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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翔風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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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閃爍]殺破千軍[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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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8 02:48:16 |只看該作者
  「朱仕琿心胸狹隘,對外人深有忌諱,如果……」

  「如果他敢跟老子翻臉,老子就跟他翻臉!」李洪濤直接把話給說死了,他抱了抱拳,說道,「李某還要懇請各位幫忙。如果朱仕琿那老小子敢跟我們亂來,那我就跟他玩到底。現在我們已經打下了南虎口關,要想應付朱仕琿的威脅,就得盡快修復北虎口關。」

  十多個寨主都微微點了點頭,只要守住南北虎口關,中間的土地,就算是朱仕琿想出手控制,恐怕也沒有這個能力。

  「我黑淵寨的勞力可盡聽將軍差遣。只是人力安排,還有伙食生活……」

  「沈寨主,此事我們已經談過,所有勞力都按日計算工錢,多勞多得。伙食住宿這些更不需要操心,李某自然不會虧待。」李洪濤又看了其他人一眼,「如若各位寨主信得過李某,就請近日內將各寨的具體人員花名冊準備好,李某將根據實際需要,安排各寨人員。當然,如各位有其他打算,李某並不強求。李某是來尋友,不是來豎敵。」

  眾人紛紛點頭,他們在沈豐岳那聽說過李洪濤拜訪黑淵寨,以及給黑淵寨開出的招安條件。

  「現在李某剛剛立足,很多事情都需要一步一步安排。今後若有怠慢之處,還望各位海涵。李某若有遺漏之處,還望各位及時指出,李某好盡快糾正。」李洪濤頓了頓,又說道,「在李某眼中,各位皆是朋友,朋友當坦誠相待,不管是大事小事,只要提出來,大家都可以商量著解決,是不是?」

  「李將軍客氣,能有李將軍這句話,我們也就放心了。」一名年紀跟沈豐岳差不多的寨主立即應承了下來。

  「是啊,李將軍如此豪爽,我等還有什麼好說的呢?」

  「能與李將軍這般英雄結交,乃我們的榮幸。」

  「今後還得靠李將軍指點,提攜!」

  ……

  眾人也都紛紛開口應承了下來。

  「如果各位不嫌棄的話,五日後,李某在此設宴招待各位!」李洪濤抱了抱拳,「到時,李某定當給各位一個滿意的交代。」

  事情就這麼說定了,沈豐岳帶著十多名寨主,與帶來的手下告辭而去。

  「就這麼讓他們走了?」水辛逸開始一直在旁邊看熱鬧。

  李洪濤歎了口氣,說道:「你是想讓他們留下來,壯大聲威,如果永盛軍反撲,也好有個照應,是不是?」

  水辛逸確實是這麼想的。

  「放心吧,數日內,永盛軍不會有大動作,來的恐怕也是小股部隊,沒有多大的威脅。」李洪濤靠在了身後的箱子上,「永盛軍主力肯定集結在東面,只要堰州那邊戰火一起,不管是去幫曲家,還是趁火打劫,都要立即出動。等他們反應過來,甲隊的官兵也差不多都到了。到時候就算永盛軍投入上千兵力,也不見得能夠把我們怎麼樣。」

  「這麼有信心?」水辛逸也坐了下來。

  「這不是信心的問題。」李洪濤朝北面的城牆上指了一下,「你應該看到了那些弩機了吧?晚上派人搬到南城牆上去,別告訴我,你不會使用弩機。」

  水辛逸立即笑了起來。「怎麼可能?弩機比弓箭還好用,威力大得多,只是裝填箭矢的時候很麻煩。」

  「到時候,讓其他士兵負責裝填,你負責發射。方藍他們應該也會用吧?有你們幾個,加上那幾十部弩機,除非永盛軍不要命的進攻,而且還要帶來攻城器械,不然的話,他們連靠近城牆的機會都沒有。」

  水辛逸並不否認這一點,在弩機的威脅下,普通的步兵確實不敢輕易進攻。

  「如果丁家派來神機的話,怎麼辦?」

  李洪濤苦笑了起來。「怎麼辦?逃,逃得越快越好。」

  水辛逸立即翻了下白眼。

  「這個我還不太擔心,丁家盯緊了東面的情況,攻一座小小的關隘,不見得會動用神機。等丁家回過神來的時候,恐怕我們已經找到對付神機的辦法了。」李洪濤歎了口氣,「現在,我最擔心的不是永盛軍的反應,而是朱仕琿那混蛋的反應。」

  見到李洪濤的神色陰沉了下來,水辛逸也沒有多問。朱仕琿有個什麼反應,他才不關心呢,大不了逃進山裡當山賊得了,反正他對朱仕琿也不感冒。

  ****

  調整了虎嘯軍各營部署,確定了下年度各項軍政支出,與羅家聯手進攻堰州等事宜之後,朱仕琿並沒有半點的輕鬆。

  這段時間,朱仕琿最大的煩惱就是與邢州項家結盟的事情。

  與朱孝信談過之後,朱仕琿認同了暫時不表態,把事情拖到開春之後的決策。問題是,總不能什麼信息都不發回去吧?

  朱仕琿擔心的就是這點。羅世雄那邊催得很急,這段時間出現在崮梁的葛州探子並不少。朱仕琿很清楚羅世雄的為人,如果他此時與邢州項家走得太近的話,恐怕羅世雄立即就會翻臉。

  這還是其次的,項文龍派來了第二個使節,朱仕琿不得不多留一個心眼。

  這是不是羅世雄與項文龍搞的鬼?如果羅瑞豐真不是羅世雄的親生兒子,羅世雄有必要為了這麼個狗屁不值的兒子大動干戈嗎?以羅世雄的心計,如果他的目的不僅僅是打下堰州的話,會不會借此與項家聯手呢?

  朱仕琿又覺得這不大可能。西北貧瘠,不管是暉州還是邢州,都是小州,軍力都不強盛。如果沒有伏牛山與崤嶺這兩道天然屏障,與潛龍關擋著的話,暉州早就完蛋了。項文龍乃項家不世出的人物,他難道不明白「引狼入室」這個道理?

  朱仕琿對此事極為頭痛,拖了這麼多天,他沒有給項文龍答覆。那幾個使節暫時安頓在驛館。朱仕琿也不知道該不該給項文龍回信,反正能拖就拖吧。

  就在朱仕琿有點焦頭爛額的時候,新的「麻煩」來了。

  「主公,虎口關送回捷報。」

  「虎口關,捷報!?」朱仕琿一下子沒把這兩個詞聯繫在一起。虎口關還會有捷報?莫非是永盛軍大舉犯境,李洪濤那村氓打了勝仗?

  接過文書一看,朱仕琿倒吸了口冷氣。

  「去……去把五世子叫來。」

  「是!」

  親兵剛走,朱仕琿就放下了手上的文書,發了一陣呆,這才突然笑了起來。

  「父親……」

  聽到朱孝信的聲音,朱仕琿回過了神來,他將文書遞給了兒子。「看看吧,你們少營新立的戰功。」

  「戰功!?」朱孝信也是一驚,沒有立即明白過來。

  朱孝信看完之後,也笑了起來。「父親,孩兒就說過,李洪濤絕不簡單,沒想到……真是沒有想到!」

  「是啊,為父也沒有想到,此人還算有兩刷子。」

  朱仕琿的意思與朱孝信並不完全一樣。

  看完捷報之後,他首先是不相信,區區一百餘人的甲隊,聽說還只去了三個中隊,僅百把人,李洪濤能打下由數百永盛軍駐守的南虎口關?笑話,這才幾天時間,他有沒有把臥虎道的情況摸清楚都是個問題呢!

  當初朱仕琿動用了兩個營的兵力,花了一個多月的時間,才打下了南虎口關,結果也沒有能夠長期堅守。李洪濤用百把人,在短短幾日之內就打下了南虎口關?

  無論如何,朱仕琿都不敢相信。

  可他不得不相信,謊傳捷報,這可是擾亂軍心,欺騙主公的重罪,李洪濤再白癡,也不會在這個上面做文章吧?如果他真有這個膽,那他的小命也快要保不住了。

  朱仕琿想到不僅僅就這麼點。

  李洪濤一舉拿下了南虎口關,證明之前他與楊佩德對此人的判斷都有問題,他不僅僅是一個山野村夫,還是一個有頭腦,有謀略,極具指揮才能,甚至上陣殺敵都不會差到哪裡去的將領!

  也許,朱孝信認為這是好事,虎嘯軍又多了一員戰將,少營多了一根棟樑。可是朱仕琿卻並不完全這麼看。

  李洪濤之前為什麼要顯得那麼貪婪,那麼卑賤?難道他真的貪婪?也許是,也許不是。是的話最好,如果不是的話,此人的心機就難以捉摸,此人的城府就難以度量。

  這麼一個人,對朱家來說是好事嗎?

  朱仕琿一陣苦笑,如果早知道李洪濤是一個心機很重,城府很深的人,他早就下了狠手。問題是,現在下手來得及嗎?

  朱仕琿沒有多少把握。

  雖然少營僅僅一百多官兵,老巢還在百市集,但是現在李洪濤控制了南北虎口關,附近都是山區,如果被逼急了,他肯定回逃入山中,今後必為禍患。當山賊也就算了,山賊沒有什麼前途。朱仕琿最擔心的是把李洪濤逼到建州去,如果此人投靠了建州丁家,那今後又是一個巨大的威脅。

  越想,朱仕琿越有點膽寒。

  眼前,李洪濤的影響已經擴大,不說別的,在百姓心目中的形象已經形成,如果真的對他下手,招賢納士也就別想了。

  唯一的辦法就是籠絡,只能籠絡。既然他貪財,那就給他錢;既然他喜歡邀功,那就給他戰功;既然他想要土地,那就給他土地。

  只能暫時安撫,等今後找更好的機會將其一舉剷除!

  想到這,朱仕琿下了決心,絕不能養虎為患,就算現在還不是下手的最好時機,今後總會有機會。

  「孝信,少營初建就創此奇功,你覺得應該怎麼獎賞甲隊呢?」

  「父親,孩兒覺得,既然李將軍提出了修復北虎口關,打通臥虎道這條商道,那麼不妨讓他去做。不成的話,今後我們在南面多了一道防禦屏障,永盛軍再想入寇暉州,也沒那麼容易。如果他辦到了,今後多了一條通商之道,對暉州來說,這也是天大的好事。」

  朱孝信這番話說得在情在理,實際上,他也有自己的算盤。

  左營為何能夠成為虎嘯軍最強大的營?因為左營掌握著暉州最重要的商道,獲得了滾滾財源,才能招募到更好的軍士,採辦更好的軍械,組建了更強大的軍隊。如果打通了臥虎道,今後少營也將獲得重大財源,假以時日,就算無法超過左營,少營也將成為虎嘯軍中第二強大的營。

  朱孝信的想法完全可以理解。

  正式成年,成為少營統帥,住進了五世子府之後,朱孝信從父親身邊獨立了出來,不再獲得父親的額外照顧。朱孝信也不想一直在父親的庇護下生活。當他單獨面對各種挑戰的時候,少營成了他唯一的依托。

  朱孝信不笨,父親遲早有仙去的一天,到時候他能夠依靠的只有少營這支軍隊。

  朱仕琿沉思了一陣,說道:「也好,你先去虎口關勞軍,順帶探查實情,如捷報屬實,再做決定吧。」

  「孩兒今日就出發前往虎口關。」

  朱仕琿點了點頭,讓兒子出去了。

  除了李洪濤這個「威脅」之外,朱仕琿還得考慮大局。想了想,他讓親兵去去把楊佩德請了過來。

  自從北虎口關被毀之後,南虎口關成為了臥虎道上唯一的關隘。

  對暉州來說,南虎口關是永盛軍入寇的必經通道。對建州來說,南虎口關不僅僅是進軍暉州的大門,還是守衛建州東北地區的門戶。

  現在,李洪濤一舉拿下了南虎口關,不但為暉州解除了邊患,還使建州處於極為不利的境地。明年,恐怕就是虎嘯軍到建州去燒殺搶掠了。

  丁中泉會如何對待?丁展坤會怎麼辦?

  朱仕琿不免一陣苦笑,丁中泉與丁展坤不會容忍虎嘯軍把刀尖頂在自己的軟腹部,永盛軍不會善罷甘休。守住南虎口關,需要投入多少軍力?虎嘯軍現在又有多少軍力可用?

  想到這些,朱仕琿更加頭痛。

  放棄南虎口關?除非永盛軍重新佔領南虎口關之後,不再入寇暉州。這不可能。要確保暉州安全,必須得守住南虎口關。怎麼守?投入多少兵力守?一支少營甲隊顯然不行!

  大戰再即,除了鎮守崮梁的中營,沒有多少野戰能力的上營,幾乎等於沒有的下營之外,其他各營都有各自的任務,根本就無法隨意調動。中營留在崮梁的兵力也不過數百,僅能維護節治府,與各世子府的安全。

  根本就沒有兵能夠派到南虎口關去!

  怎麼辦?難道就看著永盛軍打下南虎口關?

  朱仕琿感到很頭痛,非常頭痛。難不成,要暫時放棄進軍堰州,先鞏固南虎口關的防禦?這樣一來,牽一髮而動全身,恐怕局勢將更加混亂,更加難以收拾。

  朱仕琿不得不感歎,這李洪濤還真會「選」時間。早不打,晚不打,偏偏就在這個節骨眼上把南虎口關給打了下來。可他並沒想,甲隊才被調過去,李洪濤就算想早點出手,也沒有機會。

  正想著這些事的時候,楊佩德來到了書房,朱仕琿這才鬆了口氣,至少來了個可以為他分憂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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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再戰再捷

         直到茶水見底,楊佩德才放下了茶杯。

  「主公該為此事高興才事,並沒有什麼好擔心的。」

  朱仕琿微微皺了下眉毛。「軍師此話怎講?」

  「微臣猜測,收到捷報時,主公首先想到的是李洪濤這個人的心計與城府吧?」

  朱仕琿沒有否認,事實也是如此。

  「在微臣看來,李洪濤此人並無心計城府。」楊佩德話鋒一轉,說道,「如果此人真有心計城府,恐怕不會急著把捷報送回來。」

  「軍師此言該如何理解呢?」

  「請主公深思。北虎口關現在是個什麼樣子?如果李洪濤真有心計城府,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功高震主,到時候主公一聲令下,他就得人頭掉地。再考慮長遠一點,甲隊那點兵力算得了什麼?就算他打下了南虎口關,能守得住嗎?如果主公真想除掉此人,根本就不用費一兵一卒,只要增派軍隊,同時放出風聲,守衛南虎口關的只有百餘人,到時候丁家父子恐怕很樂意替我們除掉此人。」

  朱仕琿微微點了點頭,如果真是如此,永盛軍必然立即攻打南虎口關。

  「就算永盛軍打下了南虎口關,我們也沒有損失什麼。開春前,少營其他幾隊都將成軍,到時候派遣兩到三個隊守衛北虎口關,足以抵擋永盛軍。只不過……」楊佩德微微搖了搖頭,「微臣認為,並不應該這麼做。李洪濤本來就是個心急之人,不然也不會處處邀功,不顧死活的去守衛虎口關,更不管後果的打下南虎口關。既然此人無害,還不如讓他先守著南虎口關。」

  「如果我們不增兵的話……」

  「主公,增兵自然不可,我們現在也無兵可派。不過主公可發佈一道公告,讓少營乙隊與丙隊前往南虎口關增援。現在這兩隊都沒有成軍,根本就去不了。也就是說,我們不需費一兵一卒,只要表個態,丁家必然有所顧慮,不會急著攻打南虎口關,最快,也要到明年開春之後。」

  朱仕琿又微微點了點頭。

  「以微臣看來,即使開春之後,永盛軍都不見得會立即攻打南虎口關。」楊佩德摸了摸下巴,又說道,「據探子回報,這段時間丁中泉也在調兵遣將,丁展坤親自統軍在建州東部集結,擺明了是想趁火打劫。只要堰州戰火一起,永盛軍肯定會看準時機殺入堰州,就算不幫忙,他們也會為自己撈好處。到時候,虎嘯軍主力也在堰州。暫且不說永盛軍有多少兵力可以用來攻打南虎口關。丁中泉不會不考慮到,如果永盛軍主力被拖在了南虎口關,虎嘯軍左營從東面殺入的話,恐怕建州將永遠不得安寧。」

  「軍師所言有理,如此一來,丁中泉除了派人盯緊南虎口關,只要我們不向南虎口關增兵,他就不會有什麼動作。」

  楊佩德微微點了點頭,說道:「正是如此,只要我們不做動作,丁中泉就不會急著下手,他也沒有辦法下手。」

  「李洪濤這人……」

  「主公不用擔心,微臣看過捷報後,認為此人真乃貪婪小人,剛立新功,就急著表功,急著要好處……」楊佩德苦笑著搖了搖頭,「再說,南虎口關一帶本來就不屬於暉州,北虎口關一帶又廢棄多年,又多為山地,他還能搞出什麼名堂來?他要,給他就得了。如果他真有本事守住南虎口關的話,主公還應該為此高興。」

  「高興?」朱仕琿皺起了眉毛,他可不覺得出現一支不聽他指揮的軍隊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

  「用一隊之兵永絕南患,主公確實應該為此高興。」

  朱仕琿微微皺了下眉毛,楊佩德這話也有點道理。

  「既然這李洪濤貪錢貪財,就給他錢財,只要不給他陞官,不給他更大的兵權,區區一隊兵,還能搞出什麼名堂?」

  朱仕琿遲疑了一下。「軍師果然精明,只要不給他兵權,他也搞不出什麼花樣。不過……」

  「主公,少營造械一事,恐怕得重新安排一下。」

  朱仕琿點了點頭,他也正好考慮到這個問題。「等孝信回來,我就跟他說。少營各隊成軍之後,讓他收回造械權,另外,還得跟孝禮談一談,只要控制住鐵礦,李洪濤也造不出更多的軍械。」

  見朱仕琿明白了要害關係,楊佩德也不再多說了。

  ——

  李洪濤很是煩惱。

  他不是為士兵受傷煩惱,也不是為沒有繳獲到足夠多的物資煩惱,更不是為永盛軍反撲煩惱,是為他之前忽略掉的一個問題煩惱。

  「夠了,都閉嘴!」李洪濤有點惱火的看著方青與張挽兩人。「這個戰果,你們一人一半。這是最後一次,記住,最後一次爭奪戰果。今後,所有戰果都由我統一分配,不再按照誰殺敵,誰拿戰果的方式來計算。如果有不同意的,不滿的,可以找我說,別他媽的為了點蠅頭小利就鬧翻了天,你們看看,你們自己看看,一個少尉排長,一個上士,你們這算什麼官,你們給下面的士兵帶的什麼頭,做的什麼榜樣?」

  兩人都低下了頭。

  「我告訴你們,不僅僅是你們這些在戰場上殺敵的官兵才有功勞。」李洪濤強迫著自己冷靜下來,至少他手下這些兵現在都算得上是「文化人」,講道理,一定要講道理。「你們都想想,如果沒有1班的刀盾兵在前面擋住敵人,2班,3班的長槍兵能夠那麼順利的刺殺敵人嗎?到時候,恐怕沒有把敵人殺掉,自己就被敵人的弓箭手給幹掉了。我問你們,是刀盾兵的功勞大,還是長槍兵的功勞大?我再問你們,如果把戰果都算給長槍兵的話,刀盾兵是不是很委屈?」

  周圍的士兵,軍官都默默的聽著。

  這個問題很多人都不滿,特別是那些刀盾兵。九成以上的戰果是長槍兵與偵察兵的,他們的主要任務是保護好身後的戰友,根本就沒有多少殺敵的機會,也沒有撈到多少戰果。李洪濤這麼一說,他們也都產生了共鳴,確實覺得很委屈。

  「再放寬一點,沒有人給我們準備乾糧,我們有力氣殺敵嗎?沒有軍醫的救治,你們敢放心大膽的與敵人拚殺,不用擔心受傷後會流血過多而亡嗎?沒有那些在後方勞作的鐵匠,你們能用上這麼犀利的武器與堅固的盾牌嗎?還有很多很多,你們能上陣殺敵,能夠立下戰功,不僅僅是你們有著過硬的本領,不僅僅是因為你們的巨大付出。所有人都在付出,所有人都在為戰勝敵人努力。你們說說,如果沒有那些人的支持,你們能夠戰勝敵人嗎?」

  「長官,我明白了!」方青首先開口。

  「李……長官,我知道錯了!」張挽也立即表態。

  「今後,所有戰果統一計算,由我進行分配。隊伍規模擴大之後,我會邀請更多的人,組成一個戰果評判小組,對戰果進行分配,保證不會讓任何人吃虧!」李洪濤掃了一眼圍在周圍的官兵,「不管是在後方救人的,在後方支持戰鬥的;不管是用弓箭射殺敵人的,還是用長槍刺殺敵人的,還是用盾牌擋住敵人的。你們每一個人都要記住,軍隊是一個集體,是一個戰鬥的集體。在這個集體內,包括我在內,都只是一個成員,只是一份子。只有所有人齊心協力,所有人共同作戰,所有人奮力殺敵,我們才能夠戰勝敵人,才能夠獲得勝利。在這個集體中,每一個人都在做出貢獻。就如同考核一樣,衡量貢獻的標準不是殺了多少敵人,砍下了多少敵人的腦袋,是為最終戰勝敵人付出了最多的汗水,鮮血,乃至生命,以及在這個集體中的重要性!現在,大家都明白了嗎?」

  「明白了!」幾十名官兵齊聲含了出來。

  李洪濤微微點了點頭,又說道:「現在,你們還要給我記住一點,下次上陣殺敵,在長官宣佈戰鬥結束之前,誰他媽的敢去割敵人首級,誰他媽的敢去標定自己的戰果,誰他媽的敢去掠奪戰利品,小心自己的腦袋!」

  眾人都是一驚,幾個在戰鬥結束前開始「搶戰果」的官兵立即低下了頭。

  「現在,全體立正——解散!」

  李洪濤才歎了口氣。

  他之前忽略掉了分配戰果的問題,他也沒有過於重視。畢竟第一次分配戰果由他說了算,也沒有什麼爭議。這次卻不一樣了,張挽與方青的矛盾就很明顯,首先是方青射中了那人一箭,接著張挽上去捅了一刀,兩人就為此爭了起來。

  同樣的矛盾還有很多,李洪濤知道,必須要有新的制度來解決新的問題。

  ****

  鄧頤斐趕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上午。臥虎道全長八十餘里,道路崎嶇,多處地段還遭到了破壞,這一趟,把他累得夠嗆。

  一路上,鄧頤斐忐忑不安。他並不懷疑李洪濤是否有能力打下南虎口關,他擔心的是永盛軍反撲。駐紮南虎口關的就只有七十個兵,就算黑淵寨幫忙,也不到兩百人,如果永盛軍大舉反撲的話,根本守不住。

  到了南虎口關的時候,李洪濤正在南面的城樓上,鄧頤斐讓鍾素珍立即去救治傷員後,趕到了城樓上,一路上,他都感到氣氛有點緊張,兩個排的官兵集中在南城門的後面。到了城樓上,他朝外面看了一眼,差點被嚇昏了過去。

  「鄧頤斐,你不會就這點膽量吧?」李洪濤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水辛逸在旁邊冷笑了一下,說道:「還在幾百米之外,又沒有強弩與投石機,弓箭根本就射不了這麼遠,你怕什麼?」

  鄧頤斐擦掉了額頭上的冷汗,「永盛軍來得還真快。」

  「是啊,確實快,有五百來人,大概兩個隊的兵力。」李洪濤朝關外看去,「不過,都是步兵,連弓箭兵都沒幾個,看樣子,應該是普通的軍隊,不是永盛軍的主力。」

  「主力?連神機都沒有,算什麼主力?」

  鄧頤斐吞了下唾沫,伸直脖子朝關外看去。

  關外,喇叭狀的平原上,近五百名步兵排列成左右兩個戰陣。與李洪濤等人一樣,這些步兵身上只有皮甲,前排刀盾兵用的是混鐵盾;後排長槍兵用的都是鐵槍,不是明晃晃的鋼槍;最後面的弓箭兵只有一排,總共大概五十人左右;兩隊的軍官都是徒步,只有一個騎馬的軍官。

  「丁中泉有幾個兒子?」李洪濤對旁邊的兩人問道。

  「兩個,大兒子丁展乾,二兒子丁展坤。丁展乾幼年殘廢,生活無法自理,只有丁展坤能夠繼承家業。」鄧頤斐迅速的回答了出來。

  「也就是說,丁家其他營的都是外人?」

  「也不完全是,除了幾個戰鬥力不強的營之外,幾個主力營中,丁中泉直接統帥一個營,丁展坤統帥了三個營,另外三個營的統帥都是丁中泉的女婿。」頓了一下,鄧頤斐又說道,「真正意義上的女婿,丁中泉有五個女兒,其中三個就嫁給了這三個營的統帥。」

  李洪濤遲疑了一下,又問道:「那麼,丁中泉這三個女婿也會神技?」

  「神技?當然不會,只有丁家嫡系子嗣才有資格學神技。」

  「那……」

  「除了丁中泉與丁展坤之外,永盛軍中另外還有五個會神技的,五人都是丁中泉的親信,卻不掌軍權,只是在需要的時候隨軍出征。」

  李洪濤這才明白了過來。「這麼看來,外面的應該是永盛軍中比較差的營了。」

  「恐怕是最差的,哪有主力營的步兵穿皮甲的道理?」水辛逸在旁邊說道,「要不,我去把那個軍官射下來?」

  「這麼遠,你能射中?」

  「短弓肯定不行,得用弩機,一次二十支弩箭,就算射偏了,也不會全部失的。」

  李洪濤摸了摸下巴,說道:「我們暫時還不能暴露會使用弩機這一點,你注意到沒有?他們在關外站了這麼久,遲遲不進攻,就是不敢肯定我們是否會使用弩機。這個距離上,就算用弩機,命中的把握也不會超過五成吧?」

  「最多兩成。」水辛逸嘿嘿的笑了起來。

  「這就得了,如果讓他們知道我們會用弩機的話,我敢保證,這些兵立即就會逃跑。」

  「這難道不好嗎?」鄧頤斐暗暗捏了把汗,難道李洪濤準備與永盛軍再幹一場?

  「永盛軍都把戰果送到我們家門口了,為什麼不要?」李洪濤冷笑了一下,「再說了,他們要是跑回去,恐怕下次來的就是一支更強大的部隊。」

  「我們也不能把外面的所有永盛軍都消滅掉吧,到時候還是會來更強大的部隊。」

  「能消滅掉一些就消滅掉一些。如果能夠重創這支部隊,恐怕不管是丁中泉、丁展坤,還是那幾個丁中泉的女婿,都會認為駐守在南虎口關的是一支強大的部隊,他們就得花時間集結部隊,不會立即來犯了。」

  「可是……」

  李洪濤壓了壓手,朝外面指了一下。「來了,水辛逸,會用長弓嗎?」

  水辛逸二話沒說,拿起了一把從永盛軍那繳獲的長弓。

  「等下聽我的命令,先射那名騎馬的軍官!」

  關外,兩個隊的軍官與統軍的那名軍官商量了好一陣,這才下定了決心。一陣號令之後,兩隊近五百步兵在混鐵盾的掩護下緩步向北推進。南城牆外並沒有壕溝,也沒有其他的輔助防禦設施,永盛軍本來就不需要考慮南面的威脅,自然不會在南面修建防禦設施。

  李洪濤迅速掃了眼躲在朵牆後面的方青方藍等人。五名偵察兵身旁都有三部強弩,由另外三名從4排抽調來的士兵負責裝填弩箭。

  弩機一次可以發射二十支弩箭,雖然準頭遠沒有弓箭與單發的強弩好,但是其大面積殺傷的威力非常可怕,一般的混鐵盾很難擋住百米內射來的弩箭。弩機唯一的缺點就是裝填太慢,就算三個人合作,也需要至少五分鐘才能裝滿弩箭,做好發射準備。另外就是過於笨重,只能放在小車移動,適合城防作戰,不適合野戰。

  李洪濤又看了一眼已經拉開了弓弦的水辛逸。

  那名騎馬的軍官並沒有跟上來,這讓李洪濤有點頭痛。按照他的想法,殺賊先殺王,幹掉敵人的軍官,敵人自然陣腳大亂,再趁勢大量殺傷敵人的步兵。五部弩機,一次射出一百支弩箭,幾輪「齊射」下來,步兵戰陣必然混亂,到時候讓守在城門後面的3排官兵殺出去,4排其他官兵負責「清掃」戰場。這場戰鬥很快就會結束。

  「現在怎麼辦?」水辛逸低聲問了一句。

  敵人的步兵戰陣距離城牆已經不到一百五十米了。弩機對付穿皮甲的步兵最大殺傷距離可以達到二百五十米。居高臨下的時候,射程還能增加一點。只是在這個距離上,弩箭散佈得太開,威脅不大。一百五十米是比較合適的距離,這樣在敵人推進到城牆下的時候,還可以射一輪。

  「等等!」李洪濤咬了咬牙,「先射右邊的隊官,再射左邊的。」

  城樓上毫無動靜,關外步兵的膽子似乎大了一點,步伐邁得快了一些。這確實是一支素質很差,毫無戰鬥經驗的部隊。任何一個老兵都知道,進入了敵人弩機的射程範圍之後,隊列的整齊性決定一切,這樣才能盡可能的躲在盾牌的後面。為了保持整齊,就應該放慢步伐,到最後五十米左右才全速衝鋒,進入弩機射擊範圍的死角,也就是城牆下方。提前加速,只能導致隊列紊亂,把機會留給敵人。

  看到永盛軍的步兵戰陣越過了關外那兩塊塗成了白色的石頭後,李洪濤朝水辛逸點了點頭,同時大手一揮,向五名使用弩機的偵察兵下達了攻擊命令。

  那些塗成了白色的岩石都是李洪濤在天亮後讓人放到關外去的,這是最簡單的標定距離的辦法。

  水辛逸首先出手,「嗖」的一聲,箭矢飛過了一百多米的距離,準確的射在了右側那名隊官的面龐上。左側那名隊官剛意識到危險,第二支箭矢已經飛近,他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箭矢射中了他的脖子。

  城牆上,五部弩機同時被推到了朵牆旁邊,五名偵察兵同時射出了弩機裡的弩箭。他們根本就沒有管弩箭射中了多少敵人,在三名輔助作戰的步兵將弩機拉走後,偵察兵將第二部弩機推了上來,再次瞄準關外的敵人,射出了第二批弩箭。

  此時此刻,除了弩機與弓弦發出的「嘣嘣」聲之外,城樓上並無任何響動。所有人都屏氣靜神,注視著戰場上的情況。城樓下,幾十名官兵攥緊了手裡的刀槍,都在等待著出城作戰的命令。

  三批弩箭射出的時候,永盛軍步兵倒下了一大片,大地被鮮血染紅了,嚎啕聲在山谷中迴盪中。失去了隊官指揮,就算那些中隊參軍尉在大聲的下達著命令,甚至揮舞著戰刀,阻止士兵後退,可那幾名隊官根本就擋不住那麼多潰逃的士兵。

  「3排,出擊!」李洪濤大喝一聲,又朝水辛逸點了點頭。

  在3排官兵衝出城門之前,水辛逸射翻了三名參軍尉。

  見到如狼似虎般殺出來的虎嘯軍官兵,還有從城樓上射來的奪命箭矢,城外的永盛軍立即崩潰了。

  首先逃跑的不是步兵,是遠處「督戰」的那名永盛軍統帥。

  「媽的,真不經打!」李洪濤冷笑了一下。

  五十名弓箭兵根本就沒有來得及投入戰鬥,步兵一逃,弓箭兵的隊列立即就被衝垮,也只能跟著步兵一起潰逃。

  戰鬥在鬧劇中開始,在血腥中結束。

  ****

  吩咐張挽與田方盡快清掃戰場,恢復城防;讓方藍方青等人繼續到南面偵察敵情之後,李洪濤這才叫上鄧頤斐,水辛逸來到了關塞裡面。

  「捷報已經送出去了,要不要再送一份捷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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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恐怕很快就有人要趕過來了。」李洪濤笑了起來,「朱仕琿那老混蛋怎麼想我不知道,只要此事讓朱孝信知道,他肯定會立即趕來勞軍,順帶問下我們需要什麼幫助。到時候,我們把這次戰鬥的結果告訴他,算是給他點面子。」

  鄧頤斐點了點頭,他也是這麼想的。

  水辛逸卻是一副不太在乎的樣子,如果朱孝信真的趕來的話,恐怕李洪濤又要敲他一筆了。有的時候,水辛逸覺得朱孝信挺可憐的,那麼仁厚,卻遇到了李洪濤怎麼個「厚顏無恥」的部下。

  「我派賀慶把消息送回去了,如果一切順利的話,五日之內,2排就將到達北虎口關,1排就能抽調過來。另外,物資也將同時到達,只是這邊看來有很多的糧草吧?」

  「三百多擔而已,草料並不多,還繳獲了幾頭拉車的公牛。」

  鄧頤斐點了點頭。「如果不調民工過來的話,這些糧草應該夠三個排消耗數個月了。」

  「這邊暫時不需要民工,把送來的糧草都留在北面。」李洪濤遲疑了一下,說道,「朱仕琿派來修復北虎口關的民夫有多少,現在還有多少?」

  鄧頤斐拿出了一份花名冊。「都在這上面。一共來了五百零八人,第一天跑了一百餘人,在我離開之前,回來了五十多個,我走的時候還有四百六十四人,不知道現在有多少,也許又回來了一些吧。」

  「回來?」李洪濤愣了一下,接著,他就發現了問題,「都是男人?」

  「對,全是壯年男性,我打聽了一下,他們都是北面惠縣、乾縣與魏縣的人,主要都是乾縣的人,聽說是今年遭了蟲災,逃荒到崮梁,被強行征為民夫。」

  李洪濤鎖緊了眉頭。「也就是說,他們的家人都沒有過來?」

  鄧頤斐點了點頭。「這也是部分人要逃走的原因吧。」

  「這確實是個問題。」水辛逸在旁邊插了一句,「如果他們的家人都得不到保障,恐怕沒有人願意留下來,就算是強行讓他們留下來,也是出工不出力。」

  「為什麼有人會回來?」李洪濤沒有急著下結論。

  鄧頤斐苦笑了一下,說道:「他們肯定是考慮到自己的親人還在崮梁,如果逃走,我們又報上去的話,他們的家人就有麻煩。」

  李洪濤咬緊了牙關,擺明了,朱仕琿是在胡來。

  「得設法把他們的家人都弄過來。」水辛逸又不冷不熱的插了一句。

  「這怎麼行?」鄧頤斐立即瞪大了眼睛,「五百來人,按照一人還有四個親人計算,我們就得照顧兩千人的生活,我們根本沒有這個能力。」

  李洪濤摸了摸下巴,說道:「那些人也不是白吃飯的,至少壯年婦女,半大的孩子,還有能夠勞動的老人都可以利用起來。」

  「可是,也沒有地方安頓這麼多人啊,難道把他們都送回百市集?我們在那邊的土地都租出去了,還有很多難民就沒有事做,總得給他們找事做吧?」鄧頤斐愣了一下,「你的意思是,讓他們租種軍墾田地?」

  「這個不行,我已經答應把軍墾田地租給黑淵寨的人。」

  「那怎麼辦?我們用什麼辦法來安頓這些人?」

  「總會有辦法的,我們現在確實需要人力,不說別的,修復北虎口關就需要很多人,還要修路,沒有土地,暫時讓壯年婦女也參加修路修關的勞動。」李洪濤歎了口氣,「不管怎麼說,我們不能把這些人都拋棄掉,鄧頤斐,難道你忍心嗎?」

  「李大哥,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鄧頤斐也歎了口氣,「好吧,就算能把他們都安頓下來,那你以什麼名義去把這些人要過來?」

  「這個嘛,我自有辦法。」李洪濤突然笑了起來,「再說了,我們要在虎口關落地生根,開闢根據地的話,我們還有很多的事要做。對了,肖旭什麼時候過來?」

  「他將與2排一起過來。」

  「那好,等他到了,立即帶過來。」李洪濤拍了下大腿,「暫時就這樣,你盡快回去,五世子來了的話,可不能怠慢。」

  ——

  來到北虎口關的時候,朱孝信只稍做停留,慰勞了留守的甲隊官兵,順帶看望那些前來修復關隘的民夫。隨後,朱孝信就帶著親兵,還有那個死皮賴臉的要跟著他來的妹妹進了臥虎道。

  「五世子,聽說這臥虎道裡有很多山賊,我們要不要……」

  「山賊?你們不會連幾個山賊都怕吧?」朱孝信大笑了起來,「甲隊官兵尚且不怕,難道你們這些親兵連甲隊官兵都比不上了?」

  親兵立即閉上了嘴。

  「小妹,你別亂跑!」看到朱孝蕊要跑到前面去,朱孝信很是頭大,「你要是不聽話,今後就別跟我出來了。」

  「五哥,我只是擔心你的安全,到前面去開路嘛!」

  朱孝信翻了下白眼,這話本來應該是他說的。

  「好了,好了,我留下來還不成?」朱孝蕊讓馬匹放慢了速度,「不過嘛,這山中蟊賊聽到五哥威名,恐怕早就嚇破了膽,躲到百里之外去了,哪敢來送死呢?」

  「小妹,別亂說。」朱孝信很是後悔。

  朱孝蕊吐了吐舌頭,不再亂說了。

  朱孝信確實很後悔,如果早知道朱孝蕊守在大門外的話,他就帶人走側門了。

  自從搬到了五世子府,朱孝信就很少回節治府。可他的煩惱一點都沒有減少,朱孝蕊一天不來兩三趟就是怪事,有時甚至半夜都不回去,擺明了盯死朱孝信。之前,朱孝信還以為小妹自幼跟他感情深厚,才會這麼粘他,今天他發現,朱孝蕊不是跟他感情深厚才跟著他,是要跟著他離開崮梁。

  這讓朱孝信有點擔憂。

  雖然他並沒有成親,也沒有任何「戀愛」經歷,但是朱孝信感覺到,小妹死皮賴臉的要跟來,絕不是想出來「透透氣」那麼簡單。以往,就算不與朱孝信一路,朱孝蕊也經常離開崮梁,到外面去「放風」。

  從根本上,朱孝信並不相信小妹會看上李洪濤。朱孝蕊自幼就嬌生慣養,眼界極高,別說那些虎嘯軍裡的傑出將領,就連羅家的世子都看不上,她還能看上一個山野出身的典軍尉嗎?

  朱孝信又有點不放心,李洪濤確實很有點本事。如果說之前朱孝信只認為他練軍有方,賑民有力的話,現在朱孝信不得不相信,李洪濤在領軍打仗方面肯定不會差到哪裡去。一個帶著百餘人,不,是七十人就敢去攻打南虎口關,還真把南虎口關給打下來了了的典軍尉,絕不會差!

  從賀平那,朱孝信瞭解到了更多的消息。

  李洪濤只用了一個晚上的時間,甲隊只有三名士兵受傷,無人陣亡,殲敵兩百餘名。

  這個戰績讓朱孝信都不敢相信。上次,還在他幼年的時候,虎嘯軍為了打下由五百多人防衛的南虎口關,兩千餘名官兵奮戰一月有餘,傷亡大半,才最終獲勝。這次,李洪濤僅用七十人,一個晚上的時間就取得了同樣的戰績。

  這,可能嗎?

  如果這是事實,恐怕用「英雄好漢」都不足以形容李洪濤。

  如果真是如此,那妹對李洪濤動心,也不足為奇。

  一路上,朱孝信都在考慮這這些事情。

  他考慮得最多的還不是朱孝蕊的事,而是李洪濤的事。

  少營建軍不久就取得大捷,這個成績超過了其他任何一個營。更讓朱孝信高興的是,今後少營多了一員得力戰將,假以時日,絕不會比左營差。

  朱孝信也很是感慨,如果沒有李洪濤這個「奇人」,少營會有今日?

  朱孝信清楚的知道李洪濤在少營的重要性。訓練甲隊、獲取戰績、爭取民心、製造軍械,哪一樣沒有李洪濤的功勞?不說別的,製造軍械這一項,李洪濤就將為少營節約至少二萬兩白銀,或者用同樣的花費,將每個隊的規模擴大一倍。這樣一來,少營五隊將擁有二千五百名官兵的兵力,成為虎嘯軍第一大營。

  想到這,朱孝信不免露出了笑容,這一倍的兵力,將是決定性的!

  「五哥,你笑什麼?」

  朱孝信回過了神來,說道:「小妹啊,五哥現在都記得,小時候五哥跟其他幾個兄長打架,你總是幫著五哥的。」

  「這是當然,不管是誰,敢欺負五哥,我都幫你你教訓他!」

  朱孝信大笑了起來,比起其他幾個兄弟,他更加看重這個比自己小不到兩歲的妹妹。

  ****

  趁朱孝信檢閱部隊,李洪濤從鄧頤斐那瞭解到,他是在半路上遇到朱孝信的。

  李洪濤沒有想到朱孝信這麼「積極」。離打下南虎口關才短短兩天多,從虎口關到崮梁,快馬也要一天才到。也就是說,朱孝信收到捷報後就立即趕了過來,中途沒有任何的耽擱。

  朱孝信來了還沒什麼,讓李洪濤感到頭痛的是,朱孝蕊那小妮子也跟了過來。

  李洪濤甚至在懷疑,朱孝蕊是不是朱孝信的「跟屁蟲」,可他心裡有數,朱孝蕊可不是來看熱鬧的。

  「李將軍,真是可惜可賀啊!」朱孝信長歎一聲,「孝信萬萬沒有想到,甲隊出師大捷,少營剛剛成立,李將軍就送上了如此重禮,這讓孝信都不知道該怎麼感謝李將軍了。」

  「世子過獎了,甲隊乃世子的嫡系部隊,末將乃世子的部將,何言感謝?」

  「對,對!李將軍說得有理,不應該是感謝,應該是嘉獎。」朱孝信笑了起來,「父親收到捷報後喜出望外,特派孝信前來勞軍,只是孝信走得太急,所以什麼東西都沒有帶,還要到甲隊來白吃白喝,李將軍可別見怪。」

  朱仕琿那老小子會喜出望外?李洪濤壓根就不信,他卻笑著說道:「世子說笑了。對甲隊官兵而言,世子能親自來勞軍,那是天大的榮幸。見到世子前來,官兵士氣振奮,鬥志大增,比什麼糧草,軍餉的都要管用。」

  「李將軍也說笑了,孝信真想送點什麼給將軍與甲隊的官兵,只是……」朱孝信歎了口氣,「少營才剛剛成立,甲隊也是少營的主力,所以……」

  「世子言重,甲隊官兵誓死為世子效勞,世子再這麼客氣,那就是見外了。」

  客氣話也說夠了,朱孝信朝南門那邊看了一眼,說道:「好像甲隊才與永盛軍大戰了一場?」

  「正是如此,上午的時候,永盛軍派兵反撲,甲隊官兵才大戰了一場,殲敵近三百,還殺了兩個典軍尉,七個參軍尉,以及數十個什長與伍長。」

  「又殲敵近三百!?」朱孝信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著李洪濤,過了一陣,才問道,「那甲隊官兵有多少傷亡?」

  「追擊潰敵的時候,有兩個兄弟受傷,其他的都安然無恙。」

  「這……這……」朱孝信完全不相信了,「這怎麼可能?」

  李洪濤笑而不語,敵人的首級都在那呢,難道還有假?

  「李將軍,這次來了多少敵人?」朱孝蕊都忍不住問了出來,同時還朝李洪濤含情脈脈的看了一眼。

  「這個……」李洪濤趕緊避開了朱孝蕊的目光,說道,「也不是很多,兩個隊,約莫五百官兵。」

  「這個……」朱孝信遲疑了一下,「李將軍不會是率軍出關迎戰的吧?」

  「當然不會,現在到達南虎口關的也不過就七十個兵,除掉受傷的,也就六十多個。能夠重創強敵,還得感謝永盛軍。」這一點,李洪濤沒有撒謊。

  「感謝永盛軍?」朱孝蕊立即露出了好奇的樣子,「李將軍的意思是,永盛軍是主動來送死的?」

  「差不多吧,來的是普通部隊,大概是附近的駐軍,裝備低劣不說,官兵素質也不行。最重要的是,永盛軍在關內有近二十台弩機,大概準備用來對付虎嘯軍,現在卻為我們所用,如沒有這些弩機,末將就算有三頭六臂,恐怕也退不了這麼多敵兵。」

  朱孝信這才微微點了點頭,如有近二十台弩機,借助城牆的保護,進攻的又都是最差的步兵的話,殲敵三百也不是不可能的。只是,甲隊才兩人受傷,就算是在追擊的時候受傷的,這也太離奇了一點。

  見到李洪濤說完就看著他,朱孝信這才反應了過來,說道:「李將軍盡請放心,父親已經基本上答應了將軍的請求,這次特派孝信來勞軍,等孝信回去之後,會盡快送來消息。」

  李洪濤心裡有數了。

  朱孝信勞軍是假,探聽虛實是真。他不僅僅是來證實捷報的真假,還要來摸清楚虎口關這邊的情況,然後朱仕琿才好做出決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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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這些,李洪濤在心裡冷笑了起來。這一切都表明,朱仕琿根本就不信任老子,看來,遲早得翻臉,那就得做好翻臉的準備,不能做砧板上的魚肉,要做,也得是切肉宰魚的菜刀!

  「李將軍在想什麼?」

  李洪濤回過了神來,長歎一聲,說道:「末將在想,這南虎口關是否守得住。」

  「李將軍不是才擊敗了反撲的永盛軍嗎?」朱孝蕊在旁邊問了一句。

  「驕兵必敗啊!」李洪濤又歎了口氣,愁眉苦臉的樣子,好像上午打的不是勝仗,而是敗仗。

  朱孝信朝四周的軍士掃了一眼。「甲隊官兵並無驕傲的樣子,李將軍為何有此擔心?」

  李洪濤苦笑著搖了搖頭。「世子,末將說的並非是個人的驕傲,是整個甲隊的驕傲。」

  「此話何講?」朱孝信立即來了興趣,他還沒有聽說過這種說法呢。

  「甲隊才奪南虎口關,接著擊敗了反撲的敵人。別說普通的官兵,現在末將都是信心大增,認為定能守住南虎口關,可是細想一下,情況並非如此。」李洪濤神色嚴峻的說道,「末將下午的時候巡視了一下關防,發現要守住南虎口關,至少得五百官兵,其中城牆上需要至少兩百官兵,城門後需要兩百官兵以準備反擊,另外還需要一百官兵作為預備力量。就算甲隊全部到達,兵力也遠遠不夠。永盛軍退去之後,必然再次組織力量反撲。到時候來的恐怕不是下營這類地方駐軍,而是其主力部隊,甚至是攻堅部隊。在此情況下,別說區區六十餘人,就算甲隊全部到達,也不見得能夠守住南虎口關。」

  這次,朱孝信沒有不解,實際情況確實如此。

  「李將軍認為該怎麼辦呢,難道要退回北虎口關嗎?」朱孝蕊不懂裝懂,可這句話正好問到了重點上。

  「當然不行,南虎口關關係到暉州安危,後面就是萬千暉州百姓,就算末將想走,甲隊的官兵也不肯走。保境安民,乃末將與甲隊官兵的義務,怎能為一己安危,棄百姓於不顧呢?」李洪濤這番話多半是說給朱孝信聽的。

  「可是……」朱孝蕊看了她五哥一眼,又說道,「不是還有北虎口關嗎?」

  李洪濤苦笑一下,沒有開口。

  「小妹,你就別胡說了。」朱孝信終於忍不住了,他轉而對李洪濤說道,「李將軍,五百民夫已經到達,糧草,銀錢孝信會去幫將軍催討,修復北虎口關一事……」

  「世子有所不知。」李洪濤再次露出了苦悶的神色,「那些民夫都是從北面逃到崮梁的難民。末將並非要批評時政,也絕不是對主公不滿。為了暉州萬千百姓安危,主公徵調民力,修繕關隘,這是非常英明的決策。只是,那些民夫的親人都在崮梁,就算末將答應給他們好吃好住,甚至給他們開工錢,奈何……」

  「五哥,這怎麼成?」朱孝蕊也不笨,一下就聽明白了。「別人妻離子散,還要出力修關隘,這不……」

  「小妹!」朱孝信的臉色立即陰沉了下來,當著李洪濤的面抨擊自己的父親,這是當兒女應該做的嗎?

  朱孝蕊立即閉上了嘴,可神色仍然非常不滿。

  「李將軍,孝信今夜就趕回去,向父親稟明此事,盡快將民夫的妻子兒女送過來,只是這麼多人……」

  「末將就算不吃不喝,甲隊官兵就算天天餓肚皮,也絕不會讓百姓吃苦受累!」

  「這怎麼成,李將軍你……」朱孝蕊差點就說漏了嘴,她趕緊改口道,「你們還要守南虎口關,要是你們餓了肚皮的話,誰來守衛關塞?」

  李洪濤迅速的瞟了朱孝信一眼,沒有急著開口。

  「此事好辦,賑濟難民本來就是節治府應該做的事情,怎麼能讓李將軍個人承擔?」朱孝信思考了一下,說道,「這次少營自造軍械,李將軍功勞最大。本來父親就給了孝信置辦軍械的經費。回去後,孝信立即派人把銀兩送來,李將軍權且看著買糧買布,安頓下這些難民,至少也要等到開春之後,他們才會返回家鄉。」

  「世子,這怎麼成……」

  「既然孝信是少營統帥,就有權利決定少營經費的支度,此事不用李將軍操心。」

  見到李洪濤又要開口,朱孝蕊趕緊說道:「李將軍就別說了,這也是五哥的一片好意,五哥愛民如子,百姓受苦,五哥心裡也不好受。五哥,我說的是吧?」

  朱孝信這才笑著點了點頭,這才對嘛,總算說了句好聽的話。

  「這樣……」李洪濤仍然猶豫了一下,才說道,「末將替百姓感謝世子的大恩大德了!」

  ****

  黑淵寨。

  沈豐岳與十幾名山寨頭目激烈的討論了一個下午。草草吃了晚飯,十多人又聚在了一起。

  這十多個都是附近規模在一百五十人以上的山寨頭目,與沈豐岳都有數年,甚至十多年的交情。雖然各寨之間並不是風平浪靜,但也算得上是唇齒相依。自從數年前沈豐岳被推舉為各寨總頭目之後,沈豐岳秉公斷事,用極為漂亮的手段處理了幾起山寨之間的糾紛,贏得了眾人的仰慕。加上黑淵寨乃這一帶規模最大的山寨,沈豐岳在其他寨主心目中的地位那可不是一般的高。

  「這李洪濤確實是個人物!」開口的是一個接近四十歲的中年人。「僅攻打南虎口關的行動來看,此人不但勇猛善戰,膽識過人,心計也極為了得。」

  「林兄弟此話怎講?」另外一人立即問道。

  「之前,李洪濤與我們約定,由他詐開關門,然後我們率人馬殺入。如此一來,南虎口關內的糧草物資,怎麼說也得分我們一半,那些繳獲的軍械,也得分我們一半吧?這下可好,李洪濤自己率隊打下了南虎口關,與我們沒有任何干係,大家不都白跑一趟嗎?」

  「為了區區糧草軍械,林兄弟也不免太小氣了吧?」又一個寨主開口了。

  林姓寨主苦笑著搖了搖頭,也沒有多說什麼。

  「如果大家認為李將軍乃小氣之人的話,那就大錯特錯了。」見到還有數人抱有同樣的觀點,沈豐岳開口了,「沈某在世五十年,落草十餘年,不管是虎嘯軍,還是永盛軍,沈某打過教導的軍官統帥也不少,李將軍還是沈某見過的第一個豪爽的軍人。」

  「確實如此,那李……」

  沈豐岳瞪了眼大兒子,又說道:「以沈某看,李將軍獨力拿下南虎口關,恐怕有兩個原因。一是不想看到我們的兄弟傷亡,畢竟刀槍無情,到時候如果出現誤傷的話,兄弟們流點血是小事,搞出誤會,壞了和氣,就是大事。其二嘛,恐怕李將軍自己也沒有想到,永盛軍一觸即潰,那麼不經打,等我們趕到時,戰鬥就已經結束了。我想,各位兄弟心裡也有數,軍隊作戰不比我們平常劫掠,只要打起來,就是敵死我亡,不是想停就能停下來的。不知道各位認為沈某這番分析如何?」

  「沈大哥說得確實有道理!」

  「我看也是如此,李洪濤豪情萬丈,不像是宵小之人。」

  ……

  眾人紛紛表達了類似的觀點。連開始那個表達不滿的林姓寨主也不得不點頭承認。

  「既然如此,我們今天就定下個調子。」沈豐岳掃了眾人一眼,「沈某年事已高,這幾年很少出寨,平常更少與眾位兄弟聯繫。沈某的十個子侄都願意投效李將軍,因此沈某決定接受招安,跟李將軍奔個前程。各位如願意與沈某一道前去,沈某別的不敢保證,李將軍如何對待黑淵寨的兄弟,就如何對待各寨的兄弟,沈某絕不佔半分便宜。如果願意留下來,沈某也不強求,只是這總頭目嘛,沈某也當不得了,還得請各位兄弟另行推舉。」

  大堂裡一下就熱鬧了,十多個寨主紛紛議論了起來。

  「在大家做出決定之前,沈某有個不情之請。」沈豐岳站了起來,走到了大堂中央。「這些年來,沈某勢單力薄,能有所作為,都是各位兄弟的抬舉與支持。時至今日,沈某想請各位許下個諾言。雖然今後大家不在一條道上混了,但是今後難免不會相見,沈某還望那些願意留下來的兄弟看在這些年的交情份上,高抬貴手,免得大家傷了和氣!」

  這番話,沈豐岳拿捏得極有分寸,先是講情誼,後面柔中帶剛,加上他在各寨豎立的威信,其意義非同凡響。

  在沈豐岳回到位置上的時候,下面的寨主也討論得差不多了。

  「沈大哥,我們流雲寨願意跟沈大哥一起去投效李將軍!」

  「對,我們飛鷹寨也願意追隨沈大哥一起投效李將軍!」

  ……

  不多時,就有十一個寨主表示願意追隨沈豐岳,只有四個寨主沒有表態。

  沈豐岳又等了一會,見那四人還沒有開口,這才說道:「既然大家願跟沈某去投效李將軍,今後大家一口鍋裡吃飯。只不過,各位要追隨的不是我沈某,而是李洪濤李將軍,希望各位兄弟能夠明白這一點。」

  「沈大哥,這是什麼話?我們追隨你這麼多年……」一個五大三粗的中年人立即叫了起來。

  沈豐岳壓了壓手,說道:「沈某此話並不是不認各位兄弟,希望各位兄弟明白,投效了李將軍之後,我們不再是嘯聚山林的山賊,而是官軍,是普通的百姓。官軍就得遵守軍紀,百姓就得遵守王法。各位在南虎口關都已見到,李將軍愛護士卒,治軍嚴明,今後我們更得約束自己,這樣才叫真正的投效!」

  眾人又是一番議論,最後都接受了沈豐岳的觀點。

  「至於想留下來的,沈某不會強求,只是希望四位兄弟能夠看在這幾年的交情上……」

  「沈大哥放心,就算我們暫且不去投靠官軍,今後在道上見了,只要是沈大哥的隊伍,只要是李將軍的隊伍,我等絕不會有任何非份之想,非份之為。為此,我們甘立血誓!」

  沈豐岳讓人取來了五碗酒。「沈某也歃血起誓,今後不管為賊為官,沈某絕不會損害到各位兄弟的利益,各位兄弟的利益就是我沈某的利益。」

  五人同時割破了手指頭,在五碗酒裡各滴了幾滴鮮血。

  「違此誓言者,人神共憤,天誅地滅,人人得而誅之!」

  說完,五人同飲下了血酒,立下了血誓。

  隨後,四位寨主也不好多留,主動告辭了。

  與十一個寨主討論了去投奔李洪濤的細節事宜之後,沈豐岳就派人送他們返回各自的山寨。此時,已經是深夜了。

  沈豐岳沒有去休息,做出了這麼重大的決策之後,他也睡不著。

  這是落草之後,十多年來,沈豐岳做出的最重大的一個決策。當初,他是帶著全村人落草為寇。這次,他帶著全寨人投效官軍。完全相反的兩條路,當初沈豐岳沒有猶豫,現在沈豐岳也沒有後悔。

  與李洪濤詳談之後,沈豐岳就想到,這是在他有生之年「洗白」的最佳機會,甚至是最後機會。讓沈豐岳做出決定的不僅僅是李洪濤開出的優厚條件,不僅僅是李洪濤表現出來的雄才大略,也不僅僅是李洪濤那支部隊的強悍實力。

  在做出決定前,沈豐岳最擔心的是十個子侄的態度。李洪濤走後,他與十個子侄談過,讓他欣慰的是,十個子侄都贊同投靠李洪濤,都打算到李洪濤的軍隊中效力。就連被李洪濤打傷的沈虹奇都積極支持。這解決了沈豐岳的一個心病,只要這十個子侄認同,黑雲摘其他人也不會有別的意見。

  說白了,沈豐岳不可能沒有私心。在投效了李洪濤之後,如果子侄對此不滿的話,他在世的時候不會有什麼問題,可在他之後,他就不敢保證了。以李洪濤的為人,手腕,還有所表現出來的王霸之氣,恐怕任何與其作對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那些心懷不滿的子侄恐怕都不會落得個好下場。留在山裡,他們還能苟且偷安,如果投效李洪濤的話,則是自投死路,沈豐岳絕不會親手將自己的子侄推入火坑。

  正是如此,沈豐岳才會如此重視十個子侄的態度。

  沈豐岳也很重視女兒的態度,沈虹菲並沒有任何反對意見,還是最積極的支持者。

  「父親,這麼晚了,還睡不著嗎?」

  沈豐岳長歎一聲,笑著轉過身來。「是啊,才做出了這麼重大的決定,父親怎麼睡得著呢?」

  「其實,父親早就做出了決定吧?」

  沈豐岳微微點了下頭。「還是女兒最瞭解父親的心思,你怎麼也沒有睡?」

  「還不是一樣,父親都睡不著,虹菲怎麼睡得著呢?」沈虹菲笑著靠在了父親身邊。

  「明日,你也到天地堂來。」沈豐岳遲疑了一下,「過幾日,我們就要去投靠李將軍了,這幾日你也要多留點心,特別是那些老人孩子……」

  「父親就放心吧,虹菲已經做好了安排。只是虹菲覺得,等李將軍那邊安頓了下來,再讓大家陸續轉移過去,不然這麼多人一起湧過去,李將軍還不忙得焦頭爛額,現在李將軍他們才佔領了南虎口觀,恐怕……」

  「真是女大不中留啊,這麼快胳膊肘就向外拐了?」

  「父親,你說什麼呀……」

  沈豐岳大笑了起來,沈虹菲則紅著臉低下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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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決定性的一步

         攤子鋪開之後,各種各樣的麻煩接踵而至。

  修復北虎口關,安頓歸順的山賊,安置即將到達的民夫家人,監視永盛軍的活動,調配甲隊的兵力等等。這些都是麻煩事,可最麻煩的還是糧食問題。

  肖旭來到南虎口關的時候,順帶將一份賬本帶了過來。

  這是蔣晟托肖旭送來的賬本,上面明確的記錄著糧食的使用情況,以及剩餘糧食的情況。

  「肖兄弟,讓你在這邊耽擱了這麼多天,真是不好意思。」

  「李將軍太客氣了,是肖某沒有如約將糧食運到……」

  「這不管肖兄弟的事,如不是羅家曲家的話,定不會出這些問題。」李洪濤話鋒一轉,又說道,「現在,南北虎口關已在我的控制之中,肖兄弟可盡快返回葛州,組織商隊,將糧食運來,這來回一趟,大概需要多少時間?」

  肖旭迅速的計算了一番,說道:「肖某連夜兼程,返回葛州需要大概六天,商隊趕來的話,至少需要十五天。如果一切順利的話,二十五天之內定能到達。只是……」

  「建州這邊的事情,李某會在這段時間內處理好。」李洪濤知道肖旭在擔心什麼。

  肖旭微微點了點頭,也不多說。

  之前,他根本就不相信李洪濤能夠打下南虎口關。

  自從羅家封鎖了葛州與堰州的邊界地區,曲家阻斷了潛龍關以南的所有道路後,商隊只能向北繞過崤嶺,或者是向西繞過伏牛山。道路艱險,沿途土匪山賊出沒不說,這往返一趟有數千里之遙,需時數個月。很多商人都放棄了前往西北的打算,準備等到開春之後,再看看局勢。

  除了繞道之外,另外一條商道就是經過南北虎口關與臥虎道,從建州前往暉州。

  這條商道被棄絕了數十年,丁家與朱家一直不和,分別在南北兩邊徵收關稅,加上臥虎道內山賊橫行,自從數支商隊在這條道上被劫之後,就算膽子再大的商人都不敢走臥虎道了。

  來到南虎口關的路上,肖旭一直在懷疑,李洪濤是怎麼打下南虎口關的?他還發現,臥虎道內的山賊都不知了去向,根本就沒有出現過。

  這些,都讓肖旭感到萬分驚訝,直到進了南虎口關,肖旭才完全相信,李洪濤不僅僅打下了南虎口關,還設法收服了臥虎道內的山賊。

  只是打下南虎口關並不等於從建州到暉州的商道暢通無阻。如果南面的丁家不放行的話,商隊根本就到不了南虎口關。

  李洪濤有能力打下南虎口關,他有能力守住南虎口關,並且讓丁家准許商隊經過建州,前往南虎口關嗎?

  「如肖兄弟不放心的話,可再留幾日,等李某……」

  「李將軍,肖某並不是不相信將軍的實力,只是建州那邊。」

  李洪濤笑著點了點頭。「沒事,那就請肖兄弟在南虎口關這邊多呆幾日,等李某與建州丁家達成協議,再走也不遲。」

  肖旭沒有多說什麼,他確實不太放心。如果建州方面不給李洪濤「面子」,他的商隊進入建州後就會被永盛軍扣留。損失貨物還是小事,如果把命都賠在了這上面的話,那就太不划算了。

  安頓好肖旭之後,李洪濤這才去找到了沈虹菲。

  現在鄧頤斐在北虎口關那邊主持修關事宜,蔣晟留在百市集,沈虹菲又是各寨派來協調歸順事宜的總代表,無奈之下,李洪濤只能收了這個「小秘」。

  「這是蔣晟送來的賬本。」沈虹菲又拿起了一份賬本。「這是我們十二寨糧草的統計結果。現在一共有二千八百擔糧食,夠所有人食用一個月左右。」

  李洪濤迅速翻了下兩隻賬本,發現十二個山寨就有大概二千三百擔的存糧,蔣晟那邊只有五百擔左右的存糧。

  「你是按照四千五百人計算的?」

  沈虹菲點了點頭。「百市集那邊約莫有一千人,北虎口關的民夫大概有五百人,甲隊官兵有一百多人。另外,我們十二個山寨一共有二千八百餘人,加起來,差不多就是四千五百人。」

  「不止這麼一點。」李洪濤放下了賬本,「五世子朱孝信已經答應盡快將那些民夫的家人送過來。就算平均一個民夫有三個家人,總共也有一千五百人,也就是說,到最後,我們這邊的總人口數是六千,不是四千五。」

  沈虹菲暗暗一驚,說道:「如果是六千人的話,那我們這些糧食最多堅持二十五天。」

  李洪濤摸了摸下巴,以稻穀小麥計算的話,每人每日需兩斤糧食,二千八百擔供六千人食用的話,頂滿天就只能堅持二十五天。

  「肖旭什麼時候才能運來糧食?」沈虹菲也知道那個叫肖旭的人是李洪濤的「糧食供應商」。

  「最快也要一個多月之後,這還得看情況。如果丁家那邊遲遲沒有動作的話,恐怕得兩三個月之後了。」

  「這……」沈虹菲暗暗一驚,「這樣的話,糧食缺口將非常大。就算我們派人進山狩獵,並且在開春後種一些快熟的作物,恐怕……」

  李洪濤心裡有數,這山裡有多少野獸可供捕殺?另外,快熟的作物產量都不大,還需要耗費很多的人力,根本就不划算。

  「要不,我們組織人馬,到建州境內……」

  「不行,此事萬萬不可。」李洪濤立即打住了沈虹菲的話,「現在,永盛軍不來找我們的麻煩就已經是萬幸了。如果我們再出兵去掃蕩建州東北的村鎮,恐怕丁家就算再能忍,局勢再不利,也會橫下心來先把我們給剷除掉。」

  「李將軍,你的意思是……」沈虹菲遲疑了一下,直接問道,「你認為永盛軍短期內不會來攻打我們?」

  李洪濤點了點頭,說道:「肯定不會,我對自己的判斷有信心。如果永盛軍真要拿我們開刀的話,早就兵臨城下了。」

  「只是,這糧食問題……」

  「這個我會想辦法解決,大不了花錢去買高價糧,反正不能讓大家餓肚皮。」李洪濤長出了口氣,「虹菲……沈小姐,各位寨主要什麼時候到?」

  沈虹菲感到臉狹上一陣滾燙,趕緊低下了頭,雖然長輩兄長,以及寨子裡的老人都是這麼叫她的,但是她覺得李洪濤這麼叫她,別有一番意思。

  見到沈虹菲的神色,李洪濤心裡也大叫不好。以往跟張玉璇與朱孝蕊在一起,李洪濤都隨便慣了,一時沒有注意到,結果喊漏了嘴。

  「沈小姐,開始多有冒犯之處,還……」

  「李將軍多禮了,其實大家都這麼叫我的,只是……」沈虹菲紅著臉抬起了頭來,「李將軍若看得起小女子,今後就這麼稱呼虹菲吧。」

  「這個……」李洪濤暗歎了口氣,說道,「那以後沈……虹菲也不用將軍前將軍後的,李某不過就是一山野村婦,當不起『將軍』這個稱呼。」

  「那……」

  「你可以叫我李大哥,或者是小李哥,畢竟我也不比你大幾歲。」

  「小李哥!?」沈虹菲聰明過人,她哪能不知道,「小李哥」這個稱呼肯定不是一般人能夠叫的。

  「好了,我們說正事吧,沈寨主他們……」

  「他們這明日就將到達,父親說過了,李將軍……小李哥不需要客氣,大家都是山野粗人,只要酒管夠,飯管飽就行。」

  「酒是沒有問題,要喝多少有多少。」李洪濤也稍微放心了一點。

  比起崮梁的那些達官顯貴,沈豐岳這些山賊頭目就要好「斥候」得多了。

  當日,李洪濤深思熟慮之後,派人返回百市集,讓蔣晟將百市集的工作交給了卞康,帶著多餘的民力,糧食,衣被等趕往北虎口關。另外,還命令鄧頤斐在蔣晟到達之後,將北虎口關的工作全都交給蔣晟負責,然後與1排官兵,黎勁松等人立即趕過來。

  在李洪濤看來,蔣晟與鄧頤斐完全是兩個不同的人才。

  蔣晟性格內向、怯懦,辦事卻極為細心、認真。雖然在領軍作戰、策略謀劃方面,蔣晟難以擔當重任,但是在人力調配、物資統籌、軍備製造、糧食生產等後勤工作方面,蔣晟有著無與倫比的天賦。這也與他當初在拾荒隊幹的事情相差無幾,是一個天生的後勤型人才,一個能夠為李洪濤在前線征戰提供強大支持的助手。

  鄧頤斐性格外向、潑辣,有勇有謀,卻有點不拘小節,不太注重細微末節之事。這正好與蔣晟相反,他並不適合當「工頭」,管理後勤;卻能在策略謀劃方面為李洪濤出謀劃策,找出李洪濤疏漏的地方,糾正李洪濤犯的錯誤。以李洪濤的判斷,鄧頤斐天生是那種輔佐統帥的謀士型人才。

  在給兩人分派工作的時候,李洪濤盡量利用了兩人的長處,並且避免讓他們接觸自己不熟悉,或者是不擅長的事情。只是這次李洪濤確實找不到更合適的人選,才讓鄧頤斐暫時負責北虎口關的修復工程。

  ****

  應付十二個寨主很輕鬆,幾輪酒喝下來,各方面的安置問題就確定了下來。

  最先確定的是二十戶租種軍墾田地的家庭。

  沈豐岳很是大氣,他只要了五戶名額,另外十五戶分給了其他十一個山寨,最少的都拿到了一戶的名額,最多的拿到了二戶。

  李洪濤順坡下驢,以統一的價格出租所有的軍墾田地,並且答應為每一戶提供一頭耕牛,配套的農具,在開春之前組織工匠為每戶修建一棟農舍。各寨主也很是豪爽,紛紛答應出人出力,幫助修建農舍,置辦農具。

  接著確定的是各寨輕壯年勞力的安頓問題。

  因為早就通過沈虹菲向沈豐岳等人「通過氣」,所以李洪濤堅持了他的「精兵政策」,所有想在甲隊吃糧餉軍餉的人都得達到李洪濤的徵兵要求,並且接受至少一個月的訓練,服從甲隊的規矩。

  十二個山寨,年紀在十八到二十五歲間,符合參軍年齡的男性一共有五百三十四名。李洪濤沒有確定要招募多少人,只是保證,能夠達到徵兵要求的,甲隊全要。為了讓各寨主不生反感,李洪濤同樣保證,沒有達到應徵要求的所有人,都將被安排到其他的工作崗位上,除了保證每日三餐之外,根據實際情況,按照士兵的標準發放工錢。

  確定的第三件事就是安置十二個山寨三千多「寨民」的事情。

  除了服役的,除了租種軍墾田地的,以及不符合徵兵要求的壯年男性之外,各寨剩下的基本上都是老弱婦孺。

  在安置這些人的問題上,李洪濤只能分開對待。

  所有年紀在徵兵範圍之外的壯年男性,只要參加勞動,包括修復北虎口關、搭建農舍、運送物資、修復農田灌溉設施等,李洪濤都提供一日三餐,按照士兵的標準發放工錢。

  除掉需要留在各寨中照顧老人孩子的婦女之外,其他的壯年婦女全都參加北虎口關的修復工作。除了每日三餐管飽之外,同樣按照士兵的標準,拿到十錢到二十錢的工錢。

  失去了勞動能力的老人,李洪濤答應都養起來,各寨都有儲備的糧食,這個不需李洪濤操心。另外,若有病痛,則由李洪濤出錢醫治。

  在安頓不具備勞動能力的少年時,李洪濤與十二個寨主的分歧比較大。

  按照沈豐岳等人的觀點,這些「娃兒」過幾年就能成為勞動力了,現在讓他們參加勞動,可以從中學習手藝,掌握勞動技能。可李洪濤堅持不讓所有十四歲以下的少年與兒童參加勞動,而是要將他們全都送進「學堂」,接受文化知識教育。

  「各位寨主,請聽李某一言。」爭了半天,李洪濤也有點惱火了。「不瞞各位,甲隊官兵都接受了文化掃盲學習,只有具備了識文寫字能力的人,才能正式編入甲隊。為什麼這麼做,李某不想多解釋,這個道理,甲隊官兵都明白。雖然李某並不否認,讓少年參加勞動,可以讓他們在成年之前就掌握勞動技能,但是李某認為,這是殺雞取卵,揠苗助長,得不償失的辦法。」

  十多個寨主都閉上了嘴,可他們都用一種完全無法理解的目光看著李洪濤。

  「李將軍,各位!」沈豐岳抱了抱拳,說道,「沈某能夠理解李將軍的意思,只是這些娃兒都半大不小,而且現在我們正缺人力,如果讓他們進學堂的話,浪費了人力不說,還要專門聘請先生,這個……」

  「沈寨主,此事由李某承擔,不需各位操心。」李洪濤也不再囉嗦,直接說道,「李某在百市集那邊收留了上千難民,其中就有大量少年兒童,李某請了幾位先生教他們識文寫字。現在,各寨百姓都是李某的百姓,難道李某對待各位還不如對待那些難民嗎?所有進入學堂的少年兒童的食宿、教育費用都由李某一人承擔。」

  「這……」一個中年寨主遲疑了一下,說道,「李將軍愛民如子,我等深感欣慰,只是這女孩……」

  「女孩就不如男孩嗎?」李洪濤大笑了起來,朝沈虹菲看了一眼後,說道,「相信各位都認識沈小姐吧?難道,各位認為沈小姐不如她的兄長?」

  此話一說,另外幾個想要開口的寨主都閉上了嘴。他們都知道沈虹菲是沈豐岳所有子女與侄子中最聰明,最能幹的一個。

  「再說了,那些參加修復北虎口關的婦女就不如男子嗎?」李洪濤長出了口氣,「雖然各位現在無法接受,但是李某相信,終究有一天,大家都會明白過來的。現在,李某只需各位給李某一點時間,幾年,也許十幾年。」

  眾人又討論了一番,最後把這件事確定了下來。既然李洪濤肯出糧出錢讓山寨的娃兒進學堂,他們也沒有什麼好說的,只不過損失了一點點勞動力而已。

  「現在,最後一個問題,李某還需要拜託各位寨主。」李洪濤抱了抱拳,說道,「除了前面已經得到了安頓的人員之外,各寨還有大量上了年紀,並未完全失去勞動力的中老年人。而眼前,十二寨三千餘名百姓都將陸續離開山寨,這麼多人員的安頓問題……」

  「李將軍,你的意思是修建集鎮?」沈虹菲在旁邊問了一句,實際上是在提醒其他人。她早就與李洪濤談過這件事了。

  李洪濤微微點了點頭,朝其他人看去。

  「修建集鎮一事……」沈豐岳沉思了一陣,說道,「確實很重要。各寨都相對分散,且山路難行,不管是今後買米買鹽,還是販賣山貨,都多有不便。再說,山內條件惡劣,如有個大病小病,請大夫都非常麻煩。只是,臥虎道這邊並無多少平地,如果將集鎮設在關外的話,恐怕……」

  「肯定不能設在關外!」另外一個寨主立即說道,「不管是朱家,還是丁家,都看我們不順眼。雖然現在我們已經投靠了李將軍,但是朱家老匹夫變化多端,難免今後不會與他翻臉。如果我們都住到了關外去,虎嘯軍鐵騎殺來,我們連還手的力量都沒有。」

  「朱仕琿這老狐狸根本就沒有信義可言,這十幾年來,沒有少對付過我們,如果我們都住到關外去的話,恐怕虎嘯軍的鐵騎立即就會殺來。」

  「聽說,朱仕琿將中營親軍騎兵派到了施縣,距離虎口關不過百餘里,旦夕之間就能殺到,到時候……」

  「李將軍並不是朱家親信,現在勢力發展壯大,恐怕……」

  ……

  眾人紛紛議論了起來,且都一致認為不能將集鎮設在關外。

  李洪濤一直在認真的聽著,這些寨主都不笨,能夠在伏牛山摸爬滾打這麼多年,沒有點本事早就完蛋了,哪還能活到現在?

  「各位叔叔伯伯,我們還是先聽聽李將軍的意見吧。」沈虹菲及時的制止了眾人的討論,說完就朝李洪濤看了過來。

  「各位寨主所言都有道理,可是沒有集鎮的話,幾千人的生活怎麼解決?不說別的,伏牛山不產鹽油,總不能有什麼需要都到施縣、荊縣去購買吧?」李洪濤一邊說著,一邊走到了場地中央,「另外,臥虎道暢通之後,商隊將陸續前來。到時候,落腳食宿都得有個地方,這也是個賺錢的買賣。李某分身乏術,也無心經營客棧酒肆,所以只能靠眾位了。」

  「李將軍的意思是……」立即就有人聽出了點苗頭。

  「將集鎮設在關外肯定不行,就算各位不提醒,李某也知道朱仕琿是個什麼角色。」李洪濤掃了眾人一眼,接著說道,「暫且不說現在,還有今後會發展到什麼程度,集鎮只能設在關內。」

  眾人這才點了點頭,同時稍微放心了一點。

  「設置集鎮的地點有兩處,一是北關南面五里處,靠填溝造地,大概有十五到二十畝平地可以利用。二是南關北面三里處,在彎道東面的山坡上建鎮。另外,還可以在臥虎道內尋找合適地點,建立一到兩座集鎮。加上分佈在附近的山村,臥虎道這邊大概能夠容納一萬人。」略微停頓一下之後,李洪濤又說道,「如此一來,百姓的安頓問題得到了解決,如果臥虎道能夠成為第二個潛龍關的話……」

  剩下的話,根本就不需要李洪濤講出來,十二個寨主都心裡有數了。

  「只是,設鎮後的稅收,還有管理問題……」沈豐岳的目光還是很長遠的。

  「這不屬於節治府的管轄範圍,只要李某的兵還守著南北兩關,朱家就別想插手臥虎道內的事情。」

  「李將軍,這……」說話那人遲疑了一下,「這可等於公然造反,如果朱仕琿……」

  「能有各為相助,朱仕琿有膽量就派兵過來試試。」李洪濤冷笑了一下,接著說道,「只要我們擰成一股繩,朱仕琿就不敢拿我們怎麼樣。」

  話說到這一步,眾人也都心裡有數了。

  ****

  淒厲的哨子聲把關塞內的所有人都驚醒了。李洪濤抓起外套就衝了出去,等他趕到的時候,水辛逸已經在城樓上了。

  城外,方藍等三名偵察兵正快速跑回,更遠的平原上,滾滾煙塵漫天席捲而來。

  「開門,3排城門,4排上城牆!」

  剛剛集合的兩排官兵迅速行動了起來,與上次一樣,3排負責守住城門,4排則負責協助偵察兵使用弩機。

  「至少有一千人,騎兵在二百以上。」水辛逸是靠煙塵的多少,以及煙塵移動的速度判斷敵人的規模與性質的。

  李洪濤看了眼東面才升起來的朝陽,說道:「來得還真快,看樣子,他們是在南面集結過夜之後才殺來的。」

  水辛逸點了點頭,說道:「現在怎麼辦,逃,還是守?」

  李洪濤苦笑了一下。「看看情況吧,出動一千人,肯定不是地方駐防部隊。」

  「要逃的話,現在就得抓緊。」水辛逸也苦笑了一下。

  這時候,方藍等人回到了關內,張挽立即指揮官兵關上了城門。

  「長官……」

  「別急,慢慢說。」李洪濤將水囊拋給了方藍。

  「一千人左右,至少二百騎兵,昨晚在南面三十里外的集鎮過的夜,我們沒有敢輕易靠近。只是,這支部隊打的是丁展坤的旗幟。」

  李洪濤與水辛逸都是一驚,來的竟然是建州世子丁展坤!

  「有沒有神機?」水辛逸問了一句。

  「沒有,至少我們沒有看到。」

  水辛逸微微皺了下眉毛,朝李洪濤看了一眼。

  李洪濤心裡也是暗驚。如果真是丁展坤親自前來的話,那他為什麼不帶上神技?

  「長官……」

  「你們去操作弩機,等下看我的命令。」

  方藍也不再多問,叫上幾個偵察兵離開了。

  「怎麼樣?」水辛逸也有點驚訝。如果丁展坤帶上神機的話,將易如反掌的打下南虎口關,可他為什麼不帶上神機?

  「再看看情況。」李洪濤深吸了幾口氣,「看樣子,丁展坤不是來攻打我們的,也許只是想見識一下我們這支隊伍。」

  「可是……」

  「就算他不是來『探望』我們的,到時候我們燒了關內的糧草,再趁亂逃跑也不遲。」

  水辛逸苦笑了一下,永盛軍有二百騎兵。逃,有那麼容易嗎?

  不多時,永盛軍的二百騎兵就趕到了關外。

  全是重裝鐵騎,隊列在距離城牆約莫五百米的地方就停了下來,沒有繼續靠近。從這一點都足以判斷出,這是一支經驗豐富的軍隊,知道城牆上的弩機對他們構成了巨大的威脅,全都呆在了「安全」地帶。

  過了一陣,排列成三個整齊方陣的步兵也到達了。

  每個步兵方陣都有二百五十名士兵,都身著金屬鎧甲,什長與伍長穿的還是步兵胸甲。步兵使用的刀槍都是鋼質,什長與伍長配備的全是精鋼戰刀。僅從裝備上就能判斷出,這是主力營的步兵。

  「媽的,這根本就沒有辦法打。」水辛逸低聲說了一句,「看到那些盾牌沒有?全是夾鋼盾,弩箭能在八十米的距離上穿透夾鋼盾就非常不錯了,步兵在兩分鐘內就能進入弩機的射擊死角。」

  「他們不會攻城。」李洪濤一點都沒有感到害怕,反而放心了很多。

  「為什麼?」

  「他們連雲梯都沒有,怎麼攻城?」李洪濤冷笑了一下,「那個穿繡花甲的就是丁展坤?」

  水辛逸愣了一下,跟著就點了點頭,同時暗笑了起來。丁展坤穿的是一套外面雕有花紋圖案的騎兵板甲,非常華麗的戰甲,在李洪濤的嘴裡,竟然變成了「繡花甲」。

  「看來,丁展坤只是來跟我們打個招呼的。」李洪濤此時也冷靜了下來,「去幫我準備一匹戰馬。丁展坤帶著一千人來找我聊天,也算是給足了面子,我也得給他一點面子。」

  「你要出去?」水辛逸又是一驚。

  「為什麼不出去?看見沒有,他們的人都過來了。」李洪濤朝關外看了一眼,「等下,你在城樓上守著,丁展坤想胡來的話,你用長弓對付他,掩護我逃命。」

  水辛逸徹底無語,說李洪濤膽小吧,竟然趕單獨出去面對近千名敵人;說他膽大吧,又隨時都想著逃命。

  正說著間,丁展坤與兩名騎兵脫離了隊伍,朝前靠了一百來米,隨即就停了下來。當李洪濤單獨策馬出來的時候,丁展坤讓兩名騎兵都留了下來,單獨前進了約莫兩百米,最終與李洪濤在距離城牆大概兩百米的地方停了下來。

  這個距離,雙方的強弩長弓都能夠對對方構成威脅。

  李洪濤迅速打量了五米外的那個年輕人一番。

  丁展坤快三十歲了,並不年輕。因為常年在外征戰,皮膚曬成了小麥色,給人一種極為健康的感覺。相貌上,丁展坤並無太多的特別之處,國字臉、一字眉、圓眼、高鼻樑、薄嘴唇,唯獨眼神讓李洪濤暗暗心驚。那是習慣了血腥,見慣了死亡,對殺戮已經麻木的眼神,是那種在戰場上錘煉了十幾年的老兵才有的眼神。在堅毅與剛強之間,丁展坤的眼神中還帶著強烈的自信。

  「李將軍!」

  「二世子!」

  打了招呼之後,兩人都是一愣,接著都笑了起來。

  「聽聞李將軍打下了南虎口關,展坤連夜率隊過來,未想到,將軍竟然親自出城迎接,展坤真是受寵若驚啊。」

  「世子言重了,世子能親來,李某才受寵若驚。」李洪濤瞟了眼丁展坤身後的軍隊,「看樣子,世子是勢在必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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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展坤笑而不語。

  「不過,就李某所見,恐怕世子也不會急著攻城,共怕也未想攻城吧?」李洪濤話鋒一轉,又說道,「如若世子想拿回南虎口關,李某當雙手奉還。」

  「李將軍願主動退兵?」

  李洪濤大笑了一陣。「退兵事小,本來南虎口關就不是李某的地盤。再說了,世子大軍陣容強大,軍容威武,李某還沒有蠢到以卵擊石的地步。只不過,李某想問一句,世子是真的想要回南虎口關嗎?」

  丁展坤也大笑了起來。「李將軍為何認為我不會奪回南虎口關呢?」

  「堰州……暉州……」

  丁展坤的面容抽動了兩下,李洪濤這兩點暗示已經足夠多了。

  「世子精明過人,眼光怎麼也會比李某長遠那麼一點點吧?」李洪濤淡淡一笑,轉口說道,「南虎口關已成燙手山芋,不管是由虎嘯軍控制,還是由永盛軍控制,恐怕都不會善罷甘休。如果世子不介意的話,還不如做個順水人情,讓李某暫時替為看管,也免傷了和氣。」

  「是嗎?」丁展坤心裡有數,沉思了一下,問道,「莫非李將軍不是虎嘯軍少營甲隊典軍尉了?」

  李洪濤笑而不語,這樣的問題,他是沒有回答的。

  又過了一陣,丁展坤才說道:「看來,李將軍也是非常之人。只不過,如若展坤將南虎口關交於將軍的話,將軍有什麼可以保證的呢?」

  「永絕賊患,保建州東北不再受到侵擾。」

  丁展坤微微皺了下眉毛。「也就是說,李將軍已經收服了臥虎道的山賊?」

  李洪濤仍然只是笑了笑,這個問題不需要回答。

  丁展坤沉思了一陣,說道:「如此甚好,既然李將軍能夠……」

  「世子,李某也有一個要求。」見到時機成熟,李洪濤這才說道,「李某保證臥虎道的山賊不再侵擾建州村鎮,可同時,世子也要保證前來臥虎道的商隊能夠順利到達。」

  丁展坤微微一愣。「李將軍的意思是……」

  「堰州戰亂將起,商路阻絕,如商隊從建州通過的話,也能給建州帶來不少的收入,這對我們都有好處。」李洪濤直接把話挑明了,「今後,建州可在南面設關收稅,只是南虎口關這邊嘛,希望世子高抬貴手,給李某留一條活路。」

  丁展坤沉思了一陣,這才微微點了點頭。「看來,李將軍把什麼問題都考慮到了。」

  「李某也只是想混口飯吃,至於這對建州是好是壞,相信世子心裡有數。今後李某還要在這邊謀生,自然希望與世子搞好關係。這也算是李某為結交世子送的一份厚禮吧。」

  丁展坤立即就笑了起來。「李將軍果然厲害,簡單一番話,就讓展坤無從選擇了。」

  「戰,還是和,這都由世子決定,李某不過一區區隊官,手下不足百人,怎是世子的對手。如若真的打起來,李某恐怕就只能往山裡逃了。」

  丁展坤暗自苦笑,李洪濤這番話不是示弱,是在威脅他。

  「當然,世子如何決策,李某不得而知。只是在李某看來,現今局勢,對世子,對李某來說都一樣,多一個敵人遠不如多一個朋友。」

  「李將軍願與展坤做朋友?」

  「難道,李某還有選擇的權利嗎?」

  兩人相視一眼,都笑了起來。

  ****

  見到永盛軍退去,眾人都瞪大了眼睛,完全不敢相信。

  水辛逸也萬分驚訝,李洪濤一番話就把丁展坤「嚇」跑了,這可能嗎?

  「去把肖旭叫來。」李洪濤一屁股坐了下來,他渾身上下都被汗水給濕透了。如果丁展坤腦袋發熱,下令攻城的話,他們這幾十名甲隊官兵都得死在這裡。

  逃?笑話,北虎口關那邊還有上千人,各寨的山民也在陸續趕來,如果李洪濤逃走的話,這些人都將遭到永盛軍的屠戮。再說了,李洪濤的職責就是守住虎口關,只要永盛軍打到北虎口關,就算他逃走了,今後也別想在暉州混,只能落草為寇,去當山賊。

  不多時,肖旭就擦著額頭上的冷汗來到了城樓上。他開始也嚇壞了,甚至收拾好了行李,準備隨時逃命呢。

  「肖兄弟,請坐。」李洪濤一直很鎮定,至少神色上很鎮定。「丁展坤已經答應放商隊通行,只是在經過建州的時候,丁家要收取關稅。」

  「這是自然,商隊過任何一州,都會交納關稅。」

  李洪濤微微點了點頭。「現在,肖兄弟沒有什麼好擔心的吧?」

  「這……」肖旭長吸了口氣,「李將軍英明神武,不但智退強軍,還能讓丁展坤……」

  「這些話都留著吧,我們談正事。」李洪濤也不再囉嗦,「現在,肖兄弟能夠保證每月出售多少糧食給李某?」

  肖旭暗暗一驚,問道:「李將軍需要買多少糧食?」

  李洪濤迅速計算了一番,說道:「六千餘人,至少九個月的糧食。另外,還需要種子,耕牛。」

  「六千人!?」肖旭驚訝的張大了嘴,「那一月至少需要三千擔糧食,這個……」

  「肖兄弟有何困難都可說出來,我們可以想辦法解決。」

  「不瞞將軍,肖某每月最多只能出售五百擔糧食。耕牛種子這些都不是問題。這每月三千擔糧食……」

  「那麼,肖兄弟能否幫李某聯繫別的商人?」

  肖旭沉思了一下,說道:「南方產量大州並不少,不說其他州,葛州每年都有上百萬擔糧食節餘,需要向外出售。只是,其他商家開的價格……」

  「價格不是問題,具體多少?」

  「稻穀至少要七十五錢一擔,小麥的話,大概要一兩二十錢。」

  李洪濤皺起了眉毛,這可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如果稻穀與小麥按照三比一的數量採購,一月要花近二千六百兩白銀來購買糧食。李洪濤每月只能通過向少營其他隊「販賣」軍械收入大概七百兩白銀。就算不考慮多支出的軍餉,還有僱傭民夫修繕北虎口關的花費,李洪濤現在所有的四千多兩白銀最多堅持兩個半月,根本就撐不到明年秋收。

  考慮了一陣,李洪濤解下了身上的佩刀。「肖兄弟行走江湖,應該識貨吧?」

  肖旭遲疑了一下,接過了李洪濤的佩刀,拔出一看,立即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好刀,確實是好刀!」肖旭用指頭在封口上試了一下,「雖然毫無修飾,但是刃口鋒利,刀背堅韌,打造得極有水平,比一般的精鋼刀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可是高氏兄弟專門為李洪濤打造的一把「宿鐵刀」,其優良程度遠在裝備甲隊的那些普通戰刀之上,比其他軍官用的佩刀也要好得多。唯一的缺點就是,全刀上下毫無半點裝飾,看起來更像是戰刀,而非軍官的佩刀。

  「肖兄弟既然識貨,那這把刀能賣多少錢?」

  「李將軍要賣自己的佩刀?這……」

  「肖兄弟誤會了,我只是想打聽一下價格。」

  肖旭吞了口唾沫,說道:「如在產鐵大州,這樣的刀最多只能賣十兩銀子。如在其他州,能賣到三十兩。如在一些不產鐵礦,軍械緊俏的州,能買至少五十兩。」

  李洪濤微微點了點頭。「如果是在葛州的話,能賣多少?」

  「這個……」肖旭沉思了一下,「雖然葛州有鐵礦,但是產量並不大。五十兩不敢保證,四十兩是肯定有的。如果能稍加修飾,做得再精美一點的話,甚至有可能賣到上百兩銀子。當然,物以稀為貴,如遇上愛刀之人,賣得再高點也是沒有問題的。只是……」

  「軍械禁售?」

  肖旭點了點頭。「如從南虎口關出發,要將軍械運回葛州,需要經過建州與肅州。入關不難,出關時檢查極為嚴格,如被發現,恐怕就得人頭落地了。」

  「如果一次只販賣十把二十把的話呢?」

  「李將軍是說……」

  「將刀藏在車板內,應該查不出來吧?」

  肖旭立即笑了起來。「這是當然,如果數量不多,可以當作商隊車伕的自衛用刀,這樣就沒有問題了。」

  「那就行了。」李洪濤立即有了主意,「不知道肖兄弟是否願意拓展經營的行業呢?」

  肖旭暗暗一驚。「李將軍是說,讓肖某……」

  「今後,肖兄弟的商隊過來時,都帶普通的鐵刀或者鋼刀,回去的時候,帶上這樣的刀,一次大概能夠帶走一百到兩百把左右……」

  「如果一次運送五百擔糧食的話,一次能帶八十把。如果我們在葛州採購糧食,每次運送一千擔過來的話,一次能帶至少一百五十把。」

  「這就成了,每次帶一百五十把。肖兄弟商隊帶來的鐵刀鋼刀都由我買下來,如果肖兄弟手頭不便的話,下次交貨時再補差價。」略微停頓了一下後,李洪濤又說道,「不知道肖兄弟覺得如何?」

  「當然不行,領刀時,我們就補上差價,算是我從你這裡購買,每把……」

  「每把三十兩,如有特別的,再當場估價。」

  肖旭眼珠子一轉,立即就答應了下來。每把刀轉手就能賺十兩,一次帶走一百五十把刀,一個來回就能賺一千五百兩白銀,這比販賣糧食賺的多出了十倍不止。

  「只不過,李某還有一個麻煩需要請肖兄弟幫忙解決。」

  「什麼麻煩?」

  「鐵礦石。」

  「這……」肖旭驚了一下,立即說道,「鐵礦石與軍械一樣,都為禁運物資,如果……」

  「在過關檢查的時候,任何一州也不可能檢查每一袋糧食吧?」

  「這是當然,車隊有數百輛牛車,另外只需要有商隊的通關文告,一般都只進行抽查,而不會檢查每一部車輛。」肖旭又略微猶豫了一下,「不瞞李將軍,任何一支商隊多少都會販賣一些禁運物品,畢竟只靠正規手段經營,誰都會虧本。過關的時候,我們都會賄賂守軍軍官,一般都能免於檢查。只有在緊張時期,才會進行嚴格檢查。可問題是,葛州鐵產並不豐富,商人根本就買不到。」

  李洪濤微微點了點頭,哪裡有鐵礦賣,這才是關鍵。

  肖旭觀察了一下李洪濤的神色,說道:「李將軍其實可以考慮與建州做買賣。」

  「建州!?」

  「在建州西北,伏牛山西面就有幾處地點盛產鐵礦。建州一直依靠出口鐵礦從中部各州換取糧食牲畜,從西部各州換回戰馬等物資。」

  李洪濤一愣,立即就笑了起來。「那肖兄弟是否認識建州的鐵礦商人?」

  「這個……」肖旭搖了搖頭,「肖某主要跑的是西北地區。另外,就算建州商人可以向外販賣鐵礦,也要先徵得節治府的同意,而不是想賣到哪,就能賣到哪的。」

  李洪濤微微點了點頭,這很有道理。建州與暉州挨著的,而暉州鐵產並不豐富,如果建州鐵礦賣到了暉州的話,那不是給自己找麻煩嗎?

  「只將鐵礦運到南虎口關的話,不存在出關的問題。如果李將軍想要聯繫建州的鐵礦商人,肖某可以去野涼城一趟,幫將軍……」

  「不用,這事還得我親自去搞定。」李洪濤心裡已經轉了幾個彎。

  今後要在建州大量購買鐵礦的話,肯定無法保守秘密,遲早會讓丁家知道。與其到時候被動,還不如主動找上丁展坤。就算現在吃點虧,只要能保證獲得穩定的鐵礦來源,對今後的發展仍然有著巨大的幫助。

  見到李洪濤不開口,肖旭也沒有再多說什麼。他只是個糧食商人,對販賣鐵礦一事並不是很清楚。所謂隔行如隔山,如果搞砸了的話,那還會讓李洪濤瞧不起他。

  「這樣吧。」李洪濤摸了摸下巴,「肖兄弟先帶著我這把刀回去,找到買主,把銷售渠道打通,然後趕緊運糧食過來。另外,聯繫其他商人的事……」

  「李將軍不需操心,回到南風後,肖某就去聯繫其他的糧食商人,最多一月,肖某就能將第一批至少五百擔糧食送到。」

  「那就有勞肖兄弟了,今後李某從肖兄弟這採購糧食也按照其他商人的價格計算。」

  「這……」

  「肖兄弟切莫多說,李某是不會讓朋友吃虧的。」

  當下,兩人就達成了協議,隨即肖旭就離開了南虎口關,取道建州,肅州返回葛州。

  ****

  野涼,節治府內。

  自從二兒子丁展坤在四年前接管了永盛軍之後,丁中泉就再也沒有離開過野涼,甚至很少離開節治府。

  丁家並不存在著世子爭權的問題,丁中泉的大兒子丁展乾從小殘疾,智力不及五歲孩童,根本就不成氣候,只有二兒子丁展坤雄才偉略,甚至比丁中泉還要厲害。在丁展坤的整頓下,四年內,永盛軍軍威大振。尚且不說入寇暉州,連續數年,丁展坤率領永盛軍擊敗鄰近強敵,立下赫赫戰功,其在永盛軍中的地位已經超過了丁中泉。

  這讓丁中泉感到很欣慰。有這麼一個能力出眾的兒子,他也不需要為領軍征戰之事煩惱,只需管理好節治府的文臣,為丁展坤的征戰提供支持。

  父子倆的配合非常默契,在兩人的共同努力下,建州由弱轉強,數年之內就已經讓鄰近各州感到畏懼了。

  「你真認為那個……」

  「李洪濤。」

  「對那個虎嘯軍少營典軍尉李洪濤有不軌之心?」

  丁展坤點了點頭,說道:「此人膽識、謀略、目光,乃至領軍征戰之能都不在孩兒之下。朱仕琿是什麼人,父親比孩兒更清楚。眼見朱孝信成年,朱仕琿遲早會下手剷除李洪濤,為朱孝信鋪平道路。」

  丁中泉微微點了點頭。丁展坤在領軍征戰方面已經超過了他,可是在謀略,特別是經驗方面還有所欠缺,這是丁中泉至今沒有將節治使傳給丁展坤的主要原因。

  「你做的確實沒有錯。」丁中泉冷笑了一下,說道,「朱仕琿這老混蛋詭計多端,這次他故意放出消息,讓我們知道虎嘯軍派了三隊兵力駐守南北虎口關,可留在南虎口關的實際上就只有一個隊的兵力……」

  「恐怕連一個隊都沒有,以孩兒所見,最多百來人而已。」

  「這就更能說明問題。」丁中泉看了兒子一眼,「朱仕琿只留李洪濤一人守南虎口關,將另外兩隊兵力都放在了北虎口關,擺明了想讓我們替他剷除心腹大患,同時又能確保虎口關不失。再說了,等明年開春時,羅世雄就將攻打堰州,到時候虎嘯軍左營必然參戰,我們的防禦重點將轉移到東面去。就算佔領了南虎口關,也難以派兵北上進攻暉州,反而牽制了我們的兵力。這樣一來,朱仕琿一舉兩得,為虎嘯軍掃蕩堰州減少麻煩。」

  「父親,以孩兒所見,朱仕琿不見得會出全力,曲家完蛋了的話,對他沒有半點好處。」

  「確實如此,只不過,對我們來說,局勢將萬分凶險。」丁中泉歎了口氣,「朱仕琿執掌暉州四十餘年,早就人老成精,不會不清楚『唇亡齒寒』這個道理,更不可能不清楚羅世雄想入主西北的意圖。到時候虎嘯軍退回潛龍關,奔豕軍北上無路,恐怕就該我們建州倒霉了。」

  「父親勿慮,有孩兒守著東部,絕不讓奔豕軍殺入建州!」

  丁中泉微微搖了搖頭。「話雖如此,可到時候真打起來,羅世雄聯合西部各州的話,我們怎麼辦?」

  丁展坤咬了咬牙,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

  「其實這個道理,大家心裡都有數。別說朱仕琿不肯出力幫羅世雄滅了曲家,恐怕其他那些答應出兵的州也都一樣吧。羅世雄這些年來沒有少打其他州的注意,無人不知此人的野心有多大。雖然這次賀、黔、肅三州都答應出兵,可兵力都在一千左右。從此來看,羅世雄除非動員二萬大軍,不然滅不了曲家。」

  「如羅世雄有膽子出動二萬奔豕軍的話,他還需要邀請鄰近各州出兵嗎?」

  丁中泉微微點了點頭。「正是如此,可我們也不得不防。」

  「李洪濤那邊的事情……」

  「你認為呢?」

  丁展坤遲疑了一下,說道:「孩兒認為,我們不但不去攻打他,還要盡量扶持他。至少在短期內,他是朱仕琿的心頭大患。只要他能夠給朱仕琿製造麻煩,虎嘯軍就無法從臥虎道入寇建州。更重要的是,現在朱仕琿還未明立節治使傳人,如果在這個時候亂了的話……」

  「你的意思是,李洪濤有可能奪下整個暉州?」

  丁展坤點了點頭,他正是這個意思。

  「那你想過沒有,如果讓他奪了暉州,對我們有什麼好處呢?」

  丁展坤微微一驚,問道:「父親的意思是……」

  丁中泉沉思了一陣,說道:「這個為父也沒有把握,而且朱仕琿此人陰險狡詐,李洪濤能不能鬥得過他,現在還是個未知數。從眼前的局勢來看,借助李洪濤的力量牽制住朱仕琿,確保建州東北不受威脅,這是最重要的。」

  「那……」

  「就按照你的意思辦吧。」丁中泉揉了揉太陽穴,「另外,派人密切監視南虎口關的動靜,並且安排我們在暉州的探子打探此人的詳細情況,留意他的一舉一動。如果他真有能力扳倒朱仕琿的話,那我們也不得不防。」

  「孩兒明白了,父親保重身體,孩兒告退!」看出父親神色疲憊,丁展坤趕緊告辭。

  「也好,你也早點去前線,不管怎麼說,眼前最重要的是應付開春後堰州那邊的戰亂。」

  丁展坤沒有在野涼多做停留,當日就前往了設在建州東部的軍營。

  ——

  南虎口關。

  隨同鄧頤斐一起到來的不僅僅有蔣晟,還有張玉璇。

  看到張玉璇注視沈虹菲的目光,李洪濤就有點頭痛,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張玉璇這個時候跑來幹嘛?

  「小李哥……」張玉璇又瞟了眼沈虹菲,「她是……」

  「我來給你們介紹一下。」李洪濤知道躲不過,只能硬著頭皮將沈虹菲叫了過來,「虹菲妹子,這位是我的……我的未婚妻張玉璇。玉璇,這位是沈寨主的女兒沈虹菲小姐。」

  兩人都禮貌的行了個禮,算是相互認識了。

  「好了,你們先聊聊吧,蔣晟他們還有事找我!」

  李洪濤很不「負責」的丟下了兩個女人,抱頭鼠竄般的進了營房。

  水辛逸、鄧頤斐與蔣晟都在看熱鬧,見到李洪濤進來,這才收起了笑容,裝出一副什麼也沒有看到的樣子。

  李洪濤掃了幾個人一眼,這才坐了下來。

  「咳……咳……」蔣晟裝著乾咳了兩下,說道,「這次我本來不想過來的,只是崮梁那邊發生了一些事情。」

  李洪濤點了點頭,對另外兩人說道:「坐吧,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開始在幹什麼。」

  鄧頤斐與水辛逸立即笑了起來,都離李洪濤遠遠的坐下了。

  「你們都認真點!」蔣晟瞪了兩人一眼,這才說道,「朱仕琿已經確認了戰功,銀兩布帛直接送到了百市集。另外,戰功授田暫時劃在北虎口關這邊,主要是百市集那邊沒有多少軍墾田地了。我們交上去的建營用地也得到了批准,多出了大概八百畝田地,我將其分給了十六戶難民耕種。朱孝信派人送來了消息,民夫的所有家屬都將在近期內送過來,他還撥了一千五百兩白銀,五百匹布帛,二百擔棉花,讓我們建立民夫營地,置辦帳篷,棉衣棉被等。除此之外,朱仕琿還額外撥了五百擔糧食,說是提供給民夫家屬的。」

  「才五百擔?」李洪濤苦笑了一下,「這朱仕琿還真是夠小氣的,還是朱孝信比較大方,一下就給了這麼多錢。」

  「錢糧物資的接受工作我都安排了下去,只是……」蔣晟遲疑了一下,才說道,「朱仕琿才發了文告,將派遣少營乙隊與丙隊前來協助甲隊駐守北虎口關。」

  李洪濤的臉色刷的一下就沉了下來。

  難怪丁展坤在有足夠把握的情況下攻打南虎口關,竟然大發仁慈,放了我們一條活路!李洪濤猛然頓悟。

  當丁展坤帶著千名永盛軍撤走的時候,李洪濤還以為是自己「說服」了丁展坤。現在他才明白,丁展坤確實沒有想過要攻打南虎口關,只是來摸摸情況,結果他就「一五一十」的將自己的底細交了出去。

  這讓李洪濤覺得被人給耍了,被人給捉弄了,讓他感到很惱火。

  朱仕琿的一道文告,將李洪濤放到了砧板上。可丁家父子並不蠢,沒有替朱仕琿「捉刀」,反而前來試探了李洪濤的底細。

  朱仕琿的「借刀殺人」沒有成功,丁家父子也順坡下驢。雙方都在玩「太極」,雙方都在琢磨對方的意圖。

  這讓李洪濤覺得有點好笑,他把自己當個人物,可朱仕琿與丁家父子都沒有將他當人物。

  雖然夾縫中求生存的滋味很難受,但是李洪濤並沒有絕望。

  朱仕琿的態度表明他不會親自下手,至少不會立即下手。

  丁展坤的態度表明,丁家的重點不在南虎口關這邊,也不會當朱仕琿的馬前卒。

  這無形中就給李洪濤留出了喘息的空間,只要朱仕琿暫時無法親自動手,只要丁家沒有北上的想法,雙方都不會立即翻臉,不會主動來找李洪濤的麻煩。

  想到這,李洪濤產生了種心安理得的想法。

  根據地已經有了,隊伍也在壯大,生產也在發展。

  今後的道路,該怎麼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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