沒問這個問題。

  「咦?」

  蘇雪櫻突然騎著白虎從高空一躍而下,動作迅速的來到平維盛面前,「你長得和我好像哦,我們是兄妹嗎?」

  他們兩人有著相似的樣貌,就像同一個模子印出來後,再將平維盛捏塑得比較有英氣一些,而將蘇雪櫻捏得較柔美一點。

  也就是因為這奇妙的巧合,才會讓平重盛注意到她,並且最後還收她當養女。

  面對這像是換一個人格的蘇雪櫻,平維盛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算……是。」

  「算是?那到底是還不是?」

  「我們倆沒有血緣關係,但是是義兄妹。」

  「真的?我有哥哥?」她的雙眼突然雪亮起來,像是發現什麼奇珍異獸一樣,「那看在你是我哥哥的份上,我們來玩個猜謎遊戲吧。」

  「嘎?猜謎遊戲?」

  「是呀,如果你猜對了,那我可以叫朱雀……」

  「別再噴火了?」

  「噴少一點。」

  「……」算了算了,有總比沒有好,「要玩就來吧!」

  「等等,我也要參加!」青月趕緊插了進來。

  蘇雪櫻困惑的瞧著他,「你也想玩?」

  青月拚命點頭,「是,我對猜謎這種遊戲最有興趣了!」兩個人猜總比一個人猜來得勝算要大呀。

  「好吧好吧,你要玩就一起吧。」蘇雪櫻笑得燦爛,似乎再多幾個人來一起猜她也不痛不癢,「不過猜錯是有懲罰的哦。」

  「懲罰就懲罰,沒在怕的!」

  蘇雪櫻原本的笑容瞬間勾起一絲詭譎,「真的不怕?」

  「……」青月突然打了一個冷顫,似乎……有種不祥的預感。

  然而就算他們想反悔也來不及了,蘇雪櫻正式宣佈:「那好,遊戲開始囉,題目就是……請告訴我『Orz』是什麼意思?」

  「……Orz?」平維盛和青月再度面面相覷,她剛剛講的是……哪一國的話?

  「Orz,不懂我的題目嗎?」

  他們沒輒的搖頭,「不懂。」

  「真不懂?真是的……拿你們沒辦法。」

  蘇雪櫻從白虎的背上跳下,從一旁樹上折下一段樹枝,然後非常好心的開始在地上畫起圖畫來。

  「一個大寫的英文字母O,再加一個小寫的r和z,好啦,這樣給你們的提示已經很多了哦。」

  他們倆趕緊從廊上跳下,頭痛的瞧著地上的鬼畫符,一時之間好想一死了之,真不明白這到底是什麼鬼題目?

  平維盛不得不和青月低聲討論:「青月,你覺得像什麼?」

  「像……符咒吧。」他也不敢很確定。

  「我倒覺得像一種文字。」

  「可是也很像圖畫。」

  「那……到底是什麼?」

  青月無奈的聳聳肩,誰知道呀。

  蘇雪櫻笑盈盈的站在他們面前,非常期待他們的答案,也非常期待能夠執行終極大懲罰,「怎樣,你們討論出結果來了嗎?」

  平維盛尷尬的對她揚起笑容,已經有豁出去的打算了,「看在我是妳哥哥的份上,可以……再給點提示嗎?」

  他無奈的瞧著眼前天真中帶有邪惡氣息的蘇雪櫻,總覺得此刻的她和他們像是不同世界的人,徹底溝通不良,完全不知道她的腦袋到底都裝些什麼。

  Orz?他真的忍不住想吶喊:這……這到底是什麼鬼東西呀?

  「天哪,這樣你們也猜不出來?」

  蘇雪櫻像是在看笨蛋一樣看著他們倆,「連大學學測的國文都出這種題目耶,你們竟然還不懂?」

  「……什麼是大學學測?」

  「喔,對厚,這種事情對你們這些古代人來說似乎有點太難了。」

  「……」什麼叫做他們這些古代人?

  「那好吧,給你們三個選擇,三選一難度應該降低很多吧?」蘇雪櫻笑著伸出修長的食指,「答案一,這是某一個海外國家的單字。」

  平維盛和青月對望一眼,準備咬牙拚了!

  「答案二,這是一種顏文字,有受到打擊的意思。」

  顏文字?顏文字是什麼意思?

  「答案三,其實……這什麼都不是,根本就是我耍你們的。」

  ……這個答案似乎蠻貼切的,但有可能嗎?

  「好啦,在我數到三時請你們說出你們的選擇,只有一次機會哦。」

  平維盛和青月開始私底下默默盤算,三選一,一個人有三分之一的機會,兩個人相加就是有三分之二的機會,他們的勝算很大,應該有機會贏的!

  反正都到了這個節骨眼上,他們不拚也不行了!

  「好囉,現在開始倒數,一……二……三!」

  「第一個!」

  「第三個!」

  「恭喜全軍覆沒,請接受我的懲罰!」

  「什麼──」

  在他們措手不及之際,天空中盤旋的朱雀突然甩起它又長又漂亮的火紅尾巴,猛的一使力,馬上將平維盛連帶青月給一起掃過,就像是在掃垃圾一樣!

  「啊──」

  噗通兩聲,下一瞬間就見他們倆同時落到不遠處的池塘裡,還濺起好大水花,幸好他們倆都會游泳,趕緊不要命的浮出水面,雖然還是難免喝下好幾口髒水。

  蘇雪櫻輕笑了好幾聲,才接著說來:「遊戲結束,正確答案是第二個,你們不覺得這圖樣看起來就像是一個人受到打擊而趴跪在地的模樣嗎?」

  安倍泰親默默瞧著在水面上狼狽掙扎的那兩個,再瞧向一臉笑意的蘇雪櫻,忍不住拚命搖頭兼嘆氣,如果她是妖魔鬼怪他還可以馬上收掉,但偏偏她不是那類的東西,他也根本收不下手。

  原本闇黑的天際在東方出現一絲微弱光芒,看來是要天亮了,蘇雪櫻又坐回白虎的背上,笑著與安倍泰親他們揮揮手。

  「我家大人吩咐我清晨一到就得回去,明晚再見囉。」

  話一說完,她和白虎的身影就慢慢淡去,在原地徹底消失,只剩銀鈴般的笑聲迴盪在四周,久久不絕,朱雀沒過多久也跟著消失,就像是從來沒出現過一樣。

  好不容易才從池中掙扎爬上岸,青月和平維盛是一身的慘不忍睹,他們還是頭一次吃鱉吃得這麼徹底,完全敗給了她。

  瞧著逐漸亮起的天空,青月不由得喃喃自語:「或許……該找直人大哥來和她溝通才是。」

  「……頗有同感。」

  ※                    ※                    ※

  「奇怪……沒有,怎麼會什麼東西都沒找到呢?」

  青月、朝顏、還有好幾名侍女在翻遍蘇雪櫻寢居的大大小小角落後,結果卻一點成果都沒有,他們找不到任何疑似控制蘇雪櫻的符咒、道具,簡直是詭異到了極點。

  安倍泰親提到,蘇雪櫻身邊一定藏了某些控制她的東西,如果不趕緊找出來毀掉,他們永遠也沒辦法讓蘇雪櫻脫離控制。

  然而找了一整天,卻一點收穫都沒有,他們沮喪的坐在地,忍不住哀聲嘆氣,連晚飯都沒心情吃。

  尤其是青月,他可是身負重責大任呀,其他人忍不住喘口氣休息,而他的腦筋依然迅速思考著。

  他不懂,到底自己是哪裡漏掉沒注意到,要不然不可能找不到任何一點線索!

  瞧著蘇雪櫻沉睡的樣貌,青月盤腿撐著下巴,忍不住喃喃自語:「我就不信這麼邪門,一定是什麼地方是我沒注意到的。」

  朝顏也坐到蘇雪櫻身旁,剛才大家一陣吵吵鬧鬧的蘇雪櫻卻一動也不動,倒是讓她非常擔憂呀。

  「青月,我在想……我們是不是從一開始就搞錯一件事。」

  「什麼事?」

  「或許控制雪櫻小姐的東西不是符咒、詛咒物那種一看就知道有問題的東西,也許我們都被這種先入為主的觀念給騙了。」

  青月突然頓了一下,「咦?有道理!」

  「我們沒注意到的這個盲點,或許就是對方所使用的拖延技倆。」

  而這也是為什麼他們翻遍房內所有東西,卻一點收穫也沒有最有可能的原因。

  「朝顏姐姐,聽妳這麼一說,我真的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耶。」青月趕緊跳起來,又重新振作起精神,「那我們就重新再搜查一次,這次不管看到什麼東西,只要覺得可疑就留下來。」

  其他侍女一聽到事情又要重頭開始一次,紛紛忍不住哀號出聲,結果還是朝顏率先起身從頭再來,「別再哀號了,趕緊動手尋找,事情越快做完妳們才能越早休息。」

  「是……」她們一個個無奈的起身,想來今夜是不必睡了。

  一切從頭開始,原本已經被他們翻得亂七八糟的房內此刻更是混亂,他們燈火通明的徹夜搜尋,把握住每分每秒,不敢有所懈怠。

  青月瞧著窗外月亮的位置,已經過了凌晨時分,依照昨夜蘇雪櫻的說法,她應該又會出現在皇宮上空了吧?

  他強打起精神努力尋找,不能讓她有繼續胡來的機會,昨天他和平維盛只是被掃入池子裡而已,幸好沒什麼傷亡,但今天其他人就不知道有沒有這麼幸運了。

  「嘖,真是奇怪……」

  青月突然不明所以的搖搖頭,「總覺得待在這裡越久,我的腦袋就越不靈光,像是被什麼東西給干擾一樣。」

  是太累的原因嗎?不對,他很清楚不是自身的因素,而是有外在的無形力量在干擾著他。

  正當青月還在獨自思考之際,其中一位侍女突然開口:「朝顏姐,會不會是這個東西呀?」

  「什麼東西?我看看。」

  一聽到有所發現,青月也趕緊從窗邊走了回來,途中不小心撞到吊在半空中的吊香爐,讓他莫名的一愣,突然對著吊香爐發起呆來。

  「青月,你看看這個東西……」朝顏也來到吊香爐面前,對他突然發起愣來的舉動非常不解,「青月,怎麼了?」

  「這裡怎麼會突然放起吊香爐了?」他記得以前明明沒有的。

  「兩天前才放上的,因為雪櫻小姐很喜歡這種香味,就幫她放上了。」

  「這薰香從哪裡來的?」

  「這……不清楚,只知道大概是仰慕雪櫻小姐的某一位公卿送來的。」

  青月疑惑的湊近,深深吸了一口那散發而出的香味,隨即痛苦的連聲嗆咳衝到外頭去,像是在躲避什麼一樣。

  朝顏擔心的也追了出去,「青月,你怎麼了?」

  「快,快把那個吊香爐拿走!」

  他好不容易才止住咳嗽,表情瞬間變得異常慘白,「薰香裡頭摻雜著迷魂香,就是那個東西才會害雪櫻小姐一睡不醒呀!」

  難怪他的腦袋會越來越混沌,就是這薰香在搞鬼,他太大意了!

  「什麼?」

  朝顏驚呼了一聲,趕緊吩咐侍女:「快,把那吊香爐給拆下,打開所有窗戶通風換氣,還有不管用什麼方法,趕緊把裡頭的薰香給銷毀!」

  「是!」

  侍女紛紛動作之後,朝顏也趕緊從房內取出剩下的薰香香囊,「青月,這是剩下的薰香,你們有辦法由這物品查到控制雪櫻小姐的人嗎?」

  「我試看看。」

  然而青月的手才剛碰上那香囊,香囊便在下一瞬間幻化成一團灰燼,微風吹過就飄散而去,徹底灰飛煙滅。

  「真是該死!」青月急迫的追問:「還有其他這個人送來的東西嗎?」

  「有,他的東西很好認,因為他都會用黑色的盒子送過來,而且……東西上面都會有這種薰香的香味。」

  「可惡!他的魔爪這麼早就伸進來了?」

  難怪,蘇雪櫻早在不知不覺間受到這薰香的影響,而且比任何人都還要深,所以她才會在薰香的催化之下一睡不醒,而他們這些接觸薰香不久的人或許沒有任何感覺,或許只是像青月一樣,覺得腦袋有些混沌而已。

  一回到房內,朝顏馬上將那些黑色木盒都打開,但裡頭的東西也和香囊一樣,全部化為一團灰燼,這讓青月是萬分氣惱。

  果然是個棘手人物,完全不留一絲線索,手法高明得可怕!

  雖然失去追查幕後主使者的線索,但至少他們已經斷絕對方繼續對蘇雪櫻的控制,這終於是讓朝顏鬆了口氣。

  「青月,這麼做雪櫻小姐就可以甦醒了吧?」

  「沒這麼簡單。」

  「為什麼?」

  「雖然我們已經破除對方在雪櫻小姐身上所下的控制,但她的靈魂早已落入對方手中,除非搶回雪櫻小姐的靈魂,要不然她是不可能甦醒的。」

  所以現在的關鍵就在皇宮了,青月默默的祈禱,希望源義經他們能順利制伏住那一個性格大變的蘇雪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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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7 11:20:57 |只看該作者
卷二 【三】五星桔梗

  深夜,今天的月亮依然明亮耀眼。

  一陣狂風吹起,高簷上一抹若隱若現的身影漸漸清晰起來,只見蘇雪櫻又坐著白虎帶朱雀現身,銀鈴般的笑聲依舊。

  「呵呵呵……咦?今晚怎麼一個人都沒有呢?」

  從高簷上往下望,寬廣的庭院內反常的一個人都沒有,這倒讓蘇雪櫻困惑的微皺起眉,心想他們已經不打算制伏她了嗎?

  「算了,他們不來我也可以自己找樂子,白虎,今天我們要在哪處玩呢?」

  「等等,要陪妳玩的人在這。」

  蘇雪櫻才正想離開,誰知下一刻庭院中便出現了一名男子,他背對著月光,所以她根本就看不清他的樣貌。

  「你是誰?」

  「齊藤直人。」

  「齊藤直人?這個名字我好像有印象耶……」

  「雪櫻,我們是青梅竹馬呀。」

  「真的?」

  這一句話成功的讓蘇雪櫻騎著白虎從高簷上翩然落下,來到源義經面前,「我們是青梅竹馬?」

  「是呀,妳消失的這幾天,朝顏可擔心死妳了。」

  「朝顏?朝顏又是誰?」

  「朝顏是照顧妳的侍女呀。」

  「這樣啊……」

  瞧她認真低頭思考的模樣,倒像是心智年齡變回天真無邪的小女孩一樣,這讓源義經大概有個底,知道該用什麼辦法應對她了。

  「雪櫻。」

  「嗯?」

  「昨天的遊戲好玩嗎?」

  一提到這,她馬上漾起大大的笑容,「好玩呀,你也想玩嗎?」

  源義經也揚起笑容,就像在哄孩子一樣,「我們今天來玩個不一樣的。」

  「好呀,怎麼個不一樣法?」

  「昨天是妳出題,今天換我出題,猜對了我任妳處置,如果猜錯了……」

  「我也任你處置。」

  源義經點點頭,「那就這麼說定了。」

  「那好,開始吧,我就不信有什麼問題可以考倒我。」

  瞧她那躍躍欲試的模樣,看來是真的很想讓他受點懲罰一樣,源義經失笑的微微搖頭,也難怪平維盛他們會對這一個蘇雪櫻如此不習慣。

  「先說遊戲規則,我心中已經預先有個要讓妳猜的答案,然後我會依序給妳三個提示,如果妳能在提示越少的情況下猜出答案,那就表示妳越厲害。」

  「哦……好像還蠻有趣的耶,那你快說第一個提示呀。」

  「第一個提示,它有五個角。」

  蘇雪櫻還真的非常認真的猜想起來,「有五個角的東西很多耶,這我怎麼有辦法知道你說的是什麼東西?」

  「所以我才說如果妳能在提示越少的情況下猜出謎底,妳就越厲害,因為難度也比較高呀。」

  「是這麼說沒錯啦,可是……這個提示真的太難猜了啦。」

  「所以妳打算聽第二個提示了?」

  她用力的點點頭,「我可以不要最厲害,我只要普通厲害就好。」

  真是好單純天真的心思,這讓源義經忍不住想發笑,卻還是得默默忍住,「第二個提示,桔梗花。」

  「唔?你的答案跟花有關?」

  「答案和花沒關係,但和桔梗的形狀有關係。」

  「桔梗?五片花瓣?五個角?」那不就是回到第一個提示上了嗎?

  「沒錯,妳又更接近答案一步囉。」

  「這個……」

  「怎樣?有能力猜出來了嗎?」

  「這……嗯哈哈,我才不會上你的當。」蘇雪櫻得意的仰起頭,「你在用激將法,想逼我在資訊不足時便莽撞猜測,然後輸給你是不是?」

  「妳要這麼想,也沒什麼不對。」

  「所以我才不會這麼笨,快點把第三個提示交出來。」

  「喔,這就沒辦法了。」源義經看起來有些惋惜的聳肩,「第三個提示出來,或許輸的人就會是我。」

  這樣子蘇雪櫻更是不能放過,「快點快點,我要第三個提示。」

  「第三個提示,我得找個地方畫圖。」

  源義經看了一眼就往後頭沙地走去,刻意拉開兩人距離,蘇雪櫻也不疑有他趕緊跳下白虎追了上去。

  他在沙地上畫了一個星形,然後便問:「知道這是什麼嗎?」

  「星星……五芒星咒陣?」

  她想起來了,這種五芒星咒陣又叫做桔梗印,因為五角張開的模樣就和桔梗花一樣類似。

  「很遺憾的,妳答對了。」

  蘇雪櫻困惑的皺起眉,「既然答對了,又為什麼遺憾?」

  「因為妳也中了我們的調虎離山之計。」

  「什麼……」

  一聲悽厲的叫吼突然從背後傳來,蘇雪櫻才驚覺情況有異,她趕緊回過身,赫然發現白虎陷入了早已事先佈下的五芒星咒陣當中!

  就在庭院之中,一個特大號的五芒星圖形正散發出強烈的銀白色光芒,光痕直衝天際,將整座庭院都照耀得明亮無比。

  原本沒有人的廊上卻出現了安倍泰親的身影,他正唸咒催動地上的咒陣將白虎給吸收掉,白虎四分之一的身體已經慢慢陷入咒陣當中,也沒多少機會掙扎了!

  「白虎!」

  「雪櫻,別過去!」

  源義經趕緊抓住想衝入咒陣內的蘇雪櫻,連忙大喊:「維盛,快!」

  一記飛箭瞬間射中天空中朱雀的身體,讓朱雀發出悽厲的慘叫,平維盛出人意表的站在高簷之上,箭上已經事先下了術法,因此朱雀中箭後馬上無力的從高空墜落,與白虎一同落入五芒星咒陣當中。

  眼見兩個式神都快被咒陣給吸收掉,蘇雪櫻是拚了命的掙扎,「快放開我,你快放開我──」

  她這舉動就像是不要命一樣,源義經不得不加重抓住她的力道,不讓她一起陷入咒陣當中。

  「雪櫻,妳給我醒醒,快掙脫開那人的控制,回歸到原來的妳自己呀!」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我的白虎、我的朱雀──」

  「妳是蘇雪櫻,並不是讓人操控的傀儡呀!」

  「放開我,快放開我──」

  「蘇雪櫻!」

  一股戰慄瞬間穿過蘇雪櫻身體,讓她的掙扎突然停了下來,隨即腦中的意識一片混亂,一種疼痛緊緊掐住她的頭,讓她難受不已。

  「雪櫻,妳怎麼了?」

  她拚命搖著頭,像是在抗拒些什麼,源義經趕緊鬆開箝制她的手,轉而扶住搖搖欲墜的她,「雪櫻?」

  「直……直人……」

  「雪櫻,妳醒了?」

  蘇雪櫻眼神渙散的瞧著身旁景物,顯得非常疲累,「為什麼……我……會在這種地方……」

  「這件事說來話長,只要妳恢復清醒了就好。」

  「我……」

  迷魂香的把戲被拆穿了,我可愛的傀儡,暫時回來吧。

  一股低沉的聲音隨即在蘇雪櫻腦海中響起,讓她的疼痛更加劇烈,像是要抑制她繼續回想起所有的事情。

  回來吧……別再繼續待下去了……

  「……回去……我不要回去……」

  「雪櫻?」

  蘇雪櫻原本清楚可見的身體突然開始慢慢透明起來,就像是幻影一樣,這讓原本已經放下心的源義經再度戒慎起來。

  「雪櫻,別走!」

  「我……控制不了我……自己……」

  蘇雪櫻感覺得到自己正被一股力量拉走,這讓她的形體越來越透明,就連源義經也開始碰觸不到她了!

  咒陣尚未結束,安倍泰親根本無暇顧及到蘇雪櫻的情況,平維盛就算此時趕過來也於事無補,只能和源義經一樣眼睜睜看著她消失在眼前呀!

  「雪櫻!」

  「直人……救我……救……」

  「雪櫻──」

  話還來不及說完,蘇雪櫻就如一陣泡影般在源義經懷裡消失無蹤,完全沒留下任何存在過的痕跡。

  源義經懊惱的低斥,自責不已,本以為這麼做就足以搶回她,結果卻沒想到,她還是再度離他們而去,落回那個人的手裡!

  他們到底該怎麼做才好?她是身不由己,所以只能靠他們救她呀!

  「真是該死!」

  同一時刻,一道暗紫色落雷突然憑空落下,正中庭院中的五芒星咒陣,兩股力量瞬間發生衝擊,讓安倍泰親不得不暫時收手,咒陣內的光芒也迅速減弱當中。

  一逮到機會,白虎和朱雀馬上從咒陣中逃離,飛上高空消失了身影,而安倍泰親他們今天的行動也功虧一簣,以失敗做終結。

  黑暗的天空,一抹詭異的紫色迷霧淡淡散去,沒有人察覺……

  ※                    ※                    ※

  然而在那一天之後,蘇雪櫻卻有好多天沒出現了。

  他們不知道對方在想什麼,但卻肯定那人一定會再有所動作,因為還沒有任何實質的破壞或陰謀出現,他不可能做了這麼多事,卻只是純粹耍人好玩而已。

  然而就在他們等待的第五天夜裡,卻發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從宮內往高牆外望去,南方的天空似乎有奇怪的異樣,隱隱約約出現了橘黃色的光影,然後越來越清晰。

  在宮內嚴陣以待的侍衛們都對這異象好奇不已,忍不住低聲討論起來,而安倍泰親和源義經他們才剛踏出陰陽寮,也被這奇怪的景象給拉下疾走的步伐。

  瞧著那越來越明亮的景色,平維盛不由得喃喃自語:「橘黃色的光芒……我怎麼有不好的預感?」

  安倍泰親雙眉瞬間打得死緊,「的確有不好的事情發生了!」

  「大人!不好了,事情不好了!」

  一名侍者急急忙忙衝向安倍泰親,那神色惶恐到了極點,「失火了,朱雀像是失控了一樣,吐出大火來想將所有人都燒死呀!」

  「朱雀又出現了?」安倍泰親終於等到這一刻,因為這表示蘇雪櫻也出現了,「朱雀在哪?在宮內的哪處?」

  「大人,這次不在宮內呀!」

  「不在宮內?那在哪裡?」

  「在宮外!朱雀出現在樋口小路及富小路交岔口的上空,發了狂的吐火,那一帶民居已經陷入一片火海了!」

  然而今晚還有強勁的東南風助陣,火勢延燒得非常快,簡直一發不可收拾,而且正是向皇宮的方向蔓延。

  「什麼?怎麼會這樣?」

  事情的發展實在是大大出乎意料之外,他們也沒時間多想,趕緊加快步伐趕去朱雀現在所在的位置。

  如果任由蘇雪櫻繼續讓朱雀作亂,那後果真的是不堪設想!

  不過源義經卻不得不疑惑,「為什麼這次會是變成宮外發生事情,從以前到現在不都只針對宮中嗎?」

  安倍泰親的雙眉是越皺越緊,「我也想不懂這其中的道理,但對方會這麼做,一定有他的用意存在。」

  平維盛也提出他的看法:「那有沒有可能,他這麼做其實是在掩飾什麼意圖,不想讓我們知道?」

  這句話讓三個人頓時停下了腳步,不再急躁的一股腦只往外衝,反倒是冷靜下來仔細思考,這其中詭異不自然的地方。

  他在掩飾什麼意圖?或許……這根本就只是……

  ※                    ※                    ※

  宮外的紛紛擾擾,永遠傳不入皇宮大內深處,就算南方夜空出現妖異的橘黃光彩,皇宮內的人們還是一無所覺有大事發生了。

  從微安門走入天皇和后妃們所居住的內裏,裡頭沒有人在走動,只看到精緻的殿閣環環相接,沉浸在微弱的月光之下。

  或許大家都睡了,或許是這多日的混亂讓他們一到夜晚就害怕走出殿門,所以此刻的內裏是異常寧靜。

  只見蘇雪櫻拖著曳地衣服,無聲的走著,眼神冷淡沒有任何生氣,就像一抹遊魂一樣,她默默走上殿廊,經過登華殿,沿著接廊來到下一座弘徽殿,狂風一吹讓她的髮絲翩然亂舞,魔魅之氣十足。

  推開門,門外的強風隨著她吹入殿內,這些微聲響驚動了殿裡的侍女們,她們紛紛點起燭火,看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

  「是誰?誰來了?」

  「是誰膽敢擅闖弘徽殿?」

  「怎麼了?」中宮平德子披了件小褂就從裡頭走出來,「大半夜還吵吵鬧鬧,這是會打擾到其他人的。」

  「中宮娘娘,有人擅闖弘徽殿呀。」

  「是誰這麼大膽?」平德子瞧一眼進來的女子,馬上出現訝異神色,「櫻子,妳怎麼來了?」

  平德子長年居住在宮中,和蘇雪櫻只有幾面之緣,和她並不熟悉,然而她卻在這種時刻出現在皇宮內,讓平德子是非常的納悶。

  只不過蘇雪櫻沒有回話,只是靜靜的站在門前,微勾起了一抹邪魅笑容。

  「這麼晚了,妳來宮裡做什麼?還有……妳是怎麼進來的?」

  一道更強勁的風從門外吹入,吹倒了兩旁眾多侍女,只剩蘇雪櫻和平德子還好好的站著,沒受到任何影響。

  瞧著倒地不起像是瞬間睡著的侍女們,平德子開始慌亂害怕起來,「這……這是怎麼一回事?」

  「德子姑姑,近來可好?」

  蘇雪櫻終於開口說了第一句話,卻讓德子全身莫名的顫抖起來,她的聲音雖溫柔,卻讓人感到異常可怕。

  平德子雖然和蘇雪櫻差不多大,但卻因為她是平清盛的女兒,所以論起輩份來蘇雪櫻還是得喚她一聲姑姑。

  「櫻子妳……妳到底怎麼了?」

  蘇雪櫻一步步的靠近她,魔魅的笑容不減,「真是好,憑著祖父強大的勢力,妳輕輕鬆鬆就進宮成為天皇的女御,才過一年就變為統領眾妃的皇后中宮,集榮華富貴於一身,連個和妳競爭的人都沒有。」

  平德子害怕的拚命往後退,根本不敢讓她靠近,「妳……這話是什麼意思?」

  「真是一帆風順的人生呢,是不是?」

  「這……這又和妳有什麼關係?」

  「是沒什麼關係,但我一直在想呀……如果這個時候風向變了,船脫離了原本該走的軌道,不知道接下來會有什麼有趣的發展呢?」

  「我不懂妳的意思。」

  「那換個方式說好了。」

  蘇雪櫻雙手慢慢伸出,輕而柔的掐上平德子的脖子,「如果妳在這個時候就死了,接下來不知道會有什麼異變呢?」

  「什麼……」

  「我真的很想知道會有什麼變化,所以……妳乖乖受死吧!」

  「啊──」

  「雪櫻,住手!」

  正當蘇雪櫻準備使力狠狠掐住平德子時,平維盛和源義經先後衝進了殿內,趕緊拉開她們倆!

  平維盛死命架住蘇雪櫻,拉住她連連退後好幾步,源義經則擋在平德子面前,不讓兩人有繼續靠近的機會。

  蘇雪櫻瘋狂的掙扎,雙手死命往前抓,「放開我,她必須死,必須死!」

  「雪櫻,妳到底怎麼了,快醒醒呀!」

  「天……天哪……」瞧著蘇雪櫻那發狂的模樣,平德子馬上躲到源義經身後,全身忍不住拚命發抖。

  果然是被平維盛他們料到了,宮外大火是調虎離山之計,其實那人真正的目的還是宮內的人,幸好他們早一步發現情況的詭異,才沒有真的中計。

  於是他們兵分二路,安倍泰親前往朱雀出現的地點解決混亂,而源義經他們倆則留在宮中搜尋是否有突發事件,果然讓他們發現內裏的異樣,進而趕了過來。

  然而蘇雪櫻今天的情況又和之前不同,完全是受到控制沒有自主意識,而且她的力氣也出奇得大,平維盛都快招架不住她的瘋狂掙扎了。

  「直人,你說現在該怎麼辦才好?」

  「這……」

  一股淡淡幽香突然從殿外隨風飄入,讓源義經瞬間眉頭一緊,青月曾經捎過消息來宮中,說蘇雪櫻是被一種迷魂香給控制的!

  「是迷魂香!」

  「該死!」平維盛也聞到了,這香味是什麼時候出現的?

  源義經馬上衝出殿門,在轉角處發現一個捧著香爐的矮小身影,濃烈薰香就是從那裡傳過來的。

  他隨即追了上去,可是那身影的動作也異常迅速,下一瞬間就消失在弘徽殿外的轉角。

  同一時間,蘇雪櫻瘋狂的掙開平維盛的箝制,再度朝平德子撲了過去,「我一定要殺了她!主人要我殺了她!」

  平德子驚駭萬分的瞧她撲向自己,下意識抱頭拚命尖叫起來:「啊──救命、救命呀──」

  「雪櫻!」

  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平維盛不得不拔起太刀,連著刀鞘朝她肩頸狠狠一擊,她頓時悶哼一聲,雙眼一翻,直接倒地不起,就只差平德子一步路的距離而已。

  蘇雪櫻一昏倒在地,她的身體又開始逐漸透明起來,平維盛趕緊從衣襟內掏出安倍泰親事先交給他們的符咒,馬上貼在她的後背上。

  符咒才剛貼上,蘇雪櫻的身體瞬間被銀色光芒給微微籠罩著,原本透明的身體也逐漸恢復正常,暫時隔絕了那個人對蘇雪櫻的控制。

  大功告成,此刻平維盛終於可以鬆一口氣,暫時放下緊張的心情,「呼……幸好還來得及……」

  另一方面,源義經追著那可疑身影在殿廊上奔跑,意外發現那似乎只是個小女孩,但她俐落的身手卻一點都不像小女孩該有的。

  趁著那身影拐彎轉向另一個殿廊的好時機,源義經直接一躍而過飛身到到對角的廊上,瞬間縮短兩人的距離。

  他馬上抽出太刀向那小身影揮去,卻只見太刀劃過女孩的身體,卻對她沒造成任何影響,在他眼前的女孩就像個幻影一樣,看得見卻摸不著。

  真是詭異到了極點,看來這個娃兒也是傀儡,根本不是那幕後主使者的實體!

  她轉身對源義經漾起一抹甜甜的笑容,原本捧在手上的香爐頓時摔落一地,一股暗紫色氣體迅速從爐內飄散出來,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往四面八方擴散開來。

  才一眨眼的時間,源義經就陷入了一團迷霧當中,能見度只剩下一半,他瞬間提高警覺,以防小女孩趁機對他攻擊。

  可愛清甜的聲音迴盪在迷霧內,那聲音像是從四面八方過來的,「真是討厭,你已經接連兩次破壞我家大人所設的局了。」

  「妳在哪裡,快出來!」

  「急什麼,這不就來了!」

  一個不明物體突然衝破紫霧朝源義經迎面襲來,那速度之快讓他差點來不及反應,他只能趕緊握起太刀擋下,可沒想到那東西像是有生命似的,馬上一個迴轉避過太刀,直接朝他的腰際飛甩過去。

  「什麼?唔!」

  那力道之強將源義經往後推了好一段距離,難忍的疼痛瞬間在腰間擴散開來,直到現在他才看清楚,攻擊他的東西居然是條窄而長的衣袖!

  「這怎麼可能?」

  衣袖在這時又縮回迷霧中,讓源義經抓不到小女孩的位置,只聽見她可愛嬌嫩的嗓音在空氣中迴盪:「我可不能和你玩太久,還是趕緊去辦正事的好。」

  「等等,別走!」

  一道狂風瞬間從源義經面前颳過,就像是有人迅速離開一樣,他頓時感到事情有些不妙,那個女孩的目標不是蘇雪櫻就是平德子,而他此刻卻被困在迷霧之中連個方向感都沒有!

  「糟了,真是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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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7 11:21:10 |只看該作者
卷二 【四】軌道

  「德子姑姑,妳還好吧?」

  弘徽殿內,平維盛看蘇雪櫻已經暫時沒有消失的危險,便先靠過來關心受到驚嚇的平德子。

  她在深吸好幾口氣後才有辦法穩住情緒,身體還是忍不住微微發抖,「維盛,這是怎麼一回事?」

  「這一切說來話長,其實……」

  就在此時,紫色迷霧瞬間瀰漫在整座弘徽殿中,幾乎到伸手不見五指的程度,他們倆皆錯愕的一愣,搞不清現在又是怎麼一回事?

  「天哪,維盛──」

  平德子頓時之間驚叫出聲,只因從她的方向看過去,剛好瞧見昏迷不醒的蘇雪櫻被長長的袖子給捲上半空中,那景象簡直詭異到了極點!

  「雪櫻?」

  平維盛趕緊衝上前抱住她,赫然驚覺與他相抗衡的力量非常大,他得使盡所有力氣才能穩穩抓住蘇雪櫻,不讓她再被拉扯上去。

  「可惡,這是怎麼一回事?」

  小女孩隱身在濃霧之內,聲音緩緩迴盪著,讓情勢更加詭異,「呵呵呵……你顧此失彼了哦。」

  「什麼?」

  一道涼風瞬間從平維盛身旁吹過,沒想到是另一段長袖往平德子那個方向飛過去,頓時之間就聽見平德子驚叫的聲音,連她也被長袖給捆住了!

  「啊──維盛──」

  「德子姑姑?」

  這下子平維盛是陷入了左右為難的境地,他不能放開蘇雪櫻,也不能眼睜睜瞧著平德子一點一滴的被拉過來呀。

  「天哪,救命──維盛快救救我呀──」

  平德子被拖曳著慢慢向前,連拉扯蘇雪櫻的力量也增強不少,這讓平維盛快要支撐不住,連他都要一併被拉過去了!

  「呵呵呵……勸你別白費力氣,不過也沒多少機會讓你掙扎了。」

  「妳……妳住口!」

  「這兩位我都得帶走,你別來礙事!」

  拉扯的力量瞬間又增強了不少,這讓平維盛踉蹌的往前頓了幾步,他更是使盡吃奶力氣與小女孩僵持著,硬是不讓她得逞!

  「該死!我不會讓妳把人給帶走的!」

  「少囉嗦!」

  「維盛,當心護著雪櫻!」

  突然之間,源義經的聲音也從迷霧中傳了出來,緊接著飛旋而出的太刀正好橫切過兩衣袖,讓平維盛抱著蘇雪櫻狼狽往後倒,也讓小女孩失去即將到手的獵物。

  「可惡,又被壞事了!」

  平維盛都還來不及抱著蘇雪櫻起來,小女孩瞬間就從迷霧內現身,改以伸手直接抓上蘇雪櫻。

  「啊──」

  她的手才一碰到蘇雪櫻的身體,頓時就像被火灼燒一樣疼痛不已,她嚇得趕緊後退一步,臉上出現非常驚恐的神色。

  只見蘇雪櫻全身微微散發著銀光,那銀光正保護著她,也在防止其他力量將她給再次帶走。

  沒想到安倍泰親給的符咒有這種雙重效果,這樣小女孩想帶回蘇雪櫻的機會馬上銳減,想要硬碰硬也只會傷了她自己而已。

  迷霧逐漸散去,四周的景象逐漸清晰起來,只見源義經擋在門前,刻意將小女孩給困在弘徽殿裡。

  「這下子看妳還往哪裡逃!」

  「哈,你可別忘了,你們……是碰不到我的。」

  小女孩冷笑一聲,接著身體就慢慢的透明、淡去,只剩嬌嫩的嗓音還迴盪在弘徽殿內,隨著逐漸散去的紫霧而慢慢消逝──

  「我就不信你們能永遠護著她,反正……我們多的是機會……呵……」

  ※                    ※                    ※

  她總覺得,自己似乎睡了好久,然後附帶的肩膀很痛。

  睜開眼,她便發現房內聚集了好多人,青月、朝顏、源義經、平維……

  平維盛?

  蘇雪櫻突然從榻上坐起身,抓住平維盛的衣領便開始興師問罪:「平維盛,你還真是有夠狠心的,我的肩膀好痛呀!」

  平維盛苦笑了一聲,她以為他真想下手那麼狠嗎?他也是逼不得已的,「看來妳的精神不錯,那我們就放心了。」

  「是呀,妳可終於醒了。」源義經也鬆了口氣,還好她終於恢復正常了。

  「呃?」

  蘇雪櫻愣了一會,腦中陸陸續續回想起這幾天所發生的事,接著忍不住呻吟出聲:「天哪……我怎麼做了這麼多可怕的事,相信我,這絕對不是我願意的!」

  這簡直就是一場惡夢,沒想到她居然想親手掐死平德子,還好她沒有得手,要不然她絕對沒有臉再活在這個世上的。

  「人已經醒了?那就太好了。」

  這時安倍泰親剛好偕同平重盛一起走進蘇雪櫻的寢居,臉色異常的凝重,「雪櫻,雖然妳才剛清醒,應該再多讓妳休息一段時間,但這件事情有些嚴重,我們得馬上處理。」

  蘇雪櫻輕嘆口氣,知道自己闖了不少禍,所以非常的認命,「泰親大人,有事就請說吧,我很願意配合的。」

  「那好,告訴我,妳之所以要殺中宮的意圖。」

  事情完全出乎所有人的預料之外,沒想到對方這一段日子所佈下的局,目標居然會是他們想都想不到的人──平德子。

  平德子從沒得罪過人,而且也不干預朝政,對方將目標放在她身上到底是為什麼?殺了她又會有什麼好處?

  然而這個問題到了蘇雪櫻身上,她又會知道什麼?她只是受人控制的一個無意識傀儡,對於那人的想法,她根本也不清楚。

  只不過面對安倍泰親和平重盛那非常凝重的表情,蘇雪櫻還是努力思考,看能不能從她僅有的記憶裡挖出一些線索。

  「嗯……我對中宮並沒有什麼意圖,之所以會出現殺她的舉動,都是控制我的那個人要我做的。」

  平重盛接著問:「那妳知道控制妳的人到底是誰了嗎?」

  「沒辦法,我只有辦法聽到他的聲音而已。」

  安倍泰親早有預感,那人不會如此容易就洩露自己的身份,「果然他的防禦是滴水不漏,真是可怕的傢伙。」

  蘇雪櫻接著說出她的想法:「我覺得他不像是因為怨恨誰而報復,反倒……像是在玩遊戲,拿我們這群人在玩一個不知名的遊戲。」

  然後不管這遊戲會對什麼人造成傷害,會有什麼不好的影響,他都不予理會,他只享受著將所有人給耍弄在手中的莫名快感。

  「妳為什麼會這樣覺得?」安倍泰親疑惑的問。

  「我也不知道,但我就是有強烈的直覺,這是一場遊……」

  我一直在想呀……如果這個時候風向變了,船脫離了原本該走的軌道,不知道接下來會有什麼有趣的發展呢?

  如果妳在這個時候就死了,接下來不知道會有什麼異變呢?

  我真的很想知道會有什麼變化,所以……妳乖乖受死吧!

  蘇雪櫻腦中突然出現因受控制而被動說出的話,赫然驚覺這不是她的想法,而是那一個人的想法!

  脫離了原本該走的軌道……到底是哪種軌道……他在暗示什麼?

  「軌道……難道是?」是那個!

  「怎麼,想出什麼重要關鍵了嗎?」

  蘇雪櫻瞧著安倍泰親猶豫了好一會,最後終於開口:「或許……那人是不想讓中宮有機會生下未來的皇子吧。」

  「為什麼?」

  「如果中宮生下皇子,皇子又是未來的天皇,那平家的勢力就更大了,簡直無人能及。」

  平重盛接著說道:「所以那人針對的其實是我們平家?」

  「或許……吧。」

  「不管怎樣,我們就先由這個方向開始追查吧,在朝中想與平家抗衡且有能力的公卿不多,條件縮小,應該能夠有所斬獲。」

  「父親大人,如果可以,還是加強中宮身邊的警戒吧,我想那個人不會如此輕易放過她的。」

  平重盛點點頭,「我知道,既然已經有眉目了,我就先回宮覆命,將情況讓聖上知道。」

  瞧著平重盛離去的背影,其實蘇雪櫻有些心虛,她不是故意要誤導大家,但這個假設她真的無法說出口。

  那人所指的軌道……或許是「歷史軌道」,他想混亂歷史,但這有可能嗎?除非那人和她一樣,知道將來有可能會發生什麼事,要不然不可能做到這種地步。

  蘇雪櫻告訴他們的是一個假設語句,但事實上德子的確會在未來生出下一任天皇,如果德子在這個時候死了,未來的歷史就要往另一個方向發展了,是不是?

  但他為什麼要改變歷史?這麼做對他有什麼好處?蘇雪櫻不懂……但她也不能將這些想法告訴他們,她不能讓他們知道未來即將會發生的事呀。

  「雪櫻,妳怎麼了?」源義經看到她越來越慘淡的表情,不得不擔心,「是身體不舒服嗎?」

  她趕緊漾出笑容,「沒事,或許身體是虛弱了一點,但真的沒事。」

  應該是她多心吧?蘇雪櫻這樣說服自己,只因這是不太可能的事,或許是她會錯意也不一定。

  平維盛接著問:「對了泰親大人,雪櫻現在已經沒有危險了吧?」

  「只能說是暫時。」

  「為什麼?」

  「雪櫻,要麻煩妳伸出左手。」

  蘇雪櫻聽話的伸出左手,不知道安倍泰親打算做什麼,只見他的手一從她的背上揮過,馬上便出現一個紫色的盤龍印記。

  「咦?」

  眾人莫不倒抽了口氣,心想這是怎麼一回事,蘇雪櫻的身上怎麼會有這個印記呢?

  「這就是那人從一開始就在妳身上所下的咒,只要這個咒不消失,他就永遠有辦法掌握妳的行蹤,進而抓到妳,控制妳。」

  蘇雪櫻突然想到,之前她在鞍馬山上被從黑洞中出現的手拖到這個世界來時,就是左手被抓住,難道咒語就是在那時施下的?

  瞧著那紫色的盤龍印記又漸漸淡去,蘇雪櫻擔心的問:「泰親大人,難道你沒辦法解嗎?」

  安倍泰親輕嘆了一聲,「如果有辦法,我早就幫妳解了。」

  他很懷疑這個世上誰有辦法幫她解除這個咒語,除非是他們家族最有名的陰陽師安倍晴明再世吧。

  「這個咒語最主要的作用只是確定妳的行蹤,對妳本身並沒有任何傷害,所以妳該做的是盡量不讓可疑的人靠近妳,讓他又有了抓妳的機會。」

  平維盛不得不說:「但是敵在暗,我們在明,這種事情是防不勝防。」

  「這我也無能為力,但我們可以確定的一點是,他並不會傷害雪櫻,這是我們唯一可以慶幸的地方。」

  蘇雪櫻對那人有利用價值,所以不需要擔心她會有生命危險,但到底有什麼利用價值,這又是讓他們傷腦筋的地方了。

  平維盛和源義經對望一眼,心中同時下了決定,就算想盡一切辦法,也不會讓蘇雪櫻再度落到那人手中!

  她是他們該守護的人,不是那人的傀儡,所以他們不會再讓她受到傷害的,死也不會……

  ※                    ※                    ※

  平德子遇襲的事情並沒有傳開來,反倒被默默壓下,除了宮中相關人等外,其他人一無所知。

  那夜的大火延燒到皇宮大內,從朱雀門開始,應天門、會昌門,一路延燒到太極殿、豐樂院、中務省、式部省等等,全都成了一團灰燼,損失非常慘重。

  然而大家並不知道同一時刻在弘徽殿裡所發生的事,這可怕的大火已經弄得人心惶惶,如果再多個中宮遇襲,會造成人心更大的不安,這樣反倒不好。

  隔年,治承二年(西元1178年)春天,平德子終於傳出懷孕的消息。

  聽到這個消息後,蘇雪櫻倒是沒有多大的反應,因為她早已知道中宮會懷孕的事,而且還知道她這一胎是男的,並且還是下一任天皇──安德天皇。

  不過這對源義經來說卻是個再糟糕不過的消息,只因他……

  「義經殿下。」

  突如其來的一聲叫喊,讓源義經瞬間頓下腳步,警戒的轉回身來,只見武藏坊弁慶身手俐落的從外牆跳入院內,那魁梧的身體一點都影響不了他的動作。

  源義經微皺起眉頭,「弁慶,我已經說過好幾遍,別喚我的名字,尤其在平家人的領地裡。」

  弁慶原本是個被逐出山的武僧,在某個機緣下和源義經打了起來,還敗在他手下,從此之後弁慶就立志當源義經的下屬,替他往來平安京和陸奧的平泉京,傳達這邊的消息給留在平泉的齊藤直人知道。

  「真是糟糕,我又忘了。」弁慶尷尬的搔搔頭,「殿下,你就再饒過我一次,下次我一定會記得的。」

  源義經無奈的搖搖頭,只因這句話他都不知道聽過多少遍了,「算了算了,直接告訴我,在平泉京的直人怎麼說?」

  「直人殿下希望你能儘快帶雪櫻小姐到平泉京,越快越好,而且直人殿下似乎非常擔憂。」

  「為什麼?」

  「他怕雪櫻小姐越和平家的人有所牽扯,她往後的處境就越危險。」

  「她會有什麼樣的危險,直人有說嗎?」

  「這個……直人殿下說了一個有些奇怪的理由。」

  「不管他說什麼,你就照實說吧。」

  「是,直人殿下說,明年開始,平氏的厄運即將降臨,而且禍及全族。」

  「真的?」

  「是呀,他說得信誓旦旦,但沒有幾個人相信,因為憑平家現在如日中天的氣勢,怎麼可能會在一、兩年之間衰敗,這根本就不太可能。」

  的確,聽起來這是不太可能的事,但既然是由齊藤直人說出口,源義經就寧願選擇相信。

  「這件事我會找機會探探雪櫻的意願,所以你還不要離開太遠,我會隨時與你保持聯絡。」

  「是。」弁慶非常聽話的點頭,但是有個問題始終非常不解,「不過殿下我真的不懂,為什麼殿下要常常徵詢直人殿下的意見呢?」

  更詭異的是,他們倆居然長得一模一樣,這讓弁慶在第一次見到齊藤直人時忍不住大大嚇了一跳,還以為自己什麼地方搞錯了。

  「因為他知道很多事。」

  「嘎?」

  「或許該說……他有某種未卜先知的能力吧。」

  源義經之前一直都待在鞍馬山的鞍馬寺中,在他打算離開寺中到陸奧投靠藤原秀衡時,才恰巧在山中遇到昏迷不醒的齊藤直人,並將他一起帶走。

  在剛見到齊藤直人時,他的一身奇裝異服讓源義經以為他是從不知名的外地過來,而後齊藤直人沒有主動解釋自己的身份,他也就沒多加詢問。

  從鞍馬山到陸奧的那一段路,如果不是有齊藤直人適時提點,他們不會那麼順利到達平泉京,也就是從那時候開始,源義經發現他似乎比常人還要多知道些什麼,才能屢次讓他們化險為夷,將逃亡的危險降到最低。

  久而久之,他就習慣徵詢齊藤直人的意見,所以他不能讓蘇雪櫻也陷入平家的厄運當中,看來他得積極行事,不能被動的等待最佳時機。

  離開的機會只會有一次,他絕對要小心翼翼,不能有任何閃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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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7 11:21:26 |只看該作者
卷二 【五】清水參拜

  趁著天晴氣朗的某一天,蘇雪櫻他們打算去清水寺參拜,祈求中宮德子能夠一路平安順利產子。

  「天哪?還沒到?」

  走在要去清水寺的山路上,朝顏、青月、源義經都是一臉輕鬆的走著山路,只有蘇雪櫻一臉悲苦的落在後頭,體力遠遠不及前面的三個人。

  「直人……你要救我呀。」蘇雪櫻趕緊伸出手耍賴,「我快沒力了,你要負責拖我上去。」

  青月忍不住要取笑她,「雪櫻小姐,朝顏姐姐本來要妳坐牛車上來的,妳偏說要自己走上來才有誠意,現在吃到苦頭了吧?」

  蘇雪櫻自己自找罪受也就算了,卻也一併連累他們得放慢腳步等她,浪費了許多不必要的時間。

  「我又怎麼知道這段山路這麼長呀?」蘇雪櫻哭喪著臉,決定下次絕對不再逞強,別跟自己過不去。

  朝顏也只能無奈的搖搖頭,「得一次教訓學一次乖,現在雪櫻小姐總該知道朝顏的苦心了吧?」

  「知道了知道了,你們別再唸我了啦。」

  「好了,你們就饒了她吧。」源義經順著蘇雪櫻的意伸出手,「走吧,再一段路就到了,別放棄。」

  蘇雪櫻連忙開心的握住他,「還是直人對我最好。」

  隨著他的牽引,走在這蒼翠的山路上,蘇雪櫻覺得自己好像又回到那一日和齊藤直人爬鞍馬山的情景,他的溫柔依舊,但她的心境卻已經和那一日完全不同了。

  他的手很大、很溫暖,粗糙掌心代表的是經年累月的磨練,只要他在她身邊,她就覺得自己可以承受得住任何考驗。

  對蘇雪櫻來說,回到過去也沒什麼不好,只要有他在,就算再往前跳個一千年也沒關係,只要有他的陪伴,吃苦她也可以當作吃補,只要不要留她一個人在這裡就好。

  這個世界相對於二十一世紀來說,的確有諸多不方便,不過不要緊,只要他們倆都平安無事就好,其他的問題就是其次了。

  好不容易終於到了清水寺大門,蘇雪櫻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趕緊找個地方坐下來好好休息,看到前方還有樓梯要爬,她不得不苦著一張臉,再次被自己的愛逞強給打敗。

  吩咐了朝顏和青月可以先上去,她休息夠了隨後再跟上,此處就只剩蘇雪櫻和源義經兩人。

  她揉著自己酸疼的小腿,再次忍不住嘆了口氣,「唉……」真是自找罪受。

  瞧她哀怨的像是被欺負得多慘一樣,源義經輕笑了一聲,還真是拿她沒辦法,「雪櫻。」

  「嗯?」

  「要不我揹妳上去吧。」

  「不好吧,這樣子你很辛苦的。」

  「說老實話,妳這一點重量我還不看在眼裡呢。」

  「你還真敢說大話。」

  既然他都這麼說了,那蘇雪櫻當然不客氣的漾起笑容,「你不要後悔哦,到時候我才不會理你。」

  「來吧,再囉嗦就趕不上朝顏他們的腳步了。」

  安穩靠在源義經寬厚的背上,蘇雪櫻突然有種非常幸福的感覺,她好喜歡這種令人安心的感受,臉上的笑容不自覺的越來越甜美。

  或許……這也是另外一種因禍得福,這樣想來她就覺得舒服多了。

  陽光從頭頂的葉縫間溫煦篩落,微風輕揚,樹葉搖曳伴隨著清脆的鳥鳴,讓蘇雪櫻整個人放鬆許多,有種舒適到忍不住快睡著的感覺。

  能這樣寧靜的互相依偎,對她來說已經是件令人滿足的事,好不容易能在紛亂的生活中暫時得到一段悠閒時間,這是非常的難能可貴。

  在邸中,她的身旁時時刻刻都有其他人,根本沒有多少機會能和源義經獨處,所以她很珍惜這一刻,就算他根本就不知道,她早已慢慢的喜歡上他了。

  「雪櫻。」

  聽到源義經輕柔的叫喚,蘇雪櫻也輕聲回應著:「嗯?」

  「我……想離開京城,到陸奧去,妳要一起跟來嗎?」

  「我們現在在平家過得好好的,你為什麼想去陸奧?」

  「這……」

  源義經乾脆翻出齊藤直人所說的話,不知道對她有沒有用?「從明年開始,平氏的厄運即將降臨,我不想妳我身陷這種危險當中。」

  「咦?」

  經他這麼一說,蘇雪櫻的腦袋才開始挖出之前讀過的歷史,「好像是耶,你不說我都沒注意到。」

  她的回答讓源義經愣了一下,不由得猜想,難道她也和齊藤直人一樣,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這件事暫且不管,他還是先想辦法說服她和他離去再說,「所以趁著現在還太平的時候,我們找機會離開平家,去陸奧吧。」

  「可是到了陸奧,我們該投靠誰?」

  「陸奧勢力最大的藤原秀衡。」

  「但我們並不認識藤原秀衡,他又怎麼會收留我們?」

  「我認識一個人現在在陸奧,靠他的關係,秀衡大人一定會收留我們的。」

  「誰?」

  「源九郎義經。」

  「什麼?源義經?」

  蘇雪櫻驚呼了一聲,趕緊再問:「直人,你怎麼沒告訴我你認識源義經,你什麼時候認識他的呀?」

  她還在二十一世紀時就超喜歡源義經這號歷史人物,而且也是因為要去鞍馬山看和源義經有關的歷史景點,才會從居住的台灣跑到日本旅遊,也因此被莫名其妙給抓回平安朝來。

  源義經困惑的微皺起眉,不懂認識他是什麼不得了的大事嗎,要不然她為什麼會突然激動起來?

  「這事說來話長,在和妳重新相遇之前,其實我和他……相處過一段時間。」

  「真的?你太不夠意思了,這種事情居然瞞著我。」

  蘇雪櫻忍不住在心中咕噥著,他明明知道她很崇拜源義經的不是嗎?結果連這個都不告訴她,真的是快害她嫉妒死了啦!

  然而源義經根本不知道自己正和蘇雪櫻雞同鴨講中,只覺得這種事情應該沒什麼大不了的吧,「我只是覺得沒有必要說而已。」

  「沒有必要?齊藤直人,我真是快被你給氣死了啦……」

  這樣也能氣?到底是哪裡有問題,源義經真的是越來越不懂了。「結論是,妳到底要不要跟我走?」

  「要,當然要,不跟你那我還能跟誰呢?」

  蘇雪櫻可不想和他分離,所以當然是二話不說點頭答應。

  源義經暗暗鬆了口氣,這樣問題就簡單多了,「不過我們大概只能悄悄離開,平家的人不會那麼輕易讓妳走的。」

  蘇雪櫻點了點頭,「說的也是。」

  可是……這樣她就得和平維盛、青月、朝顏、平重盛分開了,如果真的要離開這些人,說真的,她還的確是有些不捨。

  但是她再待下去的話,絕對會被捲入平家一連串的危機當中,到那個時候就真的麻煩了。

  雖然覺得有些不捨,但蘇雪櫻還是得離開,至少依目前的形勢,陸奧那邊的確是要安全許多。

  最重要的一點是,她要想辦法讓自己淡出重要的歷史事件中,減低她有可能干擾歷史的機會,畢竟她不是這個時代的人,雖然不知道這麼做到底有沒有效果,但總是得嘗試看看。

  在這樣的考量之下,蘇雪櫻勢必會辜負某些人,然而……現在的她已經顧不了那麼多了……

  「對了直人,那我們打算什麼時候走呢?」

  「我還在找適當的時機,總而言之,在冬天之前一定得成行。」

  「那好,我也會多加注意的,最近平家人都為了中宮的事到處奔波,或許這是我們可以注意的一個點。」

  源義經點點頭,「我也這麼認為,他們為了中宮懷孕的事情忙碌不已,也鬆懈了警戒,我們只要能抓準時機,一定可以順利離開的。」

  「對。」

  「不過……」

  「怎麼了?」

  「不過去陸奧的路上會有些辛苦,可能要麻煩妳多多忍耐了。」

  蘇雪櫻原本還以為是什麼大問題,原來是這個,只見她漾起了柔美的笑容,輕聲開口:「只要有你在身邊,多麼辛苦我也會忍耐的。」

  如果這個平安京沒有他的存在,那她繼續留在這還有什麼意義呢?所以不管他開口要去哪裡,不管要到達的目的地路途有多艱辛,只要他想去,她就會心甘情願的跟去。

  在這個世界,蘇雪櫻所能依靠、所能信任的就只有他了,況且她喜歡他的心情也正在迅速滋長當中,根本就捨不得和他分開。

  這樣子的她很傻吧?但她寧願為了他變傻,只要他……也能喜歡上她,能夠明白她對他的一番心意……

  ※                    ※                    ※

  聽說中宮德子自從懷孕之後,情況就一直很不好。

  吃什麼吐什麼,身體不見豐腴反倒日漸消瘦,嚇死一大票的人,然後她的情緒也非常不穩定,常常焦慮不安,心頭煩悶,鬱結不已。

  本以為她只是害喜得比較嚴重而已,後來才發現,平德子居然是被怨靈纏身,讓宮內又陷入一陣恐慌當中。

  為了這件事,平家人又亂成一團,寢食難安,這倒是讓其他討厭平家的人在一旁等著看笑話,唯恐天下不亂。

  「雪櫻小姐,我……我回來啦!」

  急急忙忙從外打聽消息回來,青月沒停下來多做休息,馬上就跑到蘇雪櫻所住的地方去找她。

  「青月?別跑那麼快,慢慢來呀,我又沒要你這麼急著趕回來。」

  好不容易在蘇雪櫻面前坐定,青月在喘了幾口氣之後才開口:「雪櫻小姐,現在陰陽寮內又亂成一團了。」

  「泰親大人去看過中宮之後有說些什麼嗎?」

  「他說的可多咧,基本上附在中宮身上的怨靈來頭都不小,大多是因為清盛大人而死,所以現在趁機回來報仇了。」

  蘇雪櫻知道平清盛因為專橫跋扈而將許多與他敵對的人給流放、處死,但沒想到這個惡果倒是由德子來承擔,簡直一點道理都沒有。

  「而且還有最特別的一個,讚岐院的死靈也回來了。」

  「讚岐院?」

  「是以前的崇德天皇,因為皇位之爭和現在的後白河法皇互相鬥爭,結果崇德天皇輸了,被流放到讚岐,法皇還削去他的帝號改稱讚岐院,在被流放的九年後便死了。」

  「哦?我似乎有點印象……」

  後世的書中好像是這麼寫的,崇德天皇在死前還詛咒皇室,用自己的血寫下詛咒血書,化身成怨靈擾亂皇室,可怕得很。

  而崇德天皇這次之所以會現身,或許是因為當初兩皇爭鬥時,平清盛正是擁護後白河法皇的重要得力大將之一。

  「聽說法皇在聽到讚岐院的怨靈也出現後,嚇得趕緊請高僧唸經,看能不能夠超渡他,簡直怕得不得了。」

  「那陰陽寮呢,他們應該會有所動作吧?」

  「五天之後陰陽寮要幫中宮舉行除靈儀式,聽說平家的人對此事非常慎重,當天都會出席哦。」

  「真的?」

  「當然囉,這都是泰親大人告訴我的。」

  蘇雪櫻默默打著主意,他們正好可以趁這個機會偷偷離開平安京,而且最會不引起大家的注意。

  瞧著蘇雪櫻低頭思索的模樣,青月困惑的問:「雪櫻小姐,妳在想什麼?」

  「呃?沒事。」她連忙笑著,「辛苦你了,趕緊回去休息吧。」

  拍拍他的頭,蘇雪櫻心中又有了一絲不捨,青月陪伴她這麼久的日子,一時之間說要放手,她還真的有些難過。

  但她不能如此軟弱,該離開的時候就要離開,要不然……會錯過機會的……

  在青月離開之後,蘇雪櫻也馬上走出寢居,趁著沒人注意的時候趕緊去找源義經。

  來到了他所居住的地方,她馬上興奮的開口:「直人。」

  「雪櫻,妳怎麼來了?」

  「五天之後陰陽寮要幫中宮舉行除靈儀式,到時候平家的人都會出席,我們正好可以趁那個時候離開。」

  「真的?那我得趕緊規劃離開路線,順便通知外面的人來照應我們。」

  「嗯。」

  蘇雪櫻笑得燦爛,似乎對能夠提供他有用的消息非常開心,這讓源義經感染上她的快樂,臉上也揚起一抹淡而柔的笑容。

  待在這裡這麼久,他們終於要離開了,然而不知道蘇雪櫻在到陸奧之後,發現他根本就不是齊藤直人時,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源義經不得不擔心,不確定她還會像現在一樣毫不保留的信任他、靠近他嗎?還是他現在所得到的一切,又會再次回歸到真正的齊藤直人手中,而他……連一樣都留不下來?

  他真不希望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但又一定得帶她離開,沒想到他也會有這樣猶豫踟躕的一天。

  源義經自嘲的笑著,他似乎突然開始嫉妒起齊藤直人來了,為什麼和她青梅竹馬的人是齊藤直人,而不是他源義經呢?

  「直人,你怎麼了?」笑得似乎有點……奇怪?

  源義經忍不住脫口問道:「雪櫻,如果有一天妳突然發現,我並不是妳以為的那個我,妳……會有什麼反應?」

  「嘎?」什麼我我我的,好像繞口令,她聽不懂。

  「意思就是……如果我根本不是齊藤直人,卻因為長得一樣而冒用這個名字,妳會生氣?會排斥?還是會有其他不同的反應?」

  「啊?」

  蘇雪櫻從來沒想過這種假設性的問題,所以源義經一問,她完全愣在當場不知該有什麼反應。

  「直人,你的問題好奇怪,怎麼了嗎?」

  「我……」

  他話到口中卻還是硬生生吞了回去,暫時還不想太早面對她的選擇,「沒事,只是一時興起突然想到而已。」

  「喔。」雖然還是覺得有哪裡怪怪的,但他不想講,她也不好逼他。

  然而此時此刻,他們全然不知道平維盛已經站在房外有好一段時間,他們倆剛才的對話完全被他給聽得一清二楚,連半句都沒漏掉。

  本來一回到府邸後他就準備去找蘇雪櫻談一些事情,沒想到恰巧看到她走出自己的寢居,他也就順勢跟來,可沒想到,他居然會聽到這樣一件令人錯愕的事!

  她要離開這?為什麼?他不懂,他們哪裡待她不好,她選擇這樣子對待他們?

  胸中悶著一口氣,平維盛臉色凝重,在他們發現之前先無聲的離開,既然已經讓他知道這件事,那他……

  他不會這麼輕易放蘇雪櫻離開的,絕對不會!

  ※                    ※                    ※

  今天的氣氛,似乎有些奇怪。

  平家的重要人物都到皇宮內去參加除靈儀式,只剩下女眷還留在府邸內,顯得冷清了許多,卻也讓蘇雪櫻感到有種說不出的詭異感。

  或許是心虛的原因才會有這種奇怪感覺吧?蘇雪櫻也沒時間多想,在朝顏離去午休後她就換上易於趕路的簡單服裝,拿出事先打理好的包袱,就這樣小心翼翼的到源義經那裡去會合。

  「直人。」

  「雪櫻,時間差不多了,我們趕緊離開吧。」

  「嗯。」

  牽著蘇雪櫻的手,源義經帶她從偏門悄悄離去,然後趕緊混在人潮較多的大路上,以免看起來突兀顯眼。

  「直人,我們要怎麼離開呢?」

  「先離開這,到了郊外便會有人準備好馬匹來接應,上馬之後我們會趕上往北行的一個商隊,只要混在商隊之中一起前行,大概就沒問題了。」

  這是他和弁慶討論出最不引人注目的離開方式,這樣就算到時平家人追過來,他們也有掩護,能爭取到時間做應變。

  現在只能祈禱事情能順利進行,不要有什麼突發狀況發生才好。

  一出了平重盛的府邸,源義經的表情就顯得特別凝重戒慎,這讓蘇雪櫻也不由得緊張起來,心想如果他們又被抓回平家,不知道會有什麼可怕的後果?

  才正擔心之際,蘇雪櫻馬上發現後方人群中的紅衣身影,「直人,是禿童。」

  源義經隨即回過頭來,在人群中的紅衣身影的確是專屬六波羅的走狗,他們的行蹤絕對不能被禿童給發現!

  「雪櫻,我們快走。」

  「嗯。」

  捨棄人多的大路,他們改走不起眼的小巷道,幸好源義經和弁慶事先做過路線的勘察,所以對這附近的小路瞭若指掌。

  好不容易避開無所不在的禿童,他們費了比預計還要長的時間才來到郊外,遠遠就見到弁慶牽了兩匹馬著急等待,終於盼到他們出現了。

  「殿下,你比預定的時間晚了那麼久,我差點就以為你們出了什麼事。」

  「咦?你……」蘇雪櫻困惑的皺起眉,「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你?」

  弁慶張開大嘴笑道:「雪櫻小姐,等我們到達安全地點後我再來自我介紹吧,現在還是趕緊趕路的好。」

  「呃?對呀。」蘇雪櫻尷尬的笑一下,她似乎是挑錯時間問問題了。

  源義經先跳上其中一匹馬,才對蘇雪櫻伸出手,「雪櫻,上來。」

  「好。」

  上馬之後,他們立刻往林中邁進,然而他們才前行沒過多久,後頭卻突然出現許多馬匹追趕的聲音,讓他們馬上警戒起來。

  弁慶的眼力比較好,他轉眼一瞧就看到了旗幟上那大大的文字,「殿下,平家的武士追來了。」

  「平家武士?」為什麼?他們怎麼會知道的?

  依照他們出現的時間看來,根本就是源義經他們一離開就馬上被發現意圖,但源義經想不透的是,事情什麼時候洩露的,到底是哪裡露出了破綻?

  「現在已經沒時間顧慮這麼多了。」源義經趕緊拉緊韁繩,對弁慶說道:「改走山路甩開他們。」

  「可是殿下,你的馬上還多載了一個人,走山路會增加馬匹負擔的。」

  「但現在只有這個辦法可行,不試試看怎知結果如何?」這一趟源義經早有豁出去的打算了,「雪櫻,抓緊我,絕對不要放手。」

  「我知道。」

  在蘇雪櫻緊抓住他後,源義經馬上驅使馬匹狂奔向前,弁慶也趕緊跟在一旁,改走崎嶇複雜的小山路。

  耳後追趕的聲音始終沒消失過,但他們也暫時拉不近彼此距離,蘇雪櫻的心臟越跳越快,不敢去想如果沒甩開他們結果會變成怎樣。

  「咻──」

  一支支飛箭瞬間破空而來,在他們身旁一一飛過,想要阻止他們前進的步伐,蘇雪櫻心驚膽顫的看著好幾支箭差點就要射到他們,每每就只差那幾公分的距離而已!

  她抓著源義經的手此刻更是害怕的縮緊,源義經騰出一隻手反握住她,像是要給她安心的力量一樣。

  「別怕,我們會沒事的。」

  「嗯。」蘇雪櫻點了點頭,完全將自己的安危交付給他,信任他所說的話。

  在後頭追趕的平家武士雖然頻頻放箭,卻始終不敢真正瞄準他們,只因蘇雪櫻如果有個三長兩短,他們根本無法對平維盛交代。

  源義經也知道他們有這一層顧慮,所以完全沒有放慢速度,依然往前狂奔,已經徹底豁出去了!

  他不能有所遲疑,一定得盡全力想辦法離開,要不然就會錯失機會!

  「咻──」

  在危急之間,其中一支飛箭又向他們飛了過來,這箭意外射偏不少,正好在蘇雪櫻臂上劃下一道傷痕。

  她吃痛的叫了一聲,手一放鬆就從馬背上摔了下去!

  「啊──」

  「雪櫻!」

  蘇雪櫻狼狽的掉到地上,還一連滾了好幾圈,源義經趕緊將馬調回頭,卻被弁慶給阻止:「殿下,現在掉頭回去絕對會被平家人抓到的!」

  她的傷勢嚴不嚴重?從馬背上掉下來有沒有摔傷了?源義經滿腦子想的都是蘇雪櫻的安危,根本沒時間顧慮自己被他們抓到會有什麼樣的懲罰!

  「我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了!」

  「殿下!」

  「你快走,平家的人快追上了!」

  「可是你……」

  「雪櫻走不了,我也走不了,但至少你一定要逃脫出去,不能被他們給抓到!」

  沒想到為了蘇雪櫻,他連安危都不顧,這讓弁慶是非常的擔憂呀,「殿下……」

  「聽我的命令,快走!」

  眼見再不離開,平家的人馬就真的要追上了,弁慶只好一咬牙趕緊策馬逃脫,如果連他也被抓住,那就沒有人在外接應源義經了。

  調回馬匹回到蘇雪櫻身邊,此時平家的人已經停止放箭,源義經跳下馬趕緊審視她的情況,擔心的問著:「雪櫻,還有哪裡傷著了?」

  「我……沒事。」

  還好她落下馬時是掉在鋪滿碎葉的地上,減緩了許多衝擊力,因此沒受到什麼嚴重的傷,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但是她卻害兩人都無法前去陸奧,這讓她難過懊悔到了極點。

  「直人,對不起。」

  「妳和我說什麼對不起?」源義經抱住微微顫抖的她,柔聲安慰:「別難過,沒事就好,大不了再找機會就是了。」

  瞧著逐漸將他們倆給包圍起的人馬,他們真的還有機會逃脫嗎?源義經暗自苦笑一聲,已經可以預想得到,以後想找到機會再次離開,或許比登天還難吧。

  不過他不會放棄的,絕對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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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7 11:21:41 |只看該作者
卷二 【六】孤立無援

  一被帶回府邸,蘇雪櫻馬上被迫待在寢居內不能踏出半步,而源義經……則是受到了毫不留情的鞭打。

  平維盛早早就從皇宮內回來,正在庭院內親自盯著侍衛鞭打源義經,對於這次的逃脫事件,他不怪罪蘇雪櫻,所以將所有罪責都加在源義經身上!

  蘇雪櫻之所以會有離開的想法,一定是受到源義經的慫恿與蠱惑,內心一想到此,平維盛更恨不得源義經能夠就此消失,這樣就沒人能夠蠱惑她了。

  一頓強力的鞭打剛結束,源義經全身已經傷痕累累,痛到幾乎沒有任何知覺,鮮血染紅殘破不堪的衣裳,要不是他被綁在呈十字形的木架上,他早就跪倒在地,完全沒有任何力氣站起來。

  不過他還是倔強的不肯認輸,辛苦的拚命喘氣,強逼自己不許在這時沒用的昏倒。

  平維盛強壓著怒火低聲開口,語氣毫不客氣:「告訴我,為什麼要慫恿雪櫻離開平家?」

  源義經冷哼了一聲,「待在平家有什麼好的?」

  「你對平家有什麼不滿?」

  「你出去隨便問一個路人,他們都能說出對平家有什麼不滿。」源義經突然狂妄的笑了出來,「對了,忘了街上到處都是你們的眼線禿童,他們敢說就是不要命了。」

  他的父親和平清盛原本都是朝中有影響力的武士,卻為了權勢互相殘殺,然而平清盛得到最後的勝利,源氏一族死的死,流放的流放,而他則在七歲時被送上鞍馬山,打算讓他在寺內終老一生。

  他的父親是被平家害死的,這種血海深仇讓他不得不討厭平家人,要不是蘇雪櫻在這裡,他根本就不可能會留下來。

  既然有機會離開,他當然要帶著蘇雪櫻走,讓她脫離平家,徹底和他所痛恨的一族斷絕關係!

  「你……看來你受的教訓還不夠,再給我繼續打!」

  「不!平維盛你住手!」

  甩下阻擋她的眾多侍女,蘇雪櫻死命衝到院子內,直接往源義經的方向奔去,完全不管那正在揮舞的鞭子會不會打到她。

  她趕緊擋在源義經面前,不讓任何人再傷害他,「已經夠了,要打就打我,我不會讓你們再傷他一根寒毛的!」

  「雪櫻,讓開!」

  「我不讓!如果你夠狠心,就連我一起打呀!」

  蘇雪櫻憤怒的瞪著平維盛,真不敢相信他會如此狠心,將源義經給打得只剩半條命還不肯收手。

  這不是她原本認識的那一個平維盛,從前的平維盛才不會這樣心狠手辣!

  「雪櫻,他是罪有應得,如果他不拐帶妳離開,根本就不會有現在的懲罰!」

  「他並沒有拐帶我,我是自願和他離開的!」

  「為什麼?平家哪裡待妳不好了,妳為什麼還要離開?」

  他最想不透的就是這一件事,沒有任何理由就想離開平家,他不會准的,他父親也不會准!

  「這你是不會懂的!」

  「妳不說我又怎麼會懂?既然如此,妳就告訴我理由呀!」

  「我不會告訴你理由的。」蘇雪櫻緊咬下唇,為了源義經的安危,她不得不做出妥協,「但我答應你,以後不管有什麼理由,我都不會再離開平家了,請你停止對直人的傷害。」

  沒想到為了這個男人,蘇雪櫻眉頭皺也不皺就許下了這種誓言,這反倒是讓平維盛更不高興,他就不明白那男人有什麼好的!

  「妳憑什麼?妳有什麼籌碼和我談條件?」

  「我這一條命,這樣的籌碼夠了嗎?」

  「妳……」

  「如果他死了,你也別想我會繼續活下去,你如果想試試看我敢不敢這麼做,盡量來,我不會怕你的!」

  蘇雪櫻不知道這樣威脅到底有沒有用,但為了源義經,她必須豁出去,要不然他就沒有活命的機會了!

  源義經虛弱的喘著氣,「雪櫻……妳不需要這樣……」

  「不行,我一定要救你,除了你之外,我已經再也沒有其他的同伴了。」

  「我……不要妳做這樣的犧牲……」

  她對著源義經淡淡一笑,現在的她還不能流淚,就算痛心他的情況她也不能在此刻出現軟弱的模樣。

  「只要能夠換回你,這對我來說,就不算犧牲。」

  「不……」

  蘇雪櫻再次面對平維盛,表情強悍絕不妥協,「平維盛,你的答案呢?」

  事情發展至此,平維盛胸中的那口悶氣不但沒有疏解,反倒更是憤恨不已,他不會傷害蘇雪櫻,但他更是不能放過源義經!

  但礙於蘇雪櫻的以死威脅,他不得不妥協,就算他是百般的不情不願!

  平維盛惱火的甩袖離去,暫時放過源義經,「請記住妳自己說的話,如果妳再有任何舉動,放心,被懲罰的依然不會是妳,而是妳現在苦苦護著的那一個人!」

  「你放心,我說到做到。」

  隨著平維盛的離去,那些侍衛也陸陸續續離開,直到庭院內只剩蘇雪櫻和源義經兩人後,她才哽咽著開始幫他解開束縛,一哭就無法控制的拚命落淚。

  源義經的手腕已經被粗麻繩刮出一條血痕,而他胸前縱橫交錯的傷口簡直是慘不忍睹,蘇雪櫻心痛的瞧著這血淋淋的慘況,內心是擔心害怕到了極點。

  「直人,你再忍忍,等一下就好了。」

  好不容易鬆開他的束縛,源義經站沒多久就無力的往前傾倒,蘇雪櫻驚呼一聲趕緊抱住他,卻只是陪他一同坐倒在地而已,她根本沒有足夠的力氣將他給撐起。

  忍到這一刻,她終於控制不住的抱著他號啕大哭:「嗚……直人,直人……」

  「……別哭……雪櫻別哭……」

  源義經想站起身,但他的身體好沉重,意識好模糊,就連安慰的話語也虛軟無力,他不想讓她傷心難過,但是現在的他好累,真的好累。

  蘇雪櫻緊抱著他,他那微弱的氣息讓她害怕不已,深怕下一刻他就會承受不住這樣的折磨,永遠的離她遠去。

  「嗚……直人,答應我,絕對不要丟下我。」

  「……不……不會的……」

  就算意識已經越來越模糊,源義經心中還是顧念著蘇雪櫻,他不會丟下她的,絕對不會……不會……

  ※                    ※                    ※

  源義經受了這麼重的傷,然而整座府邸內的人,完全視而不見。

  是平維盛刻意發出命令,要所有人不要插手源義經的死活,連帶的蘇雪櫻也被所有侍女冷落,因為她們覺得她離開的行為是辜負平家對她的好,她根本沒資格再受到這麼好的對待。

  朝顏被調走,而青月則被平家以某些理由遣回土御門大路的安倍泰親宅邸去,所以此刻的蘇雪櫻是處於孤立無援的狀態。

  不過不要緊,就算只有她一個人,她也要照顧源義經,直到他的傷好了為止!

  但沒有任何援助,蘇雪櫻連要幫源義經處理傷口都是個問題,缺少可以讓傷口快速痊癒的藥,她只能幫他保持傷口的乾淨,祈望傷口的細胞能夠快速增生自動癒合,每天都過著心驚膽顫的日子。

  然而傷口遲遲無法癒合,源義經也連著發高燒好幾天,這段時間他忽昏忽醒,意識卻始終是混亂的,蘇雪櫻除了擔心之外,只能咬緊牙關幫他擦掉身上的汗水,一遍一遍再一遍,徹夜不眠的隨身照顧。

  有好幾次她都忍不住嗚咽出聲,但怕被他聽到他會不好受,她總是哭了一會就強逼自己將淚水全吞回去,然後繼續照顧他。

  就這樣硬撐了好幾天過去,源義經的狀況終於看起來稍微穩定多了,連連的囈語消失,體溫也降下許多,這讓蘇雪櫻好不容易可以暫時鬆口氣,心想接下來的情況應該就會越來越好吧?

  本以為源義經已經度過最不穩定的階段,接下來會慢慢轉好,但過沒多久她又發現他有了異樣,這讓她再度驚慌害怕起來。

  摸著他的額頭,蘇雪櫻訝異的發現他的體溫低得可以,再摸摸他的臉頰、他的手、他的胸膛,每一處的溫度都是不尋常的低呀。

  「冷……好冷……」

  原本停止的囈語又再度開始,這讓蘇雪櫻不由得心慌意亂,「直人,很冷嗎?天哪,這……這該怎麼辦才好……」

  蘇雪櫻趕緊起身將所有門窗都關緊,但這麼做根本無濟於事,她突然想到自己的房內有一個火爐,只要天氣一冷朝顏就會幫她在房內升起溫暖的爐火。

  「對了,火爐!我趕緊去拿過來!」

  出了源義經的房門,蘇雪櫻急急忙忙衝回自己的寢居內,對裡頭的侍女視而不見,找到她要的火爐捧著又走出去。

  「雪櫻。」

  一個熟悉的男音在蘇雪櫻踏出寢居後馬上出現,她在廊上的步伐突然頓住,卻沒打算轉身,只因她知道喚住她的聲音正是平維盛,正是她現在最不想見的人。

  瞧她連轉身見他一面的意願都沒有,平維盛雖然心中有些懊惱,卻依然和她繼續僵持著。

  「聽侍女說……妳已經有好幾天沒回妳的房間休息了。」

  「那又如何?」

  「妳這樣會把身體累壞的。」

  「你放心,這樣是死不了人的。」蘇雪櫻冷哼了一聲,「你不需要在此刻貓哭耗子假慈悲,我不會領情的。」

  「雪櫻,我不會道歉的。」

  平維盛雙手緊握,強忍住胸中的怒火,「妳是平家人,就不該棄我們而去,會造成現在這種情況妳也得負一半的責任。」

  「我是平家人?」她覺得可笑的笑了一聲,「充其量,我只是你們家的養女,和你們根本沒有血緣關係。」

  「沒有血緣關係又如何?妳已經入了我們家的家譜,妳就是平家的人了!」

  「入你們家譜的人叫平櫻子,而不是蘇雪櫻。」

  蘇雪櫻終於轉過身,板著臉瞪他,「平維盛少爺,你還有什麼話想說,如果沒了我可以走了嗎?」

  「雪櫻……」

  「既然你要孤立我們,又何必來看我?省省吧,我不會領情的!」

  平維盛真的不懂,為什麼她一定得為了源義經和他作對才行?「那個人就真的對妳這麼重要,重要到妳能為他拋棄一切所有?」

  「沒錯,因為他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能夠信任的人。」

  「難道我們妳就無法信任?」

  「是,尤其我最不信任的人就是你,平維盛!」

  蘇雪櫻這狠心的話重重刺傷他,讓他自嘲的笑著,「算了,妳愛怎麼做隨妳,看妳能逞強到什麼時候,反正他也活不了多久的。」

  「你住口!」

  「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

  平維盛冷哼了一聲,隨即轉身離去不再多說,蘇雪櫻也氣得加快腳步回到源義經的房間裡,手忙腳亂的趕緊替他升起爐火。

  他活不了多久的,活不了多久的……平維盛毫不留情的預言一直盤旋在蘇雪櫻的腦中,讓她怎麼揮都揮不去,氣得她好幾次都無法順利的升起火,卻還是得強忍著淚水一試再試。

  好不容易升起火,室內的溫度終於高了不少,蘇雪櫻趕緊來到源義經身旁,擔心的試探他的體溫,只希望他能快快恢復正常。

  她不會讓平維盛那一句話有機會成真的,因為源義經答應過她,他不會丟下她的,絕對不會……

  「直人……答應我,你絕對不能食言。」

  源義經沒有回話,依然在昏迷不醒的沉睡當中,無助的她只能暗暗落下淚來,然後一次又一次的擦掉淚水,繼續努力。

  她不會放棄的,直到他醒來的那一刻為止……

  ※                    ※                    ※

  好不容易,源義經度過了最危險的階段,情況慢慢好轉起來。

  傷口雖然癒合得慢,但終究還是開始復原了,而源義經的意識也恢復清醒,只是依舊虛弱得無法起身。

  再過個幾天,他慘白的臉色終於有了一絲血色,雖然依舊蒼白得讓人擔心,但蘇雪櫻已經有辦法漾起笑容,慶幸上天終究沒有狠心奪去他的生命。

  好不容易,他終於恢復了點力氣,但也只夠讓自己坐起身而已,身上的傷口依然隱隱作痛,只要稍微用力一點呼吸,他就會被傷口的痛楚給折磨得咳嗽出聲。

  這段時間蘇雪櫻幾乎是寸步不離,晚上就直接睡在他的榻旁,以防他隨時有什麼突發狀況,他是因為病而瘦了,而她則是為了照顧他而憔悴許多。

  看到她憔悴的面容,源義經忍不住心痛起來,這段時間她為他受了不少苦,卻從沒聽她提起過,她的堅強讓他心疼,可該死的他現在卻沒任何能力幫她些什麼。

  他只能趕緊養好傷,趕緊恢復健康,才能換他保護她、守護著她,不讓她繼續受到折磨。

  「直人,來。」

  蘇雪櫻將呈著食物的懸盤放在榻旁,捧起碗遞給他,「吃飯了,你是病人不能夠挑食,所以盤內的東西通通都要吃完。」

  源義經接過碗,看到碗內已經滿成一座小山的飯,忍不住微微皺起眉來,「雪櫻,妳又把妳的飯給我了?」

  蘇雪櫻俏皮的吐了吐舌,「我吃不了那麼多嘛,乾脆就多給你一些,反正你比較需要,吃多一點才能趕快好。」

  幸好平家人還沒真的絕情到了極點,至少基本的吃食他們還是會照樣送過來,這倒是替蘇雪櫻省去一個麻煩。

  「雪櫻,妳這樣做會餓著妳自己的。」

  現在的情況不比以前,照顧他的事蘇雪櫻全都一手包辦,沒有任何人幫忙,勞心勞力的,再這樣下去,他真擔心會換她病倒。

  「才不會,我的食量一直都很小,你就別替我擔心,趕快吃吧。」

  源義經不得不輕嘆口氣,「雪櫻……」

  「不聽不聽,快吃飯,你不吃完我就不聽你說話。」

  「妳……」

  「吃完飯之後我再幫你擦身體,所以你要趕快吃完哦,我現在就去提水。」

  不讓源義經有拒絕的機會,蘇雪櫻馬上溜出門,剩他一個人解決這些她刻意留給他的飯菜。

  瞧她離去的背影,源義經除了懊惱自己的傷痊癒得慢,增加她不少負擔之外,更多的是對她的不捨與疼惜。

  如果能快點好起來就好了,只可惜憑他自己的力量很難,沒有任何外在條件幫忙之下,養傷變成一件辛苦的事,而他有辦法熬過前面那最危險的時刻,說真的,已經算是奇蹟發生了。

  「殿下。」

  蘇雪櫻才剛離去,弁慶就不期然的現身在窗外,他在確定屋內沒其他人後就趕緊跳了進去。

  「天哪殿下,你怎麼會被傷成這個樣子,這平家的人真是太可惡了!」

  「噓。」源義經趕緊制止他的大嗓門,以免被其他人聽到,「你怎麼到了現在才出現?」

  「我也沒辦法,前一陣子平家的人查我查得緊,我只好暫時離京避風頭,最近好不容易戒備鬆了,我才有辦法混進來呀。」

  結果他一進來就見到源義經這重傷未癒的模樣,簡直快把他給嚇死了。

  「殿下,幸好我來了,我馬上把你救出去,然後請大夫將你的傷給醫治好。」

  「不,我不離開。」

  「為什麼?」

  「雪櫻在這,我不能離開。」

  源義經不能拋下蘇雪櫻不管,所以就算這麼做非常不理智,甚至會危及到自己的性命,他還是不打算離開。

  雖然憑著現在這虛弱的身體,他什麼都做不了,但他不會放蘇雪櫻一個人留在平家的,這種事他辦不到。

  「那……那我連她一起綁走。」

  「帶著我們兩個礙手礙腳的人,你確定躲得過平家人的再次追捕?」

  「這……」弁慶喪氣的垂著頭,「是不能。」

  「所以少做這種莽撞事。」源義經開始將蘇雪櫻丟給他的飯菜給一口口吞下,不想浪費掉她的苦心。

  蘇雪櫻已經為他犧牲掉很多東西,所以他不該再讓她煩心,就像她所說的,吃多一點才有體力趕快好起來,這是他目前最盼望的事。

  「可是……殿下你身上的傷該怎麼辦?放著它不管,最後就算痊癒了還是會留下不小的後遺症。」

  「我已經考慮不了那麼多,至少我現在還死不了。」

  「話不能這樣說呀……」

  「那你說,該怎麼辦?」

  「嘎?」

  「如何能在不離開這裡的情況下,還有辦法醫好我的傷?平家人不打算讓我好過,所以只能靠你了。」

  「啊?只能靠我?」可是他不會醫人呀。

  「沒錯,就是得靠你。」

  此時房外出現越來越靠近的腳步聲,想必是蘇雪櫻回來了,源義經趕緊催促著弁慶離去,「趁現在快走吧,如果來的人不是雪櫻,你我都糟糕了。」

  「喔,好。」

  弁慶聽話的趕緊跳窗離開,出了府邸之後,他的腦袋還是陷入一團困惑當中,不明白靠他怎麼有辦法醫好源義經的傷?

  他納悶的想了又想,忍不住開始敲自己的腦袋,真希望能瞬間變得聰明一點。

  「該怎麼辦咧……怎麼辦……啊,有了!」

  弁慶興奮的雙手一拍,趕緊邁開步伐在大街上奔走,幸好他的腦袋還有一點用處,還能想得到一個笨拙的辦法。

  只要有他在,他就不會讓源義經的傷繼續拖延下去!

  「殿下,你再等等,我馬上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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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7 11:21:58 |只看該作者
卷二 【七】幫助

  「嗚咳咳咳……」

  天氣變冷了,瞧著窗外一夕之間染黃的樹葉,源義經忍住咳嗽,平心靜養著。

  自從弁慶離去之後,又再度沒有任何消息,源義經不得不擔心,不知道他那個腦袋到底管不管用,有辦法想到解決之道嗎?

  總而言之,現在的源義經只能靜觀其變,走一步算一步了。

  「直人!」

  蘇雪櫻人還沒到,那開心的聲音倒是先從遠方傳來,房外出現了輕快的步伐,過沒多久蘇雪櫻就捧著一只冒著熱氣的碗推門而入。

  「直人,快!」

  蘇雪櫻臉上滿是開心的笑容,期待的將湯藥端給他,「趁熱喝下去,這樣才能發揮出最大的藥效哦。」

  「藥?」源義經困惑的微皺起眉,「這藥妳從哪裡拿來的?」

  「牆外丟進來的。」

  「啊?」

  「就我走在廊上,牆外有人莫名其妙的丟一包東西進來,我還想是什麼東西,沒想到是藥材,剛好可以煎給你喝。」

  因為源義經目前的身體情況很差,蘇雪櫻怕他捱不住接下來的寒冷,所以她回到自己的房中,將所有可以禦寒的衣物都搬出來,希望能對他有所幫助。

  捧著一疊衣物走在殿廊上,一旁的邊牆卻從外飛入了一個不明物體,還恰恰砸到蘇雪櫻頭上,害她怪叫出聲。

  她困惑的低下頭,只見廊上掉了一個用油紙和細麻繩包住的東西,好奇的蹲下身將這油紙包給打開,只見裡頭全是藥材,還附上一張紙。

  蘇雪櫻納悶的將紙打開,看了一下,才發現裡頭寫的是煎藥方法,她開心的握緊了藥材,心想源義經的傷終於有救了!

  然後她就開開心心的趕緊去煎藥,趁熱就把藥給送過來了。

  這就是弁慶想到的方法?在聽完蘇雪櫻述說剛才的情況後,源義經突然失笑一聲,沒想到弁慶會想出這樣笨拙的辦法。

  不過笨拙歸笨拙,倒還是成功了,源義經放心的將藥給趁熱喝完,一氣呵成,藥汁的苦與燙他完全不當一回事。

  「啊……你不需要喝得這麼急呀,藥還很燙耶。」

  他笑著將空碗交還給她,「妳不是說要趁熱喝?」

  蘇雪櫻故意嘟起了嘴,「怎麼,有力氣挑我語病了?」

  「難得看妳笑得這麼開心,忍不住逗著妳玩呀。」

  源義經已經好久沒見到她這燦爛的笑容了,她的快樂也感染了他,讓他心情放鬆不少,傷口似乎也沒那麼難受了。

  「對了,沒想到妳還會煎藥,我倒是小看妳了。」

  「呃?」

  蘇雪櫻的笑容突然有些變質,像是在壓抑些什麼一樣,「其實我……根本就沒煎過藥,也不會煎藥。」

  「那這碗藥是……」

  「是朝顏幫我煎的。」

  說著說著,蘇雪櫻突然辛酸的哽咽起來,「是她幫我煎的,她是這個宅中第一個肯幫我的人,雖然她一樣沉著臉,但……但她還是幫了我……」

  就在剛才她要去煎藥之際,卻在半途上遇到朝顏,本以為朝顏也會像府內其他人一樣刁難她,她卻只是輕嘆了口氣,還問她曾經煎過藥,會煎嗎?

  蘇雪櫻一個人努力了好久好久,直到今天終於得到朝顏的幫助,這讓她好開心卻也好難過,內心五味雜陳,終於忍不住落下淚來。

  朝顏的幫助就像一道溫暖的曙光一樣,溫暖了她的心,讓她強裝的堅強終於有鬆口氣的機會,長久的壓抑終於能夠暫時放了下來。

  「雪櫻,別難過。」

  源義經拉過她的手,讓她靠在自己的胸膛放聲大哭,他知道這一陣子委屈她,他也很心疼,恨不得能替她承擔所有的壓力與痛苦。

  「嗚……直人……」

  「別難過,我會趕快好起來的,到那個時候,我就不會讓任何人有機會欺負妳的,我保證。」

  他發誓,她現在所受的一切苦難,他都會在將來幫她討回來,連本帶利的一個都不放過!

  他要好好守護這個外表看似堅強,其實內心是非常脆弱的女人,他不會再讓她受苦的,再也不會!

  在一陣嗚咽過後,蘇雪櫻慢慢止住淚水,打算重新振作起來,只因源義經的傷還沒好,她必須繼續照顧著他。

  然而夜晚才剛降臨,蘇雪櫻卻不小心在源義經的榻旁迷迷糊糊睡著了,顯得非常疲累。

  或許是心情好不容易能稍微放鬆的關係,她睡得非常沉,卻始終不肯放開源義經的手,在睡夢中依然緊抓著他不放。

  源義經揚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她這樣死抓著他,他就沒辦法離開臥榻拿東西幫她蓋上,以免她著涼了。

  此時房外突然出現了微小的腳步聲,似乎是有其他人出現,在源義經養傷的這段時間內,除了蘇雪櫻之外,幾乎沒有人到過這裡,今天倒是稀奇了。

  源義經馬上抬起頭,輕聲開口:「有事就請進吧。」

  門小聲的被慢慢推開,進來的人是朝顏,她手上還捧著一些衣物,那些都是下午時蘇雪櫻遺落在廊上的東西。

  她先是幫他們把窗戶關起來,以免冷風吹入,之後才來到睡著的蘇雪櫻身旁,將一件溫暖大衣蓋在她身上,替她保暖。

  「朝顏,謝謝妳肯出手幫她忙。」

  「我為的是雪櫻小姐,不是你。」朝顏冷眼瞧著源義經,「我是不懂雪櫻小姐為什麼會答應和你離開,但既然她還留在這,我也回來了,我還是會繼續照顧她,就像從前一樣。」

  「我也不管妳對我是否有敵意,妳只需要專心照顧她就好,我無所謂。」

  「你如果真的對雪櫻小姐好,就不該慫恿她離開的。」

  「妳又怎麼知道,留在這或是離開,最後哪一種結果對她才是真正好的?」

  朝顏微微擰起了眉,並沒有馬上反駁源義經的話,他那認真的神情讓她有些困惑,不懂他們平家哪裡不好了?

  「罷了,妳我只是立場不同而已,我們就不談這類的問題,以免讓雪櫻聽了心煩,好嗎?」

  雖然依然困惑著,但朝顏還是點點頭,「好。」

  源義經凝視著蘇雪櫻的眼神很溫柔,一舉一動也顯現出對她的重視,不太可能會做出對她不利的決定。

  這就讓朝顏更是不解,為什麼離開平家對蘇雪櫻才是好的?現在只有平家能夠庇蔭她呀。

  朝顏不瞭解的地方太多太多了,所以她不會懂的,源義經沉默不語。

  ※                    ※                    ※

  自從弁慶每天偷偷的丟藥包給蘇雪櫻後,源義經的身體就以正常速度開始逐漸復原了。

  頭幾天蘇雪櫻都會被藥包給打個正著,忍不住咒罵出聲,不過得到了幾次教訓之後她就機靈得很,一覺得有異樣就馬上閃人,嘿嘿……弁慶從此就打不到她了。

  有了朝顏的幫助,照顧源義經的工作瞬間變得輕鬆許多,而她終於也能開朗的說說笑笑,又恢復了以往的活力。

  現在源義經所需要的就只是時間而已,他的身體還需要一段時間做調養,直到他完全痊癒了為止。

  「啊,下雪了。」

  瞧著窗外飄進的雪片,蘇雪櫻趕緊將窗戶給關起來,沒下雪還沒什麼感覺,一開始下起雪來,她倒覺得室內溫度似乎又冷了不少。

  「直人,你會冷吧。」

  「不會。」

  「真的不會?」

  蘇雪櫻狐疑的豎起眉,就怕源義經是在騙他,「我看……我還是去多要一個火爐來放著好了。」

  朝顏去煎藥還沒回來,所以要火爐的事情就落在蘇雪櫻身上,她離去前還特意幫源義經披上一件厚的衣裳,就怕他在這段時間冷著了。

  面對她的小心翼翼,源義經只有無奈的苦笑著,其實他的身體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但沒見到他完全康復,蘇雪櫻就不准他下榻,連活動筋骨都不行。

  在確保源義經不會受涼後,蘇雪櫻就趕緊出去要火爐了,自從朝顏過來幫忙之後,府內眾人看到她都是支支吾吾的,可能是感到慚愧,可能是有些心虛,他們試著重新靠近蘇雪櫻,卻總是不得要領。

  對這種情況,蘇雪櫻都是一笑置之,沒有時間搭理他們,因為她現在最重要的任務是照顧好源義經,其他的她都一概不管。

  才沒多久的時間而已,雪勢突然變大了起來,基本上遇到這種大雪,大家當然是能待在家就不會自找麻煩出門去,然而邸內倒是出現相反的情況,大家急急忙忙的跑來跑去,只因平重盛和他的眾位兒子們要一起出門。

  「雪櫻?」

  「呃?父……父親大人?」

  要完火爐之後,蘇雪櫻沒想到會在廊上碰到久未見面的平重盛,她可以不搭理其他人,卻不能對平重盛視若無睹,所以只好停了下來。

  但她現在見他也彆扭得可以,根本不知道要和他說些什麼。

  蘇雪櫻的生疏與戒備平重盛都看在眼裡,他只是淡淡一笑,溫聲開口:「我想和妳談一談,可以嗎?」

  她猶豫了一下,之後還是緩慢的點頭。

  「雪櫻,妳……變瘦了。」

  「真的?」她瞧了一下自己,然後聳聳肩,「我沒什麼注意。」

  「看來妳的確受了不少苦。」平重盛眉間出現一絲不忍,「這段期間難為妳,我應該向妳道個歉才是。」

  「道歉?父親大人,你並不需要這樣……」

  「是我默許維盛那個孩子孤立你們的,在這件事情上,我的確要向妳道歉,抱歉讓妳受苦了。」

  平重盛輕嘆了口氣,「維盛很少做事這麼莽撞無情,但是妳的離開真的給他不小打擊,當然,對我來說也是。」

  蘇雪櫻不知道該怎麼開口解釋才好,所以她只能默默聽著,然後不發一語。

  「因為不能諒解,所以對維盛的行為我也睜隻眼閉隻眼,假裝什麼都不清楚,但時間過得越久,我就越是感到慚愧,沒想到自己也有這麼自私無情的一天。」

  蘇雪櫻被孤立的處境平重盛不是不知道,卻也狠下心來讓眾人對她視若無睹,然而她越是堅強不屈,他就越覺得自己的殘忍,逐漸心生愧疚。

  「我不會過問妳要離開的原因,對於妳,我現在所能做的只有盡量彌補,希望妳能放開心胸重心接納我們,好嗎?」

  「父親大人,你這麼說,會讓我非常過意不去的。」

  他不質問她,反倒過來請求她的原諒,這讓蘇雪櫻有些不知所措,他這宏大的氣度令她欽佩,卻也讓她感到有些慚愧。

  就只因為接下來平家即將面臨災難,而她不想被牽扯入重大的歷史事件當中,就打算棄他們而去?現在想想,她這麼做也很自私,簡直無情到了極點。

  這樣想來,她這一陣子所受的苦似乎也是應得的,她的確忘恩負義,活該得到這樣的懲罰。

  至少……只要平重盛還在的一天,蘇雪櫻就不應該離開平家的,他對她有恩,既然她無法做其他的報答,只有以這種方式回報他了。

  心中下了這一個決定,蘇雪櫻終於抬起頭來面對平重盛,「父親大人,過去的事就讓他過去吧,基本上沒有我的莽撞也不會發生這一連串的事,我會好好反省,也請父親大人不需要太過介意。」

  「這麼說來,妳是肯原諒我了?」

  蘇雪櫻搖搖頭,「說原諒太嚴重,我並沒有怪過父親大人,這是真的。」

  「能聽到妳這麼說,我真的很欣慰。」平重盛揚起了釋然的笑容,「還有一件事情想麻煩妳,行嗎?」

  「父親大人,請說。」

  「和維盛和好吧,其實這段時間他也不好過,只不過他倔強的一直拉不下臉,所以錯失了許多機會。」

  一講到平維盛,蘇雪櫻倒是微嘟起了嘴,似乎還是不太想原諒他。

  平重盛無奈的笑著,「雪櫻,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原諒他這一次吧。」

  「這……好吧,就看在你的面子上。」

  「萬分感謝。」

  「噗……」蘇雪櫻忍不住笑出聲,她這樣好像囂張了點,是不是?

  隨著蘇雪櫻的悶笑,平重盛也輕聲低笑著,兩人之間一開始的尷尬與生疏已經消失無蹤,又回復到以前和樂的時光。

  不知道這樣的日子能持續多久?說實話,蘇雪櫻還蠻喜歡平重盛的,有他這樣一個溫和明理的父親也不錯,雖然他和她並沒有血緣上的關係。

  「父親。」

  平維盛原本打算前來和平重盛會合,沒想到卻見到蘇雪櫻在平重盛身旁,這讓他頓了一下,卻還是硬著頭皮靠過去。

  「呵呵……雪櫻,機會似乎來了呢。」

  平重盛輕笑幾聲之後就先行離開,留他們倆獨自把話說開來,但兩人卻彼此互相沉默著,無法打破這尷尬的僵局。

  僵持了好一會,蘇雪櫻終於隨便找個話題暫時緩緩氣氛,「今天雪下得好大,大概是我來到平家之後最大的一次吧。」

  「的確很大,才沒多久的時間,外面的雪都積得一層厚了。」

  「既然雪下這麼大,你們還出門做什麼,有很重要的事嗎?」

  「聽說中宮已經開始陣痛,正在池殿待產,所以我們得趕過去。」

  平德子現在正在六波羅的池殿待產,不只平家人,包括法皇、太政大臣、所有殿上人幾乎都到池殿去,一方面是他們對皇室血脈非常重視,另一方面也為了自己的官位著想,如果想趁機升官或攀關係,此刻是最好的時機。

  「中宮要生了?這麼快?」

  「大家已經期待這一天很久了,只有妳一副渾然無所覺的模樣,這也難怪,因為妳的心思並不在這裡。」

  平維盛的語氣不是怨懟、不是譏諷,而是有股淡淡的無奈,這讓蘇雪櫻的心微微刺痛著,或許在不知不覺間,她也傷了他很深吧?

  回想起前一次兩人的針鋒相對,有一半是因為她尖銳的回應話語所導致的,那時的他曾經試著放低姿態,卻被她以滿身刺無情的打回去。

  其實,他們倆是一樣彆扭、一樣倔強,卻也一樣……對自己的行為有些後悔。

  平維盛常說他們倆很像,是呀,的確很像,但就是因為太像,才會互相刺激、互相傷害,弄成現在這種糟糕的情況。

  「如果沒有其他事情,那我得離開了,大家都在等我。」

  蘇雪櫻沒有阻止平維盛離開,只是站在原地目送他離去,然而兩人之間的僵局還是沒有解除,這讓她有些懊惱。

  深吸了口氣,蘇雪櫻趕緊趁最後的機會開口:「維盛。」

  「怎麼了?」

  她對他漾起燦美的笑容,柔聲說道:「等你們回來之後,你要告訴我中宮生產的情況,好不好?」

  他微微一愣,只因那燦爛的笑容已經好久沒對他綻放過,內心沉重的一塊大石就因這抹笑容而瞬間消失無蹤,讓他心情頓時輕鬆了許多。

  他同樣回她淡淡的微笑,對她來說,這也是一記久違的笑容,「好。」

  在下著大雪的十二月,德子順利產下王子,天皇大赦天下,所有到場公卿開心的連連道賀,六波羅的景象異常熱鬧。

  這位王子被封為言仁親王,就從言仁親王出生的這一刻開始,平家的勢力也攀至了最高峰……

  ※                    ※                    ※

  寒冬過去,新春又漸漸靠近,源義經身上的傷在經過一整個冬天的調養後,終於完全痊癒,回到了最佳狀態。

  春雪正溶,屋外還非常寒冷,源義經還是忍不住到庭院來活動筋骨,說實話,在調養身體的期間蘇雪櫻都不准他隨意亂動,對他來說可是另一種難受的苦刑。

  幸好現在終於解禁了,久未練習,不知道他的功夫退步了沒有?

  「直人!」

  此刻蘇雪櫻急急忙忙的在廊上奔跑,臉上的笑容開心不已,「你別杵在這了,快點跟我走!」

  「怎麼了?」

  「青月回來了,他又要回到這來陪我了!」

  蘇雪櫻是開心得直想尖叫,天知道當時青月被平家人給送回去時她有多傷心,現在好不容易他們又可以重新相聚了。

  「直人,快,我們快去迎接他!」

  沒等到源義經有回應,蘇雪櫻又一個人在廊上快步離去,瞧她那性急的模樣,源義經只是無奈的搖搖頭,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他都還沒有跟上,她就已經跑遠,源義經也不急著趕過去,慢慢的經過庭院,準備到前頭去。

  然而好死不死的,他居然碰上了恰巧經過的平維盛,兩人一見到面,四周的氣氛頓時凝重緊張起來,只要一個不小心,或許就會演變成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

  平維盛冷眼瞧著他,對他完全沒好感,連帶的說話也不客氣起來,「看起來你已經恢復健康了,真是可惜。」

  「託你的福,讓我在榻上躺了好幾個月,整個人差點都廢了。」源義經也懶得拐彎抹角,直接槓上他。

  「只可惜還是差了那麼一點,要不然你現在也沒有辦法站在這。」

  「是呀,對你來說真的是非常可惜。」源義經得意的一笑,「不過倒是讓我賺到和雪櫻相處的機會,你反而被她給排拒冷落了,不是嗎?」

  「你……」

  「這就叫做因禍得福,這樣想想……我似乎應該感謝你才對。」

  「住口!」

  源義經說這種話簡直就像是在羞辱他,對他來說真是可惡到了極點,「你在得意什麼,憑你的身份高攀得上她嗎,你只是個普通的隨從而已!」

  「你把我當成你們平家的下人?」

  源義經冷哼著,「請你搞清楚一點,我並不是平家的人,而我之所以會在這,完全是為了雪櫻,不是你們。」

  「既然如此,你大可離開平家,雪櫻沒有你依然可以活得好好的!」

  「我並不相信你們,當然也不可能將雪櫻放在這不管。」

  平維盛憤恨的挑了挑眉,「你的意思是瞧不起我們?」

  「那又如何?」

  「我要你收回這句話!」

  「恕難從命。」

  「看來你的傷才剛好,似乎又開始想作亂了。」

  「我的確是找不到對手試試看我的身手退步了沒有,平家大少爺,肯賞個臉陪在下過個幾招嗎?」

  既然源義經都已經公然挑釁了,平維盛哪裡有不接受的道理,「求之不得!」

  他們倆到底鹿死誰手,現在就來瞧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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