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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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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古幸鈴 -【一品農家妻】《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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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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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21 00:38:21 |只看該作者
074 逃亡路上的小夫妻

    後有追兵,哪怕代青很不想就地隨隨便便地把惠太妃埋了,也不能不這樣做,他們總不能帶著惠太妃的屍體這樣逃亡,天氣炎熱,惠太妃的屍體經受不起炎熱的氣溫。

    暗衛們默默地找了一塊空地,代青親自挖坑。

    寒初藍,周妃以及李氏等女眷則摸黑去找水,用清水替惠太妃清洗干淨臉上的血跡,再把惠太妃散亂的頭發梳理好,珠釵都掉得七七八八了,周妃便把自己發髻上的珠花摘下來,幫惠太妃戴上,逃得匆忙,誰都沒有帶著行李,惠太妃身上的宮裝染滿了鮮血,大家想讓惠太妃干干淨淨地走。

    幾個女人一商量,分別從自己的身上脫下一件衣服,幫惠太妃換上,總算讓惠太妃變得干干淨淨的了。

    薄棺一副還是暗衛們跑到附近的村子裡有老人家,老人家提前替自己做好的棺材,把老人家的棺材買來,讓惠太妃入殮。

    所有人都在惠太妃的墳前鞠躬。

    夜千澤在給惠太妃燒香的時候,低沉地說道:“太妃,暫時委屈你在此,他日昊兒如果能重回帝都,昊兒定會替你建太妃陵。”

    “惠如這一輩子最悔最無奈的事便是為皇家兒媳,澤兒要是真的為了惠如好,他日之後就讓我帶她回後山去吧。”代青也替惠太妃上了香。

    夜千澤看看代青,再看看惠太妃的新墳,默默地點頭。

    葬完惠太妃,天色開始朦朦亮,怕被追兵追上,眾人趕緊離開此地。

    在朝陽升起時,凌青向寒初藍告辭。

    “寒姑娘,凌青的任務已了,就此告辭。”凌青朝寒初藍拱拱手,他還要回去向少谷主復命。寒姑娘已經逃出了帝都,他還要請示少谷主,那一千萬兩銀子還要不要去籌備?

    寒初藍感激地回給凌青一禮,“凌先生,替我謝過元缺的大恩。”

    凌青替元缺回了一句話:“少谷主只願寒姑娘一切安好。”對元缺來說,寒初藍安好便是他的晴天。

    說完後,凌青帶著余下的同伴離開。

    歐陽易有傷在身,他的手下也死得七七八八,在這個時候他也不敢潛回帝都,怕被夜無極查到拖累了還在食福酒樓等著他好消息的夜錦英。寒初藍也不肯讓他就這樣回帝都,他只得跟著寒初藍等人北上,趕往朔州與玉鈴蘭匯合。

    余許等人自然跟隨著夜千澤北上。

    經過兩年的時間,他們打心裡認可了夜千澤這個新首領。會給玉鈴蘭留下書信,不過是他們想獨自回帝都救寒初藍。

    日夜逃亡,一路上經常會被追兵追上,也少不了一陣撕殺,待遠離了帝都的勢力范圍,夜沐教會夜千澤用他獨特的方式聯系他為攝政王是培養的親兵,雖然只有區區的五千人,卻壯大了他們這一批逃亡的“罪犯”隊伍。在他們的護送下,夜無極的追兵不僅被他們慢慢地甩掉,更無法再傷及他們。

    歐陽烈和玉鈴蘭雖然收到了夜千澤還活著,寒初藍等人都逃出了帝都的消息,東辰大國攻打大星的行動還沒有停止,繼續給夜無極制造外在的壓力,讓夜無極暫時無心去追殺夜千澤等人,而是趕緊調兵遣將,對抗東辰。

    其實東辰大軍攻打大星的消息滲了假,玉鈴蘭同意歐陽烈救女,不可能真的讓東辰大軍踏入大星的國土,趁機霸占國土。所以大軍是玉鈴蘭的軍隊,只有主帥是歐陽烈。玉家軍換上東辰國的衣服,又由歐陽烈指揮著裝模作樣“霸占”大星的數座城池,便給大家一種錯覺,以為真的是東辰大軍在攻打大星。

    元缺知道夜千澤沒死,還活著時,雖然派了凌青護送寒初藍離開帝都,卻掩不住心底濃濃的失落。他這一輩子的念想在夜千澤出現時,也就只能這樣了。

    夜無極對惠太妃的背叛特別的憎恨,下令把惠太妃貶為庶人,逐出皇家玉碟,不再承認惠太妃為皇家人,除此之外,他還把惠太妃宮中的奴才們全都趕到浣衣局裡去做最低下宮人的活,沒有把他們殺頭治罪,還是看在事發當晚,他們都被惠太妃下藥迷昏了,不知情。

    惠太妃這一手算是保住了侍候她多年的奴才們性命。

    沐親王府一家老小,連奴才們都被代青等人救走,出了帝都後,代青給了奴才們一些安家費,讓他們離開帝都,到外地他鄉生活。雖然沒有找到人可以發洩,夜無極卻對沐親王府格外的憎恨,下令一把火把沐親王府燒了個精光,氣得太皇太後當即病倒。

    太皇太後是夜沐的老娘,夜無極遷怒於她,雖不至於要了她的命,卻處處限制她的自由,她想要用點什麼都需要夜無極同意才能用到,飲食方面也變得粗糙起來,就連太皇太後每個月的例銀,也被夜無極扣住了。被人敬了一輩子,高高在上一輩子的太皇太後在老年時,過著如此淒涼的軟禁生活,悔不當初,又被夜無極的無情氣倒,病情越加的重,

    夜無極巴不得她就此病死,可她又頑強得很,就是不肯病死,對左右說一定要活著看到夜千澤一家人重回帝都,她親自向夜千澤道歉。

    左右偷偷地把太皇太後這些話告訴了夜無極,夜無極冷笑兩聲,借口說太皇太後的病會傳染人,把她遷到冷宮附近居住,形同打入冷宮一般,身邊的奴才也被削減,只留下了一名嬤嬤,兩名笨手笨腳的小宮女侍候著。

    慈慶宮裡的所有物品,都被夜無極斂收,充於國庫。

    內有舊患,外有東辰大軍壓境,夜無極也忙得焦頭爛額的,最重要的還是國庫問題,與元缺深談過一次後,他答應了元缺幾個條件後,元缺雖然沒有送上一千萬兩銀子,還是替他籌得了八百萬兩銀子給他,算是幫他暫時解決了用錢緊張的局面。

    而寒初藍是東辰國公主的事情,夜無極求證了元缺之後,才相信寒初藍真是東辰國公主。元缺看在寒初藍的份上,沒有告訴夜無極,玉鈴蘭還是寒初藍的生母,只提醒夜無極不要再信任玉鈴蘭,要想辦法從玉鈴蘭手裡奪回兵權。

    知道元缺不會無緣無故地提醒,夜無極心中對於玉鈴蘭的忠誠已經生疑,再加上玉鈴蘭最近與東辰大軍交戰,節節敗退,毀了戰神之威名,他連連下旨追責玉鈴蘭,還另派親信大臣北上,想取代玉鈴蘭在軍中的位置,順便收回玉鈴蘭的兵權。

    元缺沒有在帝都久留,有一件事他還要幫著寒初藍,便是等谷主來後,與谷主一起給寒初藍的兒子解盅毒。這或許是他最後一次幫寒初藍了。經過那喋血之夜,夜千澤重回軍中,肯定會帶兵造反,他與夜千澤是對手,親姐又是當朝太後,他不可能會站到夜千澤那一邊,下一次再相見,便是他與夜千澤夫妻兵戎相見之時。

    趁還沒有與寒初藍兵戎相見,他就信守承諾,救寒初藍兒子一命。

    逃亡了幾天之後,完完全全地擺脫了逃兵,夜千澤與寒初藍這對經歷了生離死別後重逢的夫妻,才能好好地訴說別後思念之苦。

    這天晚上,寒初藍在房裡帶著哭鬧的兒子,估計是一路的逃亡,交戰,把小家伙嚇壞了吧,這幾天到了晚上總是哭鬧。

    孩子體內的盅毒是聞樂而發,不,是聞簫聲而發,還要是與眾不同的簫音,盅毒才會發作的。夫妻倆都沒有接觸過盅毒,以為孩子是聞樂而痛。這一路逃亡,莊嚴雖然跟著追來,卻沒有機會吹簫,孩子體內的盅毒便不會發作。其他人吹的簫聲,孩子沒有反應。毒不發作時,孩子與常人無異。

    代青也懂醫理,他給孩子把過脈,又問了毒發時的症狀,給出的結論是被下了盅毒,可他也無法確定那是什麼盅毒,更不會解。

    元缺說過聯系谷主了,寒初藍只能把最後的希望押在谷主身上。

    就是不知道那個瘋老頭肯不肯幫她兒子解盅毒了。

    夜千澤推門進來,便是看到愛妻正抱著兒子在房裡走來走去,不停地哦哦地哄著哭著的小家伙。他關上房門後,幾步就走到了寒初藍的身邊,心疼地說道:“藍兒,讓我來吧。”說著,他就要從寒初藍的手裡抱過兒子。

    寒初藍也被兒子的哭鬧哭得有點心力交瘁,求之不得,便把兒子往夜千澤懷裡塞去。

    “哇哇……”小家伙竟然不要夜千澤抱。夜千澤這個當爹的出現有好幾天了,由於一直忙著與追兵交手,帶著大家逃亡,還要在殘了的夜沐面前盡孝等等,夜千澤也像夜無極那般忙得焦頭爛額的,就沒有好好地抱過兒子,小家伙又認人,不肯讓他抱。雖說寒初藍這個當娘的也是才出現幾天,可小家伙肯吃寒初藍的奶,孩子嘛,誰給吃的就與誰親,這幾天就粘著寒初藍不肯脫手,此刻夜千澤一抱過他,他的哭聲更大了,小小的身子拼命地掙扎著,要回到寒初藍的懷抱裡。

    夜千澤笨掘地抱緊兒子,笨拙地哄著兒子。

    五個月大的娃兒,在沒有盅毒發作時,還是很可愛的,粉嫩嫩的,模樣生得俊俏,夜千澤抱住兒子,一股父愛油然而生。

    他早就想要一個他與藍兒的孩子了。

    可在孩子出生時,他卻墜了崖,讓寒初藍獨自面對了生產的痛苦,經受了“喪父失子”之巨痛,夜千澤覺得自己特別對不起妻兒。

    “哇哇……”小家伙哭著哭著,撒尿了,尿濕了夜千澤的衣袍。

    他忽然覺得胸前一濕,又熱熱的,還沒有回過神來,只是對著一旁幫著哄孩子的寒初藍說道:“藍兒,我怎麼覺得胸前濕濕的?”

    寒初藍笑著:“莫不是孩子撒尿了?”

    夜千澤抱著兒子回到床前坐下,寒初藍跟著。

    一對夫妻多了一個孩子後,總是不由自主地圍著孩子打轉。夜千澤與寒初藍這對初為人母的恩愛夫妻也一樣。

    把孩子放躺在床上,夜千澤一看自己的衣袍,濕了一大片,他吸吸鼻子聞了聞,笑道:“還真是撒了我一身的尿。”

    寒初藍一邊拿來小褲子,幫兒子換上干爽的小褲子,小家伙便不哭了。

    孩子不哭了,夫妻倆松一口氣。

    “敢情他哭鬧得這麼厲害是想撒尿吧。”寒初藍嘀咕著。她是當娘了,可帶孩子卻沒有經驗,不知道孩子什麼時候要吃要喝要拉要睡,反正孩子一哭了,她就會喂奶,尿了褲子,她就換。

    小家伙不哭了,便在蹬小腿兒,蹬了幾下,干脆身子一側一翻,翻轉過身子來,爬在床上,抬著頭四處張望。

    他們天天都換地方住,對孩子來說,環境一直都是陌生的。

    望著可愛的兒子,夜千澤愛憐地把寒初藍擁入了懷裡,感激地說道:“藍兒,謝謝你給我生了這麼一個可愛的兒子。”

    偎在他的懷裡,寒初藍輕嗔著:“你說過咱們是夫妻,夫妻不用這麼客氣的,謝什麼呀,也是我的兒子。”

    挑起她的下巴,夜千澤深深地,細細地審視著寒初藍,手指愛憐地摸著寒初藍在他墜崖前瘦了很多的臉,心疼地說道:“藍兒,對不起,讓你受苦了,都瘦了一大圈。都是我不好,讓你傷心,讓你難過。”

    捉住他的手,寒初藍迎視著他,柔聲說道:“千澤,不要說這些,只要你還活著,就算讓我受更多的苦,我都願意。”

    “藍兒。”

    夜千澤動情地摟緊她。

    寒初藍也忘情地回摟住他。

    片刻後,寒初藍從他的懷裡退出來,伸手就去扒他的衣賞,查看他的箭傷。

    傷口早已經愈合,但傷疤還在那裡。寒初藍摸著那道傷疤,眼睛就紅了起來,心疼地說道:“千澤,痛嗎?”

    輕輕地親了她的額一下,夜千澤溫聲說道:“已經好了。”

    低首,寒初藍用唇去親吻著他的傷疤,夜千澤輕顫一下,劫後重逢多天了,夫妻倆都還沒有好好地溫存過,被她這樣一親吻,夜千澤就覺得體內湧起了一團火,很想與她好好地燃燒一回,以解五個月的相思之苦。

    “我心疼。”

    寒初藍抬眸望向他,就算箭傷已好,她也心疼。

    用手托著她的臉,夜千澤俯下頭來,輕輕地親吻著她的臉,她的額,戳著她的唇,她伸手摟住他的脖子,不滿足他的碎吻,微微地踮起腳,主動地加深了這個吻。

    夫妻倆忘情地擁吻起來,忽略了還在床上的兒子。

    小家伙爬得累了,又翻轉過身子來,手舞足蹈地玩了一會兒,再翻轉身子,因為他老是這樣反反復復地翻轉身子,就滾到了床沿邊上,在他父母忘情地擁吻時,他這個小燈泡就不小心地從床上翻滾下來,掉在地上,驚,嚇,痛,讓小家伙張開嘴,哇哇大哭起來。

    這一哭,立即就把夫妻倆自忘情中拉了回來。

    “兒子。”

    寒初藍驚叫一聲,推開夜千澤,趕緊把兒子自地上抱起來,有點驚慌地問著:“兒子,摔著哪裡了?對不起,媽咪沒有看好你,害你摔著了,都是媽咪不好。”

    媽咪?

    夜千澤鳳眸微閃,愛妻在慌亂或者本能之下,還是會說出不屬於這個年代的古怪話。

    孩子哭得很委屈。

    似是在控訴著爹不疼娘不愛。

    夫妻倆又是一陣的手慌腳亂哄孩子。

    這一次孩子餓了,在寒初藍的懷裡蹭著,寒初藍一邊哄著還在哭鬧的孩子,一邊在床沿上坐下來,喂孩子。

    夜千澤騰燒起來的欲火在兒子滾下床,哭鬧不休時,熄滅得無影無蹤了。

    他挨著妻兒坐下,看到兒子有得吃了,就不再哭泣,小臉蛋上還掛著晶瑩的兩行淚,他愛憐地替兒子拭去淚水,對寒初藍說道:“藍兒,兒子該取名了。”人家的孩子出生後就有名字,他們的兒子都五個月了,還沒有命名。

    “我想等著你回來給他取名,所以一直沒有替他取名字。”寒初藍看他一眼,柔聲答著。從知道他墜崖開始,這五個月來,她就是不肯相信他死了。她覺得見不著屍體,就或許會有奇跡出現,他就或許有生機。所以她不肯承認他的死。

    好在老天爺睜開了眼睛,讓他回來了。

    他沒死,是真的活著,還回來救她與兒子。

    從朔州到帝都,輕騎趕路也要兩個月時間,他在最危急關頭出現,證明在她獨闖帝都時,他就從萬丈崖上來了,並在得知她的消息後,追趕著她身後闖帝都。

    “藍兒,你喜歡單名還是雙名?”夜千澤問著。寒初藍笑道:“不管是單名還是雙名,只要你覺得合適,就用吧。”

    夜千澤嗯著,想了一會兒子,試探地說道:“就叫做夜平安吧,希望他平平安安的。”

    “平安太平淡了,可以當成他的小名,大名還是取好一點的吧。”

    “夜璃這個名字如何?”

    “夜璃?”寒初藍反復地念了兩遍,覺得簡單易記,便答著:“還行,反正只要不是夜游神就行。”

    夜千澤笑著:“那就叫夜璃吧,小名平安。”

    寒初藍沒有意見。

    小夜璃總算有了大名。

    有了名字的小夜璃很開心,吃飽後就在娘親的懷裡睡著了。

    “睡了。”夜千澤小聲地說著,伸手就想從寒初藍的懷裡抱過兒子,寒初藍讓他別添亂了,要是弄醒了小家伙,又得哭鬧。

    小心翼翼地把兒子放到床的裡端去,蓋上了薄被,寒初藍才松氣,倒入夜千澤的懷裡,再翻身把夜千澤壓在身下,紅著臉說道:“兒子睡了,我們也睡吧。”

    夜千澤一笑,摟住她,再翻身把她壓在身下,低頭溫柔地親吻著她,寵溺地說道:“藍兒,就讓為夫的來侍候你。”

    久違的雲雨,下了很長的時間。

    嘗盡了雲雨之後,寒初藍從雲端上回到平地,枕著夜千澤的手臂,溫順地問著夜千澤墜崖後的情況。

    夜千澤墜崖後,還真的像小說裡寫的那般,沒有真的掉到崖底下,崖壁上的籐條攀長在其他雜枝雜樹上,便結成了一道韌性很好的籐條網,夜千澤與喬依兒墜下去時,剛好就掉在了籐條網上,這才撿回了一條性命。

    不過夜千澤當時重傷,墜崖時便昏迷了。

    等他醒來時,已經被喬依兒移到了一塊突出來的崖壁台上,壁台後面有個崖洞,喬依兒獨自探過崖洞後,可以暫時在崖洞裡休息。

    喬依兒幫他拔了箭,又幫他包扎好傷口,還想用她的內力替他治療內傷,因為兩個人修練的內功心法不一樣,夜千澤體內的真氣排斥著喬依兒的真氣,喬依兒只得放棄用內力替他治療內傷。好在他身上還帶著一些良藥,都是元缺平時送給寒初藍,寒初藍自己不捨得用,讓夜千澤帶在身上的。有一種藥是治療內傷的,他服下了元缺的良藥,再在崖洞裡暫時住下來,慢慢地療傷。

    他與喬依兒在崖洞裡一共住了三個月。

    在這三個月裡,吃喝是最大的難題,喬依兒沒有什麼傷,行動比他更方便,便由她在生長在崖壁上的植物中尋找野果,不僅充饑也能解渴。而他則在壁台上守著,等著有些小動物不小心地掉下來,掉在籐條網上,被他們抓住,這時就能吃上肉,替兩人補充一點營養。

    喬依兒經常不吃,把肉留給他吃。

    也是在崖洞裡,他知道了喬依兒的真實身份。之前他是懷疑,喬依兒承認後,才得到證實。

    喬依兒更是直言,她一直跟著他,是因為她愛他。當然了,喬依兒隱瞞了太皇太後放她出宮是為了拆散夜千澤與寒初藍的,更沒有告訴夜千澤,她加害過寒初藍,只是沒有成功。

    夜千澤心裡只有寒初藍,就算在這三個月裡,喬依兒對他照顧得無微不至的,他也沒有給喬依兒好臉色,甚至在知道喬依兒的真實身份後,拒絕再吃她采摘回來的野果,而是自己拖著有傷的身體去摘野果,更不可能接受喬依兒的感情,在他傷稍微好轉了,喬依兒還誘惑過他無數次,他是連看她一眼都嫌浪費他的時間。

    後來喬依兒不知道怎麼回事,聲音越來越粗,像男子,而且長滿了胡子,還是長滿腮邊的那種胡子,就像胡九功一樣。

    倒是把夜千澤驚住了。

    喬依兒自尊心受損,再也不勾引他。

    喬依兒漸漸男性化,哪怕她天天刮胡子,胡子還是長得很快,還有她的傲人的胸脯也在慢慢地縮水,夜千澤都要懷疑她會不會在下面長出點東西來。

    盡管喬依兒的容顏女變男相,每個月圓之時還會痛苦不堪,好像遭到萬蟲啃咬一般,可她還是沒有離開夜千澤,在三個月後,夜千澤的傷完全好了,有足夠的體能及內力躍上崖頂去,兩個人才離開了崖洞。

    重回俗世,夜千澤心急如焚地去找寒初藍,喬依兒則不知所蹤。

    聽了夜千澤的陳述,寒初藍只感激一件事,便是如此狗血的劇情,幸好發生在夜千澤身上,讓她沒有真正失去他。

    她感謝天感謝地感謝那張籐條網,感謝不小心掉下崖的小動物,感謝喬依兒。雖說喬依兒是她的情敵,不管怎麼說,喬依兒都救過夜千澤,照顧過他。

    “藍兒,那三個月裡,我無時無刻都想躍上崖頂去,可我有傷在身,試了好幾次,都沒有辦法如願,只能繼續呆在崖洞裡。我怕你傷心,怕你難過,你都當時快要分娩了,我這一墜崖,你該有多急,該有多傷心……”夜千澤的話裡全是對寒初藍的心疼以及當初那件事的後怕。在他知道寒初藍在知道他墜崖的消息後,因為承受不起打擊導致忽然分娩,雖然不屬於難產,產後大出血卻差點要了她的命,如果不是元缺在過年時趕回,寒初藍就會命喪黃泉,還會帶著終於可以與他團聚的欣慰,卻不知道那樣才是陰陽兩隔。

    離開了崖洞後,他又知道寒初藍跑到軒轅國的京城去殺了軒轅徹,替他報仇雪恨,就算有元缺跟著她一起,他也後怕,不敢想像如果沒有元缺陪著她,幫著她,她還能活著回來嗎?

    他也知道他出事了,她不會就那樣什麼都不做的。

    果然,他都猜對了。

    她從最初的痛哭到後來的不哭不鬧,卻又去替他報仇雪恨,更甩掉元缺獨闖帝都,只為了救回他們的兒子。

    他更知道他“沒了”,兒子便是她對他感情的寄托,帝都是刀山火海,她都會去闖的。

    她馬不停蹄地闖帝都,他也不敢停留多一分鍾,急急地追在她的身後回帝都,他其實比她遲了有差不多半個月的時間才回帝都的,僅差一天便相逢。

    她產後一個月,拖著還虛弱的身子就趕路,既替他報仇又要救兒,他重傷剛好轉,就拖著同樣還算虛弱的身子趕路,不想讓她獨自陷入困境中。

    寒初藍摟緊他的腰肢,他說她瘦了很多,他同樣也瘦了很多呀。

    逃出生天後,他不曾好好地休息過,不曾好好地補充過營養,救出了她後,又一路逃亡。“以後,不管我再忙,你的飲食都由我負責。”

    夜千澤感受到她對自己的心疼,寵溺地扯著被子把彼此的身子包住,寵溺地輕笑著:“說真的,藍兒,我特別懷念你的廚藝。”

    “以後,我天天給你做好吃的。”

    夜千澤愛憐地親著她的發頂,愛憐地應著:“那樣會讓你更忙更累的,藍兒,我心疼。”

    “那是妻子的義務。千澤,你是不知道的,在我們那裡,女人們總是自嘲自己是丈夫的免費洗衣機,免費的傭人,免費的煮飯婆,可是抱怨歸抱怨,每一個女人嫁了人,當了別人的妻子後,總是不由自主地就給丈夫洗衣做飯,那是一種愛的付出,累著也幸福。當然了,前提是丈夫得珍惜妻子,疼愛妻子。有些男人大男人主義的,覺得這是妻子該做的,稍有不滿還會拿妻子出氣,甚至家暴,這種男人就不值得妻子那般默默地,日復一日地付出。”

    我們是指的現代。

    夜千澤猜得到愛妻的靈魂不是原先的寒初藍,他也一直忌諱著寒初藍說著那個不同的世界,更怕寒初藍會被老天爺帶走,寒初藍不想他害怕,也很小心地避開,極少會提到她呆了二十四年的世界。

    只有在本能地或者驚慌失措之時,寒初藍才會說漏嘴。

    夜千澤依舊沒有追問不屬於這個年代的人和事,只是摟緊她,低柔地說道:“藍兒,我不會是那樣的男人。你甘願為了我而付出,我都看在眼裡烙入心頭。這樣吧,你給我做一天飯,我也給你做一天飯,你廚藝那麼好,我總不能太失敗的,你得給我更多的機會去練習,你也不想我再像以前那般被別人恥笑中看不中用吧?”

    寒初藍笑,她甘願付出,他何償不是?夫妻倆在一起,他總是體貼地替給她燒洗澡水,幫她拎洗澡水,也會下廚為她做吃的。在這個年代裡有幾個男人做得到這般?更別說他還是尊貴的皇孫。他不顧別人的笑話,無視身份,一心一意地對她好,寵她在心尖上,可以說是這個年代的另類男人。

    “好。”

    寒初藍沒有做作地拒絕,笑著答應了他。

    “對了,千澤,有一樣東西,我忘記給你看了。”寒初藍忽然記起了先皇祖留下來的那道遺詔,在逃出皇宮那一晚,用綠苑的火把夜無極引出了正陽宮,她潛入正陽宮抱走兒子時,也把先皇祖的那道遺詔帶在身上,一並帶出了皇宮。

    這幾天因為忙著逃亡,她忘記了把遺詔給夜千澤。

    “什麼東西。”看著寒初藍坐起來,露出種滿了草莓的雪白肌膚,夜千澤的鳳眸又變得灼熱起來。寒初藍沒有察覺到他眼神變化,拿過衣服穿上,就去拿遺詔。

    夜千澤沒有跟著下床,只是撐起頭,看著她。

    很快,寒初藍拿來了遺詔,遞給了夜千澤,夜千澤接過遺詔,展開來一看,霍地坐正身子。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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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21 00:38:39 |只看該作者
075 滾滾紅塵,好在有愛

    “藍兒,這遺詔你在哪裡弄來的?”放下遺詔,夜千澤看著站在床前的寒初藍,輕聲問道。過去他只聽說過謠傳,謠傳他的皇爺爺原本是要把皇位傳給他父王,再讓他父王把帝位傳給他的。雖說他是嫡長孫,可是他母妃是來自大歷國的公主,皇祖母一直覺得要是把帝位傳給他,就等於把大星拱手送給了大歷國。為什麼皇爺爺沒有這種忌諱?

    皇爺爺立過遺詔的事情,也只是謠傳,這麼多年來誰都沒有看到過遺詔,他父王當攝政王十幾年之久,在宮中自由出行,也找了十幾年都沒有找到遺詔,讓所有人都以為不過是謠傳。可就是這個謠傳才害得他們一家家破人亡,背井離鄉,逃亡在外。

    夜無極會有這樣的反應,如此無情的手段,要是站在他的角度上,夜千澤還是表示理解的。當皇帝的人,最在乎的便是那張龍椅,有人想搶自己坐著的椅子,你會肯嗎?哪怕是謠傳,皇帝心裡也無法容忍,就怕謠傳越傳越厲害,真的變成事實。再加上他父王為攝政王叔,位高權重,不就是加重了謠傳的可能性嗎?夜無極要是不做點什麼,還覺得他不正常了。

    細想下來,夜千澤忽然覺得今天這一切都是先帝一手布置下來的。先帝先是聯合他人害死夜千澤母子,因為他深知夜沐對上官紫的感情,沒有了上官紫母子,就算夜沐有遺詔,也不想登基為帝,他鞏固自己謀奪來的帝位第一步便算是成功的了,除了夜千澤未死屬於他的失算之外。後面發生的一切都如同先帝預料一般。

    把夜沐推到攝政王的位置上,以前大家是覺得先帝對夜沐看重,先帝也留下的一道遺詔,遺詔的大意是如果少帝無法獨當一面,夜沐可以一直掌權,其實這些都是表面功夫。先帝這樣做是加重了少帝與夜沐的矛盾。當兄弟幾十年,先帝必定非常了解夜沐的性子,知道夜沐不會為了私欲而置國家不顧,也無心當皇帝,他的兒子一定會平安地長大,然後慢慢地親政。只要他的兒子一親政,夜沐就不會有好下場。

    先帝等於把夜沐慢慢地培養成為少帝心裡面的毒瘤,再讓少帝自己親自拔除,當然了,要是他的兒子沒用,他也只能認命。

    就算先帝知道夜沐其實無心帝位,或許自己的帝位是加害父皇謀奪而來,再說父皇對左右說過,帝位傳給四兒,先帝就是無法安心。不除夜沐,他睡都睡不著,可惜他的命太短,只能把夜沐留給兒子去處理。

    夜千澤卻想不到原來皇爺爺真的立了遺詔要傳位於父王的。

    就是這麼小小的一道遺詔,愣是把他的母妃害死,害得他背井離鄉,害得父王殘廢,害得他夫妻差點生離死別,害得他才五個月的兒子遭受到盅毒的痛苦。

    皇爺爺的本意或許是好的,只是沒想到事情會演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在龍床前的床柱裡無意中發現的。”

    寒初藍老實地答著。

    龍床?

    夜千澤望向她。

    寒初藍意識到他在擔心什麼,連忙解釋著:“你別誤會,我沒有被夜無極占到便宜,最多就是被他點了穴位,抱到龍床上親了兩下……噢,我怎麼越說越糟!”一焦急,寒初藍把發生過的事情都說了出來。“千澤,我,我當時一怒之下就沖開了穴位的,我是在龍床上睡過,可我真沒有被夜無極……嗯!”

    夜千澤把遺詔隨手一放,放在一旁睡得正香的兒子身上,伸手就把寒初藍扯近前來,寒初藍猝不及防的,就被他扯得撲爬在他的身上,剛才享受魚水之歡時,他還沒有穿上衣服,露出來的上半身是光溜溜的,寒初藍這樣一撲,雙手以及嘴臉都貼在夜千澤精壯的身子上,頓時她的臉就漲紅起來。

    連兒子都生了,她還會臉紅。

    都不知道以前誰才是會臉紅的那一個。

    “他親了你哪裡?”夜千澤一撈,一帶,一翻身,寒初藍就被他壓在床上了,他整個身子都覆在寒初藍身上,讓寒初藍忍不住推了他兩把,嘀咕著:“都瘦了一大圈,還是沉甸甸的,像座大山一般。”

    夜千澤:……

    他在吃醋,娘子你能專心點嗎?

    頭一低,夜千澤細碎的吻就落在寒初藍的臉上,額上,嘴上,夜無極可能親過的地方,他都要抹掉,她只屬於他。

    摟住他的脖子,寒初藍輕聲說道:“千澤,對不起,是我的錯,我沒有保護好自己。”夫妻倆的桃花都很旺,可是夜千澤就沒有被其他女人親過,而她倒霉一點,不僅是夜無極這個熊孩子親了她,元缺更是不知道占了她多少便宜。

    寒初藍覺得自己對不起夜千澤,哪怕不是她的錯,其實也是她的錯,誰叫她營養充足後,整個人都變了,由當初臉色蠟黃,營養不良的小丫頭變成了絕色之人。唉,也怪她娘太美,她爹太帥。

    歐陽烈罵著:女兒,你怎麼說話的?

    玉鈴蘭斥著:女兒,你怎麼說話的?

    扭頭,寒初藍擔憂地望向兒子,忽然笑了起來,小家伙不知道什麼時候醒轉了,醒來竟然也不哭,因為他爹隨手把遺詔放到他的小肚子上,他此刻正抓著遺詔把玩著呢,還興趣勃勃的,才會在醒來不哭。

    “是我的錯,我沒有……又醒了!”

    夜千澤本來打算再與愛妻顛鸞倒鳳,一扭頭就看到正在玩著遺詔的兒子,他有點沮喪地嘀咕了一句,惹來寒初藍的輕戳,他干脆以吻封唇,硬是與寒初藍纏吻了一次才不依不捨地翻身躺在寒初藍的身側。

    寒初藍一邊抹著唇瓣,一邊嬌嗔著:“下次別當著兒子這樣,會教壞兒子的。”

    夜千澤嘀咕著:“才五個月大。”

    “千澤,我發覺小璃很喜歡與皇帝有關的東西,例如龍床。在正陽宮的時候,把他放在龍床上,他就很開心,要是抱走他他就哭。現在還把遺詔當成玩具,玩得不亦樂乎的,不就是明黃色的嗎,有什麼好玩的。”寒初藍側著身看著小夜璃自顧自地玩著遺詔,慈笑著伸手摸了摸兒子的小腦袋。

    小家伙沖她一笑,寒初藍的心瞬間變得柔軟無比,湊近前就親了兒子的小臉蛋兩口。

    “咿呀咿呀……”小夜璃笑著回應母親的親近。

    夜千澤意味深長地看了兒子一眼。

    隔天,天剛蒙蒙亮,寒初藍就小心地自兒子身邊起來,小家伙昨天晚上醒來後,玩了很長時間,也不肯睡在床裡面,非要睡在父母的中間才慢慢地不哭,為了哄住這個小祖宗,夫妻倆只得分別睡在兒子的左右兩邊。

    夜千澤的長臂要是伸長一點想攬住妻兒,小夜璃又會哭鬧,他只能躺在寒初藍的對面,望著嬌俏的妻子,抱不著,不爽極了,直覺就是兒子這是在和他搶老婆!

    今天依舊要趕路,寒初藍想早點起來給大家做早膳。

    夜沐的親兵以及余許等人的早膳不用她做,哪怕余許等人也懷念著她的廚藝,畢竟他們人太多,讓寒初藍做給他們吃會把寒初藍累著,再說了還在路上,每天都要趕路,他們也不講究那麼多,只要有吃的就成。

    “王爺,累了嗎?”

    寒初藍輕輕地走出房間,就聽到了溫柔的聲音,那是周妃的。

    他們租住的四合院子裡,周妃扶著夜沐圍著院子轉著圈子,來回地走動著。夜沐體內的毒以及夜璃身上的盅毒目前是壓在所有人心裡的大石頭。代青替夜沐把過了脈,說夜沐的毒素太深,如果再留在王府裡,吃著被滲了毒的藥,不用半年,夜沐就會身亡。好在現在逃出了帝都,夜無極無法再給夜沐下毒,只要毒素不再加深,再慢慢地化解,夜沐還是有希望活下去的。

    夜沐剛出事那會兒,發現他被下毒,夜千澤就讓代青派人給夜沐送去了解藥,可是被御醫發現,夜無極加派了人手後,周妃無法再用藥水給夜沐泡澡,夜沐的毒便一天比一天深。

    代青說夜沐現在用藥水泡澡的作用已經不大了,還得尋到真正能化解夜沐體內那種毒的解藥才行。代青是會醫理,但不及他師兄精深,就連元缺都不如,再者,他不會制藥。能迅速根除夜沐體內毒素的解藥中,還有一味藥只在藥王谷裡有,想幫夜沐解毒,就要求元缺或者谷主。

    不管是師父或徒弟,都不太可能求得他們救夜沐。

    代青與谷主是師兄弟,同門情誼卻不深,在谷主心裡最重要的人便是元缺,他視元缺為親生兒一般,要是元缺不願意救夜沐,谷主一般情況下也不會朝夜沐伸出援手。

    目前代青只能盡著自己最大的能力,用著其他藥物,試著幫夜沐化解體內的毒素,就算無法根除,至少能保住夜沐的性命。

    好幾天沒有再服藥,再加上在逃亡路上,代青也在給夜沐排毒,夜沐的精神比以前好些了,走路也能走得遠一些。代青交待周妃,要多陪著夜沐行走,運行血液,別讓肌肉萎縮,避免久躺於床癱瘓。

    白天都要趕路,夜沐與孩子們都是坐馬車,夜沐坐不長時間,必須給他准備一張躺椅,才能跟著大家一起北上。為了讓他有更多的時間鍛煉,周妃只能在每天清晨,在趕路之前陪著夜沐行走,夜沐走不了,她就扶著他走,盡可能讓他多走動。

    用手帕溫柔地替夜沐拭去額上豆大的汗珠,周妃溫聲問著:“王爺,累不累?要是累了,咱們先休息一會兒再繼續。”

    夜沐頓住腳步,氣息急喘著,走了兩圈的路,他累得差點要趴在地上,要不是周妃扶著他,他真的連站立的力氣都沒有了。豆大的汗珠順著額上流下來,周妃連幫他拭了好幾次。他那皮吊著變了形的碎骨頭手指在抖著,雙腳也在打顫。

    說不出話來,他只能搖搖頭。

    他想快點恢復,這樣不會拖累兒子的進程。可他真沒用,都好幾天了,還是走不了太長的路,今天也才圍著院子走了兩圈,就受不了。

    “王爺,還是先休息休息吧。”周妃柔聲勸著,心疼夜沐的堅持。

    夜沐看她一眼,還是搖搖頭,用眼神示意周妃扶著他走,他的目標是走上四圈。

    周妃勸不了他,只能心疼地又吃力地撐扶著夜沐的身子,讓夜沐慢慢地往前走。

    夜沐出事到現在也有一年了,周妃依舊對他照顧有加。雖然夜沐說不了話,也做不了什麼事,看她的眼神卻慢慢地從以前的冷冷變成淡冷,再到現在的溫和。

    成親數年,夫妻倆也是現在才這般親近,親近的時間最長。

    人心都是肉做的,夜沐不敢說自己會愛上周妃,但他卻被周妃的善良及付出感動。在周妃毫不猶豫地跟著他逃出沐親王府,連周府裡的親人都撇下不管時,夜沐可以肯定一點,周妃的心一直都向著他,並不是如他懷疑那般是母後派來監視他的。

    周妃跟著夜沐逃走,她娘家周府幾百口人,就會成為夜無極的眼中釘,好在周家在帝都屬於名門大族,夜無極不會在短時間內就滅了周府。擔心還是有的,每當夜深人靜時,周妃總會躲在人後低泣,要是因為她而累及整個家族,她死了都無顏再見列祖列宗。但當時逃得太急,也由不得她多想,更無法通知娘家人跟著她一起逃。

    夜沐給過她選擇,可以給她一封休書,送她回周府,只要與夜沐撇清了關系,夜無極不會對周妃及其娘家人怎樣的,周妃不肯,心甘情願地跟著夜沐踏上逃亡之路。

    生,她是夜沐的人,死是夜沐的鬼。

    逃亡幾天,帝都裡並沒有傳來夜無極拿周府問罪的消息,多多少少撫慰著周妃的心。

    夜無極如今被“東辰大軍”的來勢洶洶弄得焦頭爛額,忙著調兵遣將與東辰交戰,暫時是還沒有想到周府。

    周府的人又不是笨蛋,在女兒女婿逃出帝都後,夜無極還沒有顧得上他們,他們悄然地分批撤出帝都,將來夜無極回過神來,周家的人早就遠離了帝都,夜無極再想把他們當成人質,就沒有那麼容易了。

    這個結果都是歐陽烈與玉鈴蘭的合作換來的。

    望著吃力地扶著夜沐繼續繞著院子走著的周妃,除去錦衣華服,周妃此刻就是一個普通的平民百姓,穿著向農家大姐買來的粗布裙釵,頭上烏發再無往日的華麗,改用布條纏裹著發髻,有點像漁婦的打扮。一路風塵,吃不好,住不好,溫婉的她也挺了下來,不曾叫過苦。

    如果不是她深愛著夜沐,她哪能承受這種苦。

    寒初藍默默地走開,不想打擾公婆。

    公公是沒有愛上周妃,至少對周妃的態度在改變,不再像以前那般冷漠。

    患難之中才見真情,她相信經歷過這些後,公公會明白周妃對他是真的傾心付出。不要像代青那樣,惠太妃死了,才知道痛。

    “哎呀。”

    許是實在太累,夜沐摔倒,連帶地把扶住他的周妃一並拖倒。

    在千鈞一發之時,周妃竟然用自己的身體搶在夜沐之前,夫妻倆雙雙跌倒在地上,周妃在下,夜沐在上,周妃柔弱,夜沐雖然有毒在身,人卻高大,這樣整副重量壓在周妃的身上,摔倒時,周妃的頭撞到地上,讓她半天都沒有緩過神來,偏偏夜沐又無力再爬起來,越是吃力地想起來,越是起不來。

    “爹,周妃。”

    想偷偷地進廚房的寒初藍,趕緊走向兩人,把夜沐自周妃身上扶起來,又想去扶周妃,可她一松手,夜沐就軟坐在地上,她只得又去扶夜沐,夜沐用手肋揮開她的相扶,視線看向還躺在地上的周妃,眼裡隱隱有著對周妃的擔心。

    “啊啊。”夜沐沖著寒初藍啊啊地叫著,意思是先別管他,把周妃扶起來。

    “王爺,妾身沒事。”周妃緩過神來,連忙安撫著夜沐,並對寒初藍說道:“藍兒,你快扶你爹進屋裡去躺躺,你爹他走了這麼長時間的路,累著了。”說著,她自己吃力地爬起來,揉著摔痛的後腦勺。

    “啊啊。”夜沐又沖著周妃啊啊有聲。

    周妃連忙放下揉著後腦勺的手,自己身上的灰塵都沒有拍一下,就走過來,溫笑著與寒初藍一道把夜沐扶起來,柔聲說道:“王爺,妾身沒事。”

    “啊啊。”

    夜沐瞪著周妃,還在啊啊有聲的。

    周妃更加的溫柔,她扭過頭去,再摸向自己摔到的地方,讓夜沐看看,她真的沒事,連個疙瘩都沒有長。

    夜沐看過周妃的後腦勺,確定周妃沒有摔傷,他才不再啊啊有聲。

    寒初藍忽然感動不已,夜沐啞了,再也說不出話來,他總是啊啊有聲,誰也不知道他在表達著什麼,周妃卻能明白,這得要花費多大的耐心及深情,才能到這種無聲勝有聲的地步?

    “王爺,今天就到這吧,天都大亮了,用過早膳,咱們又得趕路了。”周妃沖著寒初藍不好意思地笑笑,又柔聲地對夜沐說道。

    夜沐這次點了點頭,是他心急了,他體內的毒素那麼深,沒有癱瘓已經算他幸運,想一下子就好起來,簡直就是癡心妄想。

    “爹,你也別心急,慢慢來。”寒初藍知道公公這般堅持著鍛煉,就是想早點好起來,不會再拖著他們的行程。其實他們誰都在體諒著夜沐,都不會覺得他在拖累他們。他們只有心疼,夜千澤更有著愧疚,覺得他當兒子的,無法在父親面前盡孝。

    每每看到走一會兒就氣喘如牛的夜沐,夜千澤都像被大石頭壓住了心頭似的,讓他喘不過氣來。

    初回帝都時,夜千澤並不接納周妃,現在對周妃也好了很多,如果不是有周妃在父親的身邊,父親或許早就癱了或者死了。

    怎麼說周妃嫁給夜沐也不是周妃的錯。

    現在的周妃又在代替著上官紫,繼續愛著,照顧著夜沐,相信九泉之下的上官紫也會感激周妃的。

    “啊啊。”

    夜沐輕歎一聲後,又啊啊有聲。

    寒初藍看向周妃,周妃解釋著:“王爺想快點好轉,至少能生活自理,這樣你與澤兒才能安心地去做你們該做的事情。”解釋後,周妃又溫聲對夜沐說道:“王爺,藍兒說得很對,你不要心急的。這一年來,你什麼時候麻煩過藍兒和澤兒了?他們該做什麼,他們自己會去做的,你別給自己心理壓力,還有妾身呢,妾身只要還有一口氣在,都不會棄王爺於不顧的。”

    夜沐偏頭望著周妃,良久,他忽然用雙手肋把周妃勾入懷裡。

    周妃一愣。

    寒初藍默默地轉身,把空間留給兩人。

    寒初藍先煮粥,夜沐身體差了,吃不了難消化的食物,只能吃粥。廚房裡沒有多少食材,一點肉都沒有,只有幾只雞蛋,是房東送給他們的。寒初藍打算煮點雞蛋粥給夜沐以及兩個小叔子吃,孩子還在成長期,營養也不能缺少。

    除了煮粥,廚房裡只要有的食材,寒初藍都想著辦法用僅有的食材給大家做一頓多樣化的早膳。

    “藍兒,我買了點肉回來。”

    寒初藍正在搓揉著面團,准備做些饅頭,可以帶著路上吃,周妃忽然走進來,李氏也跟在後面,夜君睿兄弟倆則在屋裡陪著夜沐。

    李氏手裡拎著兩斤肉。

    “娘,你去買了肉?”寒初藍看到李氏拎著肉進來,開心地笑了起來,一路上忙著趕路,吃食上都不講究,只求填飽肚子,貌似有兩天都沒有吃過肉了吧。她連忙洗淨手,從李氏手裡接過肉,說道:“可以給爹和孩子們煮點肉粥了,余下的還可以炒點菜,做些肉包子。”

    “娘早早起來就去買肉,好在趕上了。”李氏笑著洗干淨手,接上了寒初藍的活兒,要幫忙搓面團做包子。李氏在鄉下時都不會做吃的,現在也不會。寒初藍見婆婆笨拙的樣子,便笑著讓李氏去煮肉粥,她繼續做包子和饅頭。

    周妃想幫忙,也是一點活兒都幫不上,李氏都不會的事情,自小嬌生慣養的她又哪裡會?

    寒初藍讓周妃回屋裡去照顧夜沐及孩子,聽到小夜璃的哭聲了,寒初藍又點頭痛地嘀咕著:“又哭了,整天就知道哭。”

    李氏笑著:“孩子都是這樣的。”

    “娘,你去帶平安,讓千澤來幫我的忙。”李氏奶大夜千澤的,帶孩子有經驗。反正廚房裡的活兒,李氏大都做不好,夜千澤這幾年反倒有了進展,能幫得上寒初藍的忙。

    “嗯。平安?孩子的名字?”李氏塞了幾根柴進灶裡,聽到寒初藍的話,笑問著寒初藍:“總算取名字了。”

    寒初藍剁著豬肉做包子餡,答著:“昨天晚上讓千澤取的名字,大名就叫做夜璃,小名平安,希望他能平平安安地長大。”說到這裡,寒初藍有點澀澀的,兒子體內的盅毒就是她心頭上的一根刺,隨時都會把她的心髒穿刺。

    元缺是說過聯系谷主來幫孩子解毒,可元缺並沒有給她肯定的答案,她不敢去想萬一谷主都解不了盅毒,那平安就會……

    代青說孩子的盅毒,現在是不會發作,孩子看上去與正常人無疑,臉色也是紅潤的,不過隨著時間的推延,孩子就會慢慢地瘦下來,因為被養在他體內的毒蟲久聞不到簫曲,就會漸漸地反叛盅主的意思,開始自主地反噬著被盅主,到那個時候,孩子的五髒六腑都會毒蟲啃食,孩子免不了一死。

    夜沐的毒要是不解,只有半年的生命了。但孩子的毒不解,只有四個月的命。

    一想到這裡,寒初藍的心就揪痛起來,恨夜無極恨得牙癢癢的。

    夜無極是做好了斬草除根的准備。

    李氏知道寒初藍的心思,她慈愛地安慰著寒初藍:“藍兒,孩子不會有事的。”

    寒初藍用力地點頭。

    對,孩子不會有事的!

    李氏去照看孩子,夜千澤便進了廚房裡幫著寒初藍的忙做早膳。

    小夜璃醒來見不到娘親,哭鬧不休,夜千澤也被兒子的哭鬧整得手足無措,於萬馬千軍面前,他都沒有如此手足無措過。

    看來當爹也不好當的。

    李氏帶著孩子,孩子還是在哭。

    “藍兒,平安可能是餓了,你先喂他吧。”李氏抱著哭鬧不止的夜璃走進來,後面跟著歐陽易。歐陽易受的都是外傷,每天換藥就行。他是被外甥的哭聲引來的,想抱抱夜璃,夜璃不給他面子,不要他抱,哭得更加厲害。

    “啊啊。”

    夜沐也被寶貝孫子的哭聲引過來。

    夜千澤看到粥煮好了,先給夜沐盛了一碗,又給寒初藍盛一碗,寒初藍那一碗還放到冷水盆裡去,加速著冷卻,讓寒初藍可以先吃。

    寒初藍要喂孩子,營養一樣不能缺少。

    夜沐想抱孫奈何抱不了。夜璃見到夜沐老是啊啊的,哭得更凶,讓夜沐難過不已。

    “大侄兒,別哭。”

    夜君睿伸手去拉住夜璃的小手,仰著臉哄著夜璃。這一路上因為有夜璃的哭鬧,倒是讓氣氛輕松些,只是夜璃太認生,又喜歡哭鬧,經常一哭,就會弄得全部人人仰馬翻,很難哄得住。

    寒初藍聽說懷孕的時候,孕婦要是喜歡哭,孩子生出來也愛哭,可她懷孕的時候沒有哭呀,這小子咋這麼愛哭?難不成是得知夜千澤墜崖時,她哭了,這樣也能傳染給夜璃?

    夜璃掙扎著往夜君睿的懷裡倒去。

    被大人們哄來哄去都哄不住的小子,竟然喜歡夜君睿的懷抱,夜君睿小心地抱過他後,他就不哭了。夜君瑜也圍過來,稚聲稚氣地哄著:“大侄兒不哭,哥哥說,咱們是男子漢大丈夫,不哭鼻子的。來,小叔叔給你吃小手手,可以當雞腿吃哦。”小君瑜把他一根胖胖的手指手伸到夜璃的嘴裡,夜璃張嘴就含住他的手指頭,嘖嘖有聲的。

    所有人都汗倒!

    “瑜兒。”周妃輕拍開小兒子的手,失笑著:“你以為你的小手真是雞腿呀。你的手也髒,怎能讓你侄兒吃。”

    “大侄兒哭哭。”

    夜君瑜望著又扁起小嘴兒的夜璃,對母妃說道。他只想讓大侄兒不哭。

    “藍兒,早膳也做好了,趁那小子現在鬧得不厲害,你先吃,吃飽了,那小子才有得吃。”夜千澤趁兒子不哭了,寒初藍那碗瘦肉粥溫度也適合吃了,他一邊把粥自冷水盤裡端起來,放在灶台上,讓寒初藍先吃,又把夜沐的那一碗粥端出廚房,端到屋裡去。

    他再從屋裡走回到廚房門口,體貼地扶住夜沐回到屋裡,由他親自喂父親吃粥。

    “藍兒,澤兒說得對,你先吃吧,你吃飽了,孩子才有得吃。”李氏和周妃也讓寒初藍先吃。

    寒初藍笑著把夜璃從夜君睿的懷裡抱過來,在灶台前坐下,說道:“粥煮得很爛,平安也有五個月了,可以適當地給他吃點輔食,娘,你們先去吃,我喂平安吃點米糊。”

    說著,她用匙子滔了一點粥水,喂進夜璃的嘴裡。

    夜璃是第一次吃輔食,老是吐出來。本來以他的身份,會有奶娘喂養到滿周歲的,現在親娘卻在五個月時就想以輔食代替奶,他不干。

    吐了幾次後,小嘴兒一扁,小祖宗又哭了起來,一邊哭一邊往寒初藍的胸前蹭去。

    寒初藍無奈,只得先給他吃,免得哭一個清早,影響別人用早膳。

    將來,她保證笑死這個小子,小時候這麼愛哭,簡直就是個哭貓!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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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21 00:38:56 |只看該作者
076 被逼婚的夫妻(上)

    屋裡面,夜沐慈愛地看著堅持要喂他的夜千澤,心有千言萬語要與夜千澤說,無奈只字片語都吐不出來。他只能用眼神深深地把這個愛兒的模樣,一寸一寸地撫摸過。父子倆久別重逢那一刻,像個乞丐的兒子讓夜沐心疼不已,又經歷了血戰,渾身都是血,他真的很擔心,兒子下跪那一刻,他又心緒萬千,激動萬份。

    那一跪,他知道代表的含義太多了。

    在兒子回到帝都開始,兒子就對他淡淡冷冷的,對於周妃的存在,更是心有芥蒂,哪怕他處處為兒子鋪路,兒子對他還是不鹹不淡,他以為這一輩子都無法與兒子親近了。

    雖說他現在殘了,卻換回了兒子,有得也有失。

    “父王。”夜千澤放下了碗,拿來帕子幫夜沐拭了拭嘴角,溫和地叫了夜沐一聲,在夜沐看著他的時候,他又扭頭看看外面,沒有人進來,他低聲地對夜沐說道:“找到皇爺爺的遺詔了。”

    夜沐一愣,愣愣地望住夜千澤。

    夜千澤點頭,繼續低聲說:“這件事,澤兒覺得要讓父王知曉。是藍兒在正陽宮裡的龍床前的床柱找到的,有一根床柱中間被挖空,剛好可以塞進遺詔,那機關做得也很好,要不是藍兒偶然發現,還真找不到。”在龍床上躺過的夜無極父子就是十幾年都找不到遺詔,他父王在皇宮裡也找了十幾年,結果遺詔藏在床柱裡。

    夜沐想起自己那位高瞻遠矚又不失精明的父皇,以父皇的謹慎來看,把遺詔藏在床柱裡,的確是父皇會做的。他就是想不明白父皇既然立了遺詔,為什麼還要藏起來?

    “父王,澤兒懷疑皇爺爺不是自然病死的,而是被先帝加害而死,皇爺爺病重,自知對付不了先帝,又怕先帝看到遺詔對父王不利,便把遺詔藏起來。”夜千澤猜測著皇爺爺藏起遺詔的原因。

    夜沐憶起當年事,眉頭緊鎖。

    他記得當年父皇駕崩是在深夜,他們兄弟四人是輪著進宮侍候著病重的父皇的,那一天晚上剛好是先帝在正陽宮,傍晚他還去向父皇請過安問過吉,覺得父皇的精神狀態還算不錯,按理應該還可以再拖十天半月的,誰知深夜宮裡就傳來了喪鍾,父皇駕崩。先帝當即派了大批的御林軍來請他速速進宮,他當時得知父皇駕崩,心裡悲痛,也沒有在意御林軍的到來,匆匆進宮。

    難道父皇的駕崩是先帝所為?

    因為父皇病重,誰都知道熬不過那一關的了,心裡做著准備,面對駕崩的父皇,他也沒有起疑心。現在想想,夜沐覺得父皇的死,極有可能是先帝所為,否則先帝為什麼要派御林軍來請他?他身為皇子,聽到喪鍾敲響,自會進宮守喪,何須御林軍來請?應該是先帝想著要除掉他的。是後來沒有找到遺詔,在沒有遺詔的情況下,先帝以嫡長子的身份,順理成章地繼承大統,他在當時才逃過一劫吧。

    先皇祖把遺詔藏起來,應該是知道夜沐處於在不利的情況下,先帝可能早就有奪位之心,暗中積累著人脈,深宮之中又有皇後幫著,也就是現在的太皇太後,她是想讓夜沐繼位,可又不喜歡上官紫,更怕夜沐當了皇帝後會把帝位傳給夜千澤,覺得大星是把自己的江山拱手讓給了一個身上流著大歷血統的外人,她矛盾著,也就慢慢地為先帝利用。在那種情況下,就算有遺詔,夜沐怕是也無法順利登基,說不定遺詔一面世,先帝就會上演弒弟奪宮呢。

    遺詔藏起來,就是為了保住夜沐父子的性命。

    也希望在將來,夜沐這一脈能有機會撥亂反正。

    夜沐此刻才理解過來卻無法再把事情的可能性真相說出來,只能頹然落淚。

    “父王。”夜千澤蹲下與夜沐平視,深深地說道:“父王與母妃為了澤兒做了那麼多,皇爺爺本是傳位於父王的,那龍椅,那江山,屬於我們這一脈,先帝謀奪而去,如今少帝又對我們迫害至此,這一逃,澤兒重回軍中,就會起兵造反,父王,你贊成嗎?”

    他們除了造反,也無路可走了。

    是死是活,只有一拼。

    夜沐重重地點頭。

    他一直希望兒子能完成亡妻上官紫的遺願,實現天下歸一。要實現亡妻的遺願,就先要成為皇帝,不管是名正言順還是造反,這條路,必須走。過去兒子總是對這些事不痛不癢的,藏在鄉下十幾年,特別是在娶了寒初藍之後,兒子都萌生過就那樣與寒初藍在鄉下過著男耕女織的平淡生活,要不是夜宸的推波助瀾,要謀殺夜千澤,夜千澤也不會被逼著一步步走到今天手握重兵權。

    有時候,有些事便是兩面性的。

    夜宸謀害他們,帶給他們幾近毀滅性的痛苦,卻又逼著他們漸漸強大。或許這是夜宸想不到的,應該是誰都想不到吧。

    父子倆“談”完話後,周妃才進來,有周妃照顧父親,夜千澤便去看寒初藍母子。

    小夜璃是吃飽了,還賴在寒初藍懷裡不肯跟別人,誰抱他,他就扁嘴,寒初藍無奈,只得抱著他小心地吃著瘦肉粥。夜千澤進來就是看到這一幕,頓時心疼起來,走過來就把小夜璃從寒初藍的懷裡抱過來,心疼地對寒初藍說道:“藍兒,平安吃飽了就把她給娘帶著,娘帶孩子有經驗的,你一大早起來給我們做早膳,還要抱著他吃,多累人。”

    “哇哇!”

    夜璃被抱離母親的溫暖懷抱,立即扯開喉嚨大哭起來。

    “哦哦,別哭,別哭。”夜千澤抱著兒子在轉悠著,可孩子見著寒初藍,就是不停地哭。寒初藍只得趕緊喝粥,三兩下就把一碗粥喝了個精光。她從鍋裡再盛了一碗,也幫夜千澤盛了五大碗,其他人都吃飽了,就只有夫妻倆因為孩子還餓著肚子。

    或許是孩子吃奶的原因吧,寒初藍餓得很快,吃得也很多,身上的肉卻不長,全長到兒子的小身板上了。

    孩子哭聲破天響,引得收拾行當准備繼續趕路的眾人又一窩蜂地湧到廚房裡來。越是多人哄著,小子哭得越起勁。

    “娘,背帶呢?”夜千澤被兒子的哭鬧整得神經都繃得緊緊的,他都不知道孩子原來這麼愛哭鬧,以前他還想著和寒初藍生好幾個孩子呢,現在才一個,他都手忙腳亂了,孩子又愛哭,他真不敢想像要是有幾個孩子的情景。

    “在這裡。”

    李氏趕緊拿來了她這幾天日夜趕工做出來的粗糙背帶,在追兵追上來時,方便寒初藍背著孩子殺出重圍。

    “娘,幫我把平安放到我背上去,我背著他,或許他就不哭了。”

    “讓娘背吧。”李氏本能地還是寵著夜千澤,覺得夜千澤一個大男人背著孩子不像樣。夜千澤也沒有堅持,就把孩子放到李氏的背上去,讓李氏背著孩子到外面去走走,小家伙的哭聲便漸漸消失。

    歐陽易看得戚戚然,笑著說:“以後錦英要是懷了孕,可得讓她保持好心情,免得生出一個小哭貓。”提到夜錦英,他眼神柔了柔,也不知道她現在在帝都好不好,夜無極會不會查到她頭上?

    寒初藍動作很快地把第二碗粥也吃完了,聽到歐陽易的話,她替自己辯解:“我懷著夜璃的時候,心情也不錯呀,他還是那麼愛哭,孩子小,還不會說話,不會表達,只能哭了。哥,要不要把錦英姐姐接來?”寒初藍忽然問著歐陽易,把夜錦英留在帝都,她也擔心著。

    要是夜無極查到食福酒樓就是她的產業,夜錦英的身份再被發現,夜無極會不會為難夜錦英?以夜無極的聰明,看到她那般信任夜錦英,想必也會利用夜錦英來對付她的。

    星月與小七開始接管食福酒樓了,夜錦英要是願意跟著歐陽易一起走,她可以讓人潛回帝都帶走夜錦英。

    “我是想帶著她一起的,她不有,她說她不會武功,跟著我們一起,會拖累我們,我只能留下兩個人在酒樓裡保護著她,以她的聰明,應該不會有事吧。”最後一句,歐陽易是自己安慰自己。

    兄妹倆走到院子裡,看著夜君睿兄弟倆逗著被李氏背在背後的夜璃,被逗得開心的他見著親娘也不再哭鬧著要娘親抱。

    “哥,對不起。”

    寒初藍忽然歉意地向歐陽易道歉,她知道夜錦英與歐陽易還沒有成親,都是因為她。夜錦英已經二十二歲了,在現代裡還很年輕,可在這個年代裡已經是個老姑娘了。

    歐陽易溫笑著:“初藍,這不是你的錯,我和錦英的婚事已經在准備當中,我還帶她回去見過他的父母,征得他們的同意,她親娘還給她備了嫁妝,偷偷地給她送來,等著你出了帝都,我就打算以商人的身份迎娶她出帝都的。現在雖然拖了拖,過段時間,等這件事淡化了,哥再回去把錦英娶出帝都,迎回宿城。”他也寫了信給父王母妃,告訴他們,他找到了心愛的王妃,並且在信中詳細地介紹了夜錦英,他的父王母妃收到信後,開心得不得了,當即給他回信,讓他早點帶妻回國,府裡會給他們准備大婚的。

    還說夜錦英遠嫁他鄉,擔心她在東辰沒有個依靠,幫夜錦英找了刑部尚書的夫人為干娘,這樣夜錦英在東辰國也有個依靠。

    歐陽易有點好笑,夜錦英在東辰國怎麼會沒有依靠,僅是寒初藍這個公主,就夠夜錦英靠上一輩子了。不過他的母妃這樣做,證明母妃很喜歡夜錦英,哪怕還沒有見過面。

    說到底是父王母妃相信他的目光,更是心急著抱孫,盼著他成親。

    “我也會給錦英姐姐備一份豐厚的嫁妝。”

    歐陽易笑,“那我就先替錦英謝謝你了。”

    “夜夫人,這位姑娘說要見你。”兄妹倆人聊得正歡,余許忽然帶著一個女子走進來。

    寒初藍尋聲望去,隨即興奮地迎上前去,一把攬住那位姑娘的肩膀,就與她相擁起來,“錦英姐姐,竟然是你!”

    才說著夜錦英,夜錦英就來了。

    歐陽易也想不到夜錦英會來,他走過來,不急著問夜錦英,只是溫柔地笑看著相擁的兩個女人。

    “好了,藍兒,再攬下去,昊兒都要吃醋了。”夜錦英淺笑著推開了寒初藍,並從臉上撕下了自己一直戴著的面具,走出了帝都,她也沒必要再戴著面具了。

    寒初藍嬌嗔著,“千澤才不會那麼小氣呢。”她撇了一眼也很想摟夜錦英一把的歐陽易,取笑著:“倒是我哥會吃醋的。”

    夜錦英望向了歐陽易,然後走到歐陽易的面前,把手遞給了歐陽易,說道:“現在,我希望你走到哪裡都能帶著我。”不管是回東辰,還是浪跡天涯,她再無心理壓力及負擔,可以無怨無悔地跟著他走。

    歐陽易笑咧了嘴,趕緊抓緊她的手。

    周妃扶著夜沐走出來,瞧見夜錦英,夫妻倆都愣了愣,以為大白天見鬼了呢,夜錦英上前向夫妻倆請安問好,周妃還驚問一句:“大郡主,你是人還是鬼?”

    夜錦英歉意地應著:“王嬸,錦英是人。這件事,以後錦英再向王叔王嬸解釋。”

    周妃笑了起來:“大郡主還活著就是好事,你這孩子,當初知道你那樣了,王嬸還難過了一陣子。”

    “謝謝王嬸。”

    客套了幾句,周妃扶著夜沐走出院子,會進為他准備的馬車裡,准備啟程繼續北上。卻來了一位不速之客,恢復了女人容貌的喬依兒。

    喬依兒也沒有再易容,還原了她喬依兒的身份。

    離開崖洞後,夜千澤急著去找寒初藍,她急著去找元缺幫她解毒,她不想一直這樣下去,像個怪物。其實她也是和夜千澤一起回帝都的,只不過夜千澤在明,她在暗。她曾經是太皇太後身邊的紅人,如今變得男不男,女不女的,她哪敢光明正大地回帝都。

    好在寒初藍在,元缺也會出現,在夜千澤帶著寒初藍殺出帝都踏上逃亡的路,她找到了元缺,求元缺幫她解毒。

    元缺知道她跟著夜千澤一起墜崖,並與夜千澤在崖洞裡生活了三個月,卻未能得到夜千澤,淡冷地提醒她,別再癡迷夜千澤,那是不會有結果的。

    喬依兒卻不肯甘心,她覺得自己為了夜千澤也付出了不少,更承受著元缺這種怪毒的折磨,她不想放棄,想她放棄,除非她死了。

    “你決定了?”

    元缺淡冷地瞟著她,黑眸閃爍著的卻是無情的光芒。

    “奴婢心意已決,求國舅幫幫奴婢吧。”粗啞著聲音,腮邊又新長了胡子的喬依兒跪在元缺面前不停地乞求著。

    元缺笑了笑,“我可以幫你恢復女兒身,不過你得自廢武功,或者由我幫忙也行。”這個女人對夜千澤的渴望太重,可以說把一生中最大的希望都押在了夜千澤的身上,事實上她也押得很對,現在的夜千澤早就不是二年前那個什麼都沒有的世子,不願意長他人志氣滅自己的威風,元缺還是覺得到了最後,他外甥的皇位有可能保不住,會被夜千澤搶走。

    帝都那夜,未能斬草除根,終是後患。

    喬依兒什麼事都做得出來,在武學上更是遠勝於寒初藍,他擔心寒初藍會在喬依兒這裡吃虧,只有廢了喬依兒的武功,他才能安心一些。

    喬依兒倒是想不到元缺會提出這個條件。

    不廢武功,就一直男不男,女不女的,每個月圓之夜還要承受著蝕心之痛,那種折磨讓喬依兒生不如死,最主要的是她要是不恢復女兒身,她就無法成為夜千澤的女人。

    想了很長時間,喬依兒咬牙,願意自廢武功,但請求元缺保住她的正常行動,不要在廢了武功之後,連正常行動都失去。

    元缺答應了她,她便自廢武功,元缺也實現承諾,幫她恢復了女兒身,但元缺狡猾得很,只像以前那般給她一點點解藥,她身上的毒並未完完全全地清除掉。

    元缺說了,如果她敢傷害寒初藍,就讓她再次變得男不男,女不女,承受無邊痛楚,直至列亡。

    喬依兒恨得牙癢癢的,又無可奈何,誰教自己不是元缺的對手。

    “公子。”

    看到夜千澤,喬依兒還像之前那般叫著夜千澤。

    夜千澤繃著俊顏,淡冷地問著她:“你來做什麼?”

    喬依兒瞟一眼與夜千澤走在一起的寒初藍,柔聲答著:“依兒是來侍候公子的。”

    侍候她的夫?當著她的面當她是死的嗎?

    寒初藍對於情敵的找來,表面淡定得很,心裡卻在腹誹著。

    這一路走來,夜千澤的情敵沒有變過,都是那兩個人,她的情敵卻一直在變,從村姑到侯府裡的庶女,再到宮裡的管事姑姑,一個比一個厚顏無恥。她早就說過她家相公不納妾的,可是這些女人們就是不死心。撇一眼身邊的男人,寒初藍用眼神說了一句:禍害。

    夜千澤無辜地眨著鳳眸。

    天可見憐,他真的是無辜的,他從來就沒有去招惹過這些女人,更不曾給過這些女人希望,他那麼愛初藍,寵著初藍,天下人皆知,是這些女人硬是要貼過來,他有什麼辦法?總不能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吧?

    “我不用你侍候,你還是回去侍候太皇太後吧。”

    夜千澤冷冷地拒絕。

    喬依兒聲音更加的溫柔,意有所指地說道:“依兒已經是公子的人了,公子要是不讓依兒侍候,那依兒就只有去死了。”

    夜千澤跳起來,先是急急地對身邊的愛妻解釋著:“藍兒,你別聽她胡說八道,她不是我的人,我根本就沒有碰過她。”

    深知夜千澤艷福不淺的眾人,很識趣地先走,就連夜沐等人都沒有留下來,把空間留給三角戀的三位主角。

    寒初藍蹲在路邊,扯著路邊的草,並不看在她身邊跳著腳解釋的夜千澤,淡淡地說道:“姑娘家的聲譽最重要,千澤,喬姑姑不會自毀自己的聲譽吧。”

    “依兒與公子在崖洞裡生活了三個月,朝夕相處,晨昏共度,同吃同睡的,依兒怎麼就不是公子的人了?”喬依兒委委屈屈地說道,寒初藍蹲在路邊低著頭,她看不到寒初藍的表情,不過寒初藍的話等於告訴了她,寒初藍被她的話影響到了,懷疑她與夜千澤之間的清白。

    “你閉嘴!”

    夜千澤冷冷地沖喬依兒吼著,被這個厚顏無恥的女人氣得要吐血。

    喬依兒更加的委屈,可憐兮兮地說道:“公子,你凶依兒,在崖洞裡的時候,公子可是對依兒溫柔體貼,千依百順的,偶爾捉到掉下崖的野兔,公子都是把兔腿讓給依兒吃。依兒也對公子體貼入微,現在公子離開了崖洞,就反臉不認依兒了嗎?”她故意摸了一下自己的腹部,柔聲說道:“公子,依兒這裡已經有了公子的骨肉。”

    “你胡說八道!”夜千澤被喬依兒最後一句話氣得又跳了起來,他緊張地圍著還蹲在路邊拔草,頭也不肯抬的寒初藍,緊張地解釋著:“藍兒,我真的沒有碰過她,昨天晚上我已經告訴過你了,是,我是與她在崖洞裡生活了三個月,可在證實她就是喬姑姑後,我就連她摘回來的野果都不吃了,我怎麼可能碰她。不,我的意思是,就算她不是喬姑姑,我都不會碰她一下,我的心裡只有你,藍兒,咱們成親兩年多,兒子都生了,這一路走來經歷了那麼多的風雨,都不曾發生過誤會,你一定要信我,我真的沒有第二個女人。”

    “公子……”

    夜千澤出手如風封住了喬依兒的穴位,不讓這個女人再胡說八道。

    寒初藍卻在心裡冷笑著,笑喬依兒的謊撒得太假了,也太低估她寒初藍了。夜千澤的性子,她還不清楚嗎?除非喬依兒給夜千澤下藥,夜千澤或許會在藥性發作時碰她,否則夜千澤是絕對不會碰喬依兒的。當時喬依兒與夜千澤雙雙墜崖,喬依兒肯定不會帶著那種藥,沒有那種藥,夜千澤在神智清醒時,要是肯碰喬依兒一根手指頭,她寒初藍的名字倒過來寫。

    自己的相公,寒初藍還是很信任的。

    再者,她怎麼說也是過來人,能看出喬依兒還是個黃花閨女。

    喬依兒還想裝懷孕,不就是想逼夜千澤負責,逼著她這個正室接納嗎?

    “藍兒。”夜千澤心急地蹲下身去,想與寒初藍面對面,寒初藍卻別開了臉,不讓他看到她在笑。“藍兒。”以為她在生氣,夜千澤趕緊挪地方,寒初藍卻站了起來,伸手一拍,就解開了喬依兒被封住的穴位。對視著喬依兒,寒初藍對夜千澤說道:“千澤,這裡沒你的事了,你到前面去等我。喬姑姑今天來,想必是沖著我來的。”

    喬依兒皮笑肉不笑地虛贊寒初藍一句:“世子妃還是那般的精明。”

    “藍兒。”夜千澤擔心地低叫著,在寒初藍的輕推之下,他不情不願地走開,還叮囑寒初藍:“你要是敢收她入門,我會生氣的,重重地懲罰你!”

    寒初藍似笑非笑地睨著他,忽然跳撲到他的懷裡,夜千澤趕緊抱住她,她摟住他的脖子,就狠狠地咬了他的耳朵一口,卻又趁機地在他的耳邊問了一句:“你要她還是要我?”

    夜千澤有點生氣地收力,抱緊她。

    寒初藍笑著從他的身上滑下來,知道了他的答案,她也就可以肆無忌憚地護夫了!

    揮揮手,像趕鴨子似的趕著夜千澤走。夜千澤原本還是很擔心寒初藍會生氣的,在她跳撲入懷,並且咬了他一口後,就知道她不會生氣,也不相信喬依兒的話,高懸著的心放了下來,信任地走開。

    娘子不差錢用,絕對不會賣掉他的!

    娘子也說過,他是天價相公,沒有人出得起買他的價!

    等到夜千澤走遠了,在遠處的路邊上停下來,等著寒初藍解決掉情敵好追上他。寒初藍這才問著喬依兒,“喬姑姑想怎樣?”

    喬依兒笑著,閃爍著美眸,“世子妃不是明知故問嗎?依兒想怎樣,世子妃應該很清楚。”早在帝都的時候,她就明明白白地告訴過夜千澤,她要夜千澤!

    寒初藍呵呵地笑,“初藍笨,喬姑姑不說出來,初藍真的猜不到喬姑姑想怎樣呢。”

    喬依兒笑容一斂,不客氣地說:“依兒說過就要世子爺!”

    寒初藍似笑非笑,反問著:“如何個要法?”

    “嫁給世子爺。”

    “原來喬姑姑是想逼婚呀。可是千澤已經成親了,很不好意思,我就是千澤的妻子,你還如何嫁給千澤?”

    “如果世子妃願意,依兒甘願為世子的側妃,只要能讓依兒跟在世子身邊,讓依兒肚裡的孩子不至於沒有爹就行。”喬依兒也知道讓夜千澤休妻再娶是不可能的。

    孩子?

    寒初藍瞟了瞟喬依兒平坦的小腹,掩嘴而笑,喬依兒不愧是久混深宮的人,撒起謊來像真的一樣。“喬姑姑,在鄉下的時候,就有不少村姑想給千澤當妾,還有大戶人家的小姐呢,我是那樣對她們說的:我相公不納妾!在帝都的時候,太皇太後硬是把司馬燕賜給千澤做貴妾,我當時不宜與太皇太後硬碰硬,允了,不過司馬燕的結果如何,想必喬姑姑還是記得的。不管是在鄉下還是在帝都,或者如今逃亡,我都是一句話:我寒初藍的相公絕對不納妾!他這輩子只能有我一個妻子,只能有我這個女人,不管他的身份如何變?喬姑姑聽清楚了嗎?”

    想借著與夜千澤在崖洞裡生活了三個月,就逼婚,門都沒有!

    “世子妃是想逼死依兒嗎?依兒是世子的人了,還懷著世子的孩子,世子妃如今也是當娘的,都是女人,世子妃就忍心依兒肚裡的孩子生出來時沒有爹?”喬依兒換上了一副可憐的樣子。

    “哈哈哈。”

    寒初藍再也忍不住,大笑起來。

    笑得喬依兒鐵青著臉,狠狠地瞪著她。

    “喬姑姑,初藍是過來人,那麼點眼力還是有的,喬姑姑還是個黃花大閨女,我家千澤可是沒有睡過你,你要是真的有了身孕,孩子絕對不是我家千澤的。”

    喬依兒被拆穿謊言也是臉不紅氣不喘的,“依兒救過世子是事實,與世子朝夕相處,共同生活了三個月也是事實。依兒是世子的救命恩人!”喬依兒強調著救命恩人四個字。

    寒初藍一斂笑容,調刺著:“救命恩人?喬姑姑的意思是,你救了我家千澤,我家千澤就該以身相許?”

    “依兒只希望世子能對依兒負責,依兒一個未婚的女子,與世子孤男寡女共處一洞整整三個月,傳出去,依兒的閨譽受損,今後無法再嫁人,只能讓世子對依兒負責。依兒也知道世子與世子妃情深意重,依兒不敢要求太多,只希望世子能讓依兒進門,就算為妾,依兒也願意,依兒也不敢與世子妃爭寵,一個月裡頭,世子能來依兒房裡幾晚,依兒就滿足了。”

    喬依兒換上了乞求的態度。

    “喬姑姑耳朵有問題呀,剛才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我家相公絕不納妾!平妻,妾室,都不納!”寒初藍冷笑著,“我寒初藍絕不與第二個女人分享自己的相公!”

    “自古以來,男人三妻四妾正常得很,你憑什麼獨占世子?”

    寒初藍冷笑更甚:“憑我是千澤的妻子!我可不管別人是否三妻四妾,千澤許諾過,與我一生一世一雙人!身為妻子,守衛自己的婚姻,守護自己的丈夫,我不覺得有什麼錯!”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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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21 00:39:09 |只看該作者
077 被逼婚的夫妻(下)

    “世子將來的身份不可能與你一生一世一雙人,就算你今天拒絕依兒進門,將來,也會有無數女人走到世子的身邊。”喬依兒意有所指地說道。寒初藍自然聽出了她話裡的深意,怪不得這個女人一直糾纏著夜千澤,不肯死心,原來是沖著夜千澤將來的身份去的。

    是,夜千澤本來才是皇位的繼承人,她寒初藍都還不敢說夜千澤將來就一定能奪回帝位,當上皇帝,喬依兒憑什麼就敢肯定夜千澤一定會成為皇帝?

    喬依兒宮女出身,在皇宮裡當差的女人,只有兩條路走,要麼就是得到皇帝的臨幸,成為皇帝的女人,要麼就是到了二十五歲,被遣送出宮,由家人自由婚配。喬依兒據說是小時候就進了宮裡當宮女的,到現在也只是爬到了管事姑姑的位置上,未能更進一步,她年紀對於少帝來說太大了點兒,少帝後宮中美女如雲,自然也不會把視線投到喬依兒身上,喬依兒想往上爬,成為人上人,就只能把視線瞄到其他皇子皇孫身上。

    聯想到她曾經向夜千澤透露過上官紫被誰害死的,寒初藍敢說喬依兒是知道一些深宮禁闈的,所以才會把目光瞄准夜千澤,想利用夜千澤來滿足她往上爬的野心。

    要是夜千澤真能奪回帝位,當了皇帝,喬依兒就能以側妃的身份進宮被封為妃,哪怕不能為後,為妃也算是人上人了,比當管事姑姑好上一百倍。她在慈慶宮是太皇太後的紅人,可再紅終還是個奴才。

    從這裡,寒初藍徹底地看清了喬依兒賴著夜千澤的目的。

    “我說過不管千澤身份怎麼變,除非他不要我,否則他都只能是我一個人的相公!”寒初藍強勢地說道,她絕對不會與人共享一個男人的愛。

    喬依兒望一眼遠處的夜千澤,想讓夜千澤不要寒初藍,幾乎是不可能的。在崖洞生活了三個月,她對夜千澤可謂照顧得無微不至,還勾引過夜千澤幾次,可就算她脫了個精光,夜千澤也不為所動,要不是知道寒初藍懷了身孕,那是夜千澤的功勞,她都要懷疑夜千澤是否不為人道,面對女色能無動於衷。

    再後來確定了她就是喬依兒,夜千澤甚至拒絕她的照顧,也不吃她摘回來的野果。

    他對寒初藍,就是那般的專情,那般的忠貞。這與她過去看到的那些男人不一樣,那些男人就算與妻子有感情,還是會不停地獵取美女,美女們勾勾手指,那些男人就如同飛蛾撲火一般撲過來。夜千澤與他們不同,對愛情太專一,對妻子太忠誠,這樣的好男人,天下間少見,她最初是想利用夜千澤讓自己往上爬,可以成為人上人,現在,她是真的想成為夜千澤的妻妾,因為夜千澤的癡情!

    “你,也配不上世子。”

    喬依兒斂回望向夜千澤的眼神,諷刺地瞟著寒初藍:“就算你有點兒小本事,卻出身低賤,世子身份尊貴,將來世子再改變身份,就算世子不想負你,那些人會同意嗎?”

    “呵呵。”寒初藍被喬依兒的諷刺氣得怒而笑,她反問著喬依兒:“敢問喬姑姑出身有多麼高貴?喬姑姑不過是一個奴才,奴才知道嗎?奴才可是比我這個出身貧賤的更要不堪呢。我出身貧賤,至少我挺著腰肢走路,喬姑姑就算再得主子的重視,都改變不了是個奴才的事實,只能弓著腰走路。說我配不上千澤,喬姑姑就配得上了?”

    “我不會一輩子是奴才的!”

    寒初藍的反駁戳到了喬依兒的痛處,她這一輩子最恨的便是自己是奴才的身份。正如寒初藍所說,不管主子如何重視她,她都是個奴才,在主子面前走路都得弓著腰,稍有點差池,就會遭到責罰。

    “你這個鄉下種菜的賤農。”

    喬依兒仗著自己是在皇宮裡長大的,於平民百姓來說,就算在宮中為奴,在百姓眼裡也是宮裡的人,無形中就顯得比平民百姓高一等。

    “哥!”

    寒初藍忽然朝遠方大叫著。

    早就走遠的歐陽易聽不到她的叫聲,但在遠方等著寒初藍打勝仗回到他身邊的夜千澤卻聽到了,他再幫著寒初藍傳聲到前方去,這樣子歐陽易就聽到了。

    以為寒初藍被欺負了,愛妹心切的歐陽易以及護主心切的冷心同時從前方往後掠來,眨眼之間,兩個人雙雙落在寒初藍的面前,夜千澤也跟著掠來,三個男人便成了寒初藍強大的後盾。

    “哥,她說你妹妹我是鄉下種菜的賤農,拼身份,我實在不想欺壓她,哥,你說我是不是個賤農?”寒初藍不打算再給喬依兒留面子,要讓喬依兒輸得徹底。

    “賤農?冷心,這個賤人不僅想搶駙馬,更辱罵公主賤農,該怎麼做,就怎麼做!”歐陽易也端起了王爺的架子,冷冷地吩咐著冷心。

    冷心倏地出手,就刮了喬依兒兩記耳光,冷冷地警告著:“再敢對我朝公主無禮,我割了你的舌頭!”

    沒有了武功的喬依兒被冷心打蒙了,更被他們一口一個公主地叫著寒初藍整得摸不著頭腦。

    寒初藍什麼時候成為一國公主了?哪一國的公主?

    喬依兒被打了兩記耳光,寒初藍有一種快感,她本想親自抽喬依兒兩記耳光的,對於搶別人老公的小三,就不用客氣,又嫌自己動手弄髒了自己的手。由冷心動手,既不用弄髒她的手,又能教訓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喬依兒,更能顯示出她寒初藍高貴的身份。公主打人,不需要自己動手的!

    傾壓過身子來,寒初藍俏麗的臉逼到了喬依兒的面前,烏黑明亮的大眼裡卻是一片寒光,嘴角卻泛著笑,是冷笑,擠出話來:“忘了告訴喬姑姑,我是寒家的養女,我親生父親好巧不巧的是東辰國帝君歐陽烈,這位便是我哥歐陽易,東辰國的洛小王爺,抽你耳光的嘛,正好是我父皇身邊的第一高手。請問喬姑姑,一國公主的身份配得起千澤這個小小世子了嗎?”

    喬依兒不肯相信,寒初藍怎麼可能是東辰國的公主?還是歐陽烈的女兒,歐陽烈不能人道,後宮連個嬪妃都沒有,怎麼可能會有寒初藍這個女兒?

    “千澤。”寒初藍滿意喬依兒震驚不敢相信的表情,站直身子,扭頭就望向了罪魁禍首夜千澤,淡淡地說道:“說到底,這件事因你而起,最後決定在你的手裡。當著喬姑姑的面,我再問你一次,你要不要納她入門為側妃?”

    夜千澤看都不看喬依兒,心急地答著:“藍兒,我對你的心,日月可鑒,對你的情,似海深,我說過許你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感情,就一定會做到。我心裡,眼裡都只有你一個。咱們成親兩年多了,一起經歷了刀光劍影,風霜雪雨,你不曾誤會過我,我也不曾誤會過你,到了現在,你還要問我答案嗎?”

    寒初藍笑著瞟向慘白著臉的喬依兒,笑問著:“喬姑姑,你聽清楚了嗎?千澤不愛你,也不會要你,別說他沒有碰過你,就算碰過了你,在我與你之間,他也是選擇我。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殺了你,千澤都不會救你,還會幫我的忙,把你綁起來,讓我一刀一刀地剮掉你的肉!”

    “公子……”

    喬依兒可憐兮兮地叫著夜千澤,“公子,奴婢錯了,奴婢不該癡心妄想,不該與世子妃爭,不該對世子妃無禮,看在奴婢救過公子,幫過公子的份上,收留奴婢吧,奴婢如今無處可去,要是公主不收留奴婢,奴婢會死的。”她也真的會死。她體內的毒還沒有完全清除,元缺根本就不肯幫她清除體內的怪毒。元缺答應她的乞求,讓她恢復女兒身,不過是元缺謀奪寒初藍還不肯死心,像她一樣,明知無望,還是不死心。一旦她於元缺沒有利用價值了,元缺就不會再給她解藥,沒有了元缺的解藥,她會又一次變成男不男,女不女,然後慢慢地毒發身亡。

    元缺在幫她恢復女兒身時告訴了她的真相,這種毒,如果斷了解藥之後,最多只能活半年。她上將斷了解藥三個月,要是再過三個月,元缺就算肯給她所有解藥,於她來說也沒用了。

    “公子。”喬依兒泣聲跪在夜千澤的面前,乞求著:“奴婢再也不會肖想公子,只求公子收留奴婢,一輩子為奴為婢。”

    夜千澤寒著俊顏,冷冷地說道:“喬依兒,你走吧,看在你曾經幫過我軍,救過我軍戰士,我今天饒你一命!”說完,他扭頭溫柔地拉起了寒初藍的手,柔聲說道:“藍兒,我們走吧,不要為了這種不相干的人而影響心情。”

    “等等。”

    寒初藍輕輕地扯住了夜千澤,然後從腰間取下錢袋,也把夜千澤身上帶著的錢袋一並摘下來,放到喬依兒的面前,淡淡地說道:“千澤墜崖實為籐條網所救,並非你人為所救,你充其量是幫他包扎了傷口,照顧了他三個月,好吧,算是對千澤有恩,卻非救命大恩,這兩個錢袋裡共有過百兩銀子,算是我付給你照顧我家千澤三個月的傭金。”

    待她說完這些話,夜千澤便拉著她扭身離去。

    歐陽易與冷心跟著夫妻倆的身後。

    那對夫妻,男的俊,女的俏,同樣挺直的腰肢,散發著相同的貴氣,藏著相同的霸氣。那是天設地造的一對兒,誰都無法拆散那對夫妻!

    那十指相扣的手指,掌心對著掌心,不正是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嗎?

    心心相印!

    這才是真情,這才是真愛。

    真愛,不管經歷了多少,不管身份地位如何改變,都一輩如初!

    “公子……”

    喬依兒從地上站起來,拼命地追趕著那對夫妻,失去了武功的她,就如同普通的弱女子一般,跑著跑著就摔倒在地上,她痛叫起來,狼狽地爬在地上,狼狽地朝前方伸出手,哭叫著:“公子,奴婢體內有怪毒,要是公子不收留奴婢,奴婢就真的會死。公子……”

    前方那對夫妻連頓住腳步都沒有。

    爬起來,喬依兒再使命地往前追,她真的可以一輩子為奴為婢的,只求夜千澤收留她,讓她可以活下去。她不想死呀,她才二十幾歲,她還很年輕,她不想死!

    “世子妃,求求你收留我吧,我保證不會再與世子妃爭,與世子妃搶了……”喬依兒又沖著寒初藍的背影乞求著。她知道只有寒初藍同意了,她才能活下去。

    心裡面,她又恨極了寒初藍,恨寒初藍過於得天獨厚,不僅得到了夜千澤全心全意的愛,更得到元缺無怨無悔的守護,就算元缺也想利用她來拆散夜千澤與寒初藍,可對寒初藍的性命,他始終保住,絕不讓人傷寒初藍半分!

    為什麼最好最優秀最尊貴的男人都愛寒初藍?

    她喬依兒哪裡不如寒初藍了?

    為什麼就沒有一個人肯愛她?

    夜千澤不愛她,不管她做再多,夜千澤正眼都不想看她,夜無極後宮女人多,也瞧不上她,元缺更不用說了,根本不把她當人看。可是寒初藍卻得到了這三個男人的愛,就算寒初藍現在是東辰國的公主,可他們愛上寒初藍的時候,寒初藍都還是鄉下種菜的呀!

    不要問為什麼,沒有為什麼,這個世界上本就沒有公平可言,只看各人的心態。心靜如水,淡看世間不公的人,能安安穩穩地過完此生,不甘心,使盡手段去謀奪的,就算有過成功,最終還是會失去,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是你的,始終是你的。

    寒初藍忽然頓住腳步,卻沒有轉身,只是用內力把自己想說的話傳至喬依兒的耳裡,“就算喬姑姑甘願一輩子為奴為婢,可惜我寒初藍是個小氣的人,肖想過我家千澤的女人,我不會傻到讓你跟在千澤身邊,我身邊也用不上喬姑姑這尊大佛。不甘心現狀,想爭上游,我理解,誰都不想低人一等,但喬姑姑選錯了人,用錯了手段。生與死,都是你的命,也是你自己選擇的,你好自為知吧。”

    說完,寒初藍頭也不回地遠去。

    喬依兒慘白著臉,又一次跌倒在地上,頭發散亂,狼狽不堪,望著漸行漸遠的那對夫妻,喬依兒知道,她的生命算是走到了盡頭。

    是呀,生與死,都是她的命,都是她自己選擇的,如果她不向太皇太後提議,太皇太後不會放她出宮,如果她不想拆散夜千澤與寒初藍,她就不會去找元缺討藥,不找元缺討藥,她就不會中了元缺的怪毒,沒有中怪毒,她也不會只有幾個月的生命。

    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早在皇宮裡,她就應該看透寒初藍不是省油的燈,她卻自以為自己手腕高,誰知道在寒初藍面前那般的不堪一擊,寒初藍甚至都沒有怎麼對她出手,她就輸得一塌糊塗。不,寒初藍根本不屑與她為敵,寒初藍擁有那份自信,自信夜千澤忠於她,愛她,她不用擔心,不用害怕其他女人來爭來搶,就算有人來爭來搶了,她隨便打發一下,就能把不自量力的女人打跑,別人狼狽不堪,她依舊風姿綽約。

    寒初藍最美的一面,便是不管什麼時候,她都擁有那份自信!

    其實喬依兒老實本份的話,待她到二十五歲可以出宮嫁人了,以太皇太後對她的信任,她在宮裡的資歷,想嫁給一個好男人為正室,容易過吃飯。是她野心太大,見慣了太皇太後的尊貴,太皇太後的權勢,她妄想著自己有一天也能成為像太皇太後那樣的女人。

    喬依兒會死,會痛苦地死去,死時還會變得不男不女,這便是她用野心換來的結果。

    一雙穿著靴子的腳出現在喬依兒的面前,喬依兒順著那雙黑色的靴子慢慢地抬頭,看到的都是一片白色。

    當她看到元缺那張耐看的臉時,如同遇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一把抱住元缺的雙腿,乞求著:“國舅,求求你饒了我吧,把解藥給我吧,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呀。”

    元缺沒有推開她,只是望向了遠方,那對夫妻的身影早就變成了小不點,他依舊清晰地看到他們十指緊扣。再垂眸看著抱住雙腿乞求著的喬依兒,他淡淡地笑著:“在你求我的時候,我就提醒過你,讓你放棄,他們是拆不散的夫妻。別說你為了夜千澤做了多少多少,我為初藍做的可比你多幾倍,初藍可曾愛過我半分?說來,我與你還是同病相憐,應該惺惺相惜的。”

    “國舅,給我解藥吧……”喬依兒松開了抱住元缺雙腿的手,爬跪著,不停地給元缺叩頭。“我不想死,國舅,求求你高抬貴手,高抬貴手吧。”

    元缺還是笑著,微微地彎下腰來,那張總是掛著溫和笑容的臉距離喬依兒很近,“我的手的確是貴手,很貴,很貴,你沒有那個本錢讓我高抬貴手。”

    喬依兒頓時面如死灰。

    她還在拼命地給元缺叩頭,“國舅,求求你給我解藥吧,只要國舅肯給我解藥,以後國舅讓我做什麼,都會做的,一輩子為了國舅做牛做馬。”

    元缺站直身子,笑睨著她,反問著:“你還能為我做什麼?我身邊不需要奴婢,只需要殺手,你卻連武功都失去了,你說你還有什麼用?”

    喬依兒頓時悔不當初,不該為了恢復女兒身答應元缺自廢武功,她也太高估自己了,以為能逼婚夜千澤,結果……元缺早就知道了這個結果,所以元缺才會提出要求,要她自廢武功,根本就是在斬斷她的後路,讓她變得於元缺一點用都沒有。

    好狠的男人,好狠的心!

    可他偏偏對寒初藍心軟,對寒初藍有情!

    她聽說過元缺當初救寒初藍,可是連命都不要了。

    “我不騎牛,所以不需要你做牛,我自己有馬,也不需要你做馬,請問喬姑姑,你還能為本國舅做什麼?”

    元缺的無情在對會喬依兒時,發揮得淋漓盡致,恰與他對待寒初藍時形成鮮明的對比。

    “我早就知道你拆散不了他們,也休想成為夜千澤的女人,她呀,就是個吃獨食的人,她只愛夜千澤,夜千澤也只愛她,他們是經歷過貧賤生活的夫妻,他們是經歷過陰謀算計,刀光劍影,生離死別的夫妻,這樣的一種深情,又豈是我等能拆散的。是,我也很不甘心,我也很想得到她,你找來,我才會答應給你藥,但我又怕你對她不利,只能對你下毒。這輩子得不到她,那是我的錯,是我認識她在後,如果我先認識她,她絕對是我的妻。我卻不允許別人傷她,只要我在,我就會盡著最大的努力去護她。要求你自廢武功,其實也是為了她,她空有一身內力,沒有招式,在武學上不是你的對手,不過你要是沒有了武功,她想殺你,如同踩死一只螞蟻。”

    元缺依舊笑著,那笑在陽光下顯得很溫和,可他的眼神卻冷得徹骨。

    喬依兒總算明白了,她不過是元缺擺弄的一枚棋子,她飛得再高,那根線都被元缺操縱在掌中,要是元缺不想再讓她飛,她就只能從高空中一頭栽下來,摔得屍骨無存。

    “元缺,你會有報應的!”

    喬依兒不再求元缺給她解藥,元缺對她說了這麼多話,就給了她答案,他不會給她解藥的。

    他要她死!

    惡狠狠地,喬依兒詛罵著元缺。

    “將來,你們兵戎相見時,你會生不如死!”

    元缺笑,望向遠方,寒初藍消失的地方,他輕輕地說道:“你說得對,我會有報應的,我不是早就受到了報應嗎?愛上一個不愛我的女人,這就是老天爺給我的報應。就算將來我與她兵戎相見,我會殺光她身邊的人,也不會殺她,她要殺我,我半點也不會反抗,隨便她要殺要剮。”

    倏地,喬依兒取下頭上的一支釵子,狠狠地就撲刺向元缺的背後心窩。

    元缺頭也不回,只是右手一轉,只看到衣袖旋轉,喬依兒天靈穴中掌,腦中出血,倒地而亡,那支釵,連元缺的衣袂都沒有碰到。

    邁步,元缺朝前方走去。

    “唉!”

    長長的歎息聲響起,喬依兒的屍體旁邊又站了一個人,那個人從懷裡掏出一瓶子水,把瓶子裡的水倒了些許在喬依兒的屍體上,喬依兒的屍體立即腐化,最後變成了一灘水,滲入了泥土裡。

    那是化骨水。

    喬依兒死了,死得連屍骨都無存。

    那個人滿頭白發,是個老頭,正是元缺讓凌青聯系的藥王谷主。

    匆匆趕來的谷主輕易就知道寶貝徒兒請他走這一趟是為了什麼。

    為了救寒初藍的兒子。

    谷主低歎著:“情癡呀,盅毒,你解不了,何苦答應她?又不是你的兒子,救了那小子,你會心塞一輩子。你卻寧願自己心塞一輩子,都不願看到她傷心欲絕。”

    “谷主,少谷主走遠了,咱們快追吧。”拎著一個如破絮一般的男人的凌青,躍落到谷主身後幾步遠,恭恭敬敬地說道。

    那個如同破絮一般的男人,一身黑衣,頭上還戴著斗笠,瞧著這身打扮,知情人就能猜到他的身份,是夜無極身邊的斗笠殺手。

    夜無極身邊的斗笠殺手怎麼會被元缺的手下當成破絮一般拎著。

    谷主沒好氣地瞪著遠方,罵著:“他走遠就走遠,他與她很快就會兵戎相見,他自然想搶在交戰之前,再與她相處一段時間。凌青,咱們走。”說著,谷主負氣地朝反方向走去。

    凌青急得跳腳,又不敢阻止谷主,只得拎著經由谷主親自出手才被制服,還被下了藥的斗笠殺手頭兒莊嚴,追著谷主走,一邊走,一邊心急地說道:“谷主,少谷主讓屬下聯系你老人家來,就是為了給寒姑娘的兒子解盅毒的。谷主這是回去的路呀,寒姑娘他們不是從這個方向走的。”

    好不容易谷主來了,也抓到了對夜璃下盅毒之人,谷主卻不肯去追少谷主了。

    谷主的脾性有時候古怪得很,你心急如焚,他卻一點都不當回事,反正死的人又不是他老人家的兒子。谷主這樣負氣回去,分明就是不想再救夜璃,四個月一至,夜璃就會與世長辭。孩子畢竟是無辜的,不管大人們爭什麼,搶什麼,禍及一個才五個月大的孩子,凌青覺得太殘忍了。

    還有少谷主對寒初藍那般的深情,給了寒初藍希望,如今又讓寒初藍失去希望,更讓寒初藍親眼目睹著兒子的慢慢死去,寒初藍能接受嗎?寒初藍痛苦一分,少谷就就會痛苦十分呀。

    “什麼寒姑娘,兒子都生了,還寒姑娘呢,你們少谷主就是個死腦筋兒,自欺欺人,以為叫著寒姑娘,他就還有希望嗎?”

    谷主越想越氣,越走越快,急得凌青真的跳了起來,一路跳著跟著谷主走。

    “谷主,求求你老人家別生氣,別生氣,谷主向來疼少谷主如子,谷主忍心看著少谷主在寒姑娘面前失信嗎?忍心看著少谷主難過嗎?谷主為了少谷主能得到寒姑娘,不也做了很多壞事,哦,不,不是,是好多事嗎?”

    凌青面對難纏的老主人,可真是手慌腳亂嘴巴變笨。

    “又不是缺兒的兒子,要是缺兒的兒子,我二話不說,就去救孩子。”

    谷主哼著。

    他就是視缺兒如子,就是心疼缺兒,才會那般的生氣呀。

    缺兒的付出都如同東流的水,不會回頭的。可那孩子還是要付出,這種虧本的生意,他的徒兒都要做,他當師父的就不能生生氣嗎?

    “可是……谷主,你老人家別再生氣了,咱們離少谷主越來越遠了。”

    凌青扭頭看一下遠方,元缺的身影早就消失在路的盡頭。

    夜千澤等人跑得快,少谷主跑得也快,谷主這樣生氣,他們什麼時候才能再追上少谷主?時間不等人呀,孩子只有四個月的生命了,到第三個月的時候,孩子就會慢慢地失去生命的象征,變得不吃不喝,現在白白胖胖,那個時候就會變得皮包骨頭,活活痛死,活活餓死的。

    “凌青,把這個人扔了,你們都跟我回藥王谷去。”

    谷主忽然把莊嚴從凌青手裡奪過來,就朝遠處扔去,一把扯住凌青,就要扯凌青走,嚇得凌青趕緊跳開,慘白著臉就去接住被扔飛的莊嚴,谷主說了,要解寒姑娘兒子身上的盅毒,非莊嚴不可,因為夜璃的盅毒是夜無極讓莊嚴下的,莊嚴是盅主。

    谷主沒有告訴凌青,其實盅毒是無藥可解的。他只有藥緩解毒,卻不能完全化解。想解除盅毒,只有兩種方法,一是求得盅主自己解開盅毒,二便是把盅主殺死,盅主死了,盅毒自然就解了。當然了,盅主要是不死,被下了盅毒的那個人還真的會被折磨得痛苦死去。

    代青懂醫理,卻不算了解盅毒,才會誤導了大家。

    元缺是神醫,對化解盅毒也知之不詳,否則他早就把莊嚴殺了。

    還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呀。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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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21 00:39:23 |只看該作者
078 以徒為兒

    接住了被扔飛的莊嚴,凌青無視莊嚴那張因為被扔變得陰郁無比的臉,想想莊嚴是斗笠殺手的頭子,放眼整個大星,除了當今皇帝,誰都忌諱他三分,他也是除了皇帝之外最為目中無人的,此刻卻被一個怪老頭子輕易就制服了,還喂他吃下了十香軟骨散,導致武功蓋世的他,變成了一個軟綿綿的無用之人,隨便這兩個怪人想扔就扔,莊嚴覺得這是他一輩子的恥辱。

    “谷主。”接住了莊嚴的凌青飛躍到谷主的面前去,把莊嚴往旁邊的路上一扔,莊嚴又像破絮的棉花被扔到地上去,摔得他痛死了,卻無力爬起來。他知道服下了軟骨散就會變得軟綿綿,可是這個怪老頭的十香軟骨散卻比任何人的軟骨散都要厲害,讓他一點力兒都使不上。

    “谷主,求求你隨屬下去找少谷主吧。”凌青撲跪到谷主的面前,不顧三七二十一一把抱住了谷主的雙腿,乞求著。

    他要是無法帶著谷主追上少谷主,少谷主會怪他辦事不力,也會扒了他一層皮。

    唉,為人屬下就是這麼的困難,有這樣的主子,更加讓人頭痛不已。

    “哼!”

    谷主重重地哼著。

    “谷主,求你救救屬下吧。”凌青請求著:“谷主要是不去了,少谷主可是會把屬下給卡嚓掉的。”

    “我就是生氣。”

    谷主像個孩子似的嘟起了嘴,那頭白發被他整得直豎起來,莊嚴看得大驚,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生氣的時候可以讓所有頭發都直豎起來。

    “谷主要真的生氣,可以找少谷主訴說去呀。”凌青直抹著汗,犯不著這樣折騰他這個當屬下的。

    谷主忽然沉默著,片刻,才說道:“好吧,看在你小子被嚇得屁滾尿流的,老夫就勉強地救你一命。待老夫看過那小子,要是不對眼,老夫還是不會救他的。”說著,谷主扭頭一閃身便飄出了十幾米遠,那速度又讓莊嚴暗驚,不知道這個怪老頭到底是何方高人,武功那麼的高,他都是一流高手了,卻在十招之內就被怪老頭制服。

    “谷主,等等屬下。”凌青躍起來就去追谷主,忘了被他扔在路邊的莊嚴。

    走遠了,凌青才記起了莊嚴,又掠了回來,有機會逃走,卻無力逃走,莊嚴重新回到凌青的手裡,被凌青像拎小雞似的拎走。

    這些人都是高人!

    莊嚴為自己竟然不識這些高人而心生慚愧,怪不得自己會落入對方的手裡。

    寒初藍等人白天趕路的時候,一般是不會找地方落腳的,只有在中午的時候,尋個陰涼的地方,大家就地休息,吃些干糧喝些水。

    快到中午的時候,前方有片草地,草地旁邊也有些樹,樹的影子倒影在草地上,倒是算得上陰涼,可以避著陽光的暴曬。

    “千澤,讓大家就在草地上休息一下吧。”寒初藍看看天空上的太陽,正中,估算著時間在十二點左右。大家應該都餓了,被李氏帶著的夜璃睡了一個上午,剛剛醒轉,肚子餓了,又在哇哇大哭,同坐在馬車內的周妃等人忙著哄他。

    孩子餓了,就算再多人哄,還是哭鬧不止。

    千澤嗯了一聲,叫著不遠處的余許,通知大家在草地上休息一下,吃點干糧,喝點水再繼續趕路。

    夜無極對追殺他們還是不死心的,就算他們甩掉了追兵,夜無極給各州各府都下了通緝令,責令各州各府遇著他們,一定要截殺,所以他們一般都會避開那些人,晚上投宿時也是盡量找農家借宿,夜沐的親兵及余許等人,大都是在野外扎營,這樣夜千澤等人因為人數少,而不會引起懷疑。

    千澤跳下了馬,走到同樣跳下了馬,就想鑽進馬車內喂兒子的寒初藍身後,叫住了寒初藍。他把一個水壺遞給了寒初藍,又把自己身上帶著的干糧,就是寒初藍清晨做的包子,都一並遞給了寒初藍,心疼又歉意地說道:“藍兒,委屈你了。先把壺裡面的奶喝了,吃點東西再喂平安吧。”

    奶孩子的人,要多吃,要有營養,他的妻子跟著他逃亡,什麼都沒有得吃,夜千澤覺得對不起寒初藍。寒初藍笑著從他的手裡接過了水壺,也沒有問他又去哪裡弄來的奶,孩子要吃,他總能變著法兒弄點奶來給她喝,這樣她的奶水會顯得充足一些,可以喂飽兒子。

    拿過一個包子,寒初藍就著水壺裡的牛奶吃著包子。夜千澤在一旁柔柔地看著她吃,馬車內的兒子還在哇哇啼哭,她心裡著急著要去喂兒子,吃得很急,夜千澤心疼地伸手輕拍著她的後背,心疼地勸著:“藍兒,慢點吃,別咽著了。”

    “平安哭得那麼厲害,哪還能慢點吃。”

    寒初藍三兩下就解決了三個包子,喝光了水壺裡的牛奶。踏上逃亡的路上,兒子又是個小哭貓,培養了她吃東西神速。

    嘴裡的最後一口包子還未咽下去,寒初藍就急急地鑽進馬車去抱兒子,連夜千澤沒有吃,她都沒有留意到。

    周妃扶著夜沐下車走動走動。

    寒初藍在馬車內喂著兒子,有得吃了,夜璃的哭聲消失不見。

    夜千澤沒有進馬車內,而是站在馬車的旁邊,默默地吃著包子。

    他是大胃王,吃包子的話,沒有吃下十個八個都不會飽的,不過為了讓寒初藍多吃幾個,他只吃了兩個便不再吃,把余下的包子包起來,放進干袋糧裡。

    水壺裡的奶被寒初藍喝光了,他拿著水壺去尋水源,尋到水源後把水壺清洗干淨,再裝了滿滿一壺的清水。中午短暫的休息,讓他沒有時間去尋奶源。只有在晚上借住在百姓家,才有時間去尋找奶源,盡量給愛妻裝滿一壺的奶,讓愛妻喝了有點奶水喂養兒子。

    此刻,他無法給妻兒安穩的生活,能做的只有這些。

    他一邊趕路一邊派人聯系玉鈴蘭,玉鈴蘭會派人來接應他們的,不過還需要十天半月,熬過這十天半月,他就能讓妻兒暫時安穩下來,至少不用像現在這般,天天都在逃亡的路上。

    除了這些事,夜千澤的心裡頭還壓著沉甸甸的一塊大石頭,便是兒子的盅毒。父王的毒,他反倒沒有那般擔心,因為代青知道怎麼解,只有兒子身上被下的盅毒,代青無法化解,連緩解盅毒的藥,代青都沒有,代青也無法確定夜璃身上的是什麼盅毒。

    雖然夫妻倆沒有討論過這個問題,彼此之間都知道,在他們的心裡都擔憂著。每天看著兒子可愛的小臉蛋,心裡都在刺痛,萬一有一天,他們再也看不到兒子可愛的樣子,再也聽不到兒子的哭聲了,他們該怎麼辦?

    初懷孕時,寒初藍就覺得這個孩子來得不是時候,因為時勢動蕩,因為愛,她選擇把孩子生下來。

    目睹過兒子被盅毒折磨得痛苦不堪的樣子,夫妻倆都不是滋味。

    如果當初沒有選擇生下孩子,孩子也不用受那種罪。

    寒初藍卻不曾後悔生下兒子,元缺說過幫她聯系谷主來解毒,她相信谷主有辦法救回她的兒子。

    回到樹底下,寒初藍已經喂飽了兒子,正抱著小家伙在樹底下坐著玩,小家伙手裡抓了幾根的青草,抓得緊緊的,寒初藍逗著他,想把那幾根草拿開,小家伙都不肯。

    夜君睿兄弟倆也圍在寒初藍的身邊,逗弄著夜璃。

    或許孩子就喜歡親近孩子吧,夜璃對兩位小叔叔特別的喜歡,兄弟倆逗得他不停地笑。

    望著那一幕,夜千澤的眉眼都放柔。

    好溫馨的畫面!

    有道白影輕輕地飄落在樹底下,所有人都站了起來,防備地看著追上了他們的元缺。

    寒初藍也抱著夜璃站了起來,望著元缺,眼底有著期翼,在看到元缺身後沒有其他人時,她又有幾分失望。

    夜千澤走過來,元缺同時走到寒初藍的面前,他的手裡捧著一包什麼東西,是用油紙包著的。

    “你來了。”

    夜千澤淡淡地說了一句。

    元缺笑了笑,把手裡的那包東西遞到夜千澤的面前,寒初藍抱著孩子,無法拿東西,他只有把東西遞給夜千澤,夜千澤也不跟他客氣,從他手裡接過了,問著:“是什麼?聞著很香。”

    “烤雞腿,給初藍吃,她要喂養孩子,可不能餓著。”

    “元缺,謝謝你。”

    夜千澤一語雙關,謝的不僅僅是元缺給寒初藍送來烤雞腿,還有帝都那夜,元缺派了人來幫他。

    元缺笑著望向寒初藍,“謝什麼呀,你不想初藍有事,我同樣不想初藍有事。初藍,雞腿才烤好的,還熱著,快趁熱吃吧。”

    寒初藍道了謝,沒有立即去吃烤雞腿,而是關切地問著:“元缺,皇上沒有為難你吧?”元缺派人幫助她出城,夜無極應該知道,她擔心陰險的夜無極也會對元缺不利,哪怕元缺不是夜無極想對付就能對付得了的。

    聞言,元缺笑意更深,眼神更柔,“初藍,你這是在關心我嗎?”

    “是。”

    寒初藍很老實地回答著。

    元缺呵呵地笑,伸手逗弄幾下夜璃,心裡羨慕不已,羨慕夜千澤能與寒初藍擁有這麼一個漂亮可愛的兒子,而他卻什麼都得不到。“有利用價值的人,皇上非常有耐心。”

    寒初藍這才放下心來,其實她想勸元缺不要再幫著夜無極,夜無極這種人,待他強大起來,元缺都無法得到善終。還不如趁夜無極還沒有其他行動,先退出政治紛爭。元缺本身並不熱衷政治權利,夜無極要不是他的親外甥,又關系到整個元氏家族,他是不會這樣幫著夜無極的。

    “元缺,我兒子的毒……”

    夜璃並不討厭元缺,或許是覺得元缺總是一臉的笑意吧,元缺逗著他,他還沖著元缺笑,讓元缺都不由自主地喜歡上對手之子,伸手就從寒初藍手裡抱過了夜璃,夜璃也不哭,睜著漂亮的鳳眸定定地望著元缺,讓夜千澤都有點吃醋,他這個當爹的抱抱兒子,兒子就哭天喊地的。

    太偏心了!

    替夜璃把過了脈後,元缺的神色有點變化,很快又恢復了正常,安撫著寒初藍:“谷主會在這幾天就趕到的。”

    “老夫來了。”

    元缺話音一落,遠處就飄來了谷主的聲音。

    大家尋聲望去,什麼人都看不到。

    好半天,谷主的人才飄來,映入眾人的眼簾,敢情老怪物用了是什麼千裡傳音之功吧。

    “師兄。”

    代青看到谷主後,淡淡地叫了一聲,沒有別人家的師兄弟久別重逢的喜悅,可以看出這對師兄弟的感情很淡。

    “還沒死呀。”

    谷主飄落到代青的面前,一拳就揮向代青的左肩,代青避都不避,硬是受了他的一拳,淡淡地回應著:“師兄虛長代青四十歲,都還沒死,代青又怎敢搶在師兄面前去侍候師父。”

    代青已經四十多歲,谷主年長代青四十歲,竟然已經是八十幾歲的老人,寒初藍以為這個老家伙才六十歲左右呢。

    谷主的到來,讓寒初藍夫妻都看到了希望。

    藥王谷主的醫術天下無雙,哪怕他一般不涉足江湖,也極少出谷,隨著元缺的醫術揚名天下時,知道他師承藥王谷,便等於告訴大家,藥王谷主才是大神醫。不少人都想到藥王谷尋谷主治病,可惜都是有去無回,因為進藥王谷,必須經過數座被毒瘴氣彌漫籠罩著的山林,瘴氣之毒讓那些人死在進藥王谷的路上。久而久之,除了藥王谷的人,都沒有人敢再去尋藥王谷,遇到疑難雜症,只能想辦法求元缺救命。

    谷主一點都不著急,與代青砌磋起武藝來,代青心知他是在拖著,不肯輕易救寒初藍的兒子,不想與他交手,可被他纏得沒有辦法,只能與他有一招沒一招地過著。

    “前輩需要什麼條件,請提。”

    寒初藍從元缺手裡抱回了兒子,走過來,揚聲問著纏住代青不放的谷主。

    咻!

    谷主就像箭一般,飄到寒初藍的面前了。

    “丫頭,還是你爽快,不會拐彎抹角。”谷主嘻嘻地笑著。

    “師侄見過師伯。”夜千澤向谷主施了一禮。

    谷主瞟了他一眼,哼著:“不就是比我家缺兒長得好看點嗎?不就是白了點兒嗎?像個小白臉的,丫頭你竟然愛他愛得死心塌地的,他那一點比缺兒好?缺兒對你還不夠好嗎?這天底下還有哪個男人能像缺兒那般寵著你的?”

    “我家千澤。”

    谷主一塞。

    夜千澤對寒初藍也真的很寵。

    “讓你來是救人的,不是讓你來八卦的。”元缺走過來,淡冷地說了谷主一句。谷主立即不悅地撇著嘴,罵著元缺:“小子,有人像你這般當徒弟的嗎?見到為師的,不知道過來請安問好,還用這種口吻對為師說話,為師生氣,為師生氣就不知道盅毒是怎麼解的。”

    說著,谷主扭身就走。

    “你要是敢走,我這一輩子都不再叫你師父,你將來百年歸天後,我也不回谷裡給你送終。”元缺涼涼的話讓谷主剎那間止步,霍地轉身,指著元缺就對寒初藍說道:“丫頭,你看看,我這個徒兒為了你,連我這個當師父的都不要了。你說,你這樣對得起他嗎?”他又瞟了一眼寒初藍懷裡抱著的夜璃,眼神在一瞬間亮了亮,卻掩飾得很好,把他很想就搶抱過那可愛娃兒的動作生生地藏起來。不客氣地繼續說道:“好,丫頭,你們都是個爽快人,想老夫給你們兒子解盅毒也可以,不管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這也是你爹娘欠我的。如果你不答應,不僅你的兒子救不了,你的爹娘也會因此而付出代價。”

    “前輩請講。”

    谷主再指元缺,盯著寒初藍,一字一句地說道:“嫁給缺兒!只要你嫁給缺兒,老夫就幫你的兒子解盅毒,否則後果自負。你或許不知道吧,你娘當初對你爹痛下殺手,你爹差點死於你娘的掌下,老夫出手相救的時候,你爹就只有一口氣吊著,是老夫妙手回春,把你爹救了回來。老夫救你爹,分文診金不收,只向你娘提了一個條件,便是要與你娘結為親家。老夫無兒無女,只有徒兒一枚,你娘也僅有你一個女兒,我們要結為親家,自然是讓你嫁給缺兒。我當時說過如果你娘做不到這一點,我可以救活你爹,想再讓爹去閻羅殿,也是吃飯的事兒。”

    “師父!”

    寒初藍還沒有答話,元缺就黑著臉低吼起來。

    他說過,他與寒初藍的事,不用師父插手的。

    “缺兒,為師就是這個條件,她要是不答應,為師就不救她的兒子。”谷主重重地哼著,瞟著神色不變的夜千澤。

    “前輩不是第一次向初藍提這個要求,初藍也不想再多說,初藍只告訴前輩,答案還是以前那個答案。強扭的瓜兒不會甜!”元缺都不曾逼過她,谷主卻一而再,再而三地逼著她。

    她知道谷主也是心疼元缺,但感情的事是不能勉強的。

    “那你就等著替你兒子收屍吧。”

    谷主沉著臉扭身就走。

    “前輩!”

    寒初藍抱著兒子直挺挺地跪下。

    “師伯,求求你救救孩子吧,孩子是無辜的。”夜千澤跟著寒初藍跪下,向來只跪天跪地跪父母的他,為了兒子,他可以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跪著求谷主。

    “條件,老夫說了,你們看著辦!”

    谷主頭也不回地走。

    一道白影掠到他的面前,接著那道白影抱住他雙腿,徑直就跪在他的面前,元缺仰起臉,臉上的乞求之色是他這一輩子僅有過的,“師父,請你老人家救救孩子吧。”

    谷主早就猜到元缺會幫著寒初藍求他的,只是沒想到元缺也會向他下跪,他低頭,定定地看著自己視為親子的寶貝徒兒,良久,他仰天長歎著:“缺兒,你真的要讓為師救他嗎?那是你對手的兒子呀!你的立場是什麼,救了他,斬草未除根,可是後患無窮的。”

    “缺兒知道。”

    “知道還要讓為師救他!”

    “他是初藍的兒子!”

    “你……”

    瞪著他,谷主真想敲敲這個徒兒的腦袋,怎麼就是一根筋呀!

    “求前輩救救晚輩的兒子。”“求求師伯救救師侄的兒子。”

    那對跪著的夫妻也在不停地乞求著谷主救夜璃。

    扭身,谷主望向了那個可愛的孩子,沉默片刻後,說道:“老夫可以救他,不過你們夫妻得答應老夫,在孩子的盅毒被解之後,讓孩子拜缺兒為師,如同兒子一般,將來為缺兒養老送終,再把他交給老夫帶回藥王谷,在他十歲之前,不准回到你們的身邊。”

    他這個癡情的徒兒為了寒初藍,肯定如同他的師弟一般,孤獨終老,一輩子不娶。他沒有嘗過愛情的滋味,也沒有娶妻,無兒無女的,才會收了元缺這個徒弟,視為親子,給他送終。徒兒嘗盡愛情的滋味,卻還是與他走著同一條路,他這個當師父的心疼得要命,卻只能盡著他的努力,替徒兒安排好將來的人生,讓徒兒不至於在百年歸天時,連個送終的人都沒有。

    徒兒愛寒初藍,就讓寒初藍的兒子給徒兒養老送終,這或許能撫慰徒兒那顆為情而受盡苦痛的心靈。

    愛而不得是何等的一種痛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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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9 結局前奏(一)

    “師父……”元缺還想說什麼,谷主抬手阻止了他再替寒初藍說話,“如果你們連老夫這個要求都不同意,就不要怪老夫見死不救。”

    元缺歉意又心疼地望向了跪著的寒初藍,她臉上的焦急,痛苦,烙入他的眼底,痛在他的心頭。孩子是她生的,可她與孩子相處的時間很短,可以說母子不過才重逢,她剛剛與孩子培養出一點點的感情,在這個時候,谷主要帶走孩子,無疑是讓她與孩子再次骨肉分離。

    他怎麼忍心呀!

    哪怕只是十年的時間,可十年並不是十天呀。

    現在這個動蕩不安的時勢,藥王谷遠在天邊,又不是誰都可以進去的,這十年裡,她怕是見不到孩子的一面,看不到孩子的成長,對她來說是多大的痛。

    他知道谷主提出這個要求,都是為了他,他又不能指責師父強人所難。

    寒初藍低首看著吃飽了在她懷裡動來動去的夜璃,五個多月的孩子對什麼都好奇,除了睡著都興地安安靜靜的。地上有草,夜璃想去抓地上的草,他覺得這些綠綠的東西很好看,他想抓來把玩。想到今後十年的分離,寒初藍的淚就泛出了眼眶。

    兒子一出生就被人抱走,她這個當娘的甚至連孩子一面都沒有看到,再相見時,兒子都五個月了,才與兒子相處十天半月的,好不容易讓兒子認她這個娘,培養出還很脆弱的感情,為了兒子的命,她卻要再一次忍受骨肉分離之苦。十年後,兒子還記得她這個娘嗎?還認她這個娘嗎?

    夜千澤心疼地把寒初藍母子帶入懷裡。

    他也痛,也不捨。

    如果這是兒子唯一的活路,他們為人父母的卻不能斷了孩子的活路。

    哪怕分離一輩子,只要孩子還活著,至少是個安慰。

    “藍兒。”夜千澤低低叫著,“十年很快就會過去的。”

    寒初藍咬著唇不讓自己哭出聲,十年,寫這兩個字倒是很快,可是過起來卻很慢。但她知道她此刻別無選擇,谷主擁有絕世醫術卻沒有為醫者該有的仁慈,如果不答應他的條件,他是真的不會救夜璃的。抬起淚眸,寒初藍望向了元缺。

    夜璃是給元缺當徒兒的,元缺對他好,他就會好,元缺對他不好,他就不會好。而且不管元缺待他如何,他都必須給元缺養老送終。寒初藍知道元缺看在她的份上,不會為難孩子,可孩子畢竟是夜千澤的骨肉,她還是有點擔心兩個人敵對的立場會影響到孩子的未來成長,她希望元缺能親口向她承諾,一定會善待夜璃。

    知道寒初藍的心思,元缺從懷裡掏出了一塊手帕,其實不是手帕,而是一塊內裙的布料,當初救李公公時,她用來給他拭汗的,哪怕她後來親手為他做了一套衣裳,這塊內裙依舊被他當成寶貝,整天不離身。站起來,走到寒初藍的面前,蹲下身去,他用那塊柔軟的內裙布碎輕輕地替寒初藍拭淚,夜千澤攬住寒初藍的肩膀,看著元缺做這個動作,卻不阻止。

    “初藍,我元缺向天指誓,絕對會善待你的兒子,一日為師,終生為父,我以他為兒,定會盡到師父的責任,好好地培養他,教導他,不會讓你失望的。如有違誓,就讓我元缺五雷轟頂吧。”

    寒初藍更是淚如雨下,抱著夜璃,重重地就朝元缺叩頭。

    這輩子,她欠得最多的便是元缺。

    他救她無數次,幫她無數次,愛她,疼她,寵她,她卻什麼都沒有回報給元缺。

    “初藍。”

    元缺心疼地阻止寒初藍再給自己叩頭。

    他所做這一切,都是希望她好。

    她好了,他便好。

    以前,他還奢望她會感激他的幫忙,然後愛上他,後來他知道,他錯過了與她相遇的最佳時機,就是錯過了,不管他有多麼的優秀,多麼的努力,付出再多,終是抵不上夜千澤與她相遇在前。

    所以,他慢慢地不再奢望能得到她的回報,對她的那份情,他無法放下,只能無條件地一再付出,只願她在前進的大道上少受一點苦。他甘願在她的身後,看著她一步一步地走到夜千澤的身邊,看著她與夜千澤恩恩愛愛,夫妻和睦。夜千澤對她的愛,他明白,也放心。

    “元缺,謝謝你!”夜千澤能說的,只有這一句話。

    不僅僅是寒初藍欠元缺的,他也欠元缺的人情。

    元缺望著夜千澤,笑了笑,“君昊,是我們元家欠你的。不管我曾經對你做過什麼,在我心裡,你都是我唯一的朋友。”上官紫的死,他的親姐也脫不了關系。當年十三歲的他,更是知道一些真相,他卻漠然地看著夜千澤母子就那樣被人加害。

    這麼多年來為了鞏固外甥的帝位,他對夜沐一家子也做過很多見不得光的事,暗殺過夜沐,在夜沐出事的時候,他當下吩咐自己的人協助夜無極剪除了夜沐的黨羽。

    夜千澤抿了抿唇,憶起當年,也笑了笑。

    元缺也是他兒時唯一的朋友。

    “元缺……”

    寒初藍親吻著夜璃的臉,額,小家伙不知道娘在做什麼,還沖著寒初藍笑,讓寒初藍的淚更像斷線的珠子一般滾落。

    忽然,她把夜璃塞進元缺的懷裡,元缺趕緊抱住小家伙,小家伙被轉移了懷抱,或許是吃飽了,心情好吧,又或許與元缺有點緣份吧,他沒有哭,還好奇地用小手去抓元缺的衣裳,在他的眼裡,一片的白,他好奇。

    “前輩,晚輩答應你的條件,只要前輩救了夜璃,夜璃便是元缺的徒弟,前輩可以馬上帶著夜璃回藥王谷。”

    狠狠地抹一把淚,寒初藍答應了谷主提出來的條件。

    谷主嗯了一聲,又盯著夜千澤,再提一個條件:“夜千澤,老夫還有一個請求,將來,你若為皇,不准追殺缺兒,也不准問他的罪,他沒有錯,只是各為其主,不得已。”夜千澤如今還是被夜無極追殺的對象,攜家帶小逃亡,谷主卻提出這樣一個條件,縱觀天下走勢,他是在賭夜千澤贏嗎?

    不管他是不是在賭,夜千澤都答應了他,就算谷主不提出這個條件,他也殺不了元缺,寒初藍也不會讓他殺元缺。

    “谷主。”追趕著谷主而來的凌青,拎著莊嚴總算趕上了,谷主輕功了得,一躍十幾米遠,凌青哪裡追得上,被谷主甩得遠遠的。

    “少谷主?”

    凌青落在地上才發覺得氣氛有點不對勁,怎麼寒初藍眼睛紅腫,一看就知道哭了一場,夜千澤神色也不好,自家少谷主卻抱著人家的兒子。

    在他被谷主甩得遠遠的時候,發生了什麼事?

    “放下他吧。”沒有人回答凌青,谷主淡冷地吩咐著凌青把莊嚴扔在地上。

    凌青照做。

    谷主指著莊嚴對寒初藍夫婦說道:“是這個人給孩子下的盅毒,哦,忘了告訴你們,盅毒是無藥可解的,但也不是無法解,一是求得盅主主動解開盅,二是殺了盅主,盅主一死,被下的盅也就失效了。盅主在此,你們是自己求他還是殺了他,適從尊便。”

    眾人:……

    要救夜璃原來根本不需要什麼解藥,最簡單最直接的就是殺了盅主!

    夜千澤站起來,走到莊嚴的跟前,認得莊嚴便是斗笠殺手頭兒,他沒有揭開莊嚴的斗笠,冷冷地問著:“你的選擇?”

    莊嚴仰起頭,隨著他的仰頭,他的下巴以及半邊臉露了出來,斗笠下的眼神寒冷,雖然軟而無力,依舊一字一句地吐出話來:“落在你的手裡,生死還由我選擇嗎?”他解了夜璃的盅毒,夜千澤也不會放了他,因為他是斗笠殺手,夜無極的爪牙頭子。他不解夜璃的盅毒,夜千澤也會殺了他,他的死能換來夜璃的活命。

    “很好!”

    夜千澤淡淡地說了兩個字,驟然出掌,落在莊嚴的天靈穴,結束了莊嚴的性命。

    元缺本來想救莊嚴一命的,夜千澤出手太快,他未能救下莊嚴。

    莊嚴是斗笠頭兒,斗笠殺手屬於大星帝君的直系親信,只聽命於帝君,也是帝君的身份象征。莊嚴的死,無形中就給元缺一種不祥之感,感覺到夜無極似是大勢已去。

    明明夜千澤還處於劣勢,他怎麼就會生出這種感覺?

    “記住你們應允過老夫的話!”

    谷主沉冷地提醒了一句,然後伸手自元缺手裡抱過了夜璃,“孩子我現在就帶走,十年之後,你們可以到藥王谷入口處等著他出谷。”

    說完,谷主閃身離去。

    “平安。”

    寒初藍追趕著谷主,可惜谷主動作太快,她根本就追不上,轉眼間,谷主已經抱著夜璃消失得無影無蹤,寒初藍連與兒子道別的機會都沒有。

    “藍兒。”夜千澤追來,心疼地把落在地上,失聲痛哭的妻子攬入懷裡。

    “千澤,平安走了……”寒初藍反身就在千澤的懷裡泣不成聲,“我連與他道別的機會都沒有……千澤!”

    夜千澤默默地摟著她,下巴抵在她的肩上,望著谷主消失的方向。

    兒子,保重!

    良久——

    “初藍,我走了。”

    元缺溫淡的聲音在夫妻身後響起。

    在夫妻倆扭頭的時候,他帶著凌青飄然遠去。

    這一別,再相見,便是兵戎相見時。

    接下來,夜千澤等人依舊北上,前往朔州與玉鈴蘭匯合。

    夜璃被谷主帶走,寒初藍壓下了骨肉分離之痛,與夜錦英一起,利用自己的廚藝,一路上賺點錢以作盤纏。寒初藍有錢,動沒有動用那些錢以作盤纏。

    夜錦英告訴她,食福酒樓賺了很多錢,寒初藍暫時還不想動食福酒樓的錢,就連鳳凰令背後的財富,她也不想在這個時候動,大錢得留著大事上用。

    再過一個多月,又是收割稻谷之時,寒初藍計劃著,在收割稻谷時,再調些銀兩來買糧,囤糧。夜千澤是擁有了軍隊,加上她親娘的親兵,如今還有夜沐的幾千親兵,可謂軍隊人數龐大,但他們目前還沒有占領到地方,在那些州府官員的眼裡,夜千澤的軍隊依舊是朝庭的。

    所以一旦夜千澤回到軍營中,與夜無極分庭抗禮,他們的軍糧立即就會被夜無極斬斷,她囤糧那麼久,也就派上了用場。可她囤的那些糧食,對十幾萬大軍來說,不過是杯水車薪,支持不了多長時間。要解決這個問題,一是搶在朝庭之前,把這一季度的糧食都買下來,二是動作迅速地占據稻田最多的州府,殺掉忠於夜無極的官員,換上夜千澤的人。

    有了後盾,夜千澤才能一路殺回帝都,奪回本該屬於他的帝位。

    在此之前,寒初藍還有一件事要做,便是說服歐陽烈不要在大星內戰的時候,趁勢攻打大星。歐陽烈重情,可他此生最大的心願也和上官紫一樣,希望天下歸一,成為天下霸主。除了說服歐陽烈,還需要說服大歷國主帥上官平,以及大歷帝君。

    寒初藍並不希望戰爭再繼續下去,雖說為了一統天下,戰爭是必走之路,可連年的戰爭,帶給天下百姓的痛苦卻是無法言喻的。因為戰爭,朝庭征糧,也就弄得民不聊生,怨聲載道。

    其實,只要三國達成協議,井水不犯河水,哪怕沒有天下歸一,少了戰爭,百姓們一樣能安居樂業。天下大勢,本來就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現在歸一,將來也會分散,現在散,總有一天也會歸一。既然改變不了,為什麼不能坐下來談談,結束戰事,彼此休生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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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0 結局前奏(二)

    過去是大星與大周邊境的幾個城池,在歐陽烈的“攻打”之下,早就落入了他的手裡,不過主帥是他,兵馬卻是玉鈴蘭的。

    在夜千澤帶著一家老小殺出帝都後,消息傳至歐陽烈的耳裡,他立即與玉鈴蘭商量,要真正地奪取這幾座城池,當初在最短時間內連奪數座城池,那是因為這幾座城池被大周奪走了,後來是夜千澤一玉彬奪回來的,駐守這幾座城池的便是兩個人帶來的人。在百姓的心目中,他們還是屬於朝庭,這樣夜千澤舉出反旗時,或許會讓一些將士們不滿,或者反抗。

    只有真正地奪取了,成為夜千澤的管轄之地,脫離夜無極的掌控,對夜千澤才更有利。

    玉鈴蘭也有此意,兩個人一拍即合。

    在派人前往接應夜千澤等人時,他們也在給所有人打預防針,游說眾人,好在這些城池都是由夜千澤奪回來的,而且他待人接物溫和有禮,不會因為自己皇孫的身份而高高在上,在軍中更是與兵同體,連小灶都不開。

    就算夜千澤反朝庭,他當皇帝也還是夜家王朝,不過是他們夜家的兄弟之爭,誰當皇帝只要能讓百姓生活越來越好,對他們來說都一樣。

    被玉鈴蘭親兵駐守的城池,經過玉鈴蘭的忽悠游說,她是大星的戰神,手握重兵權,身為主帥又握著兵符,可以說是大星王朝的左膀右臂,她都向著夜千澤,那些人思前想後,便被玉鈴蘭忽悠過來,全都向著夜千澤。

    朝庭隔三差五就派來大臣宣旨,指責玉鈴蘭抗敵不力什麼的,還派來可以接替玉鈴蘭的主帥,意欲把玉鈴蘭架空,從她手裡奪回兵權。玉鈴蘭直接就把那些來臣殺了,這下子可把夜無極驚得從龍椅上跳起來,不敢相信地質問著逃回來的人:“玉大將軍殺了朕派去的臣子?”

    玉家向來忠心耿耿的,滿門都是英烈,玉鈴蘭十幾歲開始上戰場,立下赫赫戰功,還被封為戰神,揚名天下,對朝庭從無二心,與當朝太後還是手帕交,母子倆對玉鈴蘭可謂極為倚重,玉鈴蘭竟然做出了這等大逆不道的事,不是擺明了要和朝中分庭抗禮嗎?

    追殺夜千澤的人回報過,夜千澤帶著一家老小北上,是打算回到軍營中去。

    他在夜千澤殺出帝都開始就傳旨玉鈴蘭,吩咐玉鈴蘭控制住夜千澤這兩年來培養出來的親兵,特別是殘余的雲家殘軍。只要夜千澤回到軍營裡,玉鈴蘭馬上就可以捉住夜千澤一家老小,他還特旨給玉鈴蘭,允許她先斬後奏,將夜千澤一家就地正法。

    此刻玉鈴蘭反心一起,他的旨意如同白紙一張,沒用!

    怪不得他連下數道旨意給玉鈴蘭,東辰大軍依舊攻打著大星,繼續奪取城池,玉鈴蘭只給他回過一句話:將在外,君命可受可不受!

    “皇上,那是真的,奴才發現不對,趕緊逃命,後來也打聽過了,所謂的東辰大軍都是假的,全是玉將軍的親兵,只有主帥是東辰帝君,他們合伙欺騙皇上,就是為了給皇上制造壓力,放了寒初藍。寒初藍是東辰帝君的親生女兒,據說是十幾年前與別人生的私生女。”

    夜無極的臉色很黑。

    與大周的戰爭,讓他把近過半的兵馬都調到邊境去,他想著有玉鈴蘭在,有玉彬在,就算夜千澤在軍中得到人心,也還能壓制住夜千澤,沒想到……

    東辰帝君要救寒初藍,父救女,他理解,玉鈴蘭呢?她是個固執的人,忠於一人就是一輩子,怎麼可能幫著歐陽烈如此的欺騙他這個君皇?

    極兒,小心玉鈴蘭,別再信任她。

    元缺提醒過他的話,猶在耳邊回蕩。

    “寒初藍的親生母親是誰?”夜無極猜到了一個可能性,雙手緊握成拳,俊顏黑得像雷公,兩眼幾乎要噴出火來。

    “不知道。”

    咬牙切齒地,夜無極低吼:“去,請國舅速速進宮,朕有要事商議!”

    他不能再坐等下去,必須盡快作出安排。

    其他人,他不敢信任,唯有舅父,他還可以信著。

    “是。”

    夜無極在殿內來回走動著,憤怒讓他無法安靜下來,局勢此刻對他非常的不利。

    如果真像他的猜測那般,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他更恨,以為一切都被自己掌握了,誰知道還被人擺了一道。

    夜璃的盅毒解了之後,元缺趕回帝都,不過才回來,宮裡來人傳旨,讓他火速進宮去。元缺立即問過了手下,了解到此刻局勢,臉色沉凝地進宮。

    銀安殿裡,夜無極快要把地板都踩爛了。

    “皇上,國舅來了。”

    近侍進來稟報,夜無極不等元缺進來,就飛快地迎出去,在殿外與元缺碰頭。“極兒。”

    夜無極一把拉住元缺就進殿裡,沉著臉問道:“舅父,你告訴朕,寒初藍的親娘是誰?”

    元缺抿了抿唇。

    夜無極急道:“舅父,到這個時候,你還幫著她,冷眼看著你的親外甥就要被他們奪走帝位嗎?”

    “玉鈴蘭。”

    元缺輕歎一口氣,還是把玉鈴蘭是寒初藍親娘這件事說了出來。

    聞言,夜無極震驚地後退了好幾步,結果真如他猜測一樣。

    怪不得玉鈴蘭會聯合歐陽烈欺騙他,逼著他放走寒初藍,原來他們三個竟然是一家人!

    玉鈴蘭怎麼會是歐陽烈的女人?

    怎麼會?

    元缺歉意地望著震驚得臉色巨變的夜無極,在這件事上,他沒有完全向著夜無極,或許夜無極輸勢初現便是因為他對寒初藍的那份情吧。

    在寒初藍生孩子的時候,他就知道玉鈴蘭是她的親娘,因為她叫著玉鈴蘭娘。當時一心想著救她,他也沒有放在心上,事後讓人查了個一清二楚,看在寒初藍的份上,再加上夜千澤當時傳來的死訊,他也就沒有把這件事告訴夜無極。

    得知夜千澤沒死,還闖回帝都救寒初藍,元缺才會提醒夜無極,可惜為時已晚。

    要怪,只能怪老天爺的惡意捉弄,夜千澤墜崖不死,才是他的失算。

    “戰神是個忠心又固執的人,她不會因為寒初藍是她的女兒,夜千澤是她的女婿就會背叛朕的,舅父,戰神到底是為了什麼而背叛朕?”

    冷靜下來的夜無極,找著問題的所在。

    元缺看著夜無極,深沉地說道:“舅父也覺得戰神不會因為私事而背叛朝庭,一直派人去調查。”

    “有結果了嗎?”

    沉默片刻,元缺答著:“剛剛才得到結果。”

    夜無極追問著:“是什麼原因讓戰神背叛朕!”

    “皇權交替。”

    夜無極不明白。

    “皇上知道先皇祖向來忠愛夜沐父子吧,數次對左右說過要把皇位傳給夜沐的,他喜愛嫡長孫夜君昊,要把皇位傳給夜沐一脈不僅僅是他鍾愛夜沐,還因為他對夜君昊的偏愛,真正目的是想把帝位傳給夜君昊的。他立下遺詔,傳位四子沐,立長孫君昊為皇太子,那遺詔至今未找到,但肯定存在。先皇祖是個聰明的人,要不是病重,沒有人可以算計得到他,他秘密培養著代表帝君身份象征的勢力,斗笠殺手只是明面上的象征之一,暗地裡的象征是五萬精兵,那五萬精兵藏在哪裡,沒有人知道,他們經過特殊訓練,要聯系他們,也靠他們的首領用特殊的方式聯系,這些人認牌不認人,擁有那塊龍形令牌的人便是他們要盡忠的主人,但也不是奪得令牌就能調動他們,那令牌也是經過特殊藥物練制出來的,會吸血,僅吸主人的血,如果不是令牌的主人,你用全身的血液泡著它,它也不會有半點反應,沒有主人的血喂食,它便是一塊毫無價值的牌子。”

    說到這裡,元缺停頓下來,開始明白夜千澤殺莊嚴時,他為什麼會生出那種夜無極會輸的感覺了。

    自認為消息天下第一靈通的他,查這件事查了那麼長時間,也是現在才查出來,可惜於夜無極來說,還是遲了。

    因為令牌的正主與五萬精兵首領已經會面,並且確定了彼此的關系。

    夜無極不是笨蛋,元缺說到這裡,他就知道了結果。

    “玉鈴蘭便是那五萬精兵的首領,夜千澤是龍形令牌的正主!”

    皇爺爺竟然那般的偏心,費盡心機要扶夜千澤上位!他也是皇爺爺的孫子,就算皇爺爺駕崩的時候,他還沒有出生,可他的父皇也是皇爺爺的兒子呀,皇爺爺咋那麼的偏心,非要把帝位傳給夜沐父子呢?

    “玉家軍本來就讓人忌諱,迎戰東辰的時候,皇上還調了那麼多的兵馬給她帶走,她手掌兵符,三軍都是認符不認人,戰爭持續不斷,她久不回朝,兵權依舊握在手裡。夜千澤與玉彬奉命北上,收復失地,收編殘軍,壯大了隊伍,夜千澤在夜沐出事後,暗中招兵買馬,親兵已有數萬之多,雲家殘軍認他當新主,後來郎將軍犧牲,他帶去的軍隊又被收編進玉鈴蘭的隊伍中,他們目前擁有的軍隊將近二十萬。個個身強力壯,身經百戰。大周亡國,咱們大星瓜分的國土最多,軒轅國還在瓜分之中,可那些都是玉鈴蘭等人的功勞,皇上遠在帝都,將在外又反了心,瓜分來的國土,皇上怕是鞭長莫及,暫時無法接納。”

    不分析還好,一分析,舅甥二人都暗驚這大星的國土及勢力,夜千澤與夜無極幾乎平分秋色了。

    “可惡!”

    夜無極狠狠地捶了一拳案台,桌子被他那一拳砸爛。

    “極兒,這盤棋是先皇祖與你走著呢,我們這些人都是棋盤上的棋子,如果先皇祖的遺詔被找到,落入夜千澤的手裡,這盤棋,你便輸了,輸得徹徹底底。”那樣的話,夜千澤不是造反,而是撥亂反正,因為夜千澤才是皇位繼承人。

    “十幾年來,朕把整個皇宮都找遍了,還是沒有找到遺詔,夜沐整天在宮裡,肯定也找了個遍,也沒有結果,那遺詔說不定不存在,只是謠傳。”

    “存不存在,可以找太皇太後問問。太皇太後或許會知道先皇祖有沒有立過那道遺詔。”

    夜無極抬腳就想去冷宮附近找太皇太後問個清楚,走了幾步,忽然頓住,鎖著眉深沉地說道:“舅父,這件事,朕自會去問的。朕現在要做的是,立即把那些反賊殺個精光!”這一次他沒有再說要留住寒初藍的性命。

    他坐慣了皇位,習慣了高高在上,他不允許自己輸,不允許代表權力象征的龍椅被人搶走。今天這局勢,寒初藍脫不了關系。

    原本是小小的鄉下種菜女,貧賤出身,搖身一變,就變成了東辰國的公主。東辰國本來就比大星強大,歐陽皇室又是陽盛陰衰,寒初藍這位流落在外的公主,還沒有認祖歸宗,已經得到了帝寵,這個女人不能再留了。

    江山與美人無法同時擁有時,夜無極選擇了江山。

    元缺點頭。

    舅甥倆立即聚首商議下一步的作戰計劃。

    為了萬無一失,夜無極乞求元缺給他帶兵打仗。

    向來不願意有官職在身的元缺,望著外甥年輕的臉,眉眼間掩不住的焦慮及憤怒,這十幾年來的處心積累,親姐在宮中的依靠,元家與皇室斬不斷的關聯,終是讓元缺答應了幫夜無極帶兵,邁出了與寒初藍兵戎相見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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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21 11:34:40 |只看該作者
081 結局前奏(三)

    “極兒,先斷了對他們的糧草供應。”

    元缺首先就要斷了玉鈴蘭的糧草供應。不管再強大的軍隊,都不能缺了糧草供應,否則不攻自破。就算寒初藍懷揣著鳳凰令,鳳凰令背後有著豐厚的財富,不過這兩年來因為戰爭不斷,不停地征糧,百姓家裡都沒有余糧,各大米行與皇商有勾結,多余的糧食大都被皇商收購而來,供應前線上的將士們。

    今年的第一季度的糧食距離收成還有一段時間,寒初藍就算有錢,一旦夜無極斷了對玉鈴蘭的糧草供應,也買不到糧食,買得到,也不多,很難長期供應著十幾二十萬大軍的口糧,還有戰馬。戰馬的口糧比人還要厲害,還沒有正面交鋒,元缺就先讓敵方陷入困境之中。

    “對,朕被氣得發飆,差點忘了這個最重要的。來人。”夜無極立即朝外喚來近侍,吩咐近侍立即傳曹大人進宮見駕。

    “舅父,寒初藍過去囤了糧,都囤在大星境內,要是能把她囤的糧都搶了。”夜無極冷笑著:“夜千澤再厲害,朕也能把他殺得片甲不留。”

    元缺沉吟片刻,說道:“你能想到這些事情,她就不能想到嗎?等到我們花時間去尋找她的糧倉,她已經輕車熟路地把糧轉移走了。這兩年來,她在各地走動,也有一些小產業,夜千澤的暗衛遍布天下,就算各處的暗衛人數很少,一旦召集在一起,也是一股不容小覷的力量,他們會幫著寒初藍轉移糧草的。”

    “這個女人想事情想得太長遠了。兩年前就開始為夜千澤囤糧!”夜無極恨恨地說了一句,對寒初藍是又愛又恨。

    元缺抿唇,寒初藍的思想有點古怪,不是他們這個世界裡的人呀。

    想到那個女子,元缺的心是揪痛的,卻也只能壓下了對她的那份深情,策劃著如何拿下她,如何殺盡她夫君的人。

    這一步,就算他刻意放緩了腳步,還是來了。

    從一開始,就注定了他與她只能是敵對的關系。

    “她是囤有糧食,供十幾萬大軍,最多只夠他們十天半月的口糧,一樣能給他們制造困境。極兒,曹大人來了後,你吩咐他,全國各地監視著農田,不管是什麼糧食,只要是能吃的,收成後,除了給百姓留夠他們這幾個月的口糧,余下的都征收入糧倉。還有,馬上派人到清水縣去,控制清水縣首富楊府,楊府少公子和寒初藍交情極深,兩個人在生意上有著合作的關系,楊府少夫人還是寒初藍的好姐妹傅懷雲。最重要的是楊府有的是錢,控制住他,好斷了楊庭軒在財力上支持寒初藍。”

    狠起來的元缺也真的很狠。

    寒初藍的後盾,他都要斬斷,與夜千澤夫妻倆真正地交戰。

    “寒初藍在清水縣有很多農田及菜地,菜地就不要管她的了,菜種得再多,也不可能供應到夜千澤的軍隊裡,運到的時候已經爛掉,她的農田,也要派人監視著,這一季度的收成是阻止不了,盡可能把她的糧搶過來,下一季度,她再種稻,就毀了,不要讓她的稻長成。還有帝都南城區的食福酒樓,醉紅塵都是她的產業,醉紅塵本是上官紫創立的,由她的暗衛管理著,這些人都是人精,不太好對付。食福酒樓則是她自己創立的,生意最為火爆,曾經由她的另一位好姐妹管理著,現在則由星月管著,以食福酒樓的生意火爆來看,這兩年來肯定存了不少的錢,就是不知道她的好姐妹離京時有沒有把存銀都帶走。如果沒有,也把食福酒樓暗中控制下來,上官紫的店鋪生意好雖好,錢銀是不會存在京中的,他們管理商業這一行的首領很精明,每隔幾天就會收帳,存到誰都不知道的地方,只有寒初藍請出鳳凰令才能調動那些銀子,所以上官紫的店鋪裡擁有的現銀不會超過一百兩。”

    寒初藍曾經想過,誰與元缺為敵,會頭痛到睡都睡不著覺。

    事實也證明了。

    元缺掌握到太多消息了,夜無極知道的,他也知道,他知道的,夜無極卻不知道。

    他沒有捅出夜錦英來,已經算他格外的開恩了,不想因為夜錦英而拖累陳王府一家。雖說幾位宗親王爺,最精明的便是陳王,陳王什麼都不管,什麼都不理,不爭權,不奪位,才能保全一家老小。他曾經利用過夜錦英,夜錦英被興寧盯上,暗害,都與他脫不了關系,現在就當他補償給夜錦英的吧。

    “她在被逼出帝都的時候,就調走了紫記米行的糧食,上官紫的店鋪,很多也被撤出了帝都,食福酒樓原來是她的產業,怪不得生意那麼火爆,火得讓朕都眼紅不已。”夜無極提到寒初藍運走了紫記米行的糧食,以及慢慢地把上官紫在帝都的生意撤出帝都,又磨起了牙來。

    那女人做的事沒有驚天,也沒有動地,只在默默之中阻礙到他。

    “目前寒初藍自己創立的產業中,就數食福酒樓最賺錢,其次便是她供應珍珠粉給胭脂鋪,從中賺取差價,但這一項還是不及清水縣的田地來得重要,皇上只要切斷了她的這兩項後盾,也能把她逼得跳腳。”東辰的面館,距離太遠,又是在東辰境內,他們想斬斷很難,除非是使陰計陷害,讓她的生意變差。供應珍珠粉的,只有斬斷貨源,才能斷她的財路,不過盛產珍珠的又是大歷國,那是上官紫的母國,他們也很難斬斷她的貨源。

    好在寒初藍是走到哪裡就在哪裡賺錢的,不至於她的產業都在大星境內。上官紫的店鋪,只有帝都的才讓元缺摸清,其他地方的,元缺是查不到的,全國各地那麼多的店鋪,元缺不可能一間一間地去查,只有鳳凰令出現,才能知道哪些店鋪是上官紫的產業。

    “朕立即派人去抄了食福酒樓!”

    夜無極動作可謂迅速,元缺一說出來,他立即傳來了御林軍的一位小統領,吩咐那位小統領立即帶著一千名御林軍去圍堵食福酒樓,抄了食福酒樓,先斬斷寒初藍一部份的財力。

    元缺又取來了地圖,在地圖上圈出了玉鈴蘭軍隊所在的地方,那些地方的守兵夜無極估計是用上不了的,只能調動其他地方的軍隊迎戰玉鈴蘭。

    “極兒,玉鈴蘭和夜千澤的軍隊都屬於精良之軍,個個都英勇善戰,在第一仗中,咱們就必須下猛料,把各國最精良的兵馬集中在一起,舅父給你帶兵,第一仗打贏了他們,能壓住他們的氣勢,也能提高我們的士氣。除了夷山和鄰近東辰的邊塞重兵不能動之外,各地有多少兵馬?”

    “全國的軍隊一共才六十萬,帝都有十萬,夷山五萬,東辰那裡留有幾萬,大周邊境原本有十萬的,大周攻打過來時,死傷慘重,後來又被夜千澤收編,估計最多只有兩三萬人吧,那些人都成了夜千澤的,朕肯定用不到了。玉鈴蘭當初又帶走了幾萬……”夜無極的神色沉凝下來,低冷地說道:“舅父,我們能用到的最多就是十五萬。”

    總不能把各州各郡的守兵全都調到一起的,那樣會輸得更快。

    元缺嗯著,“玉鈴蘭他們雖有兵馬將近二十萬,他們也要留一些守兵守住他們的後方,我估計他們能用到的兵馬最多十萬,我們在數量上還是占著優勢。”

    人數上雖然占了優勢,舅甥倆也不敢太意。

    曹大人很快就進了宮,夜無極賜他欽差的身份,傳令各州各府,盯緊農田,不管是什麼糧食,一旦有收成,立即收倉。

    曹大人領命而去。

    夜無極又派了他的心腹大臣,帶著他的聖旨以及一些人馬趕往清水縣,有他的聖旨在,清水縣的縣官就會按著他的旨意辦事。

    “啟稟皇上,成統領求見。”成統領是夜無極剛才派去查抄食福酒樓的御林軍小統領。

    “宣。”

    夜無極想到總算抄了寒初藍的酒樓,眉眼泛了點點得意之色,元缺瞧著只是閃了閃眼,在心裡輕歎著,外甥再聰明,再無情,再心狠,終是太年輕了。

    成統領很快就進來了。

    他向夜無極行了禮後,就稟報著:“皇上,臣帶著人去查抄食福酒樓,發現人去樓空,食福酒樓半個時辰前便關門停業了。”

    夜無極霍地站了起來,黑著俊臉冷聲問著:“都去了哪裡?可有查抄到銀兩?”

    成統領搖頭,“臣問過了,左右商鋪的人都說不知道他們去了哪裡,只知道他們在半個時辰就離開酒樓,關門停業,沒有查抄到銀兩,一文錢都沒有。”

    夜無極看向元缺,元缺神色淡定,也能想到這個結果。

    夜錦英走了,或許先帶走了銀兩,就算她沒有帶走銀兩,接替夜錦英的人是星月,星月跟在寒初藍身邊那麼長時間,行事作風多少都受到寒初藍的影響,那個女人本來就是夜千澤的暗衛,為人心細而膽大,在夜千澤帶著一家老小殺出帝都後,星月應該能想到帝都不宜久留,會撤走很正常。

    夜千澤他們走後,食福酒樓一切如常,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他又趕去給寒初藍的兒子解毒,夜無極忙著追殺夜千澤,食福酒樓的銀兩估計就是在那個時候被夜錦英和星月兩個女人轉移走了。現在等到他們想到了食福酒樓,星月再輕車簡便地關門停業,他們去查抄,除了一棟空樓之外,什麼都得不到。

    “可惡!守城的士兵就不會查查的嗎?”夜無極氣得一拳捶在桌子上。

    元缺淡淡地說道:“他們都扮作普通百姓出城,皇上又沒有下令對進出的人都要搜身,更沒有禁止百姓的自由出入,守城兵自然不會查。”

    “舅父。”

    夜無極有一分的挫敗感。

    元缺示意他坐下來,不要遇著不順心的事就暴跳而起。

    “這些事,我們能做當然好,做不來,對我們影響也不算很大。”

    元缺淡冷地說了一句,算是安撫著夜無極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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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2 大結局(上)

    元缺與夜無極商議對付夜千澤的計策,商議了很長時間,直到傍晚時分,才走出了銀安殿。站在正陽宮門口,望著遠方的景色,他抬手揉了揉眉心,連番趕路,根本就沒有好好地休息過,一回來就進宮議事,饒是他有著深厚的內力,此刻也感覺到累。

    一名宮女匆匆而來,走到他的身邊,恭敬地朝他福了福身,恭敬地說道:“國舅爺,太後娘娘請你到慈壽宮用膳。”

    元缺沒有說話,只是淡冷地放下了揉眉心的手,轉身便走,那名宮女在他轉身的時候,福著身子錯開,讓他走過,等他走過了,宮女又踩著細碎的步子跟著他走。

    慈壽宮是元太後的寢宮,在皇宮的西部。她剛當太後時,太皇太後還操縱著後宮,太皇太後的慈慶宮自然在皇宮的東邊,以示太皇太後尊貴的身份。現在太皇太後被遷出了慈慶宮,夜無極還沒有皇後妃子,不過數個美人,放眼整個後宮,元太後便成了最尊貴的。

    熬了十幾年,她是現在才屬於後宮的主人。

    可是她當真正的後宮主人,還沒有好好地享受到後宮主人的權威,就要面臨著威脅了。她不管政治,兒子也不會給她管,不代表她什麼都不知道。夜千澤還活著,救走了寒初藍,連夜沐一家老小都救走了,在這個帝都裡再也沒有人可以成為威脅夜千澤的棋子,夜千澤這兩年在外帶兵打仗又培養了不少親兵,此刻雖在逃亡路上,一旦讓他與他的親兵匯合,內戰就要拉開序幕了。

    元太後並不想賭自己的兒子輸,但也不能肯定自己的兒子贏。

    她擔心萬一……

    到了慈壽宮不等通報,元缺便進去了。

    屋裡面的桌子上擺了幾道家常小菜,兩雙碗筷,一小壺酒。元太後坐在桌子前似是在想著心事,聽到腳步聲,她望向屋門口,剛好看到她親親的弟弟大步而入,望著總是一身白衣顯得風流倜儻的弟弟,元太後有幾分的怔忡。

    “臣弟叩見太後娘娘。”

    元缺溫淡地向元太後行了一禮。

    元太後回過神來,淺笑著站了起來,親自走過來把元缺扶起來,又輕彈著手指,示意屋裡面的奴才們都退下,她笑道:“缺兒,就咱姐弟倆,以後無須多禮。”她拉著元缺走到桌前坐下,指著桌上的飯菜,“這些都是姐姐親自下廚做的,從姐姐進宮後,咱們姐弟倆有多長時間沒有共膳過了,姐姐格外懷念以前的日子。”說著,她也在桌前坐下。

    元缺執起了酒壺,替元太後倒了一杯酒,又給自己的杯子滿上,放下酒壺,似笑非笑地望著元太後,“姐,你想對缺兒說什麼直說無防。”

    元太後輕笑著,嗔了他一眼,“缺兒,難道姐姐就不能請你來慈壽宮用膳嗎?你進宮的時候,幾乎都沒有來慈壽宮看過姐姐,就算來了,也只是坐坐就走。缺兒,我是你姐姐呀,一母所生的親姐姐,你用得著與姐姐這般的見外?”

    元缺失笑:“姐,我哪跟你見外,我這不是忙嗎?我有點累想早點回府裡休息,姐姐找我,肯定有事,我便讓姐姐先把事情說了,咱們姐弟倆一邊吃飯一邊說事。”

    要不是一母所生的親姐姐,他用得著這樣幫夜無極嗎?

    元太後看看元缺眉心上顯而易見的疲憊,知道兒子召弟弟進宮很長時間了,心疼又歉意地說道:“缺兒,是姐姐怪錯你了。來,先吃飯,先別喝酒,空腹喝酒不好。”元太後說著便替元缺夾了不少的菜,讓元缺吃飯,元缺也真的餓了,不客氣地吃起來。

    “味道如何?”

    元太後期許地問著。

    元缺笑問:“姐想不想聽真話?”

    元太後臉一繃,“不好吃嗎?”

    “吃不死人,無法和初藍的相比較。”元缺老實地說了一句。他也會做菜,熬湯,寒初藍喝過他的煮的湯,就在心裡贊著他的湯煮得好喝。但他更愛吃寒初藍做的菜,不僅僅因為他愛她,還因為寒初藍的廚藝相當不錯。

    提到寒初藍,元太後的臉色陰晴不定,片刻後恢復正常,元缺愛寒初藍是事實,就連她的兒子愛寒初藍也是事實,她再生氣也抹不掉那鐵一般的事實,而且她也知道寒初藍最優秀的便是廚藝,她廚藝不如寒初藍,她認。

    “缺兒。”

    端起酒杯喝了兩口酒,元缺望向元太後,溫聲說道:“姐,你想說什麼就說吧,缺兒聽著呢。”元太後抿了抿唇,才認真又帶著萬分的期許吐出一句話來:“缺兒,姐姐以及極兒的身家性命都要拜托你好好地保護著了。”

    這便是元太後找元缺來慈壽宮用膳的目的。

    母子倆最倚重的人便是元缺,但元缺又愛著寒初藍,對寒初藍的寵有多深,熟知元缺的人都知道,元太後擔心真到兩兵交戰時,寒初藍如果披甲上陣,元缺不忍心傷她,導致夜無極敗。事實上元缺也說過了,如果他與寒初藍在戰場上面對面對交手了,他絕不殺寒初藍,而是讓寒初藍殺他。

    “夜千澤亂臣賊子,真讓他得勢,也不是天下蒼生的福氣。”元太後又說了一句。

    元缺放下了酒杯,抿了抿唇,半響才說:“天下蒼生如何,我不管,那是坐在龍椅上的那個人該管的。姐姐,缺兒明白你想說的是什麼了,缺兒會盡最大的努力去助極兒的。”否則,他早就跟著谷主回藥王谷了,何必趟這趟渾水。

    元缺的應允讓元太後略松一口氣,但還是不放心地要求著:“缺兒,如果有一天寒初藍與你在戰場上相見,你要保證不受她左右,記住,在你的身後是你的家人,你的姐姐,你的親外甥。”

    元缺笑了笑,笑得澀澀的,人也跟著站了起來,輕淡地留下一句話:“姐,缺兒累了,先回府。”說著,連禮也不再行,扭身就走。

    “缺兒……”

    元太後站起來追著叫了兩聲,元缺沒有回頭,但沒有停下來,轉眼間人便消失在慈壽宮,卻也給元太後種下了不祥的種子。元缺不願意給她答復,代表他還是會受到寒初藍的左右呀。

    寒初藍!

    你簡直就是上官紫的化身!專門來禍害她最在意的人!

    元太後在心裡把上官紫以及寒初藍這對婆媳罵了千萬遍。

    另一端。

    傍晚至,夜千澤一行人還行走在野外,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

    眼看天空中最後一點余光都要被黑色吞噬了,他派幾名輕騎到前方去探路,看看還需要多長時間才能找到地兒投宿,要不要繼續趕路還是原地搭帳蓬過夜。

    那幾名輕騎才走了幾十米遠,忽然頓住。

    “有人來了。”

    夜千澤低聲地說了一句,扭頭就看向身邊的寒初藍:“藍兒,你到馬車裡去。來人不少,都騎著馬。”他聽到陣陣的馬蹄聲。

    寒初藍凝神傾聽,什麼都聽不到。

    聽到夜千澤的吩咐,她也沒有多說什麼,溫順地跳下了馬,鑽進馬車裡去,車上都是弱婦和小孩,需要保護。她空有一身內力卻沒有多少招式,保護的工作就交給她來做,殺人的事不用她了。

    “大家散開!”在寒初藍進了馬車後,夜千澤沉聲吩咐著,父子倆的親信聽令,訓練有素地散開,藏身於路旁,好在一路走來,他們都挑著偏僻的路兒走,路邊總是有山有林的,方便追兵或者各州各府派來的官兵截殺時逃跑或者伏殺敵人。

    很快地,便只有夜千澤,歐陽易以及代青還騎著馬慢慢地在前方走著,冷心淡冷地趕著馬車跟隨,馬車後面還有兩個人騎著馬跟著,一伙人看上去就像是一家老小遷離。

    夜千澤派去探路的那幾個人停頓了片刻後便若無其事地繼續往前面奔跑而去。

    馬車內,周妃緊張地抓住了夜沐的手臂,這一路而來,總是殺戮不斷,周妃怕那樣血腥的場面,又不得不勇敢地面對。

    車上的人,除了周妃母子三人不會武功之外,還有夜錦英。

    夜錦英倒是不怕,她經歷了不少,心理承受力比周妃強幾倍。

    “嫂嫂,是不是壞人又來了?”

    寒初藍一鑽進馬車裡,夜君瑜本能地就往她的懷裡鑽來,直覺是壞人又來了。

    抱住夜君瑜,寒初藍安撫著他:“別怕,有嫂嫂在,什麼壞人來了都不怕。”夜璃被谷主帶到藥王谷,沒有兒子在身邊,寒初藍把一腔的母愛都傾注到兩個小叔子身上,過去她就喜歡這兩個小叔子,現在更加的疼愛。

    兒子離開,寒初藍雖是什麼都不再說,表現得也很正常,還拆了奶,大家從她對年紀最小的夜君瑜的疼愛來看,便知道她心裡在思念著夜璃。

    是谷主帶走夜璃的,元缺沒有跟著谷主一起走,雖說夜璃是給元缺當徒兒,實際上還是給谷主做徒兒,沒有元缺在身邊,誰都不知道谷主會不會善待孩子。十年後,是否真能見到夜璃?夜璃認不認母先不說,還能不能活著都是個未知數。

    這種猜測,便是一種痛苦,一種折磨,只要是母親都很難承受,寒初藍卻默默地承受著。

    為了支持丈夫,她首先犧牲的便是她與千澤的親生兒子。

    夜君瑜還是很害怕地縮在寒初藍的懷裡。帝都那一夜的血腥留給這個幼小的孩子太大的陰影,要不是一路上有著家人陪伴,連以前對他不理不睬的世子哥哥都會關心他了,寒初藍真怕夜君瑜的性格會被那一夜改變。

    “瑜兒,咱們是男子漢大丈夫,不怕。”懂事的夜君睿給弟弟打氣,還想把弟弟拉出嫂嫂的懷抱。寒初藍笑著阻止了夜君睿的動作,抱著夜君瑜,讓他坐在自己的腿上,打趣地逗著夜君睿:“睿兒,你和瑜兒才幾歲呢,小毛孩一個,離男子漢大丈夫的距離遠著呢。”兩個小叔子相當懂事,不過夜君睿更加的懂事,人也聰明沉著,連夜千澤都對這個弟弟越來越喜歡,在夜璃被谷主帶走後,每次短暫休息的時候,夜千澤都會有意無意地教著夜君睿一點防身的本事。

    寒初藍的打趣讓車裡的人都笑了起來,這一笑,那種沉凝的氣氛便被掃走了。

    夜君睿紅了紅臉。

    這個時候,陣陣馬蹄聲越來越近,寒初藍總算聽到了,但對方還沒有現身,距離與他們碰面還有一段距離呢。

    夜千澤俊朗的臉上雲淡風輕的,只是鳳眸變得特別的銳利,一邊騎著馬慢騰騰地走著,一邊盯著前方的路看。

    隨著對方的逼近,夜千澤等人的前進,大概在一刻鍾後,雙方見了面,在最前方的還是夜千澤派去探路的人。那幾個人一馬當先的,飛快地跑回到夜千澤的面前,跟在他們後面的那百來個人也緊跟著跑來,夜千澤眼尖地看到了玉彬,他立即勒住了馬,在原地等著玉彬近前。

    車內的寒初藍還不知道來人是玉彬,她抱住再次往她懷裡縮進來的夜君瑜,愛憐地輕拍著夜君瑜的後背,腦裡想著的卻是小夜璃,分離了也有小半個月了,孩子還好嗎?孩子才五個多月還要吃奶,谷主去哪裡弄奶給他吃?會不會餓著?下意識地,寒初藍摟緊的夜君瑜,力道大到讓夜君瑜抬頭稚氣地問著:“嫂嫂,你又在想大侄兒了嗎?”

    寒初藍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加大了力道摟住夜君瑜,面露歉意,聽著他的問話,她笑了笑,摸摸夜君瑜的頭,沒有說話。

    夜沐與周妃和李氏對視了一眼,知道寒初藍是又想到了夜璃,每個人都在心裡長歎一口氣,思念著那個可愛的小家伙。

    馬蹄聲由遠而近後,寒初藍也就沒心思去思念兒子了,凝神聽著車外的動靜。

    夜千澤停下來,冷心也停止再趕車。

    “夜將軍。”

    玉彬策馬近前,笑著朝夜千澤抱拳,“末將奉大將軍之命前來接應夜將軍。”在軍中,玉彬的地位與夜千澤是平起平坐的,此刻他卻自稱末將,等於是歸順夜千澤。

    “是玉叔叔。”

    寒初藍聽著玉彬的聲音,立即抱著夜君瑜從馬車內跳出來,果真看到玉彬,頓時就放下了心來,是娘親派來接應他們的人到了,不是什麼追兵。車內的夜沐等人知道來人不是追兵後,也都松了一口氣。

    “勞煩玉將軍了。”夜千澤客氣地亦朝玉彬抱抱拳,看到愛妻跳下了馬車,他也跟著翻身下馬。所有人都隨著夜千澤的動作而跳下馬來。

    “玉叔叔。”

    寒初藍放下了夜君瑜走到玉彬的面前,親切地叫了一聲。玉彬連忙向她行家禮,在玉彬的心裡,玉鈴蘭是他的小姐,寒初藍便是他的小小姐。

    周妃扶著夜沐下來,李氏則牽著夜君睿。

    玉彬等人又一一向夜沐夫妻見過禮,見禮後,他恭瑾地對夜千澤和寒初藍說道:“夜將軍,小小姐,末將在前方的無名小鎮等候半個月了,亦在無名小鎮上准備好酒菜,夜將軍請隨同末將前往無名小鎮用過膳後稍作休息,再與末將等人一起回到朔州見大將軍。”

    夜千澤嗯著,見到了玉彬,他的心安定了不少,卻也明白要敘舊也不是現在,更不是在這裡。

    玉彬看看寒初藍,又看看夜千澤,再把大家都環視了一遍後,好奇地問著:“小少爺呢?”他們得到的消息是夜千澤救著一家老小殺出帝都的,寒初藍闖帝都也是為了救兒子,現在沐王府一家老小都在這裡,獨不見寒初藍的兒子。

    夜千澤神色有點黯然,看了寒初藍一眼,寒初藍干笑兩聲,望向遠方眼神有點飄渺,答著玉彬的話:“平安被藥王谷主帶回藥王谷了,沒事,過段時間等我們有空了,就去藥王谷把他接回來。”

    玉彬意識到其中還有變故,寒初藍不願意說,夜千澤沉默著,只心疼地看著寒初藍,玉彬也識趣地不再問下去,至少他知道孩子還活著。

    來人既然是玉鈴蘭派來接應夜千澤的,余許等人便從路邊的山林裡走出來。玉彬瞧著了余許等人有一分詫異,又覺得理所當然。

    雲家殘軍現在不屬於雲家軍了,而是夜千澤的親兵,夜千澤還活著,回來了,他們自然就回歸大隊伍。

    在回無名小鎮的路上,夜千澤問清楚了現在的情勢,知道從無名小鎮開始的幾個州郡都被玉鈴蘭占領了,收歸他名下,尊他為主。所以玉彬才會帶著人駐扎在無名小鎮上等著夜千澤等人。

    “我娘也在鎮上嗎?”

    寒初藍沒有再回到馬車內,而是騎著馬跟在夜千澤的身邊,聽著玉彬細說現下的情形,她輕輕地問了一句。

    “大將軍不在鎮上,還在朔州,東辰帝君倒是在鎮上。”玉彬答著,提到歐陽烈時,他的眼神還有點冷,口氣也帶著點點不歡喜。

    看在歐陽烈為了小小姐做了這麼多事的份上,他沒有背著大將軍結束歐陽烈的性命。

    得知父親在鎮上,寒初藍頓生一種歸心似箭,恨不得立即趕到小鎮上。

    一行人到達小鎮的時候,已經到了晚上八點。

    軍隊沒有進入小鎮,而是在鎮外的臨時帳蓬裡駐扎下來,只有夜千澤幾個人隨著玉彬入了小鎮,小鎮上到處可見玉彬帶來的將士,戒備相當的森嚴,就算他們不擾民,一個普通的小鎮忽然來了這麼多的人,也驚擾到小鎮上的百姓,讓他們心生幾分的恐慌,玉彬等人在這裡住了半個月,百姓們知道這支軍隊不會對他們不利,才慢慢地松懈下來,但到了晚上,還是個個都關門閉戶,不敢隨意外出。

    此刻鎮上的那條主街道上,除了隨處可見的守兵之外,見不到一個老百姓。

    馬車的車輪輾壓在街道上,發出些許的聲響,住在鎮上的老百姓又有點好奇,藏在屋裡,開著些許的窗偷看著街道上的情況。

    歐陽烈住在鎮上唯一的一家客棧裡,那家客棧白天開門做生意,晚上卻不再接收投宿的客人,因為都讓歐陽烈等人住著。因為歐陽烈住在這裡,這間客棧的守兵便顯得比小鎮入口處要多一些。

    得到通報,玉彬接到了夜千澤一家老小,歐陽烈從客棧裡迎出來。

    借著客棧門前的燈籠,他看到了死而復生的女婿,撇下他們獨自跑回帝都救外孫的寶貝女兒,歐陽烈臉上剛硬的線條軟和下來。

    夜千澤與寒初藍雙雙跳下馬來,雙雙跪在歐陽烈的面前,夜千澤歉意地說道:“女婿千澤見過岳父大人。”他墜崖之事,大家都當他死了,為他傷心了好幾回,再見岳父,他有這個必要向岳父道歉。

    寒初藍還朝歐陽烈叩了幾個頭,“女兒不孝,讓爹為女兒擔心了。”

    歐陽烈連忙把女兒女婿扶起來,先緊緊地握住夜千澤的手,細細地打量著夜千澤,嘴裡歡喜地說著:“我就知道你這小子命硬的,你那麼愛我的女兒,哪捨得拋下她先走,我女兒有眼光,沒有選錯人。”說完卻給了夜千澤有力的一個擁抱。喃喃地說了一句:“還活著就好,還活著就好。”這一句喃喃之話才是歐陽烈的感情流露。

    他也心愛的女人此生怕是都沒有辦法結合了,他們當爹娘的過得不幸福,只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孩子身上,希望孩子能比他們幸福。

    “爹,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夜千澤歉意地再說了一句。

    歐陽烈松開了夜千澤,垂眸就瞪著還跪著的寒初藍,彎下腰去,手指就不客氣地戳到寒初藍的額上,又氣又心疼地罵著:“藍兒,翅膀硬了,能飛了,什麼都可以不與爹娘商量,自己去做了?你有沒有為爹娘想過?你自己跑去為千澤報仇雪恨,自己跑到帝都去,你知道你那樣做有多麼危險嗎?你就不能與我們商量一下嗎?你就不信爹娘嗎?爹娘幫不到你?知道你被夜無極軟禁在皇宮,要被逼為後時,你知道爹娘心裡有多麼長急嗎?想救你,又鞭長莫及,愁煞你爹娘。你這個不孝女!”

    罵到最後,歐陽烈卻是心疼地把寒初藍扶起來,摟入懷裡,心疼地輕拍著寒初藍的後背,心疼地說著:“藍兒,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只要還活著,就有希望。夜無極欺你娘家無勢,爹就讓他嘗嘗你娘家的厲害!”不把夜無極從皇位上扯下來,他就不叫做歐陽烈!

    “爹。”

    寒初藍縮在父親寬大溫暖的懷抱裡,哽咽地道歉:“爹,對不起。”她當初為夜千澤報仇雪恨,她覺得那是她的責任,她不想連累父母,畢竟那個時候,玉鈴蘭還沒有反朝廷,她不能那麼自私,把父母都拖下水。

    回帝都,更不能連累他人,夜無極要逼的就是她回去,她連元缺都不想連累了,更不要說自己的父母。

    “你呀,等著被你娘罵個狗血淋頭吧。”

    歐陽烈愛憐地輕推開她,用自己的衣袖幫寒初藍拭去了淚水,看著瘦了一大圈的女兒,才意識到不對勁,趕緊問著:“我的寶貝外孫呢?”

    “還活著。”

    寒初藍輕輕地答著。

    歐陽烈蹙著眉瞪著女兒,明顯便是不滿意女兒敷衍的答案,追問著:“你沒有把他帶回來嗎?”

    “爹,平安被下了盅毒的。元缺替我們聯系了他的師父,也就是藥王谷主替平安解毒,但谷主向我們提出了要求,他可以救平安,卻要把平安帶回藥王谷去,名義上還是元缺的徒弟,在平安十歲之前,不允許我們去見平安。”

    夜千澤低沉又歉意地解釋著。

    歐陽烈抖了抖眉,龍顏有幾分的震怒,不過想到谷主那出神入化的武功及怪異的行事作風,他只能恨恨地罵著:“那個老不死的,簡直就不把朕放在眼裡。”

    人家還真的不把他這個一國之君放在眼裡呢,敢當著萬馬千軍的面扒掉他的戰袍。偏偏人家還是他的救命恩人,沒有谷主,他早就死在玉鈴蘭之手。

    記起谷主提起過要玉鈴蘭同意把寒初藍嫁給元缺,歐陽烈又趕緊問著:“他又沒有說讓你……”看了一眼夜千澤,歐陽烈又頓住不說。

    寒初藍知道父親想說什麼,點了點頭,“就是因為他的目的沒有達到,才會把平安抱走的。”

    歐陽烈不說話了,長歎一聲,愛憐地摸了摸女兒的臉,愛憐地說道:“藍兒,難為你了。”錯眼,瞧著周妃扶住的夜沐,歐陽烈又上前幾步,站在夜沐的面前打量了夜沐幾眼,隨即客氣地朝夜沐拱了拱手,客氣地說道:“現在咱倆就以親家相稱吧。”

    一個是一國帝君,一個曾經是一國攝政王,都是身份尊貴的人,此刻一個依舊意氣風發,一個卻落魄如斯,可歎造化弄人。

    夜沐也客氣地還了一禮,話卻是由周妃代為回答的“王爺說真想不到能與帝君結為兒女親家。”

    兩個人對視一眼,造化弄人四個字同時在他們的眼內閃過。

    客套過後,歐陽烈領著眾人進了客棧,早就准備著的酒菜,重新熱過後,端了上來,讓大家先用膳。

    用過膳後,夜千澤與歐陽烈商議要事,寒初藍在房裡的桌子前坐著,借著燈火不知道在寫什麼。等到夜千澤回來的時候,她還在寫著。

    夜千澤走到她的身邊坐下,溫聲問著:“藍兒,你在寫著什麼?”

    “寫信給懷雲,讓她提前把水稻收割。少帝必定斷了我們的糧草供應,說不定還會派人到清水縣去,元缺很清楚我手裡有什麼產業,他向著少帝,對我們非常的不利。我們想到的,他也會想到的,他想到的我們未必能想到。咱們得先把這一季度的水稻收倉,免得被少帝截住。”

    寒初藍放下了筆來,信已經寫好。

    從夜千澤墜崖至今,她都沒有再收到懷雲送來的信。她知道那是因為她後期居無定所,懷雲難以聯系到她。懷雲有孕在身,她也不想讓懷雲再為她的事而擔憂。現在懷雲的孩子應該生了下來,她與夜千澤又走到了今天這一步,聯系懷雲是必須的。

    她擔心夜無極還會利用懷雲來對付她,就算不利用懷雲,僅是截了她的糧,斷了她在清水縣的財路,對她也有一定的影響。

    帝都的食福酒樓,她猜測著已遭不測。

    離開的時候,什麼都顧不上,現在顧得上卻遲了,希望星月能早作安排吧,夜錦英說過食福酒樓賺了不少的錢,如果那筆錢落入夜無極的手裡,她只能氣自己沒有遠見,未能及早安排。

    面館和珍珠粉的生意倒是不用太擔憂,那些生意不在大星境內。

    做生意呀,還真不能只呆在一個地方,得多個地方謀條生路,在必要的時候才能有後路可以走。

    夜千澤從她的面前拿起了那封書信,看了看後,又把書信放回桌上,說道:“藍兒,我剛才與他們商議的時候,已經安排了。正如你所說的,我們能想到的,他們也能想到,而且會想到比我們早,送信給懷雲太遲了,咱們這裡距離清水縣,就算是快馬加鞭地趕路,也要一個月,而帝都距離清水縣,只需要十幾天時間就能到達,在時間上咱們是搶不過他的。”

    寒初藍望向他,倒是沒有心急,夜千澤的神情告訴她,他安排得很好,只等著他告訴她。夜千澤握住了她的手,他坐近前,攬著她的肩膀,溫和地繼續說著:“我剛剛收到消息,夜無極派人去查抄食福酒樓,好在星月醒目,提前半個時辰關了門,並把銀兩都轉走了,夜無極撲了個空。元缺對你的底細最為清楚,有他在夜無極的身邊,我們就如同透明一般。斷了對我們的糧草供應,必定還會控制住你在清水縣的田地,甚至連同楊府都會受到控制,我讓師尊放出聯系煙火,聯系臨川等地的暗衛,務必要把夜無極派去清水縣的人截殺,也讓人轉告懷雲,讓她把你名下的水田搶收,運糧入倉。元缺的消息極為靈通,希望能搶在他知道這一切前,懷雲能完成任務吧。”

    “那舅甥倆心狠手辣,會不會對楊庭軒和懷雲下毒手?還有爺爺奶奶他們,余將軍他們的家人都還在清水縣。”想到這些親人,寒初藍有點緊張,恨不得自己插上翅膀立即飛回清水縣,救走所有人。

    清水縣可以說是她的老剿。

    “余將軍他們的家眷當初是以難民入清水縣的,不容易被查出來,就是爺爺奶奶和楊府會被控制,元缺很清楚楊庭軒與你的合作關系,更清楚爺爺奶奶對你的恩情,極有可能會利用他們來對付你。我讓暗衛們轉告楊庭軒,最好就是帶著一家老小轉移,爺爺奶奶他們,我也讓人去帶他們走了。只要時間上來得及,不會有事的。”

    夜千澤似是在安撫著寒初藍,又似是在安撫著自己。

    他攬緊寒初藍的肩膀,頭靠著寒初藍的頭,抿了抿唇後又說了一句:“元缺對你感情深厚,或許他不會傷害爺爺奶奶,但楊府擁有家財萬貫,你在清水縣的產業又是靠著楊庭軒和懷雲幫你打理著,元缺肯定會對楊府下手的。”

    “他要銀兩倒是沒事,只要不傷害懷雲他們就行。”

    夜千澤笑了笑,親了親寒初藍的臉頰,安撫著:“藍兒,別擔心,懷雲也不是那麼容易傷害的,她本來也是我身邊的暗衛,是我調到你身邊去幫你的忙。”這件事,他瞞了她兩年多。

    聞言,寒初藍抬眸看向了他,夜千澤又笑著親了親她,解釋著:“懷真兄妹都是我的暗衛,不過是那種還沒有接受過完整培訓的暗衛,我擔心你的安全,便與他們合演了那一出戲,讓你收留了他們兄妹倆,成為你身邊的好幫手。藍兒,我這樣做真的只是為了你好,並不是派人來監視你的。”

    寒初藍咂咂嘴,有點沮喪地說道:“我知道你是為了你好,我也知道我一路走來,走到今天,都離不開你的明裡暗裡的支持。”夜千澤愛憐地松開了攬住她肩的大手,改而托住她的臉頰,鳳眸含笑注視著她,“藍兒,你不開心?”

    “一個女人想在異世強大起來,真難,沒有男人做後盾,怕是不可能。”寒初藍說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

    表面上看去,夜千澤沒有幫到她太多,事實上她有今天全是夜千澤的功勞,要不是夜千澤疼著她,寵著她,她能像江湖兒女那般不拘小節,走遍天下嗎?

    雙手一伸一攬,寒初藍主動地摟住了夜千澤,笑道:“千澤,謝謝你,我沒有不開心,就是有幾分的感慨,感謝你對我的愛,這輩子有你,我足矣。”

    抱起她往床邊走去,夜千澤寵溺地應著:“我是你相公,疼你寵你是應該的,何必言謝,那樣太見外了。”把寒初藍放躺在床上後,他在床沿邊坐下,輕柔地替寒初藍脫著外衫,柔聲說:“藍兒,你也累了,今晚早點睡吧。”

    捉住他替她脫外衫的手,寒初藍要求著:“你陪我一起睡。”

    夜千澤淺笑,“好。”

    ……

    某條官道上,有十幾道人影騎著馬,踏著月色奔跑著。

    冷不防,左右兩邊的樹林裡躍出了數道人影,那數道人影一現身,就連擲飛鏢,便聽得幾聲“啊啊”的慘叫聲,馬背上的人,倒了好幾個,飛鏢上有毒,見血封喉,倒地的幾個人掉落在官道上,便一動不動。

    “有埋伏!”

    有人驚叫著。

    他們都是奉著帝命,帶著少帝的聖旨趕往清水縣的朝廷中人,皇上命令他們日夜兼程,務必在最短的時間內趕到清水縣,控制住與寒初藍關系密切的楊府。

    逆賊夜千澤殺出帝都,被追兵追趕著一路北上,就算後來甩掉了追兵,也還處於逃亡之中,應該沒有時間及心情來布置這一切,可現實卻……

    這些人都很清楚,會截殺他們的只有夜千澤。

    “保護大人。”

    有人叫著。

    從樹林裡躍出來的那幾條人影,動作很快,也毫不留情,擲完飛鏢,手裡的劍已經刺過來。雙方交手不過數招,對方便因不敵,被他們適數殺死。

    “檢查一下有沒有活口!”無形低冷地吩咐著。

    他剛好在附近,收到他處同伴們放的煙火,接收主子的命令,立即帶著幾個人潛伏在這裡,等著截殺夜無極派到清水縣宣讀聖旨的大臣。

    幾個人把官道上的死者一一檢查過,確定沒有了活口,無形又吩咐著大家把屍體拖進樹林裡,挖個大坑埋起來,這樣能拖延被發現的時間。

    清理好現場,無形等人一閃身,就往清水縣趕去。

    清水縣裡其實沒有寒初藍想像的那般緊張的。夜千澤墜崖後,消息傳至清水縣,懷雲夫妻除了痛心之外,又心疼著寒初藍,因為懷雲有孕在身,楊府的人不肯讓她去找寒初藍,楊庭軒也不放心她,她只能在楊府等同伴們的消息。

    那件事,他們所有人一致地瞞住了寒家的人,不想讓年紀大,身體一天不如一天的寒爺爺夫妻知曉。

    後來寒初藍獨闖帝都,被困於帝都,再後來便是夜千澤現身,帶著妻兒殺出帝都。消息一個接著一個傳來,楊庭軒和懷雲立即意識到危險開始往他們身上包圍而來,因為他們與寒初藍關系密切,寒初藍夫妻被皇上當成了亂臣賊子,他們就會受到牽連。

    楊庭軒夫妻與懷真商量過後,當即勸得楊府的人願意隱姓埋名,帶著楊府的萬貫家財轉移他處,轉到哪裡去了,目前還沒有人知道。就連懷雲初生的兒子也被楊老夫人帶走,那是楊府盼了很久的香火,楊府自然不會同意孩子留下來跟著父母的。

    懷雲夫妻暫時不走,是因為這一季度的水稻。

    他們都很清楚寒初藍種水稻的後意是什麼,如今夜千澤與夜無極真的撕破了臉,糧食對夜千澤來說便顯得格外重要。偏偏這一季度的水稻還差一些時日才可以收割,夫妻倆只得留下來。

    余許他們的家眷,當初以難民的方式住到清水縣以及楊縣等地,分得很散,短時間內不會被查出來,再者夜無極的目標也不是他們,最主要是寒家人以及楊府。楊庭勸走了自己的家人,又與懷雲兄妹一道勸著寒家人趁人不注意,於一個晚上連夜離開了。

    看著水稻一天天地黃起來,不等完全成熟,懷真兄妹就提議提前收割水稻。

    這幾天天氣好,太陽天天都暴曬著,沒有下過一刻的雨,倒是方便了他們曬稻谷。

    在夜千澤聯系暗衛,安排這一系列的事情時,楊庭軒夫妻已經請了人把所有水稻收割好,並且曬干,裝入了袋裡,再雇請了幾個鏢局的人,夫妻倆以及懷真,親自隨同送著糧食北上,打算去找寒初藍夫妻倆。

    這些,夜千澤夫妻倆都不知道。

    寒初藍該慶幸的是,她交到了楊庭軒這般好的朋友,有懷雲這麼好的姐妹,有夜千澤那樣疼愛她的相公,才會不停地往她的身邊安排人,讓那些人成為她的好朋友。如今這亂世中,都能幫到她的忙,不會拖她的後腿。

    ……

    身邊的男人傳來了均勻的呼吸聲,寒初藍才輕手輕腳地坐起來,小心地錯開了夜千澤,盡量不讓自己碰觸到他,然後小心地下了床,穿上衣服,著上鞋子,又悄無聲息地離開房間。

    房門被她從外面輕輕地關上時,床上的夜千澤睜開了鳳眸。

    她一動,他便知道了。

    他沒有起來,更沒有跟著去。

    他的藍兒,他相信,藍兒不睡,瞞著他外出,想必是去找歐陽烈了。

    夜千澤猜得一點都沒錯,寒初藍是去找她的老爹歐陽烈。

    歐陽烈還沒睡,在燈下看著書,寒初藍敲門而入,手裡捧著一碗雪耳糖水,她走到桌前,把雪耳糖水放在桌子上,輕責著父親:“爹,夜深了,怎麼還不睡。”

    放下書,歐陽烈望向她,笑道:“夜這麼深了,你趕路趕了一整天,你不是還沒有睡。這是什麼?”他瞟著那碗雪耳糖水,聞著淡淡的香味了。

    寒初藍把雪耳糖水輕放到歐陽烈的面前,“我瞧著爹房裡的燈還亮著,這天氣又熱,便到廚房裡給你煮了點雪耳糖水,給爹送來當宵夜。”

    歐陽烈哦了一聲,優雅地端起了碗,“藍兒有心了,那爹就不客氣了。”女兒的手藝他是嘗過的,女兒送來的宵夜,他是多多益善。

    “爹跟女兒客氣什麼呀。”寒初藍坐下,看著父親美滋滋地喝起糖水來,眼神柔和下來,以前在寒大川那裡嘗不到父愛,歐陽烈加倍還給她。

    “你加了冰塊?”

    “嗯,冰凍的雪耳糖水味道更佳。”

    “這裡哪來的冰塊?”

    “我讓冷心幫我尋來的,不知道他去哪裡尋的。”

    歐陽烈不說話了,他身邊的冷心冷情有什麼樣的本事,他比誰都清楚。

    很快地喝完了一碗糖水,歐陽烈滿足地放下了碗,瞟一眼女兒,問著:“藍兒,你想和爹說什麼嗎?”

    寒初藍老實地點頭。

    在父親面前,她沒必要隱瞞,更不用拐彎抹角。

    歐陽烈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女兒的頭,與女兒一般又黑又亮又大的眼睛慈愛地看著女兒,問著:“你想求爹不要給千澤添亂吧。”

    寒初藍點頭,“爹心知肚明,藍兒也就無須多言。”

    歐陽烈縮回了手,人也自桌前站起來,走到了窗前,推開了窗,望向窗外帶著淡淡月光的夜色,低沉地說道:“藍兒,你知道爹從小的願望是什麼嗎?爹很小的時候就被立為太子,肩負著壯大東辰國的重擔,爹也有此志氣,爹想一統天下,爹也一直都在做著這些事情,為此,爹才會傷害了你娘,讓你娘怨恨爹至今,要不是尋回了你,你娘見爹一回,就會殺爹一次。爹付出了很多,說實話的,爹真心不想放棄此生的渴望。”

    寒初藍還坐在桌前,聽著父親的話,她淡定地執起桌上的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優雅地喝著茶,聽著歐陽烈繼續說下去。“這兩年來戰事不斷,邊境百姓苦不堪言,爹都瞧在眼裡,痛在心頭,哪怕知道一統天下就必須經歷戰爭,可爹還是心疼百姓。太傅告訴過爹,為君者,要視民如子,才能得民心。爹登基為帝君十幾年,民心尚可,如今爹卻在做著傷害兒子的事,爹心裡也在為難著。”

    “天下歸一總是好的,要是無法天下歸一,咱們就退而求其次,只要能讓百姓安居樂業,又何必非要天下歸一?各自休戰,休生養息的,結下百年之好,百姓一樣可以安居樂業。爹,我不懂政治,我只知道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就算現在統一了天下,將來有一天還會四分五裂。我婆母的遺願也是天下歸一,千澤一直在努力著。但如今這局勢,爹覺得還能天下歸一嗎?”

    寒初藍反問著歐陽烈。

    “大星是千澤的家,東辰是女兒的娘家,大歷又是千澤的舅家,一家連著一家,彼此都有血脈相連,這仗打起來,就是自家人打自家人。既然是自家人,何不坐下來好好地商議,結為百年之好,各自管好自己的三分地,養活自己的子女。”

    歐陽烈回轉過身來,定定地審視著寒初藍,良久,他笑道:“藍兒,這件事,還是等以後再說吧。不過爹可以答應你會好好考慮的。”這兩年打仗,大家都累了,特別是百姓,生活是一天不如一天,再打下去,再富有的國家也會變窮,一切回到原點。就算有一方勝了,統一天下,又不知道要花多少時間去鎮壓內亂,花多少時間讓百姓能活下去,讓國勢起來。

    寒初藍也說得在理,彼此都有血脈相連,打起來便是自家人打自家人,不僅勞民傷財,也傷了感情。

    “這事,不是藍兒該管該理的,是千澤要管的,藍兒只是希望爹看在藍兒的份上,在千澤與夜無極交戰時,不要在千澤背後放火。”

    歐陽烈忍不住黑了黑臉,輕斥著:“藍兒,你可是爹的女兒,咱東辰國的公主呢,有你這樣當公主的嗎?”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還請爹見諒。”

    “哈哈。”歐陽烈笑了幾聲,大步地走過來,在剛才的位置上坐下,欣喜地拍了拍寒初藍的肩膀,贊著:“不愧是我歐陽烈的女兒。”

    寒初藍:……

    老爹這也贊她?

    “傻丫頭。”歐陽烈忽又輕點寒初藍的額,“如果爹要在千澤的背後放火,爹會孤身一人在此嗎?別看外面那麼多兵馬,一個都不是爹的人,全是你娘的。你娘固執又死忠,爹想在千澤背後放火,首先就得燒死你娘,才輪到你這個傻丫頭。爹身為一國之君,首先考慮的便是百姓,你想到的,爹自然也想到。爹都用實際行動來支持著千澤了,就你這傻丫頭一顆心全在千澤身上,不信自己的爹。”

    寒初藍紅了紅臉,嬌嗔著:“爹。”

    “藍兒,叫一聲父皇讓父皇聽聽。”歐陽烈憐愛地提出請求,認回女兒這麼長時間,女兒還沒有叫過他父皇呢。叫爹是很親切,可他覺得女兒叫他父皇了,才是女兒正式承認自己東辰公主的身份。

    皇太後心急著想見孫女兒,老是給他來信,催問寒初藍什麼時候回國認祖歸宗。

    滿朝文武倒是吵開了,無非便是要不要讓寒初藍這個唯一的公主繼承大統成為女皇,大家分成了三派,一派支持女皇,一派不支持,一派中立,無所謂。

    監國的東王歐陽灝身邊迅速地聚集了一批擁護他的大臣,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東辰內部要發生內亂了呢。歐陽灝反倒淡定得很,他是東王,算是內定的皇位繼承人,皇伯父讓他繼位,他也不會推卻,妹妹繼承大統,他也不會阻止,只要東辰國繼續強大便行。他更相信皇伯父不會讓妹妹繼承大統的,皇伯父坐在高高的龍椅上,嘗盡了孤獨的滋味,深知坐在那裡便要犧牲什麼,皇伯父犧牲了那麼多,疼女心切的皇伯父怎麼可能讓女兒再涉上後塵?

    “父皇。”

    寒初藍充滿感情地叫了歐陽烈一聲父皇。

    歐陽烈歡喜地應著。“藍兒,回去睡吧,夜很深了,別讓千澤擔心。”

    “他睡著了,不知道。”

    歐陽烈意有所指地說:“你確定他真的不知道?”

    寒初藍忽然不敢肯定地回答。

    “去吧,千澤對你是極好的,你嫁了他,是你的福氣。你放心,在千澤與夜無極的內戰中,父皇絕對不會插手,父皇會在千澤的後方替你們防著上官平那小子。”歐陽烈對上官平沒有太多的好感,緣於夜千澤墜崖後,上官平意欲接手寒初藍,更想從寒初藍這裡要回鳳凰令。

    皇室裡是沒有多少親情在,他就是瞧不慣上官平。

    誰叫寒初藍剛好是他的親生女兒!

    他這輩子就得寒初藍這個寶貝蛋,他不疼著不向著,他疼誰去?

    “藍兒還想著去說服三皇子的。”

    “有父皇在,你別去浪費口水了,父皇的大軍在,諒那小子也不敢殺過來。軒轅國已經被我們三國瓜分,你們大星分到的軒轅,大周土地,都歸千澤所有了,足可以與夜無極分庭抗禮。五國變成三國,我東辰又充作千澤的後盾,夜無極不會傻到與大歷聯手,所以大歷不敢輕舉妄動的,你與千澤該做什麼就做什麼去,不管你們得答應父皇,管好你娘,別讓她再沒命地沖鋒喊陣的,她都好幾十歲了,還以為自己才十八呢,父皇求不得她的原諒,能看著她活得好好的,也是一種安慰。”

    提到玉鈴蘭,寒初藍的神色也有幾分的黯然,娘親無法原諒父親,無法心無芥蒂地走到一起,可謂一曲愛情悲劇,她一直在盡力攝合父母,化解娘親心頭裡的怨恨,可惜效果不夠明顯,唯一的便是得到了娘親的承諾,在她面前,娘親不會傷害父親。

    當年事,她不在場,卻感同身受。父母都沒有錯,娘親能應允她這一點,她該知足了,不能再要求娘親應允更多。

    “父皇,藍兒會的。”

    寒初藍給了父親一個承諾。

    “回去睡吧。”

    寒初藍嗯了一聲,站起來,也勸歐陽烈早點休息,便捧著碗走了。

    夜千澤與玉彬等人匯合之後,玉彬立即差人給玉鈴蘭送信,蠢蠢欲動的玉鈴蘭隔天就帶著大軍浩浩蕩蕩地趕來。

    十天後,雙方見面,夜千澤正式地回到了軍營裡。

    在此期間,夜無極早就詔令天下,斥著夜千澤等人為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

    兄弟倆的內戰正式接開了序幕。

    夜無極調兵遣將,主帥是元缺。

    夜千澤手裡能用的兵馬僅有十萬,夜無極有十五萬,在兵力上,夜無極強。夜千澤處於劣勢,而且夜無極斬斷了對玉鈴蘭的糧草供應後,夜千澤的大軍在開戰的三個月後便迅速地陷入了糧草緊缺的困境之中。

    寒初藍與母相見,連別後思念之苦都來不及訴說一聲,就帶著鳳凰令,奔走四方,把她以前為夜千澤囤的糧食調出來,更不停地調動銀兩,供應給夜千澤的軍隊。

    好在玉鈴蘭與歐陽烈精明,在夜千澤還沒有回到軍營時,就先替他打下了幾個盛產糧食的州郡,在寒初藍帶著鳳凰令去調糧食的時候,十萬大軍還不至於立即餓死。

    夜千澤拿出了先皇祖的遺詔,一直活在謠傳之中的遺詔現世,讓雙方越發的劍拔弩張。

    選擇支持夜無極的州府,在夜千澤的攻打之下,連邊敗退。

    元缺帶著大軍還沒有趕到,不過他的手下先趕到,還帶來元缺的作戰計劃,在夜千澤連奪數座城池後,在一個叫做池平的地方,兩軍陷入了僵戰。

    兩軍交戰,一旦陷入了僵局,就看誰的糧草最充足,糧草不充足的,便立現輸勢。

    元缺讓凌青帶話給池平的守軍,只守不攻,等著他帶著援兵趕到,他們的糧草比夜千澤他們要充足一些,耗得起。

    池平的城牆建得特別的高,雖然不可能像帝都的那般高,卻比其他州郡高了些,這樣讓夜千澤他們攻起城來就困難。

    要是以前夜千澤或許還可以挖地洞,放炸藥去炸城樓,現在卻不行。現在他的物資短缺,什麼都要自己花錢去准備。母妃創下來的商業王國,隨著內戰的開始,那些銀兩就如同流水一般,不停地流走。

    星月與小七帶著食福酒樓賺的銀兩與大家會合,可那些銀兩對於打仗來說,連塞牙縫都不夠。

    最重要的還是糧草。

    糧食不充足,將士們吃得不夠飽,打起仗來,消耗掉體力,容易被敵軍所殺。

    問過伙房裡的頭兒,知道糧食僅夠吃一個星期時,夜千澤與玉鈴蘭的眉頭都緊鎖起來。

    百姓手裡多余的糧食都被他們買來了,可他們人數實在太多,支撐不了多久。只能等著寒初藍運糧來援助,寒初藍走了一段時間,什麼時候回來,運糧是否順利,他們不知道,也無法保證。

    又是入夜時。

    夜千澤獨坐在營裡的案台內,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案台,兩道劍眉卻攏得緊緊的,鳳眸也顯得深沉。

    玉鈴蘭掀開帳簾走進來。

    “娘。”

    夜千澤站了起來。

    “臣瞧著主上的營裡還亮著,便進來看看。”夜千澤叫著玉鈴蘭娘,玉鈴蘭卻叫著夜千澤主上。兩個人都在堅持著對彼此的稱呼。

    “娘,元缺的大軍在五天後就到。”

    夜千澤低沉地說了一句。

    “藍兒還沒有消息嗎?”

    玉鈴蘭關切地問著。

    夜千澤搖頭,“我懷疑是元缺派人封鎖了藍兒的消息。”藍兒帶著暗衛一起走,暗衛與他這個主子隨時能聯系上的,可是他現在聯系不上那些暗衛,代青也聯系了數次,一點結果都沒有。

    他猜測著,有可能是元缺派人盯上了寒初藍,封鎖了寒初藍的消息,讓他無法得知寒初藍此刻在哪裡。能做到這一點的,他也只能想到元缺。

    “藍兒會很危險的。”

    玉鈴蘭眼裡流露出擔憂。

    “元缺不會傷她,只是她過去囤的糧食,有可能會都落在元缺的手裡。”

    “這個元缺才是最棘手的,沒有他,夜無極會很快就處於劣勢。”玉鈴蘭冷冷地說了一句,元缺最讓他們頭痛的便是消息過於靈通。

    夜千澤沉默。

    他也知道元缺是個勁敵,元缺的身份卻又注定了他必須槓上元缺這個勁敵。

    “娘,咱們的糧草僅夠七天了,不能枯等著藍兒回來,得想其他辦法。”

    玉鈴蘭嗯著,“臣知道,將士們也種地種田,想自給自足,可我們人太多,自給自足根本不可能。之前又一直打仗,各州各郡糧食一樣不充足,後方供應糧草成了問題。”

    夜千澤在營裡走動著,沉思著如何解決迫在眉睫上的問題。

    他想到向歐陽烈和上官平求助的,不過歐陽烈替他守著後方,不讓上官平趁機在他背後放火,讓他沒有後顧之憂地殺回帝都,已經給予最大的幫助了,再說了歐陽烈的大軍也需要很多糧草,人家國家供應糧草給他們幫他守著後方,他實在不好意思再讓人家再供應糧草給他,東辰國是准備很充足,這樣供應那麼多的軍隊,壓力也會很大的,萬一供應不上,他的後方也會危險,於他更加的不利。

    上官平雖是他的表兄,索取鳳凰令無果後,上官平心裡就防著他,此刻又哪肯再幫著他。

    這兩條路都不可行。

    “第二季度的糧食再過一段時間也可以收成了,只要能熬到那個時候,咱們也就不怕了。”玉鈴蘭歎著氣,這話如同畫餅充饑。

    他們的後方是經過戰亂的,而夜無極的後方還沒有經過戰亂。

    這一點,他也處於劣勢。

    “臣讓玉彬這幾天無論如何都要籌集到糧草送來,主上莫為此事擔憂,藍兒肯定不會有事的,她那麼聰明,會想辦法擺脫元缺回來。”玉鈴蘭安撫著夜千澤。

    夜千澤不說話,眉卻攏得更緊,眉頭都形成了一個“川”字。

    這一切都准備了良久,可一旦交起戰來,他還是很快就陷入了困境之中。

    “娘,咱們不能枯等,咱們可以這樣。”夜千澤忽然想到了一個計策,把他的計劃說給玉鈴蘭聽,玉鈴蘭聽後當即贊同。

    ……

    寒初藍還真的被元缺盯上了,並且攔住。

    她騎在高頭大馬上,看著在火把簇擁著,同樣騎著馬朝她走來的元缺,淡定得很,連眉都沒有皺一下。

    元缺會盯著她,她早就想到了。

    在她的身後,有很多馬車,馬車上全是鼓鼓的袋子,是不是糧食就不知道了。

    她的人在被攔下來後,除了暗衛緊緊地跟在她的身後,其他人全都形成了對馬車的保護。

    夜千澤收到的消息,元缺大軍在五天後就到,不代表元缺在五天後也會到池平。他知道支撐著夜千澤的不僅僅是玉鈴蘭,還有寒初藍,寒初藍是在物資上給予夜千澤支持,如果他攔住了寒初藍,搶走糧食,五天後他與夜千澤的一戰,夜千澤必輸無疑。

    交戰三個月,雙方都有輸有贏。

    這一次,才是決定生死勝負之戰。

    如果夜千澤輸了,元缺帶著大軍一路北上掃蕩,殘兵敗將不是他的對手。如果元缺輸了,夜千澤一路殺回帝都,夜無極也不是他的對手。

    所以池平這一戰格外的重要。

    元缺不允許自己輸給夜千澤。

    “初藍,別來無恙吧。”

    元缺走過來,依舊笑容滿面,溫聲問著寒初藍。

    “還活著。”

    寒初藍的口吻也不變。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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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21 11:36:46 |只看該作者
083 大結局(下)

    元缺笑著把她上下打量了一個遍,卻心疼地說著:“比上次更瘦了,可是想念我所致?”

    “那是想你家徒兒所致。”元缺的徒兒便是夜璃。

    “呵呵,就知道你這丫頭是個沒良心的。想誰都不肯想我,我卻無時無刻都在想著你,這不,聽說你路過此地,趕緊帶著人來接你。”

    寒初藍抽臉,這個男人還像以前一樣的厚顏無恥呀。

    把玩一下自己手裡的那條新鞭子,隨即又一鞭子抽在地上,抽起灰塵滾滾。

    “元缺,咱們如今立場不同,你也無需再假惺惺了,你說你是來搶糧的,你也不會死。說得那麼好聽干嘛,比唱的還好。”

    元缺呵呵地笑,“初藍,別說搶那麼難聽,我就是想向你借點糧。你說你為千澤做那麼多,千澤死了,你就半點回報都得不到了。要不,你跟我吧,我保證會比夜千澤更疼你,更寵你。”

    “元缺!”

    寒初藍綠了臉。

    深深地注視著她,元缺還是瞇瞇地笑著,“好吧,咱就說正經事,我是來搶糧的,初藍,我說過哪怕咱們兵戎相見了,我也不會傷害你的,你讓到一邊去,待我搶了糧,殺光你身邊的人,就把你帶回家當夫人。”音落,寒初藍手裡的鞭子就氣恨地朝他抽來。

    元缺輕輕松松地就接住了她的鞭子,握著鞭子一抽,連同寒初藍一起,扯向他,他在馬背上甚至都沒有挪挪屁股,寒初藍就落入了他的懷裡,他一把摟緊寒初藍的腰肢,連同寒初藍的雙手都制住,掉轉馬頭,策馬而去,帶著笑意的話輕飄飄地飄回來:“他們都殺了吧,糧食全要了!”

    “元缺,你放開我!”

    寒初藍在元缺的懷裡掙扎著,後方傳來了廝殺聲,廝殺聲又很快結束,她沒有回頭去看,嘴角卻泛起了一抹狡黠的笑。

    押糧的人不會戀戰,棄車而逃,便是廝殺聲很快結束的原因。

    馬車上鼓鼓的袋子,裝著的不是糧食,而是一袋袋的沙子。

    知道元缺會盯著她,她沒傻到自己押糧,她把元缺引到這裡,另一批人才能把糧食成功地從元缺的眼皮底下運走。

    要對付元缺,當然也要犧牲一下她,有她在此,元缺必定會來。

    就是這家伙老喜歡占她的便宜。

    元缺帶著掙扎不休的寒初藍一路奔跑,很快就來到了一間小屋前,他抱著她飛躍下馬,並且出手如風點住了她的穴位,抱著她進屋,凌青在屋裡等著。

    他把她扔進了房裡的床上,吩咐著凌青:“好好地看著她,別讓她跑了。”

    凌青看一眼被封住穴位的寒初藍,說道:“少谷主,不用藥物,屬下看不住她。”

    動彈不得的寒初藍沖著元缺罵著:“元缺,你每次都仗著你是高手欺負我。有種的,你放開我,與我單挑。”

    元缺笑,傾下身子,在她的臉上親了一下,低啞地說道:“初藍,我有種,想放到你的肚裡去養一個像夜璃那般可愛的孩子,你肯嗎?”

    “元缺,你再胡說八道,我這輩子都不理你了。”

    元缺輕歎一聲,忽地堵住她的唇,當著凌青的面,結結實實地強吻了她一回,才站直身子,睨著氣紅了臉的她,“初藍,你為了千澤連命都可以不要,我與千澤馬上就要面對面交戰,我不希望你擋在我們的中間,你,我永遠都不會傷害,但夜千澤必須死!”頓了頓,他又澀澀地笑著:“或許死的是我吧。”

    他與夜千澤兩個人,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摸出一顆藥丸,他把藥丸塞進了寒初藍的嘴裡,逼著寒初藍吃下去,“這藥服下之後,會讓人整天昏昏欲睡,提不起勁來,藥力也很強,能持續好幾個月。初藍,我別無選擇,只能這樣對你。”他又扭頭吩咐著凌青:“我走後,你帶著她回藥王谷。”

    他的藥可以控制她一段時間,不能控制她永久,帶她回藥王谷,她就無法輕易走出來。

    沒有她夾在中間,他與夜千澤才能放開手腳大戰一回。

    “是,少谷主。”

    寒初藍一聽就急了。

    在元缺轉身要走的時候,她連忙叫住元缺。

    元缺頓住腳步,轉過身來看向她,溫聲問著:“想對我說什麼?”

    寒初藍望著他,雖是動彈不得,眼神卻柔和下來,元缺在她柔和的眼神注視下,走回床沿邊上坐下,讓她不用那麼費勁地看他。

    “初藍,別怪我。”元缺輕輕地說著,伸手摸了摸寒初藍的臉。

    寒初藍輕歎一聲,“我不怪你,我只怪造化弄人。”說著,她慢慢地閉上了眼睛,紅灩的唇瓣在她閉上眼睛時顯得格外的動人。

    元缺以為藥力生效,忍不住俯下頭去,愛憐地吻上她的唇,誰知她卻輕啟唇瓣,似是在邀著他入內。

    元缺微愣一瞬間,終是抵擋不住她的誠邀,順著她輕啟的唇瓣,鑽進她的芬芳領地。

    倏地,寒初藍狠狠地咬了他一口,咬破了他的唇瓣,血腥味瞬間在彼此的唇舌間漫延。他吃痛,卻還是極盡纏綿,直到這一記血吻結束,他才頭也不回地走了。

    寒初藍吞掉他的血。

    狡黠的光芒再次在她的眼裡閃過。

    元缺的血能化解百毒。

    他給她吃的藥,不會傷她的命,也屬於毒。

    她引他再吻她一次,就是想咬破他的唇,吃他的血,化解他剛剛給她吃的毒藥。

    元缺,我知道你對我很好,在這個時候依舊不想傷我,但我只能選擇千澤,對不起!

    屋外,元缺摸了摸被咬傷的唇瓣,仰望黑色的蒼穹,閉了閉眼,終是什麼都不再說,一躍,上了馬背,策馬而去。

    很快,他就知道他那兩次的強吻付出的是什麼代價,他的人搶來的糧食根本就不是糧食,而是一袋袋的沙子。

    而且凌青也很快給他送來消息,凌青沒有守住寒初藍,被寒初藍走了。

    知道這一切後,元缺只是笑,笑完後低喃一句:“初藍,我輸在愛你太深。對所有人都無情,唯獨對你深情。”

    這仗,他知道自己會輸的。

    他還要打,是要讓夜無極及元太後知道,他真的盡力了。

    一邊親情,一邊愛情,他夾在中間,兩邊都難以取捨,只得兩邊兼顧,難的只有他自己。

    或許,他無法再幫外甥守住皇位,但他可以保證外甥的性命。

    他無法幫著寒初藍,卻可以對她手下留情,對她手下留情便是放虎歸山後患無窮。

    於親情,他能做的都做了。於愛情,他能做的也都做了。

    擺脫了元缺的眼線,寒初藍讓暗衛迅速地聯系了代青,代青親自前來接應,讓她從各處糧倉調來的糧食安全地抵達了軍營。

    與此同時,楊庭軒夫妻以及懷真等人也把第一季度的糧食送到。

    原本緊缺糧食的夜千澤,立即充足起來,這一批糧草能讓他們熬到第二季的糧食收成。

    元缺帶著大軍抵達了池平。

    兩軍交戰,殺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最初,大家打成了平手,夜千澤攻不下池平,元缺也沒有辦法逼得夜千澤退兵,遠離池平。

    戰了數次後,大概在十天後,兩軍再度在池平城門口的黃土地上對峙著。

    一身鎧甲的夜千澤,越發顯得俊美,又不失陽剛氣息,少了往日那股陰柔,皮膚因為風吹日曬,略黑。元缺沒有穿著鎧甲,不改他那襲白衣,騎在戰馬上,衣袂飄飄的,那抹風流倜儻依舊。

    玉鈴蘭在夜千澤的身邊,寒初藍不在,夜千澤與玉鈴蘭都不肯讓她上戰場,她只適合在後方當後勤。

    夜千澤望著元缺,元缺也望著夜千澤,兩個人隔空對視良久,誰都沒有說一句話,各自從馬背上躍起來。

    元缺輕飄飄的話灌進所有人的耳裡:“殺吧。”

    他的殺氣總是與別人不一樣,聽著很舒服,卻又能嘗到其中的冷酷。

    黃土地上,兩軍交戰,戰馬奔騰鳴嘶,喊殺聲,慘叫聲,伴隨著元缺那一句“殺吧”,交織成人間悲曲。塵土飛揚,鮮血飛濺,戰馬倒地,讓人不忍直視。

    意外忽然發生,元缺這一方的將士捂腹痛苦地四處亂竄,尋地兒方便,他們腹痛難忍,似是要拉肚子。

    戰局瞬間被打亂。

    元缺察覺到不對勁,棄下夜千澤,一邊掠回戰馬上,一邊沉聲吩咐著:“撤!”

    捂著肚子的將士顧不得那麼多,趕緊往城裡撤回去。

    “放炮!”

    夜千澤趁機下令等候多時,一直沒有動作的炮兵放炮,炮轟撤回城的敵軍,不讓他們關閉城門。今天這一戰,等的便是這一刻了。

    他想到的計策便是讓人勘查池平城裡的水源來處,尋著了水源的上頭,再讓人挖地道,尋著地河,天天在地河裡投放大量的瀉藥,受到藥物污染的水源再滲入池平城裡的各大井水裡,元缺的人喝著那些受到污染的井水,就會發作。

    池平城裡的百姓也會受此災,不過此災不會要了百姓們的姓命,一般的大夫都能治好腹瀉。

    他要的是在與元缺交戰時,就能取勝,也能借此機會拿下池平,打破雙方僵戰的僵局。

    好吧,這樣做,顯得他有點陰狠。

    不過戰場上,他不狠,就是他死。

    元缺對他們也不曾心軟過。

    “該死!”

    元缺低咒一聲,扭頭一甩衣袖,數枚銀針直刺遠處的炮兵,在炮火轟炸間,他的銀針刺入幾名炮兵的眼裡,但立即又人頂替而上,炮火不曾停止過。

    他的人腹痛難忍,本就亂了陣腳,撤回城裡又遭到夜千澤炮火轟炸,死傷無數。

    很多人強忍著腹痛撤回城裡,可是炮火一輪接著一輪轟炸而來,讓他們無法再關上城門。

    “繼續撤!”

    元缺沉冷地叫著。

    出於逃命的本能,那些將士很多都拉了肚子,臭氣混雜著戰火如風一般在池平城裡的街道上刮過。

    池平城,他們是守不住的了。

    元缺從來沒有如此慘敗過。

    他的神色顯得很冷。

    隨意地幫一名士兵把了把脈,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夜千澤給他來陰的,他也要回給夜千澤一點禮。

    他一邊命令將士兵往後撤出池平城,一邊吩咐他的手下緊急地弄來了大量的面粉,他把身上帶著的毒粉全都灑在面粉裡,混合一起,又把面粉撒在街道上。

    半個時辰後,炮火停止了。

    元缺帶著他的兵馬也撤出了池平城。

    百姓們全都縮在家裡,沒有一個人敢探出頭來看看,哪怕他們同樣的腹痛難忍。

    夜千澤一揮手,大家就朝池平城裡吶喊著沖進去,騎兵領先。

    一進城,戰馬踩踏著灑滿了街道的面粉,白色的粉末漫天飛舞起來,還夾著一些不正常的氣味,讓人聞著都覺得不舒服。戰馬太多,導致面粉飄揚得更厲害,撲面而來,很多人都吸進了一些面粉,隔了兩分鍾,就一個個地從馬背上倒下來,七孔流血。

    “大家捂住嘴鼻,這些粉末裡有毒!”

    余許驚叫著。

    還沒有吸進面粉的人,趕緊捂住嘴鼻,或者直接掉轉馬頭撤出城外。

    夜千澤得知城裡的街道上被灑滿了面粉,面粉還有毒,便知道是元缺的手筆,趕緊命令大軍撤出城來,就算如此,也有很多人中毒而亡。

    他陰了元缺,元缺也陰他一回,他轟炸死傷元缺不少人,元缺也毒死他不少人。這一場,夜千澤是勝了,卻是慘勝。

    唯一的戰果,便是拿下了池平城。

    這一戰,元缺可謂元氣大傷。

    遠在帝都的夜無極知道池平城失守,元缺大敗時,震得當著滿朝文武的面霍地從龍椅上站起來。

    他能調動的軍隊都給了元缺帶去池平,對這一戰,他也是信心滿滿的,沒想到夜千澤來陰的,導致池平城失守,自己十五萬大軍,經過數次的交戰,在撤出池平城的時候,不足十萬了。就算夜千澤的十萬大軍也僅余下七萬,可人家士氣高漲呀。

    “皇上,池平城距離帝都相隔七州八府,池平城失守,帝都危在旦夕呀。”有位官員擔憂地說著。

    “該死的亂臣賊子!”

    夜無極握緊拳頭,狠狠地罵了一句。

    他派去清水縣的人,在半路上被人截殺,事隔很長時間,他才知道。為此,當他派的人再趕到清水縣時,什麼都沒有了,連楊府都散盡家奴,關門閉戶,主人一個都不知所蹤。

    舅父說盯住寒初藍,就能截到夜千澤的糧草,可事實呢?寒初藍兵分兩路,她自己帶著一路假貨被舅父攔下,真正的糧食被她安排走捷徑抵達夜千澤的後方,讓原本陷入困境的夜千澤充足了糧草。

    上官紫名下有很多米行,寒初藍又早在兩年前就替夜千澤囤糧,雖說那些糧食無法支撐著夜千澤打進帝都,卻在此刻支撐著夜千澤。在夜千澤的後方,還會有糧草緩緩地輸送給他,夜千澤漸漸擺脫困境,反敗為勝了。

    帝都距離池平城只隔著七州八府,但攻打起來,卻要花費很長時間。

    接下來的一次次戰爭中,元缺都是無所不用其極,陰招陽謀層出不窮,讓夜千澤這一方手忙腳亂,前進的步伐越來越艱難。

    秋去冬來春又至,春去夏來秋又至。

    這仗一打,竟然又打了兩年。

    夜千澤在逼著元缺退到距離帝都還隔著三州四府的建州時,就難以再前進,讓戰爭又一次陷入了僵局。而且他的輜重漸漸吃緊,最短缺的不再是糧食,而是軍械,特別是炮彈吃緊,攻城用的實心彈幾乎沒有了,霰彈和開花彈也短缺。缺少炮彈,對他攻打建州來說很困難,只要元缺的兵馬一退回城裡,他就拿人家沒有辦法,因為他沒有實心彈再去轟炸人家的城牆。

    他已經飛信給歐陽烈,向歐陽烈借些彈藥,就等著歐陽烈給他回復了。

    在人數上,這兩年裡,各自損失慘重,又不停地補充新的能量。

    夜千澤新增了不少兵馬,目前他又恢復了初戰時的十萬大軍。

    元缺雖然抵擋夜千澤擋了兩年,其實輸勢已現,因為他都在敗退,他又無法恢復初戰時的十五萬兵力,目前只擁有八萬兵馬。

    還是後面的三州四府把所有守兵都調到這裡來,他才有這麼多兵馬。

    建州一旦失守,帝都就真的危在旦夕了。

    帝都的十萬守兵,又能守多長時間?

    夜無極可謂急得團團轉,在元缺退守建州的時候,他甚至微服親臨建州,與元缺商量著作戰計劃。

    在這兩年裡,寒初藍在軍中又替夜千澤添了一個孩子,這一次是個女兒,依舊是個很可愛的孩子,像千澤又像寒初藍,歐陽烈聽到寒初藍給他添了個外孫女,三天兩頭就給寒初藍來信,讓寒初藍把孩子交給冷心帶回東辰國去,美其名曰是保護外孫女,實際上是想霸占外孫女,誰教歐陽家缺的就是女兒呀。

    還有一件事值得一說的便是夜沐的毒,在代青的不斷嘗試下,被解了大半,雖還沒有辦法根除,至少能讓他像個正常人那般生活了,不再像兩年前那般走一段路就會軟倒。

    他與周妃在這幾年的患難與共中,漸生一股親情,不是周妃渴望的愛情,但有親情在,周妃也心滿意足了。

    夜君睿兄弟倆年歲漸長,征求過夜沐夫妻倆的意見後,夜千澤把兩個弟弟送到暗衛培訓基地學藝,派了李氏跟隨。

    李氏不在,寒初藍的女兒夜彤便由寒初藍和周妃帶著,這個孩子比夜璃要好帶,很聽話,吃飽了就自己躺在搖籃裡,不哭也不鬧。

    歐陽烈老盯著夜彤,想把外孫女搶到東辰國去,讓夜沐顯得緊張不已,天天守著夜彤,生怕一眨眼,孫女就被親家抱走了,人家歐陽烈還在十萬八千裡外呢。

    有了女兒,夫妻倆非但沒有忘卻夜璃,反而越加的思念夜璃。

    兩年了,兒子的消息,他們一點都不知道。

    他們甚至不知道夜璃是生是死。

    夜千澤想派人去找一下,寒初藍阻止了他,她相信谷主是個信守承諾的人,十年後,他們必定能見到夜璃。

    這兩年來裡也有過好事,星月與小七在寒初藍作主之下,結為夫妻。

    歐陽易與夜錦英回到東辰國了,他給了夜錦英一場盛大的婚禮,總算把夜錦英娶進了洛王府成為他的王妃。

    據夜錦英最近的來信中,她有喜了。

    妊娠反應很厲害,什麼都吃不下,急壞了整個洛王府。

    寒初藍想,等戰事結束,她跟著父親回國認祖歸宗時,夜錦英的孩子可能都出生了。

    數次攻城都沒有攻下建州後,夜千澤的大軍便在建州城外扎營。

    城裡面的夜無極還沒有回帝都,他心裡著急,不願意認輸的他,心又如同明鏡,知道這一仗,他輸勢已現。夜千澤再攻下建州,後面的三州四府就無法再抵擋住夜千澤的大軍,帝都一旦被拿下,代表他夜無極的時代結束。

    臨時的御書房裡,夜無極的劍眉蹙得緊緊的,與坐在座下的元缺雲淡風輕的表情對比鮮明。

    “舅父,敵軍這幾天攻城都失敗,朕瞧著他們這幾天都沒有用炮彈,他們的彈藥是不是吃緊了?”夜無極問著元缺。

    元缺悠閒地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兩口,才答著:“是吃緊。這幾天攻城後,我猜測著他們已經沒有了彈藥。”

    夜無極眼前一亮,問著:“舅父,那咱們反被動為主動可成?”

    元缺瞟了他一眼,答著:“成。”眸子閃了閃後,他道:“趁他們沒有彈藥了,咱們就用炮兵吧,炮轟他們的大營!”

    夜無極眼裡閃過了喋血,點著頭:“好,就炮轟他們的大營。不過……”他想到了另外一個可能性,有點擔憂地說道:“舅父,東辰國是他們的後盾,他們彈藥吃緊了,會不會向東辰國求助?東辰現在沒有戰事,手上肯定有不少彈藥的,如果歐陽烈給他們送來了彈藥,而我們又不知道……”

    他沒有再說下去。

    夜千澤一路殺回來,就是因為歐陽烈在他的後方給他撐著。

    元缺沒有馬上答話,只是沉沉地朝外面喚著凌青,凌青很快地就出現在他的面前,他低冷地問著凌青:“敵軍那邊有什麼動靜?”

    “夜千澤飛信給東辰帝君,說了什麼,不知道,除此之外再無其他動靜。”

    元缺揮手,示意凌青出去。

    等到凌青出去後,元缺對夜無極說道:“極兒,現在就整軍出城,炮轟他們的大營去。”

    “准了!”

    夜無極沉聲應允。

    元缺朝夜無極行了一禮後,便退出了書房,整軍出城,化被動為主動。

    元缺派人盯住夜千澤,夜千澤同樣也派人盯住元缺的,元缺的大軍一出城,夜千澤在那一端就知道了。他們彈藥用盡,元缺這一次帶著大量的炮兵出城,肯定是想炮轟他們的大營,為了不被人家轟炸,他們有兩條路走,一是撤營,二是迎戰。

    與眾將商議後,夜千澤決定迎戰,預防元缺派出小部隊來轟炸大營,他還命令撤營。

    這樣,他帶著幾萬人迎戰元缺,留下幾萬人迅速撤營,轉移傷兵。

    交手無數次,打了兩年的仗,元缺與夜千澤這一對對手對彼此也了解得透徹,一出城,元缺就兵分兩路,騎兵速度快,為先鋒,還把弓駑手融洽進騎兵裡,先到前方迎戰夜千澤的主力部隊,再派了小分隊抄近路去炸夜千澤的後方。

    夜千澤派出的先鋒同樣為騎兵,由余許帶領著。

    兩軍很快就碰頭,元缺更狡猾一點,把弓駑手融進了騎兵裡,兩軍一碰頭,他們的騎兵一邊奔跑而來,弓駑手又緊急搭弓拉箭,陣陣箭雨射來,余許的騎兵猝不及防的,不少人中了箭倒地。

    元缺的炮兵尋著了夜千澤的軍營,用單筒望遠鏡看到敵軍正在撤營,小分隊的隊長立即下令炮台瞄准目標,放炮。

    一陣陣的轟炸後,原本是夜千澤大軍駐扎的地方,成了一片火海,處處狼狽,死傷不重,但物資損失卻很重。

    正面交鋒的夜千澤在短暫吃虧之後,就扭轉了局勢,兩軍廝殺一整天後,各自死傷慘重,元缺退回城裡,夜千澤也不敢戀戰,收兵。

    這一戰,以夜千澤的損失慘重為輸局。

    回到城裡的元缺沒有立即去見夜無極,而是緊急地喚來了凌青,低沉地問著:“初藍母女可平安?”寒初藍不會上戰場,一直都在後方,他派了炮兵去轟炸夜千澤的後方,寒初藍就會存在危險。

    凌青看一眼急切的元缺,少谷主不想傷了寒姑娘,但又不得不那樣安排。

    “少谷主請放心,她是夜千澤的夫人,為重點保護對象,稍有風吹草動,肯定是先把她救走的,不會有事。”

    凌青沒有去查,剛剛才結束戰事,他也很難去查。

    他只能給元缺一個猜測的答案。

    元缺讓自己冷靜下來,淡淡地揮了揮手,讓凌青退下。

    待凌青走了,他又望了望漸漸黑沉的夜空,抿緊了唇,良久,他低歎一口氣,在心裡默默地說道:初藍,保重!

    ……

    寒初藍端著做好的飯菜走進了臨時搭起來的帳營裡,夜千澤和玉鈴蘭正在商議著要事,看到寒初藍進來,兩個人本能地停止了說話,不想讓寒初藍為戰事而擔憂。

    把飯菜擺放在矮茶幾上,寒初藍在丈夫與母親之間坐了下來,“娘,千澤,先吃飯吧。”

    “彤兒呢?”

    千澤看了玉鈴蘭一眼,用眼神示意玉鈴蘭飯後再繼續商議,他隨口又習慣地問著女兒。再一次當爹,夜千澤格外的珍惜,除了打仗之外,有一點時間,他都用來與妻女相處,以彌補無法與兒子相處的遺憾。

    “剛吃飽,爹抱著呢。”寒初藍把筷子塞到夜千澤的手裡,又替玉鈴蘭夾了些菜,絕美的臉上一片恬然,淺淺地笑著:“爹老是怕著父皇來搶走彤兒,只要彤兒吃飽了,他就要抱著。”

    千澤也笑了起來,“別說父王擔心,我也擔心。”他膝下已有一子一女,可只有女兒在身邊,他哪捨得把女兒交給岳父?

    玉鈴蘭在一旁撇撇嘴,“怪他們歐陽家的女人老生兒子。”

    寒初藍笑道:“娘,你生了我這個女兒,也就集萬千寵愛於一身了。”

    玉鈴蘭哼著:“早知道當初生個兒子,氣死他!”

    寒初藍失笑,生兒生女可不是女人能決定的,決定權在人家男人身上呢。這話,她當然沒有說出來,古代的女人或許還不知道生兒生女與女人無關吧。在古代,女人老生女兒,就會遭到夫家嫌棄,受盡多少委屈,誰知道一切不過是欲加之罪,與女人完全無關。

    三個人吃著飯,都沒有提到這一戰。

    輸了就輸了,提到也於事無補。

    目前他們該想著的是如何解決物資的短缺。

    上官紫十幾年來創造下來的財富,以及寒初藍這幾年賺的錢,在戰事持續兩年不斷,都花了個精光,好在各地商鋪都還在繼續賺錢,讓他們的軍費不至於太緊張。當務之急就是彈藥的解決,沒有彈藥,他們不但拿不下建州,還會像今天這樣,輸得慘重。

    “千澤。”

    寒初藍夾了一些菜放進千澤的碗裡,沒有看他,語氣隨意,“我把手頭上所有銀兩都用去購買彈藥了。”

    千澤嚼食的動作頓了頓,望向寒初藍,“銀兩對我們來說也很重要。”沒有了銀兩,她跟著他會更加的吃苦。

    這兩年來她跟著他東征西戰的,雖然也很苦,至少在生活上,他沒有委屈她。

    寒初藍笑了笑,回望著他,“咱們都是吃過苦的,現在再苦能苦得過在張家村那段時間嗎?那時候我們十天半月都吃不上一頓飯,狂風暴雨後還要去撿被雨水淋死的鳥來吃,那麼苦的日子,我們都熬過來了。打仗,沒有了彈藥意味著什麼,你比我更清楚。銀兩就用到最重要的事情才顯得它的價值。”

    “藍兒,你決定了就好。”夜千澤沒有再反對。

    “父皇還沒有回復嗎?”

    “需要時間的。”

    夜千澤不著痕跡地看一眼提到歐陽烈就繃著臉不說話的玉鈴蘭,寒初藍也看向了玉鈴蘭,女兒女婿的視線讓玉鈴蘭抬眸掃了他們一眼,淡冷地說道:“他是他,我是我。”

    “娘,如果有一天,天下太平,不再有戰爭了,你會不會考慮……”

    “藍兒,娘老了。”

    玉鈴蘭打斷了女兒試探的問話。

    寒初藍與夜千澤對視一眼,寒初藍眼裡有著難過,夜千澤眼裡有著安撫,讓她別操之過急,等以後再說。至少他們知道玉鈴蘭的心裡還愛著歐陽烈的,說不定有一天,彼此都放下一切,重新走到一起呢。

    感情的事,誰都說不清楚的。

    ……

    蒼城。

    皇宮。

    龍床上,大歷國帝君虛弱地半躺在床上,他已經病重,熬不了多長日子了。

    御醫私底下告訴諸皇子,要做好心理准備,帝君隨時會駕崩。

    唯一讓人不安的是皇位繼承的問題。

    太子在這兩年裡已經冊立,但帝君似是不喜歡冊立的太子,把在外面帶兵的三皇子上官平召了回來,大家擔心帝君會在臨死前易儲,那樣對國家相當的不利。

    大星動蕩不安的內部便是給了他們很好的警示。

    此刻,龍床前,太子以及被緊急召回來的三皇子上官平都在床前侍候著。

    “三兒。”

    帝君虛弱地叫了一聲。

    上官平連忙應著:“兒臣在。”

    帝君望向了不遠處的牆上,那牆上掛著一幅肖像,是他皇妹上官紫的,便是上官平向寒初藍索取鳳凰令無果,寒初藍送給上官平一幅由她畫的上官紫畫像,讓上官平帶回來給帝君緬懷妹妹。寒初藍的是素描畫,沒有顏色,卻又畫得栩栩如生,此畫被送回到蒼城,就驚動了所有畫師,他們都沒有看到過這種畫法,想學,又無從學起。

    “澤兒的情況如何了?”

    帝君望著妹妹的畫像,問了上官平一句。

    上官平恭敬地答著:“據兒臣的探子回報,澤兒的軍隊在建州,彈藥盡無,無法攻下建州,又一次陷入了僵局,這一次比前幾次更甚,他已經向東辰帝君求助,不知道歐陽烈會不會幫他一把。”

    帝君嗯了一聲,不再說話。

    良久,他又動了動嘴皮子,輕輕地說道“三兒,朕命你帶著三千兵馬,給澤兒送輜重。”

    上官平與太子都一愣,怎麼都想不到帝君會有此吩咐。

    帝君苦笑著:“朕欠皇妹的,就拉澤兒一把吧,算是朕補償他的,是朕的私心讓他小小年紀失去母親的,是朕的私心害了你們的皇姑。朕如今快要去向你們皇姑的道歉了,總得帶些見面禮的。”

    他這樣安排還有另一重深意,上官平被召回,手裡的兵符雖然回交兵部,但上官平在軍中深得軍心,也有一些親兵。此刻他再派上官平帶著三千兵馬給夜千澤送輜重,分明就是調開了上官平,也不再讓上官平握住兵權,他時日無多了,上官平這一走,他誓必等不到上官平回來,他的太子就能平平安安地登基。

    是,他喜歡三兒多過喜歡太子,但太子已立,東宮早就聚集了一批大臣,不宜再改立太子,且改立太子,於國不利。他只能調開三兒,讓太子順利登基。

    上官平是個聰明人,明白父皇這樣安排,不僅僅是要幫夜千澤一次,還是調開他,讓太子順利登基。望著病重的父皇,上官平心底有著痛,他身為兒子,連父皇駕崩都無法在靈前守孝。皇位,他想要,如果父皇不願意給他,他不要便是了,用得著讓他成為不孝子嗎?

    “三兒。”

    上官平久久不語,讓帝君嚴厲地叫了一聲。

    上官平回過神來,垂眸,沉痛地應著:“兒臣遵旨。”

    帝君嚴厲之色才有所收斂,無力地罷了罷手,“三兒,你跪安吧。太子留下。”

    上官平看一眼太子,只得跪安離去。

    等他走後,帝君虛弱地吩咐著太子:“三兒擅於用兵打仗,你將來還要仰仗他,父皇走後,你對他手下留點情,可以打擊一下,但不可傷他徹底,將來用他的時候,也切勿讓他獨攬大權,父皇怕你駕駑不了他。”

    太子紅著眼睛點頭。

    “今天下只余三國,東辰實力最為雄厚,歐陽烈最想要的便是一統天下。縱觀現在,他似是有所改變,如果他與澤兒達成協議,兩國永修百年之好,咱們大歷是澤兒母妃的娘家,看在紫兒的份上,澤兒也會先禮後兵的,你要識時務,就算澤兒沒有先來禮,你也要先去禮,與大星修好,三國休戰,天下蒼生才有好日子過。”頓了頓,他又說道:“有時候,未必要一統天下才能讓天下蒼生過好日子的。”

    “兒臣知道。”

    太子哽咽地應著。

    東辰國都不與大星交戰,他大歷又怎麼可能去打大星?

    “朝中大臣,你要知人善用,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兒臣知道。”

    帝君長歎一聲,虛弱地揮揮手,“朕累了。”

    太子連忙扶著帝君躺下,替帝君拉好被子,才悄然地退出。

    十天後,大歷國帝君駕崩,太子靈前即位。

    得知父皇駕崩的上官平,痛哭了一場,下令三千名將士換上素衣,運送著輜重繼續趕往大星的建州。

    寒初藍花光她手頭上僅有的余銀購買彈藥,大歷國又派人給夜千澤運送輜重,東辰帝君歐陽烈更有回應,快馬加鞭地給夜千澤送來大量的彈藥,還派了一名大將帶著一萬兵馬來援助夜千澤攻打建州。

    處於劣勢的夜千澤得到老天爺的眷屬,反敗為勝,與元缺戰了七天七夜,用鮮血與數不清的生命為代價,拿下了建州。

    建州被拿下,元缺意識到外甥的大勢已去,在護送著夜無極退守帝都的時候,暗中安排著帶夜無極逃命的路線。他答應過元太後的,一定會保住夜無極的性命。

    夜千澤的大軍一路追殺。

    過關斬將,攻城掠地。

    又花了數月,在大雪紛飛的冬季臨近年關時,他把夜無極逼得一路退到了新城,新城距離帝都是最近的。

    一枚定時炸彈卻在元缺護送夜無極退守新城時爆炸。

    玉鈴蘭聯系了先皇祖那五萬精兵,讓他們現身護駕,玉鈴蘭並不知道那五萬精兵藏身何處,她是靠著先皇祖給她的那塊特制的虎形令牌聯系的,卻想不到那五萬精兵藏於鎮守帝都的十萬守兵之中。收到玉鈴蘭的命令,他們當即策劃陰謀,謀殺了鎮守帝都的守將,策反了那五萬士兵,一邊派人圍困皇宮,一邊從帝都殺出去,與夜千澤來一個裡外夾攻。

    元缺舅甥倆在退到新城時再也無路可退。

    夜無極得知這一切,幾近瘋狂。

    “為什麼?”

    他瘋狂地砸著東西,聲嘶力竭,絕望地嘶吼著。

    元缺靜靜地站在一旁,看著這位年輕的君主發瘋。

    “舅父。”

    夜無極撲過來,一把扳住了元缺的雙肩,用力地搖晃著,乞求著:“舅父,幫我。”

    元缺輕輕地扳拿開夜無極的手,平靜地望著夜無極,平靜地說道:“極兒,舅父不是萬能的,舅父算不過你的皇爺爺。”不是他不幫夜無極,而是先皇祖布下的棋局,他不僅破不了,亦是棋局中的一子。

    他佩服先皇祖,安排好了一切。

    夜千澤手裡更有先皇祖留下來的遺詔,夜千澤才是皇位繼承人,而夜無極父子不過是謀害先皇祖奪來的帝位。可以說夜千澤如今是撥亂反正。

    “皇爺爺,朕也是你的孫兒呀!你為何那般的偏心!”

    夜無極恨極地低吼。

    他那個時候還沒有出生,夜千澤是嫡長孫,先皇祖自然偏愛。再者先皇祖這樣安排不僅僅是偏愛夜千澤父子,還因為夜千澤身上流著大歷皇室的血。

    他想著把皇位傳給大歷國的外孫,這樣大歷國與大星就有著親戚關系,保持著良好的外交關系,以保兩國百年之好,兩國修好,大周或者東辰想欺負大星,就不得不把大歷算進去,從而有所顧忌。可惜的是他的皇後目光短淺,覺得他把帝位傳給夜千澤是拱手把江山送給大歷,導致了這一系列的事情發生,才會有夜千澤與夜無極今天的兄弟之戰。

    在遺詔還沒有找到時,如果夜無極他們不逼著夜千澤父子,或許也不會有今天的局面。

    夜千澤不喜歡皇位,不想造反,他只想與妻子好好地過他的日子,可是夜無極他們不允許,硬是把他逼到了今天這種地步。

    可以說,夜千澤的今天是夜無極成就的,夜無極的皇位是他自己一步步地推出去的,他自己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極兒,大勢已去,你現在要想的是未來的路。”元缺平靜地提醒著,“舅父沒有辦法保住你的帝位,但舅父答應過你母後,保住你母子的性命。皇宮被困,舅父也有辦法救出你母後,你不用擔心太後的安危,只要你沒有意見,舅父現在就安排你逃出新城去。”元府,他倒是不用擔憂。

    他太了解夜千澤了,夜千澤不像夜無極那般心狠,不會傷害元府幾百口人的性命,最多就是削去爵位,查抄家產,讓他們都變回庶民,再也興不起任何的風浪。

    夜無極無力地後退幾步,跌坐在椅子上,臉色慘白。

    大勢已去!

    是呀,大勢已去了。

    前有追兵,後無退路,他帶著幾萬的殘兵敗將被困新城,怎麼可能還有機會反敗為勝。

    他恨,他恨自己為什麼是年少繼位,為什麼父皇是謀奪而來的帝位?他好不容易親政了,卻整天要為戰事而憂,他也很努力地去當一個皇帝,到頭來卻是一場空,十幾年的皇帝生涯就像一場惡夢,夢醒了,他一無所有。

    “報,敵軍攻城了。”

    “報,敵軍攻破了東城門。”

    “報,敵軍進城了。”

    “報……”

    捷報一波接著一波而來,夜無極的臉色越加的蒼白。

    元缺還是平靜地看著他,平靜地問著:“極兒,你的選擇?”

    夜無極搖頭,“舅父,成者為王敗者寇,就算舅父帶著極兒逃出新城,余生也要在逃亡中渡過,如此,朕寧願血戰到底。”

    “舅父可以帶你回藥王谷。藥王谷,他們進不去,能讓你安安靜靜地生活下去,只要你不再想著復位一事。”

    夜無極還是搖頭,“朕是帝君,哪怕敗了,朕也還是帝君,不想余生都在小小的一個谷裡生活。死,朕不怕。”末了,他苦笑一聲,“昊哥哥雖然心善,一旦登基,就會像朕當初一樣,會把朕視為心裡的一根刺,不把這根刺拔出來,就無法安心。朕戰死,朕自尊尚在,也能讓昊哥哥安心,不用再走朕走過的路,不用再生戰事,這幾年來,戰事不斷,百姓苦不堪言,該讓百姓休生養息了。”

    元缺沒有真正地敬重過這位少帝,哪怕少帝是他的外甥,此刻夜無極的一番話,卻讓他生出了幾分的敬意。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夜無極此刻說的話,都是善意的。

    他有機會逃出新城,繼續苟且偷生,但他拒絕了,他寧願死,好讓夜千澤再無疙瘩,好好地管理國家,讓百姓漸漸過上安定的生活,這是他這位少帝最後為國為民做的一點事。

    “舅父,極兒最後一次請求你,回帝都救出母後,帶著母後遠走高飛吧,替朕向母後說一聲‘極兒不孝’。”

    說完,夜無極臉色嚴峻,大步地走了出去。

    整軍,迎戰。

    這是最後的一戰。

    生死之戰。

    前有追兵,後無退路,前後夾攻的一戰,注定了夜無極的敗局。

    如同他所說的,他血戰到底,他帶著的兵馬,戰到最後一個人死為止,硬是沒有一個人投降。

    他渾身是血,擁有一身武功,卻不敵亂箭齊發,他身中數箭,從戰馬上跌落,還有著絲絲氣息看著夜千澤阻止了弓駑手再放箭,看著夜千澤獨自走到他的面前,蹲下身來,鳳眸帶著錯綜復雜的感情看著他。

    “昊哥哥……”

    夜無極虛弱地叫了一聲。

    夜千澤不說話,只是伸出手要扶他起來,他拒絕了。

    “昊哥哥,朕沒有錯!”

    夜無極吃力地說了一句。

    夜千澤替他拭去嘴角流出來的血,輕輕地說道:“皇上,你沒有錯,錯的是昊哥哥。”

    夜無極苦笑,“不,昊哥哥也沒錯,錯的是朕的父皇……昊哥哥,朕死後,還請昊哥哥看在朕也是夜氏王朝子孫的份上,准朕入太廟。”

    “好,昊哥哥准了。”

    夜無極滿足地笑著,嘴角流出來的血更多了,他望向夜千澤的身後,似是在尋找著那抹俏麗的身影,尋不到寒初藍的身影,他眼底有著失望。

    “你嫂嫂在後方,你要是想見她,我讓人立即去找她來。”

    夜千澤看透了夜無極的心思。

    夜無極搖頭,“朕……不想讓她看到這一面……昊哥哥,饒了舅父與元府,饒了母後,母後也是個可憐的人。”

    “我答應過谷主,不殺元缺。你母後……”夜千澤頓了頓,才歉意地說道:“我收到消息,你母後在宮中自刎而亡。”元太後算是害死他母妃的幫凶之一,如今大勢已去,就算夜千澤不殺元太後,元太後也怕,只得自盡而亡。

    元缺能帶走的,便是親姐的屍體。

    夜無極哀痛不已,閉了閉眼,兩行淚滑落。

    他沒有再睜開眼,淚漸止,他的生命也走到了終結。

    大星帝君崩,年僅十八歲。

    夜千澤慢慢地伸出雙手,把夜無極的屍休抱了起來,轉身,一步一步地走出新城,往帝都而回。

    歷時兩年半的戰爭,止!

    回到帝都,進了皇宮的夜千澤,在議政大殿上坐了一天一夜,沒有群臣,他也不允許百官進殿,就是獨自坐在那張龍椅上,望著殿下空無一人,嘗到了坐在龍椅上的孤單。

    夜無極的靈柩停在正陽宮的銀安殿裡,宮裡的人都全身素服。

    元太後的屍體,元缺終是沒有帶走,元太後已是夜家媳婦,就算是死,也要入夜家的太廟。他尊重姐姐的選擇,夜千澤也沒有過份地為難元太後的遺體,讓元太後的靈柩停放在慈壽宮,擇日與夜無極一起下葬。

    太皇太後倒是沒有死。

    在夜千澤進宮後,她回到了慈慶宮。

    但夜千澤一直都沒有去看她。

    夜沐等人則回到了沐親王府,也沒有進宮看太皇太後。

    端著給夜千澤做好的早膳,寒初藍輕輕地走進了議政大殿。殿外,玉鈴蘭等人不曾離去,等著勸夜千澤登基。

    望著坐在龍椅上,一天一夜都不曾合眼的丈夫,寒初藍心情沉重。

    丈夫勝利了,她該開心的,可她卻開心不起來,因為他們為此都付出了很大的代價。

    一步一步地走上台階,站到了夜千澤的面前,寒初藍蹲下身去,與坐著的夜千澤平視著,手裡的托盤遞至夜千澤的面前,溫聲說道:“千澤,你一天一夜不睡,也一天一夜不吃東西,該餓了,我給你做的早膳,嘗嘗。”

    望著愛妻,夜千澤輕歎一聲,“藍兒,這張椅子並不好坐。”

    “我知道。”

    “少帝要不是怕我搶了這張椅子,何置於……”

    “當皇帝的人都這樣。”

    “彤兒呢?”

    從愛妻手裡接過了托盤,夜千澤溫聲問著。

    “星月帶著呢,彤兒越來越愛哭了,像極以前的平安。”夜彤已經八個月大了,正是嬰兒最好動之時,早就沒了最初的安靜,整天哭鬧不休。

    提到兒子,夜千澤的心揪痛,忍不住握住了寒初藍的手,把她拉站起來,拉著她與他一並坐在龍椅上,這張至高無上的龍椅,在過去只有帝君才能坐,後妃再得寵,都不曾坐過,坐上了便是殺頭大罪,夜千澤卻讓寒初藍坐了,他與妻平起平坐,不管他的身份如何改變,他都是她的夫,她亦是他的妻。

    “藍兒,戰事結束,我會派人去藥王谷找平安的。”

    “我親手做的餃子,趁熱快吃吧。”寒初藍卻讓他先吃她送來的早餐。“一天一夜不吃了,你以為你是鐵打的嗎?千澤,我只允許你任性這一回。”最後,她又輕歎一口氣,帶著思念說道:“元缺走了,他會回藥王谷的,他回去,自會把平安的近況轉告給我們。三年了,平安三歲了,肯定是個調皮的壯小子。”

    他們被迎回帝都時,元缺已經不見蹤影。

    夜千澤拒絕了玉鈴蘭等人的提議,追殺元缺,他答應過谷主,不殺元缺。寒初藍也不讓他去追殺元缺,那是他們兒子的師父,元缺於寒初藍也有無數次的救命之恩。

    元缺的去向,他們都心知肚明,回藥王谷了。

    元府目前被重兵圍困著,等著他的處置。

    夜千澤夾起了一只餃子,憶起當初在攝政王府過年時,寒初藍給大家包餃子吃,那味道美極了,一下子就讓夜沐上了癮,父子倆還搶著吃呢。

    輕輕地咬著餃子,夜千澤輕輕地說道:“咱們不找,就得再等七年。”

    “期約未到,就算咱們找了,能找到嗎?千澤,等吧,咱們除了等,還是等。”谷主是什麼人呀,藥王谷又是什麼地方呀,他們找到,能進去嗎?進去能見到嗎?惹怒了那個怪老頭,說不定十年後都不允許相見呢。

    夜千澤心疼地看著寒初藍,心疼地說道:“藍兒,我就是不想你難過,雖然咱們現在有了彤兒,我知道你無時無刻都在想著平安。”他自己也是無時無刻都在想著兒子。

    寒初藍笑了笑,神情溫順:“不過還有七年,眨眼就過去的,這三年來,咱們不是眨眼就過了嗎?”看著他明顯的黑眼圈,她又心疼地說道:“快吃吧,吃完了,鍋裡還有,你是個能吃的,我給你煮了一大鍋,吃飽了,再睡上一天一夜,養好了精神,休息夠了,才能處理事情。任性夠了,你要記住你現在的責任。我可明說了哈,我只會賺點小錢,那些大事,我就幫不到你了,需要你自己去做。”

    夜千澤吃完了一只餃子,又夾起了一只,卻是往寒初藍的嘴裡塞來,柔聲說道:“藍兒,你陪著我一起吃。”聽著寒初藍的話,他又道:“你跟著我受了那麼多苦,夠累的了,我哪捨得再讓你勞累?我不會再任性的了。”

    “你先吃,鍋裡還有的。”寒初藍只吃了一只餃子,就不肯再吃,堅持著要夜千澤自己吃完那碗餃子。

    等他吃完了,寒初藍接過了碗,站起來就想去再給他盛一碗來,夜千澤拉住了她,從她的手裡接過了碗及托盤,隨意地往龍椅旁邊的地上一放,再把寒初藍拉坐回到他的身邊,雙手纏上了她的腰肢,讓她偎在他的懷裡,低柔地問著:“藍兒,我在想一個問題。”

    “是登基的問題嗎?”

    夜千澤親了親她的腮邊,喜歡她明白他的心思,知道他在想著什麼,“我不適合當一個皇帝。”夜千澤很清楚自己不是當皇帝的料,“我也不喜歡當皇帝。”走到今天,他都是被逼的,如果軒轅徹,太皇太後及夜無極不那樣對他,對他的家人,他也不會造反,就算他手裡有先皇祖的遺詔,他就是合法的皇位繼承人,他也不想要這張龍椅。

    在這裡坐了一天一夜,他體會到了至高無上的滋味,不過是一種孤獨,一種寂寞。

    “但我不知道該由誰來登基。睿兒倒是不錯,就是年紀太小了,如今雖無五國,卻還有三國,東辰及大歷都是成年的君主,如果我們大星再由幼君即位,極為不利。讓睿兒繼位,我當攝政王,我怕今日之事再重現。藍兒,你說,我該怎麼辦?”

    夜千澤輕柔地扳正了寒初藍的雙肩,柔柔地望著她,想聽聽她的意見。

    東辰在這兩三年裡幫了他很多,那是因為他的妻是東辰公主,如果不是由他來繼位,歐陽烈還會那麼安份嗎?絕對不可能!玉鈴蘭都不會答應讓夜君睿繼位。

    他也怕他當攝政王,重蹈父王的後塵,到時候兄弟反目,那不是他願意看到的。

    還有大歷國也在盯著,上官平給他送來了輜重,並沒有馬上回國,估計是等著他登基,而大歷新帝更是盯緊了帝都的動靜,一旦登基的人不是他,大歷也會有所動作。大星經歷了外戰,內戰,早就元氣大傷,實在不宜再戰。

    “我知道你不適合當一個皇帝。”寒初藍也很老實地說著,“你也不是當皇帝的料,你的外表陰柔邪美,內心卻純淨,你渴望的不是高高在上,不是大權在握,而是平平淡淡。但如今這個形勢,千澤,你是非登基不可的。先不管睿兒登基,你為攝政王,將來會不會重蹈今日之事,我相信睿兒不會那般誤會你,他是一路看著你打到今天的,那孩子聰明得很,也被周妃教得很好。但他與你終不是一母所生,由他繼位,我父皇怕會不悅,大歷國也會不悅。大星是什麼局面,你也很清楚。千澤,我不是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只是走到今天,這一切都是你的責任了,你必須槓起來,也只有你能槓起來。”

    東辰會支持夜千澤,都是沖著她這個東辰公主身份,父皇疼她如命,才會支持夜千澤的。

    大歷國會讓上官平給他們運來輜重,在他們最困難的時候拉了他們一把,也都是沖著夜千澤是上官紫的親生兒子。夜君睿很好,與夜千澤是兄弟,可惜不是一母所生。

    夜千澤沉默著。

    她想到的也是他想到的。

    “藍兒,我登基為帝,會很忙,你會寂寞的。”

    寒初藍笑,靠在他的肩上,柔聲說道:“千澤,你娘子我是那種不明事理的女人嗎?國家大事與陪我相比較,輕重我還是分得清的。你也別擔心我會寂寞,會無聊,我還有彤兒,還要我的生意要打理的。這幾年把母妃積聚下來的銀兩都花了個精光,我總得去賺回來。食福酒樓當初被查封,我也要重新開業,交給星月夫妻去打理。這幾年,他們跟著我也是東奔西跑的,吃了不少的苦,如今成了親,算是有家有室了,讓他們打理酒樓,至少安個家。”

    夜千澤寵溺地親了她一口,“藍兒,謝謝你。”

    寒初藍笑著回親他一記,“說過多少次了,咱們是夫妻,別說謝謝的話。”

    “好。”夜千澤含住她的唇瓣,給她一記深情的吻,直到彼此氣喘,才結束這一吻。

    “對了,千澤,你要不要去看看太皇太後?”

    寒初藍忽然問道。

    夫妻倆被迎進宮後,還不曾去慈慶宮看過太皇太後。

    夜千澤沉默著。

    良久,他才說道:“藍兒,你陪我走一趟慈慶宮吧。”

    寒初藍點頭。

    對太皇太後,他還有心結,當年害死上官紫的人,都死了,只有太皇太後還活著,但太皇太後始終是他的皇祖母,他不可能殺了太皇太後。

    夜千澤站起來,寒初藍問他:“你不先休息?”

    把她拉起來,夜千澤又愛憐地戳吻一下她的紅唇,啞聲說道:“藍兒,你太小看你的相公了。一天一夜不眠不休算得了什麼。走吧,她應該也在等著咱們去見她的。”

    寒初藍點頭,任他拉著她走出了議政大殿。

    在殿外等著的玉鈴蘭他們,看到夜千澤走出了大殿,都松了一口氣。他們想向夜千澤行禮,夜千澤阻止了他們行禮,只是淡淡地吩咐了一句:“准備登基大典吧。”

    眾人大喜,不約而同地跪下,齊呼:“臣等遵旨。”

    他們在殿外等了那麼長時間,就是擔心夜千澤不願意登基。

    拉著寒初藍漸行遠去,夜千澤輕淡的聲音飄回來:“起來吧。”

    第一次,可以自由自在,不用擔心有橫禍飛出來地走在皇宮裡,夫妻倆都感慨萬千。穿過御花園,不經意看到了惠太妃當年住的宮殿,經過那血腥的一夜,那座宮殿已經變成了宮中禁地,再也沒有人打理,更不許人進來,成了一座廢宮。

    不約而同,夫妻倆都頓住了腳步。

    “千澤,我想惠太妃了。”

    握緊她的手,夜千澤低低地答著:“我也想她了。藍兒,咱們進去看看她老人家吧。”寒初藍點頭後,他便拉著寒初藍走向惠太妃的宮殿。

    有宮人路過,見到夫妻倆,嚇得趕緊搶上前來叩拜。

    皇宮被圍困時,宮人一個都沒有逃出去,但也沒有受到傷害。在元太後自刎之後,慈壽宮有些奴才也跟著自盡而亡,除此之外,再無傷亡。只有夜無極能調動的斗笠殺手,在莊嚴死後,夜無極重新安排了首領,但亦無法扭轉乾坤,在新城一戰中,未能救夜無極於危難之中,夜無極也不需要他們救,他打定注意戰死的。

    如今,斗笠殺手的新首領在宮外待命,等待著新君即位,他們再重新回到皇帝的身邊。

    夜千澤對斗笠殺手卻有著另樣的安排,打算取消斗笠殺手這個組織,或者把裡面的殺手全都換上自己的暗衛。

    “都起來吧。”

    夜千澤淡淡地說了一句,看都沒有看那些宮人,拉著寒初藍走進惠太妃的宮中,進去後,忽然又沉聲喚著宮人入內,沉聲吩咐著:“把惠太妃的宮殿清掃干淨,保持著太妃生前的樣子,太妃以前的宮人如今何在?都調回這裡陪著她老人家。”

    那些宮人恭惶地應著。

    惠太妃此生最悔的便是成了皇家媳婦,夜千澤答應過了代青,不會把惠太妃的靈骨移回帝都的,准許代青帶著惠太妃歸隱山田,讓惠太妃的靈魂過上她生前渴望的清靜平淡生活。

    但在宮裡,他還是用著他的方式去緬懷著惠太妃。

    在惠太妃的宮裡呆了一會兒,夫妻倆才去了慈慶宮。

    太皇太後老了很多,夜無極的死,她也傷心難過,怎麼說都是自己的孫兒,哪怕夜無極曾經對她無情過。

    這個尊貴一生的女人,沒有了以往的囂張,回到慈慶宮後,變得格外的安靜,整天足不出戶,呆在慈慶宮。

    “榮親王到,榮親王妃到。”

    夜千澤還沒有登基,宮裡人還是稱呼他為榮親王,這是夜千澤封的王爵。

    在屋裡坐著的太皇太後微微地抖了抖,手裡的一杯熱茶差點被她抖落,屋外的奴才們趕緊去迎接夜千澤夫婦,她還坐在桌前不動,慢慢地喝了兩口茶後,放下了茶杯,望向屋門口,剛好看到十指緊扣地走進來的夫妻倆。

    夫妻倆站在屋門口處,沒有再前進,望著太皇太後也沒有行禮。

    太皇太後坐在桌前也是不動,誰都沒有說話。

    婆孫倆對望了很長時間,太皇太後動了動嘴皮子,卻什麼話都沒有說出來,又等了一段時間,她才說道:“哀家想阻止的事情還是發生了,這皇位終是回到你的手裡。”

    夜千澤慢慢地從衣袖裡取出了先皇祖的那道遺詔,用力地擲到了太皇太後面前的桌子上,也不說話。

    太皇太後拿起了那道遺詔,展開來看,認出那是自己夫皇的筆跡,看著遺詔裡面的內容,她苦笑著:“原來一切都是真的。哀家不是不想讓沐兒繼位,哀家就是想著你是大歷國的外孫,哀家就是不明白他為什麼非要指定你為皇太子。”

    夜千澤只是淡冷地看著她,依舊一句話都不說。

    就是因為太皇太後這種思想,才導致他母妃的死,才有他的遠走他鄉,才有後來的一切一切。

    如果不是太皇太後,或許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先帝就謀奪不了帝位,夜千澤是不知道先帝如何謀奪的帝位,在看到遺詔那一刻,也知道先帝是通過手段登基為帝的,先帝不會登基,夜無極也不會死,他們都不用為了那張龍椅打生打死的。

    可以說這一切都是因為太皇太後而起。

    寒初藍看看夜千澤,又看向到了現在還是不明白的太皇太後,松開了與夜千澤緊扣著的手指,走向了太皇太後,從太皇太後的手裡拿回了那道遺詔,夜千澤登基還需要用到這道遺詔的。

    “太皇太後是否願意聽我說幾句?”

    太皇太後望向寒初藍,苦笑著:“如今這個天下都是你們夫妻的,你想說什麼,哀家這個老太婆還能阻止嗎?”

    當年以那種手段逼著寒初藍離開帝都,但寒初藍還是回來了。

    回來後,寒初藍的身份也會改變,會成為尊貴的皇後,母儀天下!

    “太皇太後想不明白皇爺爺為什麼非要立千澤為皇太子,甚至布下步步棋,促成千澤成為帝君,初藍倒是想明白了。”

    寒初藍輕輕地說道,在太皇太後錯愕的眼神中,輕輕地解說著:“皇爺爺不過是想讓大星與大歷永修百年之好,所以皇爺爺疼愛母妃這個兒媳婦,疼愛千澤這個嫡長孫,要傳位給父王,要立千澤為皇太子。太皇太後的想法恰恰與皇爺爺背道而馳。太皇太後與皇爺爺做了一輩子的夫妻,皇爺爺又是個那麼精明的皇帝,太皇太後以為皇爺爺就願意把大星拱手送人嗎?為什麼不往另一方面去想?”

    太皇太後渾身一震。

    是呀,她與夫皇當了一輩子的夫妻,他又是個精明的皇帝,怎麼可能願意把大星拱手送人呀,她怎麼就不信任他,怎麼就在暗地裡做出那麼多拖他後腿的事?

    “如果太皇太後沒有這樣的想法,父王順利繼位,還會有後面這些事發生嗎?太皇太後,今天的結局都是你一手造成的。你這種短淺的目光,狹隘的思想,害了你的兒子,害了你的孫兒,也害了大星。”

    太皇太後臉色瞬間慘白。

    經寒初藍這樣一說,她才頓悟,這一切還真是她一手造成的。

    想當年,上官紫還沒有和親的時候,大星與大歷也是時常發生戰爭的,上官紫和親後,兩國才休戰,結成了秦晉之好,大星與東辰發生戰爭的時候,大歷還給予過幫助的,歐陽烈布下的大局不僅僅是因為玉鈴蘭而破壞,還有大歷的幫助。後來上官紫死,大歷國便蠢蠢欲動,是夜沐致力保持著兩國的關系,才拖到了夜千澤成長。

    先皇祖就是希望大星與大歷國永世修好,至少能保持在百年內不會發生戰事,才會立下那道遺詔,不僅僅因為他疼愛夜沐,更多的是為了大星的未來而考慮。

    “後來,千澤並非貪戀帝位,你們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對他步步緊逼,逼著他一步一步地強大,一步步地走到今天。狗急了會跳牆,兔子急了也會咬人,千澤都是為了自保,才揭竿而起。遺詔找到了,他都沒有在自立為帝,便可以說明千澤並非要帝位。他要的,不過是一家人都能在一起,和和睦睦的。可他的家,愣是給你們破壞了,讓他年紀小小就要遠走他鄉,吃窮挨苦,只為了活命。”

    寒初藍拿著遺詔走回到夜千澤的身邊,心疼地拉起了夜千澤的手,把遺詔放回他的大掌中,再心疼地拉起他另一只手,認真又溫柔地與他相握,用她的柔情去撫平他心底的痛。

    他站在這裡,面對著害死他母妃的皇祖母,什麼都不說,可那股痛,還在,她知道。

    “千澤,咱們回去吧,彤兒又該哭鬧了。”

    寒初藍柔聲地說道。

    夜千澤深深地看了一眼臉色慘白,顫抖著嘴唇想說什麼的太皇太後,再側頭看向愛妻,輕輕地點了點頭,便拉著寒初藍,轉身,一步一步地走出了慈慶宮。

    身後傳來了太皇太後悔恨不已的嚎啕大哭。

    寒初藍暫時住在月華殿。

    夜千澤跟著她一起回到了月華殿,星月抱著哭鬧著要找娘的夜彤在院子裡來回走動著,她自己也有了三個月的身孕,肚子還沒有明顯隆起來,也讓小七緊張不已,要不是星月堅持著要跟在寒初藍的身邊,小七會像牛皮糖一樣粘著星月。

    “哇哇……”

    見到爹娘了,夜彤伸出白嫩嫩的雙手,哭得更大聲,在星月的懷裡不停地掙扎著,要寒初藍抱。

    “好了,娘回來了,不過是轉身一會兒,哭得像殺豬似的,像極了你哥哥。”寒初藍上前從星月懷裡接抱過女兒,嘴裡嘀嘀咕咕的。

    生了兩個孩子,都是這麼愛哭。

    夜彤三個月前都不怎麼哭的,很好帶的,現在長大了點,又是和夜璃一個樣子。

    回到娘親的懷抱,夜彤立即摟住了娘親的脖子,眼淚鼻涕一股腦兒地就往娘親肩上擦去,夜千澤連忙從星月手裡接過一條帕子,替女兒拭去了眼淚鼻涕,與寒初藍一起哄著女兒,同時往屋裡走進去。

    爹娘回來了,又在娘親的懷裡,夜彤慢慢地停止了哭泣,又手長長的,要夜千澤抱,夜千澤只得把這個寶貝蛋抱過去,親了兩口,逗得寶貝蛋咯咯地笑著。

    “星月,彤兒吃過了嗎?”

    寒初藍問了一句給夫妻倆送上茶水的星月。

    “吃過了,奶娘喂過了。就是久不見夫人,才會哭鬧不止的。”星月笑著回答。

    生這個孩子時,寒初藍很忙,雖然也親自喂奶,但還是請了奶娘,她有空時亦會親自照料著孩子,讓孩子與父母培養出感情,免得只認奶娘不識親娘。

    孩子大都是粘著娘的。

    更何況夜彤不過是八個月大的女娃兒。

    星月站在一旁,看看夜千澤,瞧見夜千澤的黑眼圈,想說什麼又不好說。

    “星月,我帶著彤兒便是,你下去休息吧,記住你自己也是個當娘的人了,得為孩子著想,要是累著了,小七又得怪我讓你受累了。”寒初藍端起茶喝了一口,笑著讓星月下去,不用再侍候。

    星月紅了紅臉,“他敢這樣說夫人,我扒了他的皮。”

    寒初藍呵呵地笑,“星月,你別拿著小七的寵來欺負他,他那是愛你愛得要死,才會由著你,寵著你,包容著你,真打起來,你們誰輸誰贏還是個未知數呢。”

    楊庭軒對懷雲很好,小七對星月很好,歐陽易對夜錦英更是寵在心尖上,她身邊有一個到如今依舊寵著她的千澤,她身邊的人也跟著她一樣,都找到了幸福。

    就是懷真至今還沒有成親,她讓懷雲夫妻給懷真留意一下,替懷真尋一門好親事。

    星月的臉更紅了,嗔了寒初藍一記,就趕緊跑出屋去。

    “千澤,回房裡休息吧。”寒初藍望著玩得正歡的父女倆,再一次提醒著夜千澤該去休息了。

    “藍兒,你能陪著我一起嗎?”夜千澤柔柔地望著她。

    寒初藍笑了笑,柔順地點了點頭。

    夜千澤抱著女兒站起來,又伸手拉起了寒初藍,夫妻倆並肩走出了主屋,一邊逗著女兒,一邊沿著長廊走,直到身影沒入了一間房裡。

    這一睡,便是一天一夜。

    這一覺,是夜千澤這麼多年來最為安穩的。

    有妻有女陪著他,睡個天昏地暗,他也知足了。

    等到夜千澤休息好了,夫妻倆也回了一趟沐親王府。

    那天是除夕。

    去學藝的夜君睿兄弟倆都被接了回來。

    傍晚,寒初藍親自下廚,給大家做了一桌子的飯菜,一家老小圍桌而坐,打算吃一頓團圓飯。

    夜千澤一旦登基為帝,想再肆無忌憚地圍桌而坐,肆無忌憚地吃著飯,那是不可能的事了。

    “王爺,陳王帶著一家子來了。”

    李公公走進屋裡向夜沐稟報著。

    兩年前那血腥的一夜,夜沐沒有來得及帶上李公公,因為太匆忙了,李公公是隨同府裡的奴才們一起逃出王府的,還有受傷後雖然好轉,卻身體變得極差,經常大病小病不斷的無塵。

    在夜千澤攜家帶小逃亡之時,李公公帶著無塵隱姓埋名,提心吊膽地活了兩年。

    夜千澤被迎回帝都時,他才敢帶著無塵回沐王府找夜沐,主僕再相見,都有一種仿若隔世,抱頭痛哭了一場。他依舊是夜沐的近侍,無塵卻無法再勝任夜沐暗衛的首領了,再說夜沐的暗衛都跟了夜千澤,在這兩年的戰爭中,也死的死,傷的傷,還活著跟夜千澤回京的並不多。

    夜沐便讓無塵留在王府裡養病,不用他再做什麼,並讓周妃教導兩個兒子,以後要把無塵當成父親一般來孝敬著,給無塵養老送終。

    夜沐看向了夜千澤,夜千澤溫淡地對李公公說道:“讓他們進來吧。”在沐王府落難的時候,陳王雖然沒有伸出援助之手,倒是沒有落井下石。陳王當年也愛上官紫,那一場大火,陳王卻是後來才知道的,他只是隱瞞了真相,當然也算幫凶,就是沒有軒轅徹他們那般可恨。

    “是。”

    李公公得到了夜千澤的應允,連忙到王府外面去把陳王一家老小迎進了沐王府。

    陳王妃沒有了往日的趾高氣揚,靜寧更是惶恐不安的,害怕寒初藍會對她不利。

    一家老小進了屋裡,便要向夜千澤請安,被夜千澤阻止了。

    “三皇伯既然來了,就一起吃年夜飯吧。”

    夜千澤淡冷地說了一句。

    他淡冷的態度讓陳王一家懸著的心更是高高地懸了起來。

    他們不知道夜千澤會如何對付他們。

    陳王小心地看向了夜沐,夜沐神色也是淡淡的,倒是比夜千澤的淡中帶著點點冷要好一些,他說不了話,便用眼神示意陳王一家子坐下。

    望著不分男女,圍桌而坐的一家子,陳王他們顯得很拘謹,這是不合禮數的,哪怕是一家人,他們也要分桌的,不能男女同桌。但人家未來的帝君都不在乎這禮數了,他們也不好強調,便小心地坐了下來。

    “昊兒,對不起。”

    陳王忽然對夜千澤說了一句,並倒了一杯酒,敬著夜千澤,愧疚地說道:“三皇伯對不起你們,特別是對不起你,你母妃……”

    “三皇伯,請叫我千澤,過去的事,都過去了,三皇伯休再提。”夜千澤淡冷地打斷了陳王的話,不想讓陳王提起自己的母妃,免得勾出他的恨意,本不想對陳王府不利的他,說不定也會為難為難陳王府呢。

    陳王妃趕緊扯了陳王一下,陳王訕笑兩聲,也不敢再說什麼。

    “今天是大年三十,除夕夜,大家舉筷吧,這可是團圓飯,吃飽了,咱們放煙花去,哦,還有一件事,大家記得准備紅包哈。”寒初藍說話了,她俏皮的話打破了餐桌上尷尬的氣氛。

    陳王妃連忙從自己的袖裡拿出早就准備好的荷包,塞了最大的一個給夜彤,夜彤第一次見到荷包這東西睛,拿在手裡把玩著,很開心的樣子。

    陳王也送了一件厚禮給夜彤。

    夫妻倆都很清楚,夜彤是夜千澤夫妻的心肝寶貝。

    周妃和寒初藍都讓人拿來了准備好的荷包,給了幾個小輩,氣氛便被調出來,年夜飯才開吃。

    晚膳後,陳王還想與夜千澤說什麼,夜千澤卻拉著寒初藍,抱著夜彤出去了,說要去放煙花給夜彤看。陳王夫妻對視一眼後,只得留下來陪著夜沐夫妻。

    夜沐口不能言,瞟一眼還是懸著一顆心的兄嫂,再看向周妃,周妃明白他的意思,命下人撤了碗筷,換上了茶水點心,周妃替陳王夫妻各倒了一杯茶,卻讓夫妻倆受寵若驚。

    夜千澤還沒有登基,文武百官卻在准備著登基大典了,他手裡又有先皇祖的遺詔,登上帝位便順理成章,理所當然的事了。周妃雖不是他的親母,這兩年來陪著夜沐,跟著他們的軍隊吃苦,擔驚受怕的,又把夜沐照顧得很好,已經讓他從心裡面認可了周妃的身份,周妃將來就算不能被封為太後,也會是太妃之類的,陳王夫婦對周妃也就不敢再像從前那般平起平坐,頓時有了高低之分。

    “王兄,王嫂,都是自家人,別太拘謹,過去的事,都不要提了,免得澤兒真的一怒之下對你們不利。”周妃把夜沐想對兄嫂說的話,代替他說了出來。

    夜沐一母所生的親兄弟四人,如今只余下夜沐和陳王了,陳王對上官紫沒有直接的加害,最多只能說是知情不報,倒是陳王妃有著間接的傷害,夜沐不想再殺這個兄弟,夜千澤的意思是也不會再深究,就算把所有人都殺光,上官紫都無法復活了。

    上官紫肯定也不希望夜千澤一直活在仇恨之中。

    有時候,對仇人的懲罰,不是殺了他們償命,而是讓他們活著,承受著良心的折磨,這比死更痛苦。

    夜千澤對陳王夫婦以及太皇太後的懲罰便是如此。

    太皇太後經寒初藍那般一說,悔恨不已,恨不得立即死去,偏偏夜千澤不殺她,讓她活著面對她自己一手造成的後果,日也悔,夜也悔,備受煎熬。

    今晨,宮人就稟報了夜千澤,太皇太後再次搬出了慈慶宮,住到了皇宮裡的佛堂裡,開始吃齋念佛,身邊的奴才也僅帶了一位嬤嬤,從此不問世事,用她的余生向老天爺懺悔。

    夜千澤知道後,沒有多說什麼,只說了一句:“隨她去吧。”

    等於放任了太皇太後在佛堂裡度過余生。

    “錦英那孩子幫了藍兒很多,看在她的份上,澤兒才會不想再與你們計較下去,王兄該慶幸自己生了一個好女兒。”這句話是周妃自己想對陳王夫妻說的,她格外地多看了陳王妃幾眼。

    陳王妃在過去沒少虐待夜錦英,讓夜錦英像個下人一般,又在年歲漸大時都不幫她尋親事,好在寒初藍喜歡她,因為寒初藍的關系,夜錦英才能與歐陽易結為連理,如今在東辰國那邊當著洛王妃,集王府三千寵愛於一身。

    歐陽易成親後,一如他對寒初藍承諾的一般,只有夜錦英一個正妃,再無其他姬妾,不少王公大臣想把女兒送給他當側妃,都被他拒絕了。

    聞言,陳王妃錯愕地望著周妃。

    就連靜寧都白著臉,在他們的心裡,夜錦英早就死了。

    只有陳王神色裡多了一抹溫和。

    “弟妹,你說錦英?”

    陳王妃忍不住發問。

    周妃的口吻告訴她,夜錦英沒死。

    周妃也不再隱瞞,把夜錦英沒死,還嫁到了東辰國去當了洛王府的小王妃,告訴了陳王妃,陳王妃聽完後,神色變了又變,再看陳王沒有半點意外的樣子,記起夜錦英的生母被抬升為姨娘,擺脫了通房丫頭的身份,陳王妃明白了,自家夫君是早就知道夜錦英還活著的。

    “王爺早就知道大郡主還活著?”

    陳王妃問著陳王,臉上有幾分怒意。

    陳王老實地點頭,“本王是知道,錦英與洛小王爺來見過本王,本王與她娘都允了他們的親事,還讓她娘給她備了嫁妝。王妃,這件事,沒有讓你知道,是因為時局不對,所以才沒有告訴你的。”以前怕少帝知道,會疑心他們勾結東辰國,對陳王府不利。現在少帝死了,夜千澤馬上就繼位,夜錦英嫁的人又是東辰國王爺,寒初藍的哥哥,他可以光明正大地承認女兒遠嫁東辰了。

    陳王妃的臉色變得很難看,覺得自己被陳王以及一個通房小妾耍了,她又不好當著周妃等人的面發作陳王,只得勉強嗔怪著:“王爺也真是的,大郡主還活著的事,還尋了一門好親事怎麼不讓妾身知曉,知道大郡主出事那會,妾身可是難過得要命。”

    大家都看出陳王妃這些話說得很勉強。

    周妃擔心陳王妃回府後會為難夜錦英的親娘,便拉著陳王妃的手,笑著:“王嫂,咱們到外面去看看孩子們放煙花吧。”

    知道周妃有話要對自己說,陳王妃訕笑兩聲,沒有拒絕,跟著周妃走了出去。

    出了屋外,妯娌兩人漫走於長廊下,只有兩名貼身的奴才跟隨著。

    “王嫂,錦英這孩子我們在逃亡那時也見著了,也是那時候,我們才知道她還活著,而且一直都在帝都,幫初藍打理生意呢,如果不是初藍讓她打理生意,或許她真的死了。食福酒樓,王嫂可知道,那便是初藍的酒樓,一直交由錦英打理,她於初藍夫妻倆算是有恩的,又嫁了洛小王爺,小王爺對錦英的好就像千澤對初藍一般,嫁過去還是正妃,初藍如今是什麼身份,王嫂知道了吧。她是東辰帝君與咱們大星戰神的親生女兒,二十年前,戰神揚名天下那一戰,初藍便出生在戰場上,後被戰神的部屬抱走的,不知怎地就流落到了清水縣去。東辰國向來缺少公主,初藍這個公主可謂集三千寵愛於一身,還沒有認祖歸宗,就先給了公主的名份。”

    說到這裡,周妃頓住腳步看著陳王妃,溫聲說道:“初藍的性子,王嫂也是知曉的,先不說她與錦英的交情,僅說錦英是她的嫂嫂,她就會向著錦英。千澤馬上就要登基了,錦英這孩子又是個實心人,以前對千澤也真心,自然不會虧待錦英。如果不是看在錦英的份上,紫靈公主的死,你們陳王府也脫不了關系的。當年加害紫靈公主的人,都是什麼下場?”

    陳王妃臉色白了白。

    在得知夜錦英還活著時,還嫁給東辰國的小王爺,自己竟然一點都不知情,陳王妃心裡是一肚子的火,想著回到府裡再去收拾夜錦英的親娘。此刻聽了周妃的話,她頓時冒出了一身的冷汗,如果她再像以前那般虐待夜錦英的親娘,夜錦英會放過她嗎?寒初藍會放過她嗎?還有夜千澤。

    “媚兒。”陳王妃訕笑著,抓住了周妃的手,感激地說道:“還好,你提醒了嫂子,否則嫂子真的會犯錯。”在夜千澤被迎回帝都,迎進皇宮的時候,整個陳王府的人都度日如年,特別是陳王妃夫妻倆,才會在今天晚上得知夜千澤夫妻倆從宮裡出來,回到沐親王府,帶著一家老小來請個安,問個好的。這種情況下,他們該做的是盡量讓夜千澤不要記恨於他們,而不是去招來夜千澤夫妻倆的怒意。

    “王嫂能明白就好。”

    陳王妃拼命點頭,“嫂子明白的。嫂子保證回府後不會為難她娘親的。”

    點醒了陳王妃,周妃與她閒聊幾句,便重新回到夜沐的身邊陪著他。

    雖然剛剛經歷了戰亂,除夕夜還是充滿了過年的氣氛。

    當沐親王府上空燃起了煙花後,京城四處便陸陸續續有煙花燃放。

    長風苑的屋頂之上,夜千澤與寒初藍並肩坐在那裡,夜彤交給了夜君睿兄弟倆,兄妹倆久不見面,夜彤竟然也不怕生,願意跟著兄弟倆玩。

    “千澤,你不恨他們了?”寒初藍望著黑色夜空綻放著的煙花,輕輕地問著身邊的男人。她知道,婆母的死是千澤心底的最痛。害過婆母的人,除了太皇太後和陳王夫妻外,其他的都死了,包括被關在天牢裡,被人遺忘了的楚王妃母子女幾人。

    天牢是什麼地方,他們都是嬌生慣養的,軒轅徹派人來救了數次都沒有救出兒女,反而驚動了夜無極,夜無極加強了天牢的守兵,讓軒轅徹再無機會救出兒女。經過一段時間的折磨,興寧他們便病死在天牢裡,被獄卒用一張破席卷出去,扔到了亂葬崗。

    “怎麼能不怨不恨。”夜千澤低低地說道,俊朗的臉上閃過了寒意。“但他是錦英姐姐的親生父親,是我父王的親哥哥,看在錦英姐姐和我父王的份上,我只能這樣。現在我不需要做什麼,也足夠把他們嚇死,就讓他們一家子,這輩子都在惶恐不安中度過吧。”

    他不會加封陳王府,也不會親近陳王府,會偶爾給他們幾分冷臉,什麼都不需要再做,就能讓陳王府整天提心吊膽。

    寒初藍摟上他的腰肢,把自己的頭枕靠在他的肩膀上,溫聲說道:“千澤,你要是心裡有疙瘩,你就沖著這夜空大吼幾聲,把心裡的氣都吼出來吧。看在錦英姐姐的面子上,咱們也只能學著去寬恕了。”

    扭頭,夜千澤也摟住了她,臉上的寒意收起,換上了柔和,臉湊過來貼了貼她的臉,輕聲說著:“藍兒,又過年了。”他們成親四年了。

    他轉移了話題,寒初藍也識趣地不再在原話題打轉,不過他提到過年,又觸及了她心底那抹被藏得最深的思念,望望他,又望向夜空,神情變得飄緲起來,歎著:“是呀,又過年了,我來到這裡也四年了。不知道爸媽可好,我這個不孝女,未能在他們膝前盡孝,還要讓他們傷心難過。”

    夜千澤伸手就把她抱了起來,把她置放在自己的懷裡,幫她扯緊了身上披著的披風,她是個怕冷的人,每到冬天都穿得像個粽子似的。他的頭埋到她的後脖子處,親了親,下巴便抵在她的肩上,柔聲說道:“藍兒,他們都會很好的,也不會怪你的。”

    寒初藍澀澀地笑了笑,忽然從他的懷裡站起來,夜千澤生怕她會掉下去,趕緊跟著站起來,緊張地拉住她,她卻是反身一頭扎入他的懷裡,緊緊地摟住他,“千澤,我真的很想他們,很想,很想,很想回去看看他們,告訴他們,我還活著,我只是換了一個地方生活,我還嫁人了,給他們找了一個好女婿,可是我再也回不去了。”

    在這裡度過了四個年頭,也讓她明白,穿越之事,都是有來無回的。

    夜千澤愛憐地撫著她的後背,愛憐地說道:“藍兒,他們會很好的,都會很好的。除了他們,你還有我,還有很多很多疼你愛你的人,藍兒,這裡就是你的家!”

    寒初藍沒有說話,夜千澤也不再說話,依舊愛憐地輕撫著她的後背。每逢佳節,愛妻都會思念她真正的家人,他是知道的,也盡量避開著與她談論她真正親人的事,更怕她會離他而去。

    這件事,除了他之外,其他人都不知道,或許元缺會猜到些什麼,就是無法求證,這種怪異的事情,要不是自己遇上了,他也是怎麼都不會相信的。

    他慶幸,他遇上了。

    老天爺讓他擁有了她。

    他要更加的愛她,疼她,寵她,讓她忘卻與真正家人的分離之苦。

    ……

    夜千澤的登基大典在正月初六舉行的。

    這天,天氣很冷,好在沒有風沒有雪沒有雨的,在帝都的冬天裡,算是一個極好的天氣。

    夜千澤換上了明黃色的龍袍,本來就俊美非凡,尊貴無比的他,在龍袍的烘托之下,越發的尊貴耀眼。

    文武百官都換上了嶄新的朝服,分左右而立,看著這位同樣年青的新君,一步一步地走來,所到之處,都跪倒一片。

    當夜千澤走到了龍椅面前,轉過身來時,殿裡殿外所有人都跪下,齊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緩緩地坐下,夜千澤沉沉的聲音傳出九重宮殿:“眾卿平身!”

    一代新主就此誕生。

    寒初藍則穿著鳳冠霞帔,在宮人的簇擁下,走進大殿之中,然後頓住腳步,等著宣讀冊後的冊文。

    “朕之嫡妃歐陽氏,祥鍾華胄,承歡致孝……以金冊金寶,立爾為皇後……”

    寒初藍沒有細細地聽冊文,冊文不止這麼幾個字,她只聽進這幾個字,她的姓氏被改回歐陽,因為她是東辰國的公主。

    最主要的是,她與夜千澤恩愛非常,夜千澤在她走上台階,來到他的身邊時,他沉聲地對著殿裡殿外的人說了幾句話:“朕與皇後少年結發夫妻,情深似海,朕當年對皇後說過:一生一世一雙人。朕的後宮,獨皇後一人,今後眾卿休要議選秀納妃一事!”

    眾臣面面相覷,他們都知道新帝與皇後感情深厚,新帝要寵皇後可以,以後都不再選秀納妃,似乎有點……

    望著殿上那對極為般配的夫妻,兩個人當著眾臣的面,在殿上就那樣十指緊扣,眾臣想說什麼終是什麼都不再說,跪下齊呼:“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後千歲,千歲,千千歲。”

    夜千澤登基了,寒初藍被封為皇後,正一品,遠在藥王谷的夜璃被封為東宮太子。夜沐被尊為太上皇,周妃為皇太妃,太後這個位置,夜千澤就算從心裡接納了她這位繼母,還是不願意給她,好在周妃不在乎這些,她能與夜沐共度余生,安享晚年便已知足。

    曾在夜沐的藥膳裡動過手腳的御醫們,雖是奉著夜無極的旨意,還是被夜千澤問了罪,算是替父親報了仇雪了恨。

    代青拒絕受封,只是去祭拜過上官紫,然後帶著惠太妃的靈骨,回張家村的後山去了。

    楊庭軒夫妻也不願意受封,在夜千澤登基為帝後,他們打道回府,清水縣才是他們的家,只要一家子能團聚,不用再擔心會被別人加害為難,不為官不為爵也很幸福。

    夜千澤選擇尊重他們的決定。

    寒家的人,夜千澤倒是不願意給他們封官晉爵的,因為寒大川不是當官的料,他也怕改變了身份,顏氏又會死灰復燃,像以前那般可恨,那樣的話會在鄉親裡為非作歹,所以他征求過寒初藍的意見後,便賞賜了一些田地銀子,建了一座大屋給他們安度晚年。

    星月被寒初藍“趕”離了身邊,深宮大院不適宜星月再呆著,她讓星月夫妻倆重新接管她的食福酒樓,給他們一些股份,算是讓夫妻倆在帝都安了家。

    數天後。

    咱們的東宮小太子夜璃迎來了他三周歲的生日。

    藥王谷裡雞飛狗跳,一抹小小的身影在追著雞鴨跑,追得那些雞鴨咯咯地叫著,撲騰撲騰地逃跑著,不肯讓小身影撲倒。

    有抹白色的身影坐在不遠處的涼亭下面,優雅地彈著琴,曲子一直不變,反反復復都是那曲《鳳求凰》,對於在追著雞鴨跑的小身影,白影無動於衷,倒是站在涼亭外面的凌青一臉的心疼地看著那道追逐著雞鴨的小身影。

    瞄一眼反反復復地彈著《鳳求凰》的少谷主,凌青數次張了嘴,都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在不遠處,還有好幾個男子隨著小身影的動作打轉。

    他們一個人手裡拎著一把磨得閃閃發亮的菜刀,一個拎著滿滿的一桶燒得開了又開的開水,還有的手裡捧著一碗放了鹽的清水。

    等。

    他們在等著殺雞。

    今天可是小太子的三周歲生辰,少谷主說了要給小太子慶祝生辰,所以要殺雞,給小太子吃雞腿,那是小太子的最愛,最愛雞腿,曾經有個女人對他們的少谷主說過:“記得雞腿留給我。”

    不愧是母子呀,小太子是那個女人生的,所以愛吃雞腿。

    可是讓他們頭痛的是,少谷主雖然說了要給小太子殺雞慶祝生辰,卻要求小太子自己去捉雞,捉到一只就宰一只,捉到兩只就宰一雙,要是捉到會拍著翅膀飛到屋頂上去的鴨,再賞兩只鴨腿。

    讓一個大人去捉雞鴨倒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可讓一個今天才滿三周歲的孩子去捉雞鴨,卻很困難。

    這不,夜璃已經追著谷主養著的雞鴨跑了半天,跑得小臉蛋都紅紅的,在大冷的天氣裡甚至流著汗了,別說捉到雞,連雞毛都沒有扯到一根呢。

    他們磨好了刀,燒好了水,准備了盛雞血的碗,就等著殺雞。

    瞧著追著雞鴨跑,越跑越歡,似是不再為了捉雞鴨,而是在與雞鴨嬉戲的夜璃,幾個人在心裡一致地歎著氣:雞,明年能殺嗎?

    夜無極駕崩後,元缺離開了帝都,回到了藥王谷。

    夜璃這個徒兒再次見到元缺時,依舊像嬰兒時一般,接納元缺接納得很快,不過數天時間,就師父長師父短地跟在元缺的屁股後面叫著。

    三歲的他不像嬰兒時那般愛哭,或許是在谷主“殘酷”的愛撫下,被訓練得不敢隨便哭了吧。一哭,師祖可是會放蛇陪他睡的。被各種毒蛇咬過無數次,又被師祖解毒無數次,他倒是不怕那些毒蛇,現在所有藥王谷裡的蛇都是他的玩具,他是怕再吃師祖那些解毒丸了。

    苦得要命!

    他的模樣發生了變化,才五個月大的時候,他既像夜千澤又像寒初藍,現在的他像極了寒初藍,卻依舊美得像個妖孽。

    師祖老是說他有個妖孽爹,所以他就是小小的妖孽。

    可他長這麼大,就沒有見過他的妖孽爹。

    師父一回谷,瞧著他的時候,愣了很長時間,然後發狠地把他抓入懷裡,猛親他的小臉蛋,弄得他一臉都是口水,卻又愛極師父那寬大溫暖的懷抱。師祖對他說,這個總是一身白衣的叔叔便是他的師父,一日為師,終生為父,他見不到妖孽爹,就把師父當成爹吧。

    所以,夜璃喜歡元缺。

    很喜歡。

    在他小小的心靈裡,元缺就是他的父親。

    “少谷主。”

    凌青看看天,快正午了。

    他再也忍不住,走進了涼亭裡,提醒著元缺:“快正午了。”

    元缺不說話,待他一曲終罷,他才淡淡地問著:“璃兒捉到雞了嗎?”

    “少谷主,太子年紀那麼小,怎麼可能捉得到雞呀,還是讓屬下幫忙吧。”

    元缺瞟向了與雞鴨玩得正戲的夜璃,淡淡地笑道:“是你過生辰嗎?”

    凌青立即噤聲。

    站起來,元缺走到涼亭邊,笑著對夜璃說道:“璃兒,再跑快一點,動作要敏捷,出手要快要狠,否則你今天都吃不到雞腿了。”

    讓夜璃自己捉雞,就是鍛煉夜璃的反應及速度。

    夜璃已經三歲了,還有七年,就會回到父母的身邊,他這個師父只能教他七年了,七年很短,眨眼就過了,他不能把一生所學教給夜璃,至少也要讓夜璃把基礎打好。

    他答應過她,他會善待教育好她的兒子的。

    七年後,他要還給她一個優秀的兒子!

    追雞鴨追得氣喘吁吁的夜璃,停了下來,跑了一個上午,跑得汗流浹背,他動手就自己脫衣服,別看他才三歲,有那麼殘酷的一個師祖,他早就學會了自己照顧自己。

    脫掉了厚重的外套,僅著中衣,夜璃才揚起清脆的聲音回答著元缺:“師父,璃兒要吃所有雞腿。”

    望著那張越來越像她的小臉,耳裡仿佛又聽著她在說:“我要吃雞腿。”嘴裡便寵溺地應著:“好,只要你能把所有雞捉住,所有雞腿都給你吃。”

    如果要說現在的夜璃還有哪裡像夜千澤的,便是他的胃。

    夜千澤是個大胃王,很能吃,夜璃小小年紀,胃也很大,是個小大胃王。

    “好!”

    稚氣的童音豪氣地響了起來。

    元缺笑著抬頭望了望天,提醒著:“璃兒,快到正午了,你別再玩了,抓緊時間,你瞧叔叔們都等著殺你的雞呢。”

    “師父能幫我拎雞嗎?”夜璃稚氣地問著元缺。

    元缺似是沒想到他有此一問,不過很快就寵溺地點了點頭,只要這小子能捉到雞,他願意幫忙拎雞。

    得到元缺的首定,夜璃立即行動起來,放開了手腳,撲著雞。

    剛才他追了半天都沒有捉到一只雞,反而弄得雞飛狗跳的。這一次,他卻是一撲,就是一只,再撲,又是一只。

    元缺手裡的雞越拎越多,夜璃還在繼續撲著雞。

    凌青兩邊手也開始拎著雞了。

    夜璃還在繼續。

    從屋裡晃出來的谷主,瞧著這一幕,頓時就跳了起來,沖著夜璃叫嚷著:“小妖孽,你再撲下去,老夫養的雞都讓你撲完了。”

    “師祖,師父答應過璃兒,讓璃兒吃所有雞腿的。”夜璃氣定神閒地把新捉到的雞拎到谷主的面前,待谷主彎下腰來與他對視時,把雞往谷主懷裡一塞,瞟向了元缺。師祖要是有意見,找他師父算帳去。

    三歲的小鬼頭,心如明鏡似的,元缺一回來,就知道師祖最怕師父,應該說最疼師父。師祖也疼他,可與師父一比較,夜璃就覺得師祖更偏向師父。

    “缺兒!”

    谷主瞪向了那個以前寵著人家娘親,現在又寵著人家兒子的徒兒。

    元缺淡淡地笑道:“師父,你該慶幸璃兒沒有說要吃所有雞鴨腿。”

    谷主:……

    一場雞宴生辰就這樣誕生了。

    夜璃吃了六只雞腿,並沒有真正吃完所有雞腿,元缺怕他撐著,不肯再讓他吃,以他三歲的年紀吃了六只雞腿已經算多的了。

    抱著吃飽喝足的小夜璃,元缺忽然把一道詔書拿出來,塞到了夜璃的手裡,夜璃好奇地展開那道明黃色的詔書,只認得自己的名字,師祖才教他寫自己的名字嘛。他仰起小臉,問著元缺:“師父,這是什麼?”

    從懷裡掏出了一塊小手帕,也就是寒初藍當初撕下來給他拭汗用的內裙布碎,幾年了,他還是時常帶在身上,用小手帕幫夜璃拭了拭嘴邊的油漬,元缺才溫聲答著:“這是你爹娘給你的生辰禮物。”

    冊立太子的詔書,夜千澤馬不停蹄地派人送來,他又派人馬不停蹄地去接,才能在今天接到。

    “師父。”

    夜璃抬眸看著元缺,好奇地問著:“璃兒的爹娘在哪裡?師祖老說璃兒有個妖孽爹,什麼叫做妖孽?是妖怪嗎?那麼璃兒不是小妖怪了?我娘呢?我娘也是妖孽娘嗎?師祖不提我娘的,偶爾提起,就說我娘欠師父的。”

    他知道自己有爹有娘,可就是沒有見過,不知道爹娘長成怎樣的一副妖孽樣。

    元缺撇了一眼還在啃著雞爪的谷主,耐心地向夜璃解釋著:“璃兒,你爹娘都很愛你,不過他們很忙,還沒有時間來接你,等璃兒再大一些,他們就會來接你的了。你爹不是妖怪,他只是長得很好看,你娘也很好看,你的樣子很像你娘,你要是想知道你娘長什麼樣子,就去照照鏡子。”頓了頓,他又柔聲說道:“你娘沒有欠師父的,師父做再多,都是心甘情願。”

    谷主在那邊哼著,嘀咕著:“情癡!寵了老娘又來寵兒子!”

    還都是別人的呢。

    元缺不理谷主的嘀咕,摸著夜璃的頭,寵溺地說道;“或者,師父畫一幅你爹娘的畫像給你,你天天瞧著,就能記住他們的樣子了,將來見了面,也好相認。”

    當年谷主抱走夜璃時,寒初藍痛苦的樣子還烙在他的心頭,要不是因為他,她也用不著骨肉分離。夜璃那會兒才五個多月,沒什麼記憶,記不住她的模樣,谷主又提了十年之約,她是擔心十年後,兒子不認她。

    他怎麼忍心讓她骨肉重逢後再傷心?

    他要讓夜璃記住她的樣子,不管隔多少年再相見,夜璃都會認她那個娘。

    “謝謝師父。”

    夜璃懂事地向元缺道謝。

    元缺愛憐地親了親他的小臉,笑笑。

    夜璃在他的懷裡把玩著那道詔書,不久後便在他的懷裡睡著。

    望著懷裡睡著的小人兒,元缺的神情柔得都可以滴出水了。

    谷主望著這對師徒,長歎一聲,搖搖頭,繼續啃他的雞爪。

    瞧著還有兩大盤的雞腿,他伸手就要去拿,元缺抱起睡著的小人兒站起來,淡淡的聲音飄到谷主的耳裡:“璃兒說過要吃所有雞腿,少一個都不行。”

    谷主頓時悻悻地縮回了手,嘀咕了幾句,無奈地啃雞爪。

    ……

    大星新君繼立,待國事初定時,已經回國的歐陽烈派使者前來,請求大星的皇後也就是寒初藍,跟著使者回東辰國省親,其實就是正式認祖歸宗。

    夜千澤准了使者的請求。

    明天,寒初藍便要前往東辰國省親,回去認祖歸宗,回去見她的親人了。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是東辰公主,她卻是現在才回去認祖歸宗。

    玉鈴蘭這位東辰內定的皇後,自然也是使者請求與寒初藍一起回東辰的,但玉鈴蘭拒絕去東辰。

    夜千澤繼位,大星初定,大歷與東辰是派了人來祝賀,並沒有議定三國永世修好的協議,這樣三國隨時都還會有戰爭,東辰就還是她的敵國。

    她還記著歐陽烈的背叛及傷害,還記著那數萬兄弟的亡魂。

    雖然她知道寒初藍回國省親就是認祖歸宗,她這個親娘最好就是陪同著,免得再生枝節,她還是拒絕了。歐陽烈認准了寒初藍這個女兒,父女倆都滴過血了,而且整個歐陽家族都從心裡認可了寒初藍的公主身份,寒初藍回去,她認為不會再生枝節。

    正陽宮。

    再度異主的正陽宮,還是帝君的寢宮,夜千澤並沒有換宮殿。事實上,這座宮殿已經被好幾位帝君當成寢宮,成了帝君默認的寢宮了。

    夜千澤合上了手裡的奏折,望向在眼前默默地來回走動的寒初藍,寒初藍的手裡還捏著一封信,那是歐陽烈讓使者帶給寒初藍的私信,請求寒初藍務必要勸玉鈴蘭跟著寒初藍一起回國,歐陽烈想借此機會把玉鈴蘭留在東辰,用他的余生來向玉鈴蘭道歉。

    三國雖然還沒有簽定協議,夜千澤與大歷新帝及歐陽烈私底下都有了共識,不想再交戰,戰爭太勞民傷財了,再者三國現在都有姻親關系,打起來,就是自家人打自家人,簽定協議,永世修好只差書面明辦而已。大星成東辰不會再戰,至少這百年內不會再戰,玉鈴蘭與歐陽烈這對可憐的情人,夜千澤覺得該放下一切包袱重新走到一起,共度余生,畢竟他們都不再年輕了。

    趁還活著,多相處一些時日,好過失去了再來悔恨。

    可是固執的玉鈴蘭就像一頭牛,倔得很,說不去就不去。

    寒初藍就是為了此事而煩惱,來來回回地走動已經不下百次了。

    “藍兒,累了吧,來,先坐坐。”夜千澤溫聲朝寒初藍招了招手,示意愛妻別再來回地走動了。

    旋身,寒初藍幾大步走到了夜千澤的身邊,煩惱地往夜千澤的身邊一坐,夜千澤主動地往旁邊挪了挪,把最大的空間位置讓給妻子。雖是一個為帝,一個為後,夫妻的相處模式並沒有變,夜千澤還叫著她藍兒,她也叫著千澤。在他們之間,沒有帝後之分。

    “千澤,我都勸我娘勸了不下數百次了,我娘就是不肯跟著我一起回東辰國,你說我能不煩嗎?你瞧瞧我們身邊熟識的人,都成雙成對,幸幸福福的,就我娘還是孤零零一個,我爹還在天邊癡望著,我心疼呀。”

    寒初藍為攝合父母也真的是煩透了。

    遇著一個倔強得不能再倔的娘,她真的束手無策了。

    “喝了嗎?”夜千澤溫笑地問著,寒初藍的煩惱並沒有傳染給他。

    寒初藍隨便地點了點頭,答著:“有點渴了。”

    “我讓人給你泡壺茶來。”

    “不用了,就給我一杯白開水吧,對了,放點醋進去。”

    寒初藍煩惱地說了一句,沒有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夜千澤聽後,鳳眸一揚,似是想到了什麼,嘴角泛起了愉悅的笑。

    夜千澤喚來了宮人,吩咐宮人給寒初藍倒杯溫開水來,但沒有加醋,只是讓宮人給寒初藍拿些醃梅子來。

    不久後,寒初藍便煩惱地窩在夜千澤的懷裡吃著醃梅子,腦裡還在想著勸玉鈴蘭跟著她一起回東辰國省親的事,醃梅子很酸,她吃了一顆又一顆,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藍兒,別煩了。”

    夜千澤寵溺地親了親她的臉,大手有意無意地落在她平坦的小腹上,眉眼更柔,她那裡又有了他們的孩兒。

    夜彤才九個多月,她又懷上了。

    嗯,都是他的功勞。

    而她這個當娘的怕是還不知情吧。

    或許是夜璃被抱走吧,夜千澤格外的想要擁有更多的孩子,他本來就是個喜歡孩子的。

    “千澤,你幫我勸勸我娘吧。”

    夜千澤笑,“不用勸。”

    對他來說不過是小事一樁,連勸都用不上。

    寒初藍一喜,仰臉望著他,歡喜地問著:“你有辦法?”

    夜千澤還是笑,低首就戳吻一下她的紅唇,生了兩個孩子的她,也不過才滿二十歲,少了過去那份清澀,多了一分成熟及嫵媚,她不需要刻意地去賣弄風情,就能風情萬種,總是勾走他所有的心魂。

    宮裡,雖無其他嬪妃,宮女們卻個個貌美如花,可謂美女如雲,他從不多看那些女人眼,寒初藍也不怕他會被其他女人搶走,自信得很呢。

    或許就是她那股信任,那股自信吧,讓她這個皇後在任何時候,都是最矚目的。她不用擔心夜千澤身邊有其他女人,倒是夜千澤還時刻提防著那個遠在藥王谷給他們帶孩子的元缺會突然出現,把她帶走。

    “娘是很固執,不過有時候她這種固執也是她的弱點。只要我陪著你一起出門,你還愁娘不主動跟隨嗎?”他是玉鈴蘭的主上,只要他去了東辰國,玉鈴蘭這位大將軍就會主動請求跟隨,以保護主上不被東辰國欺負。

    寒初藍愣了愣,連眨數次眼。

    她這個可愛的動作讓夜千澤忍不住低頭攫住她的唇,霸道地給她一記結實的深吻,吻得她氣喘吁吁,全身軟綿綿地窩在他的懷裡,他愛極了她在他懷裡這種充實的感覺。

    成親第五個年頭了,他總算能給她安定的生活。

    喘順了氣,寒初藍明白了夜千澤剛剛話裡的意思,立即抓住了夜千澤的衣袖,問著:“你的意思是,你要陪著我一起去?”

    “你是我娘子,第一次回娘家省親,我這個當相公的,怎麼可能讓你自己回去,那樣會讓你的娘家人誤以為你的相公不在乎你的。”

    “可是,你走得開嗎?那些大臣會不會同意?”

    寒初藍沒有忘記她家相公現在是一國之君,做著吃力不討好的工作,累得像騾呢。

    夜千澤劍眉一揚,霸氣頓現,“我是皇帝,我說了算。”

    他去東辰,不僅僅是陪著愛妻回去認祖歸宗,還因為歐陽烈請了大歷新君,就等著他帶妻趕到,三皇會面,正式會晤,商定三國永世修好的協議。

    “千澤,要是國事繁忙,我自己去可以的。”寒初藍怕他陪著自己回去會被文武大臣說他,把愛情放在江山前面。

    登基大典上,他就用兩句話堵死了大臣們要他選秀納妃充實後宮的路,與她恩愛如初,大臣們對她其實頗有微詞的,哪怕她也為千澤做了很多事。可是在這個年代裡,不管那個女人有多麼的能干,她的光環都與她的男人息息相關,她都只能站在男人的背後。

    “我去也是為了國之大計。藍兒,放心吧,我都有分寸的,大臣們也不會有意見的。你只要准備好一切,等著出門便是。不過……”他厚實的大掌覆在她的小腹處,在她耳邊低聲說道:“就是路上要聽我的話,小心肚裡的孩子。”

    肚裡的孩子?

    寒初藍一愣。

    “我什麼時候又懷上了?”

    她是來大姨媽了,這一次真怪,她還沒有斷掉夜彤的奶呢,就來大姨媽,以前夜璃還在喝奶,她都不會來大姨媽的。貌似,這個月的大姨媽是沒有來報到,她這幾天煩著勸娘親跟她去東辰的事,沒有注意到。

    難道,她真的又懷上了?

    夜彤還不足一周歲呢。

    夜千澤笑著:“你剛才吃了很多醃制梅子,平時你可是不吃那小玩意兒的。你這不是懷上了,是什麼?”

    “這也太快了吧,彤兒還沒有滿一周歲呢。”

    寒初藍是又驚又喜,她又要當娘了。

    後一想,她再生,便是三個孩子的娘了,頓時又垮下臉來,抱怨著夜千澤:“都怪你。”

    夜千澤愛憐地用臉貼了貼她的臉,疼惜地承諾著:“生完這一胎,我們就不生了。”

    “好吧,一個孩子太孤單,兩個孩子有伴玩,三個孩子好打架。平安不在,彤兒太孤單,就給彤兒生個弟妹陪陪她。”

    夜千澤要陪著寒初藍去東辰國,寒初藍又再傳出喜訊,這下子玉鈴蘭是整顆心都懸到了心眼兒上,不用寒初藍再勸她,自己就請求帶兵跟隨帝後出京,一路上可以保護帝後平安到達東辰國。

    文武大臣聽到皇後再傳喜訊,欣慰國之有後,太子是早立了,可他們都還沒有見過太子,見不著的,會被他們自動忽略,希望皇後再生一兒,能讓他們瞧得見的,才相信國之有後。皇後有喜,他們本想勸皇後暫時不要啟程去東辰,可他們的皇後說什麼孕婦要多走動,才利分娩,任他們說得天花亂墜,皇後一句話:本宮回國省親,鐵板釘釘的事!

    寵妻上天的帝君又一句話都不說,只會寵溺地看著皇後。

    文武大臣頓時死了再勸的心,這對帝後,他們左右不了。

    在春暖花開之季,夜千澤帶著妻女踏上了前往東辰的路。

    帝都距離宿城十萬八千裡,夫妻倆一路走走停停玩玩,本來是三個月的行程,硬是讓他們走了五個月,才到達宿城。

    離開帝都的時候,寒初藍的腹部還是平平坦坦的,到達宿城的時候,她的肚子隆了起來。

    歐陽烈瞧著她隆起的肚子,先是愣了愣,後是狂喜,他又當外公了,最後卻是大怒,女兒有孕在身,竟然長途跋涉,萬一有什麼意外呢?他不客氣地把女兒女婿罵了個狗血淋頭,護主護女心切的玉鈴蘭當面就甩他一句:“是誰催著女兒趕緊回國認祖歸宗的?”

    歐陽烈還有一連串未罵出口的話頓時咽在了喉嚨處,一個字都吐不出來了。

    寒初藍的認祖歸宗很順利,事實上,文武大臣一瞧著她那張與歐陽烈八分相似的臉,就認准了她的公主身份,再經太醫當場滴血認親,寒初藍又拿出了她被寒爺爺撿到時穿著的小衣服,玉鈴蘭證實那是她當年給寒初藍穿上的,歐陽易又查證過這件事,寒初藍是歐陽烈與玉鈴蘭的親生女兒,無誤!

    第一次,寒初藍見識到了陽盛陰衰的娘家親人,瞧著一個美男子,她叫哥,再瞧著一個美男子,她還得叫哥,就算不是叫哥,也是她的弟弟。

    她這個公主被一群美男子圍寵著,個個都當她這個妹妹(姐姐)是寶貝蛋,連帶地夜彤這個小寶貝蛋也成了搶手貨,今天這個王爺抱出宮去帶兩天,明天那個王爺抱出宮去帶幾天,夜千澤吃了娘的醋還要吃女兒的醋。

    到底有沒有人把他這個大星新君放在眼裡?

    娘子是他的,女兒也是他的,干嘛一個一個把他外往擠,讓他白天近不了娘的身,晚上見不到女兒的臉。

    皇太後倒是抱著寒初藍哭了個天昏地暗,直說祖宗保佑,皇上總算有個後。

    一個月後。

    洛王府。

    “公主到,大星帝君到。”

    在東辰,夜千澤反倒被排到寒初藍後面去了。

    洛王府瞬間雞飛狗跳。

    夜錦英連正在哭嘀的兒子都不管不顧了,撇下歐陽易父子倆,就跑出去迎接寒初藍夫妻。

    寒初藍回到宿城認祖歸宗,她僅是在寒初藍被封為公主的那天遠遠地見了寒初藍一面,到今天為止,姑嫂倆都還沒有時間好好地聚聚,她有很多話想對寒初藍說。

    歐陽易抱著哭啼不止的兒子追了出來。

    夜錦英的兒子才滿三個月,倒是生得白白胖胖的,很可愛,可惜太粘娘親,夜錦英一把他丟給奶娘或者歐陽易,小子就哭個不停。

    寒初藍牽著一歲多一點,剛會走路說話的夜彤進來。

    “藍兒。”

    熟悉而久違的聲音傳來,寒初藍頓住腳步,隨即又撇下夜彤,快步迎上前去,夜千澤擔心她走得太快,也顧不上小夜彤,幾步就追上了她,一把拉住她的手,低聲說著:“藍兒,慢點,小心肚裡的孩子。”

    太醫把脈,寒初藍這一胎是兒子。

    歐陽家的男兒們本想著等寒初藍生完這一胎,把這個孩子留下來,一聽太醫說是兒子,個個都失望地走開,讓夜千澤郁悶得不得了,他兒子,他疼著呢,還捨不得留下來陪這群見著蘿莉就發狂的舅父們呢,他們反倒嫌棄他兒子了。

    “藍兒。”

    夜錦英走到了夫妻面前,各自站定,夜錦英先要行禮,夫妻倆都阻止了她,之後,寒初藍給了夜錦英一個擁抱,笑問著:“錦英姐姐,你還好嗎?”

    歐陽易抱著兒子在身後應著:“初藍,你放心,你錦英姐姐好得不得了,哥說過會給她幸福的。”

    寒初藍略推開夜錦英,細細審視一番,或許是愛情的滋潤吧,夜錦英比起以前更加的容光煥發,嬌美動人。她信了歐陽易的話,夜錦英過得很好。

    “藍兒,你們都還好吧。我聽說千澤還像以前一樣寵著你。”夜錦英看一眼自家弟弟,笑著拉寒初藍轉身走開,姑嫂倆說悄悄話去。

    “我們還像以前一樣。”

    寒初藍淺笑著回答。

    這是她穿越後最大的收獲,收獲一個疼她愛她寵她的相公。

    “姐姐看得出來。”

    兩個人走到一個亭子下面坐下來,說了很多悄悄話。最後,夜錦英才試探地問著:“藍兒,我父王他們……千澤沒有為難吧?”

    寒初藍拉住了夜錦英的手,安撫地拍了拍,“錦英姐姐,千澤是什麼樣的人,你還不清楚嗎?放心吧,他們都很好,千澤並沒有為難他們。”

    夜錦英感激地道謝。

    瞄向寒初藍隆起的肚子,她又歡笑地問:“幾個月了?”

    “七個月了,挺安靜的小子,以後應該不會像平安那般愛哭鬧吧。父皇他們要求我在這裡待產,剛好千澤與父皇也有要事商議。”大歷國的新帝在這幾天就會到達,寒初藍雖不問政事,也知道三國帝君會晤為了什麼。

    雖然他們無法實現母妃的遺願,一統天下,但能讓百姓休生養息,安居樂業,他們相信母妃在天之靈也會甚感欣慰。

    公主和親這種事情,倒是夜千澤拒絕的,因為那是他母妃心底的最痛。

    三國修好,無須再犧牲公主。

    提到夜璃,夜錦英心疼地拍拍寒初藍的手,心疼地說道:“藍兒,平安還沒有消息嗎?”

    寒初藍笑了笑,神色有幾分的黯然,“最近倒是收到了元缺差人送來的信,平安很好,就是見不到他的人。第四個年頭了,我還要再等六年,才能與平安見面。平安……錦英姐姐,我怕平安不認我這個娘。”

    夜錦英連忙安撫著她,“骨肉情深,血濃於水,平安會認的,就算稍有點排斥,相處久了,都會融洽的。元缺對你情深如海,我相信他也會教好平安,告訴平安,你是他的親娘。”

    寒初藍點頭。

    她唯一能寄予希望的便是元缺了。

    提到元缺,在情感上,夜錦英倒是挺同情的他,同情他為寒初藍付出了那麼多,那份情一點都不比夜千澤少,卻只能祝福著寒初藍與夜千澤。在私心上,夜錦英自然是向著自家弟弟。

    只要夜千澤對寒初藍好,只要寒初藍幸福,夜錦英相信元缺也會好的。

    你若安好,便是我的晴天!

    ……

    同年九月,三國帝君在宿城會晤,商議三國永世修好之事,達成協議,百年之內不起戰事。

    說永世修好不過好聽,誰都知道不可能永世修好,所以後面的百年之內不起戰事才是正道。

    ……

    同年十一月,大星皇後歐陽初藍在宿城順利產下一子,大星舉國歡騰,東辰的王爺們越發爭搶著夜彤這位美麗的小公主,人人都想霸占為女兒,急得夜千澤團團轉,要不是愛妻剛生產完,他會立即帶著妻女回國。

    ……

    第二年開春後,大星帝君夜千澤總算帶著他的妻兒踏上了回國之路,大家拼命想留住的夜彤,當然留不住,人家就這麼一個女兒,怎麼可能留給他們這些當舅父的?不過有一個人倒是留了下來,便是玉鈴蘭。

    她與歐陽烈之間的恩怨情仇,亦為世人津津樂道,至於歐陽烈能不能讓玉鈴蘭與他再續前緣,就看歐陽烈自己的了。

    日復日,年復年。

    春去秋來,日月如梭,轉眼間又過了七年。

    藥王谷外面,大星的旗幟迎風飄揚。

    夜千澤與寒初藍在藥王谷外面已經等了一個月。

    他們與谷主的十年之約到期了,在這幾天,夜璃便會出谷,回到他們的身邊。

    饒是身邊有一兒一女,夜璃終是夫妻倆心底最深的痛。

    “千澤,怎麼還沒有動靜?谷主不會反悔吧?元缺說了,今天就讓平安出谷的。”寒初藍顯得特別的緊張,緊緊地握拉住夜千澤的手,死死地盯著眼前的大山,那是藥王谷的入口,但他們不敢去,因為那些大山裡有瘴氣,山腳下聽說也有沼澤。

    夜千澤安撫著愛妻,“你不相信谷主,總該相信元缺吧。”

    聽他這樣說,寒初藍才慢慢地平靜下來。

    元缺不會騙她的。

    就算谷主要反悔,有元缺在,她今天都能見到平安,也能帶走平安。

    “再等等,我們都等了十年,不在乎多等這幾天。”

    寒初藍點頭。

    夫妻倆從太陽東升等到正午,再等到下午,將近傍晚的時候,有幾道人影從前面的大山裡走了出來。

    有一個人是凌青。

    另外還有兩個人與凌青一起送夜璃出谷。

    夜璃走在前面,已經十歲的他,長得很結實,比起同齡的孩子來說,他很高,遠遠目測著,寒初藍估算著夜璃已經有一米五。

    他走得很慢,不是他不想快點出谷見爹娘,是他手裡還牽著一個才會走路的小女娃兒,小女娃兒自己走得不快,因為剛會走路,又喜歡自己走,出了谷,翻過這幾座大山,走在平地上了,小娃兒非要自己走,夜璃只得牽著她走。

    “平安。”

    寒初藍一躍,人就掠出幾米遠,很快就躍到了夜璃的面前。

    夜千澤則是隨便地一閃身,就追上了妻子。

    “平安。”寒初藍落地就把兒子摟入懷裡,夜璃僵了僵身子,俊美的臉上染上淡淡的一分紅潮,估計是不習慣被一個女人摟住,哪怕這個女人是他的親娘,但他還是溫順地讓寒初藍摟住他,直到寒初藍放開了他。

    松開小女孩的手,夜璃恭恭敬敬地給父母見禮,沉著地說道:“兒臣見過父皇母後。”

    出谷前,師父告訴他,他是大星的太子,未來的儲君,因為他的爹娘是大星當今的帝後,見了爹娘,他需要自稱兒臣。

    一句請安問好,逼出了寒初藍的淚。

    她生怕兒子不認她,兒子卻認得她,不用她多說什麼,兒子就叫了她母後。

    她含淚扶起兒子,淚眼打量著長成了個結實小子的兒子,顫抖著的手指在夜璃的臉上來來回回地摸著,摸了一遍又一遍。

    “母後別哭,璃兒很好。”夜璃內心其實是很激動的,但他沒有掉淚,他懂事又心疼地用自己的衣袖幫寒初藍拭淚。

    “平安。”

    寒初藍激動地再把兒子擁入懷。

    一雙有力的手臂伸來,把母子倆都圈入他的懷裡。

    “寒姑娘。”

    改不了口的凌青叫了寒初藍一聲。

    夜千澤松開了母子倆,讓寒初藍面對凌青。

    “寒姑娘,少谷主托屬下送太子出谷,如今太子送到了,屬下告辭。”

    凌青說著便把夜璃的行李遞給了寒初藍,一名宮人趕緊上前來接過夜璃的行李,凌青與另外兩名男子向寒初藍抱了抱拳,便轉身要走。

    “凌先生。”

    寒初藍連忙叫住了凌青,關心地問著:“元缺呢?他還好嗎?”

    “師父沒有來,師父很好,師父說,相見易,離別苦,既然如此,何必相見。”答話的不是凌青,而是夜璃。

    相見易,離別苦,既然如此,何必相見!

    寒初藍默默地望著眼前的大山,山上草木扶疏,郁郁蔥蔥,還有煙霧彌漫,她看不到元缺,憑直覺,她卻知道元缺肯定站在山頂之上,看著她們母子團聚。

    抬手,寒初藍朝山頂上抱拳。

    元缺,謝了!

    凌青等人回去復命。

    夜千澤這才問著夜璃,那個可愛的小女娃兒是誰?

    夜璃彎腰抱起睜著大眼看著眼前一切的小女娃兒,眼底有著一片柔情,答案卻讓夜千澤傻了眼,“父皇,這是兒臣的太子妃。”

    “啥?”

    夜千澤嚴重地懷疑自己聽錯了。

    夜璃望向自己的母後,又看看小女娃兒,輕聲解說:“師祖說,我們師門三代,無一人成親,都是孤獨終老,所以要在兒臣這一代打破,便給兒臣先娶了妻。”

    寒初藍從兒子手裡抱過了可愛的小女娃兒,女娃兒有著明亮清澈的大眼,與她的眼睛倒是一樣的美,模樣也可愛,她敢說再過十幾年,此女必定傾城傾國,迷倒天男子。聽了兒子的解說,她問:“谷主要給你娶妻怎麼會找了這麼小的娃兒?”

    夜璃又看向自己的母後,然後默默地從懷裡拿出一卷畫像,遞給了寒初藍,說道:“師父說,他與娘相差了九歲,所以兒臣與太子妃也就相差九歲。”

    寒初藍接過畫像,把孩子還給兒子,她則展開畫像看,卻是她與夜千澤的合照,由元缺親手所畫。

    夜璃的解說還在響起:“師父怕兒臣記不住父皇母後的樣子,親自繪畫父皇母後的畫像,讓兒臣天天看,天天看,記住父皇母後的模樣,以便今天相認。”

    寒初藍怔怔地望著畫像,淚,滑落。

    元缺實現了他當年的承諾,善待她的兒子,教好她的兒子。

    元缺呀……

    她此生只能欠著他的情他的愛。

    ……

    一家子團聚,離開了藥王谷。

    而藥王谷裡那首《鳳求凰》則在反反復復地彈奏著:

    相遇是緣,相思漸纏,相見卻難。山高路遠,惟有千裡共嬋娟。因不滿,鴛夢成空泛,故攝形相,托鴻雁,快捎傳。

    喜開封,捧玉照,細端祥,但見櫻唇紅,柳眉黛,星眸水汪汪,情深意更長。無限愛慕怎生訴?款款東南望,一曲鳳求凰。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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