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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蔡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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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花日緋]韶華為君嫁(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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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9 22:55:11 |只看該作者
第240章

  李達跪在二皇子榻前,從來沒有一刻像此時一般害怕與不甘。二皇子臉色極其鐵青的靠在軟枕上閉目養神,右腿由架子高高的抬起,太醫診斷過後,二皇子的右腿就算是廢掉了,可是,李達卻沒有一刻比現在更希望,斷了腿的是他,最起碼不會被二皇子懷疑他在這件事上的忠誠。

  可是如今,傷的是二皇子,就算他有一百張嘴,也說不明自己的清白,而二皇子自己也必須要找到有人為他那條斷腿負責,這個人很顯然就是他。而他們都知道,這次的計劃完全就是太子的反擊,可是他們不敢查,不能查,因為所有的佈置全都是他們自己人做的,所有的計劃全都是按照自己的意思實施的,他們能怎麼去調查?調查到最後,必定會交到婁慶雲手上,而婁慶雲會調查出什麼來,他們不用想也知道啊。

  李達現在只覺得自己腹背受敵,整個人都被架在火上烤一般,前有豺狼,後有虎豹,他進退兩難。唯獨只剩下用苦肉計求得二皇子的諒解,別無他法。所以自二皇子受傷之後,他一起跟著來到二皇子府,在二皇子沒醒來之前,就自己去刑房領了三十鞭子,如今他的後背正血淋淋的一片,卻還不能去醫治上藥,一直跪在二皇子榻前,直到他醒來。

  二皇子靠在軟墊上,並不想說話,這一回偷雞不成蝕把米,他當然知道都是太子的陰謀,可是卻沒辦法指證任何,這才是最叫人難以忍受的地方,原本就陰柔的臉上閃過一絲絲的陰鷙,目光落在自己那條被高高架起的腿上,太醫說了,就算是養得再好,到最後依舊難逃瘸子的命運,而這一切原本是他想加注在太子身上的,就算不瘸,也該令他受重傷,可是,他試問在太子面前沒有露出過任何破綻,而李達,雖說這回沒有事成,但是二皇子也不覺得李達有膽子背叛他,更何況,他找來做那些事的人,全都不是身邊之人,而是一些看起來和他們毫無關係的人,就是炸藥他也多番隱藏,小心又小心,沒有一次性提取太多,而是分別從各地運過來一些,拼湊而成的,按照道理說,他們計劃這麼周密,根本就不會洩露,可是他在計劃要實施的那天,突然收到了府裡王妃來報,說是家裡收了一封密信,說是官府查抄了長寧候家的煙花爆竹,而長寧候居然咬了他一口,而那個時候,爆炸還沒有進行,二皇子生怕長寧候供出其他事來,就讓李達派人去知會像鼻山的眾人,說行動取消,而他也想馬不停蹄的趕回京城,提前制止住長寧候的攀咬行為,可是,他哪裡想到,事情居然在那個環節出了錯,他原以為取消了的計劃,竟然根本沒有取消,只不過,他就成了計劃的主人公,山體爆炸,山石滾落,那是怎樣恐怖的一種經歷,二皇子不想再回憶,慘痛的無以復加,這個代價未免也太大了些。

  外頭有人來傳話:「二殿下,太子殿下來瞧您了。」

  李達和二皇子對視一眼,李達趕忙跪爬到了一邊,伏趴在地,太子從外頭走入,俊美端正的臉上滿是擔憂,進來後,看了看跪地不起的李達,還有他背後那殷紅一片的鞭痕,而後才掉過了目光,坐到欲起身行禮的二皇子床前,殷切說道:

  「二皇弟別多禮了,還是好好養傷吧。父皇擔心你的傷情,卻又國事纏身,不能親自來看你,就讓我來瞧瞧,他還給你送來了宮裡最好的傷藥,叫你別多想,不過是一條腿而已,不幸中的萬幸,沒有傷及你的性命,唉,若是你有個三長兩短,別說是父皇受不了,就是我,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二皇子早就想通了內情,此刻心中更是對太子恨得牙癢癢,可是卻又不能發作,緊咬著牙關,露出一抹僵硬的笑,對太子說道:

  「多謝兄長惦念,還請兄長回宮後替愚弟向父皇請罪。」

  太子點點頭,在他傷腿上輕輕拍了拍,然後說道:「二皇弟放心好了,我一定會替你轉達的。」頓了頓之後,才又繼續說道:

  「其實我今天來,除了看望你,還有另外一件事要來問問你。象鼻山不是那種泥石山脈,形成山形早已過百年,照理說不會因為一場大雨就崩塌,父皇命我徹查,那我便要好好的查,仔細的查。總要將事情的前因後果全都調查個水落石出才好。總不枉給二皇弟一個交代不是。」

  二皇子臉色一變,看著太子善良又和氣的神態,良久之後才顫抖著唇,說了一句:

  「天,天災之事,如何調查。也是我自己不當心,欽天監明白的說了這些天有暴雨,我還挑在那個時候經過象鼻山,這,這又……這又怪的了誰呢?」

  太子看著二皇子這幅樣子,不動聲色的點點頭,似乎對他的話還是頗為認同的,說道:

  「這件事,大家都知道是天災,只不過父皇讓查,咱們就得查不是,而且據錦衣衛處說,當天在象鼻山附近,確實有幾個可疑人影出沒過,但一下子就逃入了深山,不見蹤跡,若真是要查,看來,還得從那些人身上查起,看看能不能查出個蛛絲馬跡來。」

  二皇子猛地一動,牽扯了腿上的神經,眉頭蹙了起來,扶著太子的胳膊,強顏說道:「不,不用了。深山之中,哪裡有什麼可疑人影,還是不要浪費人力了,有那時間,還不如多多加派人手去將各處山脈地質查一查,若是再有這種容易塌方的山體,盡快將人疏通走才是正經事,免得再出現我這樣的情況。」

  太子將二皇子扶著坐好,一本正經的說道:

  「二皇子果然是仁心大度,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你就放心吧。我也來了不少時候了,是該回去跟父皇覆命了,你就好好的在府中修養,千萬不要胡思亂想,一切自有父皇與我替你做主。」

  太子起身,拂了拂根本不亂的前襟,回身對二皇子說道:「如此,我便先走了,需要什麼藥材,儘管派人來取,從前你管一半府庫,我管一半府庫,如今你受了傷,父皇便讓我全權管著了,總能保證自家兄弟用藥便是了。」

  二皇子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樣,心中為太子這挑釁之言憤怒,幾乎是強忍著怒火才不至於當面和太子吵鬧起來,咬牙切齒的說了一句:「多謝兄長。」

  太子離去前,目光撇在一直伏趴在地上的李達身上,走了兩步後,才指著他說道:「這不是忠義公家的達哥兒嗎?怎的背後傷成這樣,莫不是昨兒和二皇弟一同受的傷吧,怎麼也不去瞧瞧太醫?」

  李達不敢說話,只悶聲說了一句:「勞太子惦念,待會兒就去瞧太醫。」這就是坐實了自己是昨天受傷,並非後來被二皇子加注的刑罰,二皇子臉色稍濟,對李達揮手說道:「我這剛醒來,也沒瞧見你背後的傷,快些去醫治吧。」

  李達跪地轉了個面,對二皇子磕頭領命:「是。」

  太子瞧著他,又對二皇子點頭至禮後,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二皇子府,二皇子瞧著太子離開時,瞧著李達的神情似乎有什麼話要說似的,怪異的很,心中不免發生一些驚疑。

  李達站起身來,正要出去,卻又被二皇子給喊了回來,對李達問道:「做這件事的人一個不留,盡數剷除。尤其是那個獻策的何元渠,給我活捉回來,詳加審訊之後,再行絞殺。」

  李達早已料想到那些人的下場,想起何元渠多少是個人才,便替他辯駁了一句,說道:「殿下,那何元渠此人十分聰慧,若是問明情況,大可留下,今後當……」

  『有大用』這三個字還沒說出來,就被二皇子冷冷的否決掉了:「留下?我都這副模樣了,你還敢讓他留下?反正,你和他我只留一人,你要留他,那就你死,你自己看著辦。滾吧。」

  李達強忍下屈辱,低頭走出了二皇子府邸,回到家中,隨便在後背上了一番藥,嚇得忠義公夫人當場就哭了起來,李達安撫了幾句母親,然後便帶傷出門去了,帶著幾個武藝高強的護院,前往市井處去實施二皇子的命令。

  他雖惜才,但很明顯,何元渠已經難當大用了,這條路是他自己選擇的,在還沒有建立功績之前,就犯了個彌天大錯,也不怪二皇子心狠手辣,若是他在二皇子的位置上,也會如此這般,寧可錯殺一百,絕不放過一個,更何況,太子如今正要徹查此事,留著何元渠他們,就是一個隨時隨地會陷他們於死地的禍害,想通了這一點,李達就覺得沒那麼愧疚了,誰讓何元渠他們辦錯了事,跟錯了人呢。就算如今的結果並不是他們造成的,但……總要有人為這件事負責不是嗎?二皇子如今想在他們身上探出一些當日的情況,只要何元渠配合,李達也不介意在他說出來之後,就給他個痛快,不過,一切都要等二皇子親自審過他之後才行。

  翻身上馬,往城中他們約好的地方趕去。

  而在他們策馬離開了忠義公府門前的那條巷子之後,就有另外一隊人,自暗巷中展露頭角,看準了李達他們離去的方向之後,暗巷中人比這手勢,悄悄的在後面隨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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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1章

  李達找到了何元渠他們的藏身之地,是一座破舊的土地廟,何元渠原本是文人,若不是有點狠勁,腦子又活,根本找不上李達,兩人是在風月場所見過,何元渠讀書不行,但是道理卻是一套一套的,說的李達很是心服,當即就決定給這個書生機會,然而這個書生也沒有令他失望,很快就想到了可以讓他盡快成為二皇子心腹的方法,若是他這個方法可以成功的話,可以讓李達還有他自己都跨上一個台階,只可惜,這個方法沒有成功,不僅讓他失去了二皇子的信任,還讓何元渠因此丟了命。

  他絕對不懷疑,何元渠被抓去二皇子府,經過一番審訊之後,最後會落得個什麼下場,死是必然的。雖然覺得有點對不起這哥們兒,但是李達更加看重的還是自己的命,他知道,如果這一次的行動,他不是世家子弟,不是二皇子的表弟的話,那麼等待他的結局,肯定是跟何元渠一樣的。

  胡思亂想間,李達帶著人去到了那坐土地廟,只覺得裡面靜悄悄的,心中覺得有些奇怪,難不成何元渠早就得知了消息,跑了不成?

  正要推門而入,卻被身後的護衛攔住,只見那護衛對李達搖了搖手,多年的刀口舔血生活讓護衛感覺到有點不對,李達身上有傷,自然往後縮了幾步,讓護衛先推門而入,院子裡七零八落的躺著幾具屍體,瀰漫著血腥,應該死了沒有多久。

  李達推開護衛,跨進門檻,在那幾具屍體前走了幾步,然後不意外的就看見了躺倒在一口水缸旁,早已死去的何元渠,李達蹲下身子,將手放在何元渠的鼻下探了探,毫無氣息,已經死透了。

  護衛一番查探後,前來和李達匯報:「世子,死了六個人,無一活口。」

  李達咬牙站了起來,環顧了一圈,心裡也納悶是誰殺人的,可也不想再多做停留,揮手叫人撤退:「既然都死了,那就回去覆命吧。」

  殺人的是誰?會不會是二皇子,他是徹底不相信自己了,所以才另外派人來殺人滅口,不對,不應該是二皇子,他還想將何元渠審問一番的,不會這樣輕易的殺了他,那會是誰?答案呼之欲出,太子。

  所以,太子將何元渠滅了口,是不是就說明瞭,這件事何元渠也許不是受害者?他其實也是太子那邊的人?李達只覺得頭腦裡亂作一團,根本不知道自己接下來應該怎麼做。

  呼出一口氣後,才翻身上馬,再次趕往了二皇子府,不管怎麼樣,他都要先回去把這個消息告訴二皇子知道才行。

  *********

  婁慶雲再次回到府裡的時候,進了房,連衣裳都沒換,直接倒頭就睡了。已經累的連一根手指頭都不想抬起來了。薛宸替他脫了鞋襪,除了外衣之後,又親自端了熱水進房替他擦了臉和手腳,然後才守著他身旁,看著他沉沉睡過去。

  她現在倒是不急著知道外面發生的事情,因為大致的事嚴洛東早就已經告訴過她了,這次事情的結果已經比她想像中要好出了數十倍,她原本只是不想讓太子受傷,傷及太子一派,可沒想到婁慶雲他們居然能做的那樣到位,不僅沒傷著太子,還成功遏制住二皇子的陰謀,倒打一耙,讓二皇子吃了個啞巴虧。

  薛宸知道,這結果必然都是婁慶雲連日來奔走達成的,也不知道多少天沒有好好的睡一覺了,薛宸不打算吵他,便取來了花繃子,坐在一旁的羅漢床上,墊著軟枕悠閒的繡花。

  婁慶雲只睡了半個時辰就醒了過來,鼻尖嗅著薛宸特有的馨香,還沒睜眼睛,嘴角就揚了起來,喉嚨裡發出一點聲音,薛宸的臉就出現在他床邊,坐在床沿摸了摸婁慶雲的額頭,低聲溫柔說道:

  「喝水嗎?」

  婁慶雲點點頭,薛宸就轉身過去倒水,然後遞到婁慶雲面前,誰知道這傢夥卻存心耍無賴,根本懶得自己動手,薛宸被他那副無賴的樣子逗笑了,將水送到他嘴邊餵他喝,一邊說道:「虧你這麼大了,還跟孩子似的,荀哥兒如今都不要我餵了。」

  婁慶雲滿足的喝了兩口水,然後繼續躺下,撒嬌般看著薛宸,說道:「他那是沒媳婦兒,有了媳婦兒肯定也會讓媳婦兒喂的。你看不管我多大,我都喜歡媳婦兒喂的東西。」

  薛宸橫了他一眼,正要起身去放杯子,卻被婁慶雲摟入了懷中,一番耳鬢廝磨的親暱,薛宸無奈躲到了裡床去,有些懊惱的整理著衣裳,喘息不定的對婁慶雲瞪了兩眼,頰邊的兩抹紅霞讓婁慶雲差點把持不住,可想到她如今的狀況,只好又忍了下來。

  將薛宸又拉到懷中,一手撫上她的小腹,說道:「媳婦兒真能幹,一下子來兩個。有什麼不一樣的感覺嗎?」

  薛宸靠在他懷中,心滿意足,也低頭看了看腹部,搖頭說道:「沒什麼特別感覺,要非要說有的話,那就是這兩個似乎都很安穩,沒有荀哥兒折騰。」

  婁慶雲將身子緩緩下沉,來到薛宸的腹部聽了聽,然後才說道:「不折騰好啊,一定是倆女孩兒,我第一個就盼是個閨女,卻生了荀哥兒這麼個小霸王出來,這一胎說什麼也得生倆漂亮閨女,就跟你似的,一回家,三朵小花兒圍著我,那才幸福呢。」

  薛宸用手指戳了戳婁慶雲,說道:「我還是要兒子,若是生倆閨女,荀哥兒還得是家裡最受寵的,再這麼寵下去可怎麼得了。」

  婁慶雲一揚眉,說道:「就是倆閨女才好呢。你看我寵不寵他了?這小子如今是越來越皮了,連我不放在眼裡。」

  薛宸對他白了一眼,無奈說道:「根本就不是你寵不寵的問題,荀哥兒都輪不到你寵好不好?我瞧著爹娘和老太君還是喜歡男孩兒的,只要再生個男孩出來,他們就該寵小的了,荀哥兒也到了啟蒙的時候了,這樣就皆大歡喜,正正好。」

  婁慶雲對薛宸毫不留情揭穿他在這個家裡地位的實話表示很無奈,翻了個身,躺在薛宸的大腿之上,歎了口氣,說道:「唉,小子們要是在家裡寵著,將來可就是毀了。」

  薛宸撫著他的發,給他按摩頭部,說道:「你不也是在家裡寵著長大的,就你一根獨苗兒,老太君可定稀罕你稀罕的緊,你不也沒毀嘛。」

  婁慶雲搖頭,抓著薛宸的手說道:「那不一樣。我爹那是兩面派,在家裡表面上對我很好,可是暗地裡卻是把我四五歲就帶去軍營的,那時候老太君和我娘雖然捨不得,但架不住我爹強勢呀!可如今你瞧咱們荀哥兒,就是要天上的月亮,估計那仨老的都得架梯子,替他爬上去摘,這麼下去還得了。」

  他說的這個道理,薛宸也不是不明白,歎了口氣說道:「唉,那可怎麼辦才好呀。」

  夫妻倆對外可以說是刀槍不入,銅牆鐵壁的堅強,可是只有面對這個太過受寵的兒子時,才能讓兩個聰慧的人束手無策。

  最後婁慶雲將目光鎖定在薛宸的肚子上,疑惑的開口道:「難不成……真得寄託在你肚子上,再生個兒子出來,分擔些荀哥兒的寵?」

  薛宸點頭:「估計只有這辦法了。」

  在那三個護孫狂魔面前,荀哥兒就是他們的天!若不加以制止的話,將來荀哥兒還不得給養的驕矜霸道,不懂道理呀!所以,怎麼想,都只有這麼一個辦法了……

  夫妻倆,不約而同的歎了口氣,誰能想到,對付一個家裡的小祖宗,他們這正經的父母,居然要使出這樣的終極手段來……荀哥兒要是將來知道了,也不知道會怎麼想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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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2章

  薛宸伺候婁慶雲洗過澡後,婁慶雲換了一身寬鬆的常服,披散著頭髮坐在薛宸的梳妝台前,讓薛宸在後頭替他擦頭髮,然後便將這些天發生的事情告訴了薛宸,發覺薛宸並沒有很驚訝的時候,然後才笑著說道:

  「我知道這些事情嚴洛東早就告訴你了,但我還是要和你報備一下,嚴洛東說的是他說的,我說的是我說的,對不對?」

  薛宸但笑不語,手裡的動作越發細緻溫柔起來,婁慶雲接著說道:「還有啊,我和太子已經有了後續計劃,太子猜的不錯,二皇子果然讓李達去抓何元渠,想在他身上探出點什麼有用的消息來,太子派人先李達一步,把何元渠殺了,到時候,李達抓不回人,二皇子那兒他就不好交代了。」

  婁慶雲的話讓薛宸稍微停了停手裡的動作,看著鏡中的婁慶雲,疑惑的說道:

  「你們是想……」

  她聲音頓了頓,婁慶雲在鏡子裡對她擠眉弄眼,用眼神鼓勵她繼續說下去,薛宸盯著他,緩緩開口說道:

  「你們是想除了李達還是收了李達?」

  婁慶雲微微一笑,將毛巾送還回薛宸手中,說道:「你覺得呢?」

  薛宸想了想後,說道:「自然是收服,京城之中,殺幾個毛賊,沒有人會追究,可是殺一個世子就未必不給人發現了。我覺得,收比殺要好。」

  婁慶雲在鏡中笑著看她,一個翻手就把薛宸給轉到了自己懷裡,說道:「我就說你是個諸葛先生,但學生還想請問先生,這收,又該如何去收呢?李達是忠義公世子,忠義公和右相是親家,這可不是個好收服的人家兒啊。」

  薛宸被他圈著腰,只好摟著他的脖子,仰首瞧著他,突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婁慶雲見她笑了,摟的更緊了,問道:「問你話呢?你笑什麼呀?」

  「突然感覺我就像是那戲文中所唱那般,是個叫男人做壞事壞女人,不叫你忠孝仁義,反叫你機關算計。」薛宸自己把自己給逗笑了。

  婁慶雲看著她笑得極其燦爛,看的心裡也舒坦,突然胳膊一鬆,薛宸往後倒去,婁慶雲也跟著俯下身去,用胳膊在下麵拖著薛宸的後背,兩人姿態親暱的臉貼著臉,咬了下某個惹火小狐狸精的紅唇,然後才低啞著聲音說道:

  「你叫我什麼,我便做什麼,你是壞女人,那我就是壞男人,反正咱倆是天生一對就對了。」

  薛宸摟著他的脖子,被他壓在腿上動彈不得,又被迫聽了這麼一句情話,臉頰早紅透了,略微動了動,說道:「別壓著孩子,起來。」

  婁慶雲這才將她拉起來,繼續讓他靠在懷中,薛宸整理了一番心情後才對他說道:

  「其實在我看來,要收服李達並不多困難,李達雖然身為世家子弟,看似不缺金銀,不缺身份,可實際上,這樣的身份,才最缺金銀,最缺身份……哦,與其說是缺身份,不如說是缺靠山,忠義公這幾年並沒有做出什麼傑出的政績,這回他假借身體不好,將李達給從關外弄了回來,可見忠義公府的形勢堪憂啊。而李達之所以會幫二皇子做事,必然也是想將忠義公府撐下去的,這樣的人,只要找對了他的軟肋,他自然就會主動靠過來了。」

  婁慶雲點點頭,說道:「這個方法的確是好的,但是,我們怎麼能保證,主動靠過來的李達忠心能用呢?」

  薛宸笑了笑,斂目說道:「要他做事就好了,要他的忠心幹什麼呢?你們又不是打算真的提拔他的。」

  被薛宸揭穿了這一點,婁慶雲也不禁笑了起來,說道:「就你知道的多,你怎麼知道太子不想提拔他?好歹他也是世家出身,真能忠心對待太子的話,對太子來說,絕不是壞事啊。」

  薛宸笑瞇瞇的看著婁慶雲,說道:「忠不忠心是一回事,能不能做事又是另外一回事。我要是你們啊,就派人去關外查查他之前在關外的行徑,如果真的是忠義公身體不好,他才回來,那他怎麼不先留在府裡侍疾,反而要這般激進的贏取二皇子的信任?居然膽大包天想要算計太子,他也不怕這事兒辦不成抄了他的家。而你們就算用他,也不代表全然相信他,用他只是因為……他有用而已。但若要將他的作用發揮到最大的話,就必須要把他的所有底牌全都調查清楚,不是嗎?」

  上一世李達能跟著二皇子起兵造反,單憑他忠義公府的勢力,如何能再最短的時間內給二皇子找到強勁的後援?薛宸當然不知道李達上一世做了什麼,不過,二皇子起兵的時候,可是有半數兵力,都是來自他一個側妃的故鄉——南疆,而薛宸之所以懷疑李達參與其中,因為好死不死,李達駐守的關外,阻擋的外族,就是苗疆和兀朮,所以,薛宸有理由相信,李達根本就不是單純的想要回京城振興忠義公府,而是有另外更加高遠的目的。不過,如今形勢大大的利於太子,因為何元渠死了,也許這一世的何元渠並沒有發跡起來,就給扼殺在了搖籃裡,但上一世他對於二皇子和李達來說,就是如虎添翼的存在,如今利用這件事情,將何元渠早早的殺死,也是為將來剔除了一個強有力的仇敵。

  有的時候人生就是這樣,搶佔了先機,才能控制住未來。

  上一世太子失去了這個先機,被二皇子壓了很多年,又讓二皇子養精蓄銳,實力足以與他匹敵,以至於漲了二皇子的士氣,讓他對太子生出更多的不滿來,覺得自己可以取而代之,所有才有了後來的起兵造反之事。而這一世,二皇子遭難,近幾年怕是再難爬到太子頭上,如今又將他身邊的羽翼一一剪除,只希望將來那一場令京城百姓遭殃的起兵,這一世可以不用經歷。

  薛宸永遠也忘不了那一陣京中詭譎的氣氛,百姓們不敢上街,街面上的店舖百業待興,誰也不敢在那個節骨眼兒上出頭,官府眾人草木皆兵,百姓人心惶惶,新帝費了多少代價,才贏了那場叛變,他們從皇城一路殺到街面上,血流成河,屍橫遍野,多少房屋被叛軍燒燬,多少百姓無辜遭殃。如果這一世因為她的到來,京城百姓可以免於那次災難的話,薛宸一點都不介意替京城百姓將這註定要禍害蒼生的二皇子拖下馬來。

  婁慶雲似乎真的將薛宸這些話聽進去了,點點頭,說道:「我過兩天就派人去查。只是如今又該如何讓李達主動靠近我們,替我們做事呢?」

  薛宸從婁慶雲的腿上站起來,拿過了棉布,繼續給他擦拭濕發,說道:「你和太子不是都知道怎麼做了嗎?殺了何元渠,讓他在二皇子面前越發抬不起頭,然後太子只要私下示好,讓二皇子懷疑他,打壓他,你還怕他不主動來找你們不成?放眼整個京城,能在二皇子手裡救人的,除了太子還有誰啊?」

  夫妻倆在鏡中眼神交匯,不由自主的就相視而笑起來,不得不說,兩個聰明人說話的感覺,就是默契。

  **********

  靜姐兒生下了一個兒子,六斤三兩重,小臉兒生下來就紅撲撲的,不像荀哥兒生下來皺巴巴的,薛宸還曾偷偷在心裡抱怨過孩子醜……

  蕭氏在靜姐兒生的時候就去了唐家,薛宸是第二天去的,約了薛繡,兩人便一同去了唐家。

  靜姐兒躺在產床上,戴著抹額,臉色有些蒼白,不過精神卻是極好的。看見薛宸和薛繡進來,還能坐起來對她們招手呢,反正招呼客人有唐夫人和蕭氏幫忙,她也就是見見平日裡親近的姐妹,蕭氏把薛宸她們送進房之後,便又去招呼客人去了。

  薛宸如今抱不得孩子,薛繡卻是抱得,摟著那粉嫩的孩兒親了又親,惹得薛宸打趣她:「你這莽撞性子,可別嚇壞了孩子。」

  薛繡嘿嘿笑了笑,說道:「嚇不著,他這還沒睜眼睛呢。」

  薛宸和靜姐兒對視笑了笑,薛宸對靜姐兒問道:「感覺怎麼樣?」

  開始說話了,薛繡也就自動湊過來了,將孩子放到了靜姐兒身旁,然後坐在她床沿,對靜姐兒問道:「聽說昨兒生產的時候,還挺險的?」

  靜姐兒點點頭,說道:「嗯,有點兒出血,不過沒什麼大事,一開始以為是產後出血,後來才知道是撕裂出血,止住了也就好了。叫你們擔心了。」

  薛宸聽了之後,不禁說道:「你看,我叫你隨我一同練練柔術,你偏懶散。」

  靜姐兒有點不好意思,說道:「哎呀,挺著那麼大的肚子,每天就走路都覺得累,開始我是練了幾日的,不過實在太累了,能堅持下來的,異於常人。」

  她這話把薛繡給逗笑了,說道:「這話說的對!咱們宸姐兒可不就是異於常人嘛。快八斤的小子,她就那麼順順當當的生下來,啥事兒也沒有!還生的那潑皮性子,上回去我家,哎喲,我家囡囡都給他欺負哭了。」

  薛宸有些不好意思,對薛繡橫了一眼,說道:「我說你這人怎麼這樣,逮著誰都說一遍,我都讓荀哥兒給囡囡賠罪了不是,囡囡也原諒荀哥兒了,就你揪著不放,討不討厭。」

  幾個人相視,突然就很默契的笑了起來,她們三個是一起長大的,不管過去多少年,似乎都能保持小時候那見面鬥嘴逗樂的習慣,湊在一起的時候,就沒有不是笑笑鬧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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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3章

  薛宸好不容易等到了三個多月,肚子風平浪靜,一點都沒有那種想吐的感覺,每天只是比平日裡睡得多些,一切如常,這讓薛宸又驚又喜,喜的是沒有那麼難受,不用忍受那種吃不下東西,卻偏偏還要繼續吃的感覺,驚的是,孩子會不會有什麼問題,以至於她三天兩頭就讓太醫來請平安脈。

  太子側妃李氏生下的庶長子,今年太子想在府裡給他過個生辰,雖說是庶子,但是太子的庶子,將來也是正經的主子,誰也不敢怠慢就是了。

  令薛宸沒有想到的是,這一回太子府不僅僅給衛國公府下了帖子,竟然還有一份來自太子妃親手寫的請柬,是給她的,看著金漆秀美的小楷上寫著『衛國公世子夫人薛氏親啟』這些字樣,薛宸就覺得有些神奇,帖子的內容,就是很正式的邀請薛宸當天前往太子府參加宴席。

  薛宸晚上將這請柬給婁慶雲看了,說道:

  「原本我想著在府裡多養養,孩子月份還小,貿然去人多的地方,也不知會不會衝撞了什麼,可太子妃親自邀請,倒是不能不去了。」

  婁慶雲倒是很隨意,說道:「這是太子妃想拉攏你了。太子定然和她說了不少你的事吧。你如今也過了三個月,沒什麼衝撞不衝撞的了,再說了,去太子府你怕什麼?府裡有大半都是錦衣衛和禁軍處的人,他們只有把你保護的滴水不漏,根本不可能有人能混進去害你的。」

  薛宸斜斜倚靠在貴妃榻上,有點奇怪:「我又不是怕人害才不想去的,只不過覺得以前也沒有單獨邀請這說法呀,我是婁家的長媳,太子請婁家不就好了嘛,單獨請我倒是新鮮。」

  婁慶雲坐在一旁,慇勤的給薛宸剝葡萄吃,將剔掉了核的果肉,用竹籤挑到薛宸口中,然後又繼續手裡的活計,說道:「這不是要說明對你的鄭重嘛。好事。除了你之外,也就其他皇子的正妃,還有幾個公主有此殊榮了。」

  薛宸吃下了果肉,合上請柬放到一邊,說道:「這個太子妃我從前見過,在別院之中,我一直很好奇,為什麼太子放著那麼多勳貴之女不娶,偏娶了大行台家的嫡小姐,就是太子的另外幾個側妃,出身似乎都比太子妃要高些吧。」

  婁慶雲點點頭,說道:「的確如此,就說太子的這個李側妃,便是寧郡王的嫡女,不過,娶妻這種事情,尤其是太子妃,身份高低未必是最重要的,關鍵是看對太子有多大的裨益。我這麼說,也許你就懂了……太子妃的父親是大行台,大行台掌管著全國行政,地位甚至淩駕與吏部之上……」

  薛宸其實也不是不懂這裡面的道理,又聽婁慶雲詳加解釋了一番,這才笑著點點頭,又吃了一個葡萄果肉後,才說道:「不管是嫁人還是娶妻,合適才重要,可是有很多人都身不由己,只要一想到這裡,我就覺得我們很幸福,最起碼可以和相愛的人組成家庭,也幸好你娶妻不需要考慮那麼多條件,要不然的話,咱們倆估計也成不了。」

  婁慶雲聽到這裡,當即自豪的說道:「可不是嘛。我硬是拖著這麼大還不成親,可不就是為了娶你嘛,咱們倆過的,才叫日子,太子過的……嘖嘖嘖嘖嘖……哪裡叫日子呀!簡直就是刑罰!要我每天面對不喜歡的女人,我寧可一輩子不成親,當和尚去。」

  薛宸被他逗笑了,問道:「要不怎麼說咱們有默契呢,我也是這麼想的,若不是遇見了你,我就去做姑子。」

  婁慶雲湊到她耳朵邊上說了幾個字:「你就到我出家的廟旁邊去做姑子唄,咱倆還得遇上。」

  白了他一眼,兩人你儂我儂的推推搡搡,婁慶雲又給送了個葡萄果肉到她嘴邊,薛宸搖搖頭:「不想吃了,你吃吧。」

  「再吃一個,我這還剝著呢。快吃,我兒子說要吃呢。」

  「……」

  夫妻倆又在房間膩歪了還一陣子,然後才牽手散步去了,沿路走了一遍松鶴院,然後去的擎蒼院,荀哥兒還沒睡,又和荀哥兒玩兒了一會兒,兩人才回來。

  **********

  太子府辦宴席那天,薛宸是和長公主還有韓氏一起去的,還有荀哥兒也跟著她們一同前往,李夢瑩孕吐的厲害,人都消瘦了許多,只好留在家中,太子妃還記得李夢瑩,說原本還打算趁此機會見一見的,真是不湊巧云云。

  進了太子府之後,長公主和韓氏就被請入了內堂,有很多夫人相陪,荀哥兒就被長公主一同帶了進去,而薛宸則由太子妃親自領著去了一旁的雅間,裡面坐的全都是各家年輕一輩的少夫人。

  薛繡也在此列,兩人交換了個眼神,薛繡還比了個手勢,意思就是:等你說完我去找你。薛宸回了一記眼神,然後便隨著太子妃坐到了上首,與一眾夫人們打過招呼,然後才和太子妃說上話。

  太子妃給薛宸上了清水,簡單問了問薛宸孩子的事情,言談舉止間,給足了薛宸這個衛國公世子夫人面子,並且還主動提及當年舊事。

  「昔日在別院之中,還多虧了少夫人替我解圍,一直沒有機會與少夫人當面道謝,實在慚愧。」

  薛宸連連擺手,說道:「娘娘實在客氣了,不過是應當罷了,實不相瞞,當時我聽世子提過您的事,不想讓您和三公主產生什麼嫌隙,這才出言相護,若不是因為娘娘的身份,薛宸自問沒有那個膽子,敢與三公主當面鑼當面鼓的敲。」

  事情過了這麼長時間,薛宸可不會天真的以為太子妃蘇氏還會記得她當初相護的人情,畢竟她若真的感激,這麼多年絕不會對薛宸毫無表示,定然心中也是明白薛宸是知道她今後的造化,所以才對她多加保護,說不定心中還覺得薛宸是個愛鑽營之人呢,所以,別說是道謝了,就是其他任何示好也是沒有的。

  所以,薛宸乾脆就把話給說明瞭,也省得這個太子妃心中有疙瘩。

  果然太子妃似乎並沒有料到薛宸說話會這樣直白,面上愣了愣,不過很快就恢復過來,斂目笑了笑,說道:

  「太子的眼界那般高明,甚少聽他誇讚誰,少夫人確有過人之處,能夠讓太子誇讚兩回。今日,我算是服氣了。」

  太子妃就差說一句: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你這麼不要臉的。不過,薛宸可不在乎她怎麼想自己,總歸現在她們倆都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婁慶雲跟著太子,她不管怎麼樣就一定要跟著太子妃的,這也就是今日薛宸為什麼要將事情和毫不隱瞞的對太子妃和盤托出的原因了,畢竟不將太子妃心裡的那個結解開,今後也許就不能真正的信任合作,她們兩人的恩怨是小,若是壞了太子和婁慶雲的大事,那可就不好看了。

  所以,薛宸寧願讓太子妃覺得她是個真小人,也不想讓太子妃給她打上一個『偽君子』的標籤,畢竟偽君子可比真小人要難相處的多。

  太子妃當然也懂得這個道理,她不是那種高高在上的身份嫁給太子的,嫁進來之後,自然遇到過很多非議,這麼多年來,她也漸漸的熟悉,漸漸的懂得了很多做人的道理,太子私底下讓她多與衛國公世子夫人相交,說婁家是他背後的堅強後盾,地位甚至超過了她的娘家,而有了太子這句話,太子妃縱然心中並不情願親近薛宸,卻也知道必須要拉攏她,這是政治相交,避無可避就是了。

  有了這份默契,兩人的交談很是順暢,聊了一會兒後,一些世家夫人小姐便也湊了過來,其中不乏有和薛宸交情不錯的,薛宸強撐著精神一一應付了她們,好不容易才和薛繡說上了話,可還沒說幾句,就見外頭跑進來一個白白淨淨的小太監,跪在太子妃面前就哭訴起來。

  「娘娘,您快去瞧瞧吧,衛國公府的小世子把小王爺給打了。」

  所謂小王爺,就是太子和太子妃的嫡親骨肉,是嫡子嫡孫,出生後就被皇上封了郡王,因此府中都稱呼他為『小王爺』。

  薛宸聽後趕忙站了起來,對太子妃跪下請罪:「豎子無狀,衝撞了王爺,還請太子妃息怒。」

  太子妃也是一片焦急,拳頭捏了放,放了捏,忍了一會兒後,才會薛宸揮揮手,冷冷說了一句:

  「起來吧。隨我去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聽太子妃這語氣,動怒是肯定的了,也不說原諒不原諒,只說去看看,那也就是說,如果荀哥兒的情節嚴重,也不排除太子妃會處罰他了。

  薛宸在心中暗自叫苦,這個小子總算是好給她惹出了一件大事來了。他這才多大,竟然一出手就打了個說什麼也不能招惹的主兒。這可是太子妃的嫡親兒子,他可真會選人……

  就是打了李側妃的兒子,估計也沒有這麼麻煩吧。薛宸苦不堪言的歎了口氣。看樣子是要回去好好的教訓教訓了,若再這麼霸王下去,將來指不定還得惹出什麼亂子來呢。今兒打了小的,明兒他就敢動手打大的,再往上想,薛宸可就不敢再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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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4章

  薛宸和蘇氏趕到的時候,場面已經控制住了,荀哥兒被長公主摟在懷裡,烏溜溜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看著那個被嬤嬤懷裡,粉雕玉琢,似乎也有點受到驚嚇的孩子。

  蘇氏進了門之後,就往兒子那裡撲去,不知道他受了什麼委屈,就將他抱了起來,輕聲安慰:「哦哦,天賜不怕了啊,告訴娘親,是誰打你了?」

  蕭天賜從蘇氏的懷中探出頭來,沒有說話,而是看向了荀哥兒,此時薛宸也已經來到荀哥兒身旁,和長公主交換了下眼神,然後才看著荀哥兒,荀哥兒倒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似乎正在思考現在是什麼情況。

  繡姐兒帶著囡囡走進來,囡囡已經是個能說得清事情的小姑娘了,來了之後,就在繡姐兒的示意之下,跪到了蘇氏面前,說道:

  「娘娘請息怒,這件事兒我瞧見了,是這樣的。殿下想和荀哥兒一起玩兒,荀哥兒一開始沒有聽見,後來殿下就去拉他的手,荀哥兒嚇了一跳,就推了殿下一把,殿下跌在地上,還是荀哥兒給扶起來的,然後殿下就被嬤嬤抱走了,荀哥兒年紀小,不懂事,不是有意打到殿下的,還請娘娘不要和他計較了。」

  薛宸看了一眼薛繡,用眼神問她『幹嘛讓囡囡說這些』,這不是更加激怒了太子妃嗎?真要說話,果然聽見太子妃尖聲說道:

  「你是誰家的孩子,照你這麼說,錯的倒是本宮和殿下了?」

  囡囡有點無助的回頭看了一眼自家娘親,被太子妃的怒火嚇到了,驚恐的看著她,圍觀的夫人小姐們已經開始聚集了,薛宸歎了口氣,將荀哥兒從長公主身上抱下來,然後牽著他去到了太子妃面前,讓荀哥兒跪下,自己也跟著跪在她面前,摟著還不太明白的荀哥兒的肩膀,對太子妃低頭說道:

  「孩子無狀,衝撞了殿下,是我管教不周,還請太子妃念在他年幼無知的份上,原諒他,若是娘娘想責罰,便有我這個做母親的一力承擔。」

  太子妃原本就不太願意和薛宸搭理,覺得她功利心強,又精於算計,就連太子都對她刮目相看,在她面前誇讚了好幾回,她和太子成親這麼長時間,太子對她從來都是以禮相待,卻從未聽過太子誇讚她這個妻子一句,反倒是這個女人讓太子多番讚美,心裡本來就有氣,可礙於形勢又不得不和她虛與委蛇,可這女人既然心計深沉到敢用孩子來欺負她,若是嚥下這口氣,什麼都不作為的話,那人家還不定怎麼嘲笑她這個太子妃呢。

  當即一拍手邊的茶几,怒道:「薛宸,你以為我不敢罰你嗎?」

  薛宸帶著荀哥兒伏身,誠懇說道:「薛宸不敢。」心中暗自期盼這個太子妃不要太過分,她如今被怨憤迷了眼,都看不見她身旁那些側妃一個個等著看好戲的神情嗎?也就是她傻,才會為了這種事情,和她計較。還是不夠成熟啊。

  「不敢?」太子妃像是要努力證明她的不成熟一般,猛地站起身來,往薛宸母子走去,似乎是要動手,長公主立刻衝出來,攔在薛宸母子身前,說道:「太子妃息怒,都是孩子間的事情,犯不著鬧成這樣大,荀哥兒和葉哥兒也是表兄弟,在一起玩耍總會有個磕磕碰碰,也是難免,你這樣計較就不對了。」

  太子妃不敢推搡長公主,不過站在她面前氣勢卻絕不肯輸,說道:

  「我不對?您是太子的姑母,今日犯錯的是您的孫子,您當然向著他了,可葉哥兒是我兒子,我……」

  太子妃還沒說完,就被門口的一道聲音打斷了:「出什麼事了?」

  太子殿下親自來了後宅,讓後奼女眷們全都嚇了一跳,紛紛跪地問安行禮。

  婁慶雲跟著太子身後走進來,目光落在了跪在太子妃面前的薛宸母子,眉心立刻就蹙了起來,太子也感覺到身後之人的怒意,走上前去,對眾揮手:「都起來吧。」

  目光落在薛宸身上,只見薛宸拉著荀哥兒一起站了起來,太子滿意的點點頭,知道薛宸是個聰明人,就算被太子妃欺壓了,卻也沒有借勢讓太子妃更加難堪,有這份度量,委實不易啊。反倒是他的這個太子妃,氣量狹小,咄咄逼人,他其實在出事的時候,就已經從外院趕了進來,一直沒進來,就是想看看眾人的反應,結果令他很生氣,見太子妃和長公主都對上了,怕她一時口快對長公主也說出什麼不該說的話來,就趕忙進來阻止了。

  太子落座之後,婁慶雲來到薛宸母子身旁,摟著她肩膀,用眼神詢問她,薛宸對他搖搖頭,小聲說了一句:「我們沒事,別大驚小怪的。」

  她瞧著婁慶雲這表情就知道他定是心裡恨上太子妃了,雖然太子妃有點不成熟,但她到底是太子妃,總還要給太子面子的,說到底她們是下臣,跪以跪太子妃也不是什麼要緊的事情。

  環顧一圈後,太子冷聲問道:「這都發生什麼了不得的大事了,我怎麼聽見你還要罰人?」

  太子妃面對太子的時候,更多的其實是害怕,雖說兩人是夫妻,可是太子對她從來都是冷淡的,一切全都按照規矩來,從不越雷池一步,讓太子妃不得不從心底裡敬畏這個威嚴的夫君,如今被他這明顯帶著冷意的話一問,就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先前抱著小殿下的嬤嬤是太子妃的奶娘,也是管事嬤嬤,隨同太子妃一起來了太子府,替太子妃打理後院諸事,心疼太子妃,便跪下主動替太子妃回答:

  「回太子殿下,是衛國公府的小世子衝撞了小殿下,出手打了殿下,娘娘這才動怒的。」

  太子冷眼瞥了瞥那嬤嬤,見她規矩到位,伏趴在地,完全就是一副忠僕的形象,朗聲說道:

  「來人吶,將這奴才拖下去掌嘴五十,而後……杖斃!」

  這麼一句話說出來,在場所有人都驚呆了。誰也沒有料到太子居然會對太子妃身邊的管事嬤嬤下這麼狠的手,太子妃也被嚇得完全說不出話來,直到從外頭進來幾個侍衛,架起了不住哭喊求饒的嬤嬤,太子妃才反應過來,不求太子,反而撲到那嬤嬤身上,撒潑無賴喊道:「誰敢!琅嬤嬤是我奶娘,你們誰敢動她。?」

  原以為那些侍衛不敢動她這個太子妃的,可是那侍衛只是瞧了一眼面無表情的太子,就知道該怎麼做,派另外兩個人將太子妃給拖了起來,等琅嬤嬤被拖出去之後,侍衛才放開太子妃,太子妃站起來就要追出去,卻被太子喊住了:

  「命令是我下的,你是要陪她一起去死嗎?」

  太子妃跨出門檻的一隻腳就愣在當場,扶著門框的手捏的指節泛白,一番激烈的心裡鬥爭之後,才緩緩地收回了腳,太子不動聲色的冷哼一聲,然後便收起了戾氣,轉頭看向了一旁的兒子,對他招了招手,小殿下來到他面前,太子輕聲對他問道:

  「葉哥兒告訴爹爹,是荀哥兒打你了嗎?」

  葉哥兒沒怎麼想,就搖了搖頭,清醒的說道:「荀哥兒沒有打我,是我在他背後拉他,他沒瞧見我才碰著我了的。」

  太子滿意的對兒子點點頭,然後又看向了面上毫無懼色的荀哥兒,對他也招招手,朗聲說道:「荀哥兒,到大伯這裡來,大伯有話和你說。」

  荀哥兒毫無懼色,也不問家裡人的意思,逕直就往太子走過去,奶聲奶氣的喊了一聲:「大伯父好。」

  太子見他活脫脫就是一個小版的婁慶雲,覺得有趣極了,就捏了捏他的小臉,溫聲說道:「你不認識哥哥吧,這就是你的哥哥,你們兩個是兄弟,今後有什麼事都要在一起承擔,你願意嗎?」

  太子這話又讓在場眾人皆面面相覷,太子這就是在眾人面前再一次奠定了婁家的地位,說到底,荀哥兒不過是世家子弟,和小殿下也不是嫡親的關係,可太子這般說,就是要他將來跟著小殿下做事了,這對於婁家來說,也能算得上是恩寵了。

  薛宸也沒有料到太子會突然說這樣一句話,有些驚呆的轉頭看了看婁慶雲,只見他神色如常,彷彿太子說的話是再普通不過的話般,沒有任何異常。

  荀哥兒如今還是豆丁大的孩子,不過眼珠子烏溜溜的,彷彿很有主意的樣子,叫人看了就覺得聰慧不凡,再加上那長從小就傾倒眾生的漂亮小臉蛋兒,很難叫人不喜歡他,只見他想了一會兒後,才鄭重的對太子點了點頭,說道:

  「願意。荀哥兒願意和哥哥一起玩兒,將來一起做事,荀哥兒一定會好好保護哥哥,不讓哥哥受別人欺負。」

  一番話說的很正經,可是配上他那小身板兒,看起來就有點滑稽了,不過,這並不妨礙太子發出朗聲大笑,葉哥兒滿臉感動,似乎全場被荀哥兒那番慷慨陳詞感動了的,也就只有這對父子了。

  葉哥兒當即抓住了荀哥兒的小手,熱情的說道:「弟弟去我院子裡玩耍吧,那裡有好多好多好玩兒的東西。」

  荀哥兒一聽有東西玩兒,眼前一亮,連連點頭:「好。」

  荀哥兒走到囡囡身邊,也欠了囡囡的手,說道:「姐姐走,我們一起玩兒。」

  接下來的場景,就比較和諧了,三個小朋友就手牽著手,走出了大人們的視線,一場鬧劇,就此終結,人們心中五味陳雜,各不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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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5章

  孩子們離開之後,廳中才緩過了氣氛,太子妃越發無地自容。

  薛宸短短的小半刻中,居然回頭看了婁慶雲三四回,婁慶雲倒是一臉淡定,薛宸被長公主拉到椅子上坐下,說道:「又是跪,又是站的,快坐下。」

  可剛坐下片刻,就見太子起身,所有人就又起身相送,只見太子走到太子妃蘇氏面前站定,太子妃頓時緊張的低下了頭,太子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冷眼凝視的模樣,讓所有人都清楚地認識到太子此刻的心情,太子妃被太子這麼冷冷的盯著,感覺到身邊那些對她百般奉承的目光漸漸變了顏色,有些人甚至露出那種譏笑的表情來,太子妃只覺得有些不甘心,怎麼說她也是太子妃,太子如今在眾人面前,這樣不給她面子,實屬不該,難得膽大一次,抬頭對上了太子,目光中透著些許桀驁。

  太子妃緊張的很,因為這是她婚後第一次對太子露出這種不馴的神色來,但她覺得今天應該要這麼做,因為這個場合併不是在私下,這是在檯面上,眾多賓客全都等著看她的反應,若是太過順從的話,今後大家定會覺得她軟弱,就好像貴圈中傳遍了的長公主一般,所有人都知道長公主性子綿軟可欺,蘇氏不想變成第二個長公主。

  面對太子妃這樣的神情,太子並沒有再開口說什麼,而是緩緩的收回了目光,垂下眼眸,逕直往外走的時候,也低聲說了一句:

  「每月見一次葉哥兒太多了,改半年吧。」

  僅這一句話,就讓太子妃的所有堅持瞬間崩潰,下意識要去抓太子的衣袖,卻被太子回過頭來冷冷的一瞥嚇到了,蘇氏只覺得渾身陷入了冰窖一般,再不敢越雷池一步。

  婁慶雲抓起薛宸的手,便跟著太子往外頭走去,薛宸不想和他走,卻被他緊緊捏著手往外牽著走去,經過太子妃身邊,婁慶雲沒有做任何停留,點頭至禮過後,就跟著太子徑直走了出去,薛宸經過蘇氏身邊,瞧見她的眼眶已經泛紅,噙滿了淚珠。

  先前太子的話她也聽在耳中,雖然她知道皇家的孩子向來都是不能近母的,但是沒想到,這個規矩居然在太子府中也有,看來太子之前就限定了蘇氏每個月見一回小殿下,如今,也許太子是越發覺得蘇氏不能教好孩子,而想讓她離小殿下更遠些。

  薛宸自己也是做娘親的,試問,如果是自己的話,從自己肚子裡生出來的孩子,一個月,甚至半年都不讓自己見一回的話,那該是何等錐心之痛,太子對太子妃的這個懲罰看起來不重,可是只有為人母的,能夠明白,這個責罰到底有多重。

  不禁想回頭看一眼太子妃,卻被婁慶雲摟住肩膀,將她回了一半的頭推回了前面,說道:「別看了,她這個太子妃本就是這麼個做法。」

  薛宸看了看婁慶雲,不解的問道:「可是太子不是要仰仗她父親的嗎?」

  婁慶雲目不斜視的說道:「不是仰仗她父親,而是一場不平等的交易,太子可以給他蘇家世代尊榮,也可以不給,但蘇家就必須要世代效忠,雷霆雨露皆為君恩。蘇大人自然明白這個道理,至於太子妃,你也瞧見了,她的心性和腦子,確實不適合母儀天下。」

  薛宸震驚:「你們想把太子妃……」

  說了半句,就停住了,因為薛宸知道,下半句著實不該從她的口中說出來,婁慶雲撫了撫她的烏髮,說道:「不是我們想,就她這脾氣性格,若是沒有太子相互,她能不能等到母儀天下的那一天還是個未知數呢。」

  婁慶雲的這番話,聽得薛宸心中有些沉重,婁慶雲知道她雖然聰慧,但是對於這種現實中皇家的殘酷之事還不能很輕鬆的接受,安撫說道:「別想了,天家之事也不是我們能決定的。」

  薛宸點點頭:「太複雜,也太叫人寒心了。太子妃半年才能見一次葉哥兒,這懲罰也太重了些,而太子妃其實也沒有做出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來。」

  護犢之事任誰都會做,若是有人說荀哥兒被誰打了,她也會感到心疼和憤怒,而正好她又是太子妃,地位超然,就算是讓薛宸和荀哥兒道歉也是應當應分,合乎身份的,沒什麼大不了。

  「不單針對這件事,太子氣的是太子妃的處事,若是遇到事情就像今日這般情緒化,那將來很可能會因為這個而給太子招來不必要的麻煩,你真的不必介懷。皇家之事就是這樣殘酷的,更何況,太子妃嫁給太子的時候,這些厲害關係,你以為蘇家就沒告訴過她?她既然選擇為了尊榮來做這個太子妃,那她就早該料到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每月見一次葉哥兒,她之前不也甘心接受了。別想了,你不生氣,我還生氣呢。」

  薛宸手掌扶著小腹,覺得心裡悶悶的,問道:「你生什麼氣呀?」

  「我當然氣,你都不知道我進門的時候,瞧見你和荀哥兒跪在她面前,我都差點衝上去揍她。」婁慶雲說的煞有其事般,把薛宸給逗笑了,橫了他一眼,說道:

  「那你怎麼沒去?」

  婁慶雲嘿嘿一笑:「這不是給你做人嘛。我出手的話,咱們明明有理,最後也變成沒理了,我才沒那麼傻呢。」

  薛宸不想再和他繼續這個話題了,先前太子已經先回了前院,婁慶雲拉著她在湖邊說話,兩人牽著手,走到湖邊上,看著湖面波光粼粼,薛宸歎了口氣,說道:

  「我今日總算是見識到強權的威力了,一句話,就把人給杖斃了。雖然我也吩咐殺過人,可是都是那些人犯我在前,但那嬤嬤不過是說了一句話,太子就把人給殺了,想想真是有點害怕。伴君如伴虎,說的情況,也不外乎就是這樣的吧。」

  所謂世家,無論再怎麼尊榮富貴,可說到底,全都是皇家的臣子,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人活在世,平安最重要,若是沒了性命,說什麼都是枉然。」薛宸只覺得自己情緒似乎難以控制起來,婁慶雲也發現了薛宸的異常,摟著她說道:

  「今兒怎麼這麼感慨。怪不得人家說懷了孕的女人特別感性,咱們就生在這個環境中,沒法像普通的老百姓那樣過平淡安穩的日子,不過,如果你真的想過的話,咱們可以去漠北一段時間,但估計去不長,就又會被皇上給喊回來辦事。」

  薛宸靠在他的懷中,覺得安穩好過了許多,靜靜聽著他的心跳,聽他說到那句『去漠北住一段時間』的時候,她就不禁笑了起來,打趣她道:

  「要不你去揍荀哥兒那小子一頓,咱們就可以名正言順的被趕去漠北了。」

  婁慶雲失笑:「那敢情好,我明兒要不就去揍,我看那小子不順眼很久了。」

  薛宸卻又立刻變了臉,像是要印證那句懷孕的女人不可理喻的話一般,瞪眼對婁慶雲說道:「那是你兒子,你還真想揍他?」

  婁慶雲瞧著妻子美麗的雙眸,硬是憋著那句『想』沒說出來,因為他基本上可以想像的出來,這個字說出來的後果,他還是選擇慫下去吧。

  只不過,夫妻倆這時都沒有想到,他們不過是說了一句戲言,卻被接下來發生的那些猝不及防的事情,推動成了事實。

  *********

  江之道終於來京城接煙姐兒和莫哥兒回汝南去了,汝南和淮南之間的問題到底怎麼解決的,薛宸沒有問,只是沒想到,江之道和煙姐兒離開京城的最後一晚,他們會特地來找了薛宸,江之道親自給薛宸道謝,謝她這些天對煙姐兒和莫哥兒的照顧,薛宸問他汝南的事情,他只用了一句:已經解決了,就給薛宸敷衍了過去,薛宸也沒有打破砂鍋問到底,知道這其中定然有些事情是不方便讓她這個婦人知曉的。

  送走了江之道一家後,薛宸就安心的在家裡待產了,肚子漸漸大了起來,五個月的時候,居然就已經想簸籮似的覆在小腹上,直到這個時候,薛宸才有些相信太醫說的話,肚子裡有兩個小寶寶,那種感覺真的特別奇妙,而索娜姑姑則讓她不必太過緊張,因為兩胎的孩子雖說肚子會大些,但論起個頭的話,就不會像荀哥兒那樣,一胎就七斤八兩重,兩胎相對會小些,而只要順利到生產的時候,其實要不一胎大的好生一些。

  薛宸還是不放心,每天都盡量練習柔術,並不會因為懶惰而停止,最多有些動作稍稍的控制些力道,做的相對溫柔些。

  長公主乾脆請了幾個太醫院的太醫在衛國公府裡常駐,為的就是能夠就近替薛宸把脈,確保腹中孩兒康健。而在吃食上面,薛宸倒是不敢再吃多少太補的東西了,以五穀雜糧為主,這些東西沒那麼好吃,就不會吃撐,而且也易於消化,對孕婦和孩子都好,長公主又從婁家旁支中尋了兩個生產過雙生子的嬸娘入府,讓她們跟著薛宸,稍微指導指導這方面的經驗,薛宸這才知道,原來婁家旁支中還真有生過雙生子的,怪不得她如今也能懷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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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6章

  薛宸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了起來,最近府中的頭等要事就是柔姐兒的婚事了,自從寒姐兒自己挑選嫁個書香門第如願,到今天都是琴瑟和鳴,沒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令長公主越發堅定了,也要讓小女兒自己挑選夫婿的決心,柔姐兒是婁家最小的嫡女,性子雖然脫不開溫婉,但是比煙姐兒和寒姐兒明顯就要有主意一些,只不過,似乎是太有主意了,一不留神居然回身殺了個長公主措手不及。

  「我上回在街上遇險,就是詹事府大公子救的我,若是母親非要我自己挑選的話,我就想找大公子那般人品的兒郎。」

  一句話說出來,讓長公主難得失態,喝水喝嗆到了,蟬瑩給她順了好一會兒氣,長公主才蹙眉問道:「你說誰?什麼詹事府大公子?你在街上遇什麼險了?」

  薛宸在旁聽著也放下了抄經的筆,挺著肚子由夏珠給扶下了羅漢床,走過來柔姐兒身旁坐下,從前的小丫頭,如今也是長成亭亭玉立的少女了,哪個少女不懷春,說起那大公子,柔姐兒的眼底都是情意,顯然是動了心的。

  只聽她說道:「就是詹事府張家的公子,之前張夫人不是來過咱們家幾回嘛,母親竟不記得了?」

  柔姐兒這麼一說,長公主才看了看薛宸,薛宸回道:「倒的確有這麼個人,只不過這位張夫人一直都是隨司徒夫人,或者太尉夫人來府的,並未單獨遞過拜帖,來了也沒和母親說幾句話,難怪母親對她沒印象。」

  薛宸說完之後,長公主似乎才想□□什麼,薛宸轉頭去看柔姐兒,問道:「柔姐兒,告訴我,你是什麼時候遇見那張公子的?他又是如何救你的?」

  柔姐兒對薛宸這個大嫂很是尊敬的,因此,她問話柔姐兒還是很盡心回答的,說道:「大概一個月前吧,大行台家的六姑娘約我去海市街脂粉鋪子遊玩,我去了之後六姑娘還沒到,我就在樓上雅間裡等,可是等了一會兒後,六姑娘的貼身丫鬟就來傳話,說六姑娘的馬在半途驚了,六姑娘受了傷,只能折回去,不能來赴約,我就下樓逛了逛,準備回家了,可是在路上卻遇到了兩個登徒子,攔著我的路不讓我走,還要動手掀我的帽子,我當時身邊就帶了兩個丫鬟兩個護衛,可那兩個壞人身後有四五個大漢跟著,我的護衛敵不過,眼看我就的帷帽都要給他們掀了,張公子適時出現救了我,打跑了那些壞人。」

  長公主聽到這裡,不禁開口說道:

  「他打跑了那些壞人,是不是就告訴你他的身份,讓你感激他呀?哎呀,現在這些男孩子花樣還真不少……」

  薛宸看了看長公主,覺得她倒是長進了不少,最起碼還能知道這些花樣,忍著笑,心裡也稍微放下心來,柔姐兒涉世未深,從未嘗試過男女之愛,她生長在婁家,一直都是被保護的相當嚴密,有婁戰這個父親,婁慶雲這個哥哥在,誰敢沒事兒來惹她,這第一次遇險,就被張公子給救了,也難怪讓一直天真的長公主都有些懷疑這位張公子的目的了,不過,柔姐兒到底是大家閨秀,和張公子認識不過一個月,最多就是有些愛慕之心,不會有太多感情投入的。

  只見柔姐兒竭力搖手,說道:「不是的,娘你誤會張公子了,他從來就沒有告訴我他是誰,是,是我派人去打聽他的,那天他救了我之後,就走了,怕我在路上還遇到危險,就讓他的幾個隨從在轎子後頭跟著保護,直到我安全到家他們才無聲無息的走了,才不是要借這件事讓我感激他呢。」

  這個說法連長公主都有些遲疑,那張公子若真的不想引起柔姐兒的注意,那還特意安排自己的人跟著柔姐兒回來做什麼,這就是引得柔姐兒自己去打聽他罷了,但似乎又不知道如何開口和柔姐兒說,怕傷害了她少女的心思,反而激勵她越發看中張公子,看向了薛宸,薛宸低頭看了看高高隆起的肚子,笑著說道:

  「聽起來這位張公子很是不錯呢。柔姐兒喜歡他嗎?」

  其他的都好說,關鍵是要先弄清楚柔姐兒的心意,看看她到底對這位張公子投入了多少,然後,薛宸才好擬定下面的計劃。

  柔姐兒滿面緋紅,蹭的就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侷促的說道:「大嫂,你,你說什麼呀!我,我對張公子,只是,只是感激,覺得他這樣的男子穩重可靠,就好像哥哥一樣,讓我感覺很安全,並不是……喜歡的。」

  薛宸瞧著柔姐兒這樣,心裡也有了些數目,斂目想了想,便笑著挽起了柔姐兒的胳膊,說道:

  「好了好了,我就開個玩笑,瞧把你給臊的,快讓香染給你去敷敷臉。」

  柔姐兒知道自己現在臉上肯定很紅,實在是不好意思,就對薛宸和長公主屈膝福了福身子,然後就和貼身丫鬟去了西次間。

  她離開之後,長公主問薛宸:「你覺得這事兒怎麼樣?」

  薛宸微微一笑:「什麼怎麼樣?這張公子既然打主意打到咱們婁家三姑娘身上來了,咱們難不成還要對他客氣?」

  長公主有些擔憂;「可是我瞧柔姐兒對他……」

  薛宸打斷:「依我看,柔姐兒對他沒什麼感情,不過就是小姑娘的懵懂罷了,以為遇見一個和自己父兄一樣厲害的男子,就習慣性的崇拜,只要讓她看清了這位張公子的真面目,想來她只會厭棄,不會有其他事的。」

  見長公主還有些遲疑,薛宸便又繼續說道:

  「這件事就交給我來辦吧,母親不必擔心。」

  長公主點點頭:「行吧,交給你辦我放心,只不過一條,若這張公子真的對咱們柔姐兒有齷蹉心思,絕不可輕饒了他。」

  看得出來,張公子私下裡接觸柔姐兒這件事情,已經徹底觸怒了長公主,其實,誰都知道,長公主並不是一個嫌貧愛富,看重高門大戶之人,詹事府的公子雖說沒什麼身份,但只要一顆誠心來求娶的話,也不見得長公主就一竿子打死他,可他偏偏要使用這種手段,這就有點氣人了,並且可以想像的出來,這人是個喜好鑽營的,英雄救美都不光明正大,還要故作姿態,引得人家姑娘親自去調查他,然後再擺出一副愛答不理的姿態,騙取姑娘的芳心,這種行徑雖不是罪無可赦,但也算是小奸小惡了,他若這樣對其他人,薛宸不會去管,可怪就怪他,居然把這手段用在了婁家姑娘身上。

  婁家是什麼人?而柔姐兒的父親和哥哥又是什麼人,薛宸覺得,還是有必要讓那個張公子瞭解一番的。他既然想要引柔姐兒去查他,那就如他所願,好好的叫人去查一查他好了。

  而這件事,薛宸覺得還是交給婁慶雲去辦比較好,畢竟張公子惦記上的是他的親妹子不是,他這個做哥哥的總要出一份力才行吧。

  晚上回來就和婁慶雲把這件事給說了,婁慶雲聽了也是直罵,氣憤的說道:

  「又是張明清那小子,他倒是會鑽營,兩個月前還想在我眼皮底下疏通關係,想到大理寺去謀一職,被我拒絕之後,居然把主意打到了柔姐兒身上,好樣的,真是好樣的。」

  薛宸至此才知道,原來那張公子還真是蓄謀已久的,笑著說道:「喲,這張公子對你也算是執著了。」

  不能到婁慶雲手底下去做事,那就卯足了勁兒做他的妹夫,這如意算盤打的未免也太精了些,又著實傻得可以,他是真不知道婁慶雲的脾氣,就算是他對柔姐兒得了手,婁慶雲不要他還是不要他,哪怕將柔姐兒拘在家裡一輩子,也不會要這麼一個卑鄙無恥的妹夫的,只可惜,張公子不明白這一點,可勁兒作死呢。

  婁慶雲心情不好,聽了薛宸的打趣,不禁說道:「嘖,別說風涼話了。什麼叫對我執著呀!不知道我有家室啊。」

  「……」

  這些輪到薛宸被調侃了,橫了他一眼,說道:「唉,有家室也抵不上婁大公子魅力過人呀!居然讓人一計不成,又生一計,當真是癡心不改啊。」

  婁慶雲被薛宸說的笑了起來,一下子就將她給抱了起來,看著她的肚子,惡狠狠的說道:「我告訴你,最近我火兒沒處洩,你別惹我,惹急了我……哼哼,我可不管裡面有幾個崽兒。」

  薛宸挺身咬了咬他的脖子,回敬道:「說什麼呢,你才是崽兒呢。你沒處瀉火,就來欺負我啊。」

  婁慶雲將人帶到了床鋪之上,從背後抱住了,說道:「喲,我倒要請問請問,我為什麼沒處瀉火呀!」

  薛宸不住扭動,又忍不住發笑:「別鬧,我怎麼知道。」

  「你不知道?」婁慶雲把人給翻了個面兒,自己翻到她身上,卻又不能壓下去,只好懸空著說道:「早晚我會讓你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知道。」

  薛宸對他遞去一抹挑釁的目光,看他撐得怪累的,就將人給推到了一邊,讓他躺著,自己湊過去說道:「在說柔姐兒的事呢,就你不正經,說吧,你準備怎麼做啊?娘也說了,可不能便宜了那張公子,他這事兒做的忒不地道,就連娘那樣的都忍不了。」

  婁慶雲冷哼一聲,摟著薛宸,惡狠狠地說道:

  「哼,他想要欲擒故縱,那我就把他掀個底朝天出來!讓他好知道知道,我大理寺到底是幹什麼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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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7章

  婁慶雲說辦就辦,第二天就叫人把詹事府張大人的卷宗給送到了大理寺,一番嚴查之下,便尋了幾個錯漏,成日將他喊到大理寺中問詢一番,張大人被喊了幾次,就草木皆兵,上書在家稱病了。

  過了幾天之後,張明清就主動去了大理寺找婁慶雲,婁慶雲讓他在門外等了兩個時辰才見的他,張明清進來對他行過禮之後,才對婁慶雲說道:

  「世子,不知家父到底是怎麼得罪了您,您要這般整治他?」

  婁慶雲從書案後頭抬眼看了看他,雲淡風輕的說道:「怎麼,站了兩個時辰,還沒弄明白呢?」

  張明清神情一窒,然後便斂下目光,硬著頭皮對婁慶雲說道:「在下不懂世子的意思。」

  「不懂你就回去吧,別浪費我時間了。」

  婁慶雲一揮手,就要喊侍衛進來轟人,張明清往前一步,對婁慶雲又說道:「世子,我知道你是為了令妹之事,你不喜歡我與她多加交往,直接和我說便是了,用不著使那些背地裡的手段,你位高權重,權勢滔天,我們張家自問鬥不過你,可是,你若是繼續這樣蠻橫無理的話,就,就別怪我……」

  將手裡的卷宗拍在書案上,婁慶雲猛地站起身來,氣勢逼人,嚇得張明清往後退了兩步,只見婁慶雲從書案後頭走出,一襲紫袍官服看威嚴凜然。

  來到張明清面前,冷冷截住了話頭,問道:「別怪你怎麼樣?你想怎麼樣?」

  一把揪住了張明清的前襟,讓他竭力維持的公子形象變得狼狽極了,髮冠也在推搡間歪在一邊,色厲內荏道:「我,我,我不想怎麼樣!只是,只是請世子別再對家父緊緊相逼了。」

  婁慶雲野獸般的怒火噴灑在張明清的臉上,讓他不覺心驚膽戰,兩隻眼睛都不知道往哪裡看的樣子,心裡卻是對婁慶雲又恨深了一層,恨他仗勢欺人,恨他生來就在這樣一個高位上睨視眾生,好像誰都低他一等的樣子,張明清永遠也忘不了一個多月前,自己被他當面奚落的樣子。

  「不想我逼他,你知道該怎麼做了?」

  婁慶雲如是問道。

  張明清咬緊牙關,嚥下了所有的不甘與怒火,從牙縫裡吐出幾個字來:「知道了。」

  聽他說了這麼一句之後,婁慶雲才放開了對他的鉗制,似笑非笑的替他抹平了皺起的衣襟,然後才叫人將他給拖了出去。

  這件事在婁慶雲眼中,應該就算是解決了,因為他是用張大人前程威脅的張明清,就算他再怎麼糊塗,也不可能用自己父親和自己的前程來和婁慶雲繼續玩兒下去的。

  果然在婁慶雲警告了張明清的第二天,柔姐兒就收到了一封斷絕往來的信,言辭激烈,就差直接和柔姐兒說明白了,是婁慶雲仗勢欺人了。

  柔姐兒拿著信來找薛宸,在她懷裡哭了半天,一口一個『哥哥太過分了』,搞得薛宸也不知如何是好,好不容易將人哄著回去,晚上等婁慶雲回來之後,她才問道:

  「你和張公子怎麼說的,我看他寫給柔姐兒的信裡,似乎意難平,不會再作出什麼麼蛾子來吧?」

  婁慶雲趴在她身前聽肚子,隨口回道:「他敢作什麼麼蛾子,我就敢原樣回敬,讓他把麼蛾子吃下去!你就別擔心了,我辦事,你放心!這兩小子今兒沒鬧騰吧?」

  薛宸雖說還是覺得婁慶雲的手法太過激烈了,不過,想來也是有分寸的,張明清要顧念的東西太多了,不會為了柔姐兒真的挑戰婁慶雲的權威的,撫著婁慶雲的頭髮,回道:「還好,沒有昨兒鬧騰的厲害,但我感覺這兩個都沒有荀哥兒一個鬧騰。你說會不會是兩個丫頭啊?」

  婁慶雲抬起頭來,又不捨的摸了摸肚子才說道:「丫頭才好呢。我就要丫頭。最好是一個丫頭,一個小子,若全是丫頭的話,未免更漲了那小子的威風,還不讓他更受寵啊。」

  薛宸聽他稱呼兒子為『那小子』,不免又橫了他一眼,低頭看著高高隆起的肚子,心情沒由來的又變得奇妙起來。

  「蓮嫂子和苗嬸子生的都是兩個小子,我覺得她們的一些狀況和我並不一樣,她們說,雙生子中,兩個性別一樣的,最常見,一個男孩兒,一個女孩兒,就有點困難了。」

  蓮嫂子和苗嬸子就是婁家旁支裡生過雙胞胎的兩個婦人,長公主特地派人去將她們請來了府裡養著,就是為了和薛宸說說她們的經驗什麼的。

  婁慶雲聽了之後,不以為意的聳聳肩,說道:「她們這是沒生出來,才覺得困難,咱們要生出來了,她們就不會覺得困難了。就這麼說定了,就要一男一女,最好是兩個閨女,一個荀哥兒就讓我頭疼死了,再來一個,雖說是緩兵之計,可總也有被寵著的時候,到時候,又是一個荀哥兒可怎麼辦啊?」

  薛宸想了想婁慶雲說的這個可能性,不禁笑了起來,對婁慶雲說道:

  「你說,這世上有咱們這樣做父母的嗎?不盼著兒子好,居然一天到晚的想著給他找些競爭對手來。」

  婁慶雲卻是十分好意思的,揚眉說道:「不找不行了,他都皮成什麼樣了!我說偷偷的藏起來管教管教吧,最後被管教的居然都是我!那小子還學會了告狀,上回我就捏了他一下臉,他轉頭就跑去老太君那裡告狀了,讓老太君那麼大年紀,提著枴杖就出來尋我替他報仇,我這個爹當的,也真是夠窩囊了。」

  這件事情,薛宸也是知道的,便煞有其事的點點頭,不怕氣死婁慶雲般說道:「嗯,是挺窩囊的。」

  婁慶雲果然猛的抬頭瞪她,做了一個『有機會收拾你』的表情,然後才又彎下腰,去和薛宸肚子裡的兩個娃娃告起狀來。

  **********

  薛宸在院子裡練完了柔術,就回了主臥,洗澡換了衣裳,將荀哥兒帶回來,坐在庭院中教他識字,香染過來串門子,看見薛宸在院子裡趕忙過來行禮,她和蘇苑是結拜姐妹,兩人時常在一起玩耍,薛宸從來就沒有那麼多規矩,就讓她們玩兒去了,香染走了之後,蘇苑來給薛宸上茶,薛宸隨口問了一句:

  「香染今兒倒有空來找你玩兒。」

  蘇苑笑著說道:「哦,也不是來找我玩兒的,三姑娘的那個貢緞香包上的絲線破了,她知道咱們這兒有那零散的絲線,就來跟我討一些回去給三姑娘修補香包用。」

  薛宸笑了笑,說道:「那貢緞香包可是三姑娘的心頭寶貝,當初得了之後就說要片刻不離的戴在身上,哪怕是壞了,破了……如今真的破了,去把我這兒的那兩個貢緞香包給三姑娘送去,哪裡有那麼珍貴,破了還想著縫補。」

  蘇苑笑著應聲,然後就去內間拿了香包往三姑娘住的院子走去,沒多會兒也就回來了。給薛宸來回話:

  「三姑娘不在院子裡,說是去了佛堂,香染和香萍都在院裡做針線呢。」

  薛宸正在喂荀哥兒吃葡萄,聽了蘇苑的話,才抬起頭來,蹙眉問道:「三姑娘去佛堂幹什麼?香染和香萍也太不懂事了,三姑娘一個人在佛堂,總歸要人伺候不是,她們倒坐得住。」

  蘇苑有心替她們辯解,說道:「不是她們不跟,是三姑娘不讓她們跟的。說是在佛堂好一會兒了,估摸著就是想一個人靜一靜吧。」

  薛宸沒有說話,蹙起的眉頭卻是絲毫沒有鬆開,抽出帕子擦了擦手,夏珠就端來了早就準備好的水盆,讓她淨手,洗了手之後,薛宸才拖著後腰,走下臺階,對蘇苑說道:

  「你派人去佛堂看一眼,那裡位置偏頗,又不是初一十五,老太君和長公主都走不到那邊,別讓三姑娘受了冷落。」

  蘇苑訝然的看了看薛宸,沒說什麼,就領命趕忙下去辦事了。

  荀哥兒要睡覺,薛宸便帶他去內間睡午覺去,剛把荀哥兒安頓好了,外頭蘇苑急匆匆的聲音就傳了進來。

  「夫人,夫人不好了。」

  薛宸聽見聲音,就趕忙從床鋪上翻身下去,讓夏珠打了簾子,直接披著外衣出了屏風,蘇苑正好跑進來,看見薛宸就跪了下來,說道:「夫人不好了,三姑娘不在佛堂,奴婢派人在周圍找了好一會兒,都沒有發現三姑娘的蹤跡,您說,她,她會去哪裡呀。」

  薛宸只覺得心頭發緊,好像是自己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那般,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夏珠瞧她臉色不好,趕緊過來攙扶,安慰道:「夫人別急,也許三姑娘只是去了別處玩耍,反正在咱們府裡,不會出事的。」

  夏珠這麼說,但薛宸卻不能真的這麼認為,柔姐兒太過天真,從小被保護的太好,以至於善惡不分,容易受奸人挑唆,她今日不讓香染和香萍隨行,而佛堂中無人,那就足以說明,她不可能還乖乖的留在府中,蘇苑似乎也想到了這個可能,趕忙從地上爬起來,走到外面,招呼院裡的家丁隨她一同去府中其他各處查探問詢起來。

  薛宸越想越覺得害怕,從柔姐兒一早讓香染香萍留守,到現在已經有兩個時辰了,這兩個時辰足以讓她跑出府去,她一個涉世未深的姑娘,就這麼貿貿然跑出府去,要是出什麼事,可怎麼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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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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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8章

  趕緊讓夏珠去喊來了嚴洛東,對他吩咐下去,火速搜尋三姑娘的下落,嚴洛東領命出門去了。

  薛宸在廊下踱步,想著這件事情要不要去告訴長公主和老太君,猶豫片刻後,還是決定現在先不和她們說了,一切等嚴洛東查探回來之後,再做定奪,趕忙又派人去大理寺傳話給婁慶雲知道,讓他趕緊回來一趟。

  沒想到嚴洛東去而復返,薛宸還沒進屋,看見他進來,不禁蹙眉說道:「又回來幹什麼,快去呀!」

  嚴洛東指了指後面,對薛宸說道:「三姑娘回來了,不用去了。」

  薛宸喜出望外的走下了石階,夏珠和蘇苑嚇壞了,趕緊到她身旁去護著,薛宸來到嚴洛東跟前,就打了個照面,然後就經過他,一邊問道:「真回來了?沒受傷吧,情況怎麼樣?」

  嚴洛東跟著薛宸身後,盡職回答:「腳崴了,其他沒受什麼傷,倒像是受了點驚嚇,我剛出門就遇見他們,沒敢驚動公主和老太君,就先把人帶去了花廳裡。」

  薛宸停住腳步,回身對嚴洛東問道:「你說什麼?他們?」

  嚴洛東點頭:「是,是一個年輕小夥子送三姑娘回來的,三姑娘穿著男裝,也不算是壞了名聲。而那個小夥兒,夫人也見過的。」

  薛宸腦中閃過一個麥色的人影,瞇眼對嚴洛東說道:「不會是……江懷信吧?」

  嚴洛東沒有說話,只是點頭表示正確,薛宸就再也不能淡定了,加快了腳步往前院花廳趕去,她腳程本來就快,夏珠和蘇苑一路小跑跟隨,生怕薛宸摔著碰著,薛宸也知道自己應該慢點走,可是卻怎麼也慢不下來,腦中閃過無數的想法,焦躁的心緒讓她沉穩不下來。

  趕到花廳院落,就看見江懷信站在門外,刻意與內裡保持距離般,看見薛宸他眼前一亮,跑過來對薛宸說道:「少夫人總算來了。」

  薛宸狐疑的看著他,將他上下打量兩遍,沒有立刻回話,而是先進了花廳,瞧了瞧坐在太師椅上,讓丫鬟給她揉腳踝的柔姐兒,扶著後腰走過去,問道:「柔姐兒沒事吧?」

  柔姐兒瞧見薛宸,忍耐的眼淚就落了下來,不顧腿傷,抱著薛宸就哭了起來,薛宸拍著她的後背安撫了兩句,婁慶雲從衙所趕了回來,幾乎是策馬奔騰回來的,因為薛宸派人傳話,說是緊急要事,他以為薛宸怎麼了,不敢有任何耽擱,回到府門遇見了在門邊等他的顧超,才知道是柔姐兒出了事,便又趕緊來了花廳。

  遠遠就瞧見廳裡抱在一起的姑嫂,柔姐兒哭泣的聲音傳入他的耳中,而門外站著一個侷促不安的少年,這少年他並沒有見過,不過,瞧見他腰間佩戴的是汝南王府的木牌,便猜到這人很可能就是江之道的庶弟,江之道離京之前,還特地囑咐過婁慶雲,對他這個庶弟稍加照拂一番。

  江懷信不安間,與婁慶雲對視一眼,就趕緊低下了頭,看起來就像是一副心虛的樣子,婁慶雲走到他面前,二話不說就對他動手,怎料這小子身手還不錯,居然一個轉身就避過了婁慶雲的攻擊,婁慶雲有心試試他的武功,兩人便在院子裡動起手來,過招十幾個回合之後,不敢反抗,只是避讓的江懷信才給婁慶雲抓住,單手反剪到了背後。

  江懷信雖然憤怒,可也沒有多說什麼辯駁之言,而是低下頭,忍著痛苦,默不作聲。

  薛宸從裡面走出來,朗聲說道:「別打了,今日多虧了江兄弟,人家是幫了咱們,你快放手,快放手啊!」

  婁慶雲原本也不想打人,只是試試這小子的武功,順便探探虛實,聽薛宸這麼說,心裡也有了數,放開他之後,就指了指屋內,讓他進屋說話,畢竟事關姑娘家的名聲問題,總不能在大庭廣眾之下討論。

  兩人進了屋之後,薛宸便將門關上栓了起來,嚴洛東鎮守門外,蒼蠅都被隔絕了。

  婁慶雲瞧著那個一身男裝,哭的梨花帶雨的柔姐兒,眉心不免就蹙了起來,柔姐兒本來就怕婁慶雲,被他這麼一瞪,更加腳軟了,婁慶雲再一哼,她簡直連頭都不敢抬起來了。

  「到底怎麼回事?瞧瞧你這什麼樣子?誰教你穿成這樣的?還敢私自跑出府去!」

  不用婁慶雲多說,柔姐兒就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安靜的環境中,她膝蓋跪地的聲音特別明顯,聽得薛宸都蹙起了眉頭,剛要上前攙扶,就被婁慶雲瞪了一眼,就只好收了手,坐到一邊去。

  沒想到她剛坐下,江懷信就走過去,倒也不說話,就是取了一塊椅子上的軟墊,放到了柔姐兒面前,對柔姐兒指了指軟墊,柔姐兒才紅著臉,低著頭,慢慢的將膝蓋挪到了那軟墊之上,她這細皮嫩肉的,先前那一跪,可真是要了她的命了,如今有了軟墊,倒真是好過了許多,心中感激的同時,又不免抬頭看了一眼並不善言辭的江懷信,只見後者鼻眼觀心,挺直如松柏般站在那裡,一點都不解風情,堅硬如鐵。

  薛宸看著這小子的表現,不禁暗自搖了搖頭,真是送上門的交流機會都不懂珍惜……不過,也許他未必喜歡柔姐兒就是了,雖然他娘的確動過撮合他和柔姐兒的心思,只不過,婁家這麼長時間沒有任何反應,想必他們也該知道婁家的意思了。

  婁慶雲瞧著眼前這兩人,似乎也覺得有點不對,遲疑的目光在江懷信身上轉了兩圈後,然後才看了看薛宸,薛宸揚揚下巴,讓他先問話,婁慶雲才回過神來,蹙眉沉聲對柔姐兒問道:

  「你倒是說呀,到底怎麼回事?還要我問幾遍不成?」

  威嚴的大哥讓柔姐兒感到了害怕,縮了縮肩膀,小聲囁嚅道:「我,我昨兒收到張公子的一封求助信,他說他快活不下去了,說今日午時之前若在範陽湖旁見不到我,他就從亭子裡跳下去,我,我害怕出事,這才……我去了之後才知道上當了,可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是江大哥把我救出來的,要是沒有他的話,我,我如今只怕……」說到這裡,柔姐兒又忍不住哭了起來,江懷信低頭瞧了她一眼,只覺得這姑娘也實在太愛哭了,不過,那梨花帶雨的模樣,確實動人就是了,彷彿看見她哭,就恨不得將那些惹她哭泣的人全都綁起來沉河一般,這感覺太奇怪了。

  婁慶雲呼出一口氣,果然是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深,他不過一念之差,居然就差點害了自己的親妹妹,又是那個張明清!

  指了指低頭看著柔姐兒哭泣看呆了的江懷信,繼續問道:

  「那你呢?別告訴我,你是正巧路過?哪兒有那麼巧的事情?」

  江懷信被婁慶雲這麼一問,才猛地回過神來,看著婁慶雲,吶吶的說了一句大實話:「我,我不是路過,我是特意跟著三姑娘身後的。」

  柔姐兒忘記了哭泣,抬頭可憐巴巴的看著江懷信,江懷信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連忙搖手,說道:「不不,不是的,不是你們想像中那樣,是,是……哎呀,反正,我是從來沒有想過要傷害三姑娘就是了,我前前後後都已經跟了好幾個月了,若我真有歹心的話,早就,早就……」

  薛宸到現在,終於是確定了一件事——江懷信不是假沉默,而是真木訥!老實人說老實話,偏偏老實話還都說不好。

  婁慶雲也察覺到這個少年可能有點傻帽,瞇著眼,危險的問道:「你是說,你跟著她身後都好幾個月了?」

  江懷信雖然知道這個問題這麼回答不太合適,但他天生不太會說謊,心一橫,就點了點頭,說道:

  「是。好幾個月了。不過我從未對三姑娘有任何傷害之意,我,我就只是跟著,只是跟著而已。」

  婁慶雲抹了抹下巴,突然覺得有點想笑,想開口斥責江懷信,可在看見薛宸的時候,卻又有點不好意思開口,因為旁人不知道,薛宸可是知道的清清楚楚,他當年可不止跟了薛宸幾個月啊……從她十三四歲的時候,就開始惦記了……所以,婁慶雲覺得有那麼一點點的尷尬,好像自己做的事情,正在被人重複,而別人重複的時候,他卻又猛地發覺這事兒似乎有點不對。

  良久之後,才憋出了一句:「你,你跟著她幹什麼?」

  這個問題問出來,屋內的氣氛就更加凝滯了,柔姐兒的臉紅的像是快要滴下血來似的,江懷信也有些侷促,支吾了半天,在所有人都等的不耐煩的時候,才木訥的吐出一句:

  「我,我娘讓我跟著的。」

  「……」

  薛宸忍不住轉過頭去呼出一口氣,真是個傻小子,加愣小子,多好的表白機會,居然來一句『我娘讓我跟著的』,他就不想想,他娘讓他跟著的目的是什麼。這要擱在婁慶雲身上,早就順桿兒爬上天了,還和你在這裡支支吾吾的嗎?

  婁慶雲對江懷信的這個回答也感到很意外,他腦中想像了很多個答案,可是卻怎麼也沒想到他會說出這麼一句話來,直接懷疑這孩子是不是傻!

  可是誰也沒有注意到,柔姐兒在聽到這句話之後,眼中閃過的一絲絲的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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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9章

  「不是……」婁慶雲對著這麼個傻子,突然感覺自己有點詞窮,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你娘讓你跟著幹嘛,你不知道?」

  江懷信終於面上一紅,又開始支吾起來,良久之後,才瞥了一眼柔姐兒,欲言又止的說道:「我,我知道,但我不能說。」然後停頓了一下,才低頭看了一眼柔姐兒,但也只敢瞥了一下,就繼續囁嚅了一句:「說了怕傷了三姑娘的名聲。」

  柔姐兒原本失望的眸中頓時又燃起了希望,大著膽子抬頭看著他,卻被婁慶雲的一聲咳嗽給嚇了回來,趕忙低下頭,像是做錯事情被抓到的孩子一般,居然緊張的抓起了自己的衣帶放在手裡擺弄起來。

  薛宸也將她的這個反應看在眼中,訝異的和婁慶雲交換了個眼神,夫妻倆心有靈犀,一下子就想到一塊兒去了。

  婁慶雲故意板著臉對江懷信說道:「你知道這麼做會壞了她的名聲,居然還執意跟著,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心懷不軌?先押起來,讓你哥哥來一趟京城。」

  江懷信這才有些焦急,說道:「世子,這件事和我哥哥沒有任何關係,是,是我娘和我癡心妄想,不關我哥哥任何事,我是庶房庶子,德行有虧也不干哥哥的事,請世子不要將這件事怪罪到哥哥身上,你要關我,要打我,要殺我都可以,只求讓我一力承擔。」

  婁慶雲豎眉怒道:「混賬!你在做這件事的時候,就該想到這個後果!嚴洛東,把他給我押到柴房去,嚴加看管起來!」

  柔姐兒終於忍不住了,從地上站起來,護在了江懷信身前,難得鼓起勇氣,用強硬的態度面對婁慶雲,說道:「大哥,你別蠻不講理,今日若不是江大哥相救,我,我早就被……你別是非不分啊,不能關他!」

  柔姐兒小小的身子擋在江懷信面前,看上去有點滑稽,可是卻照樣給了江懷信不小的衝擊,心中某個地方似乎被觸動了一般,但這個念頭太過羞恥,讓他只閃了一下,就趕緊收斂心神,不再胡思亂想了。

  薛宸過來拉過了柔姐兒,說道:「柔姐兒乖,你哥哥也是怕你再受欺騙,這小子雖然救了你,可是……」薛宸的一雙精明的黑眸瞥向了江懷信,微微勾了勾唇,似笑非笑的說道:「可是誰又能保證,他對你沒有其他意圖呢。」

  柔姐兒似乎鐵了心要護著江懷信了,居然想也不想就直接說道:「我,我能證明!江大哥是個十足的君子,范陽湖畔人煙罕至,他若是對我有歹心,早就動手了,要不是我腳崴了,他也不會送我回來,他把我送進廳裡之後,自己就站了出去,如此避嫌還不夠嗎?大嫂,你幫我勸勸哥哥,不要關他好不好?」

  這麼一番陳詞,就是傻子也能明白柔姐兒的心意了。原來這小妮子是關注人家一路了。

  薛宸回頭看了一眼婁慶雲,兩人交換了個眼神,薛宸就轉過頭來說道:「要不先關著,清者自清,等你哥哥查清楚了再把他放出來,若他對你真無歹心,到時候,我讓你哥哥擺酒席,親自替他斟酒道歉道謝,好不好?瞧你這狼狽的樣子,先去我那兒梳洗一番,半天不見人影,你也該關關禁閉了,還有閒心替別人操心。」

  說完就拉著滿臉苦澀哀愁的柔姐兒轉身出去,對嚴洛東使了個眼色,嚴洛東便點頭走到了江懷信身後,也不抓他,只比了個手勢,說道:「江公子,柴房在這邊,請吧。」

  江懷信呼出一口氣,轉過身,卻是沒有抬腳,而是又回身對著婁慶雲說了一句:

  「世子要調查便儘管調查,但我還是那句話,我對三姑娘沒有任何歹心,但跟著一個未出閣的姑娘,確實不對,世子要如何責罰,我都甘願領罰,只希望世子不要將我的錯,怪罪到我哥哥身上。」

  婁慶雲冷笑一聲:「你倒是兄弟情深。這事兒就不勞你操心了。錯了就是錯了,哪有什麼討價還價的機會,我之前聽說,你也隨你哥哥去過戰場,戰場之上你說一句我錯了,敵人該砍向你的刀就會停下來嗎?」

  江懷信沒想到婁慶雲會和他打這個比方,頓時語塞,呼出一口氣後,才點頭說道:「是我無狀了,告退。」

  就要轉身,卻被婁慶雲喊住,正色對他問道:「我再問你一次,你為什麼要跟著我家柔姐兒?現在沒有旁人在場,我要聽你說句實話。」

  江懷信目不斜視的與婁慶雲對視,從他的雙眸中,婁慶雲看到了一種難得的真實與無懼,只見他稍稍遲疑過後,便堅定的說了一句:

  「我想娶她。」

  說完之後,江懷信就跟著嚴洛東身後走出了花廳。留下婁慶雲一人,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來。這小子還真是夠膽,居然真敢說出來!雖然夠傻,卻也夠純粹。

  **********

  薛宸將柔姐兒安頓好了之後,回到房裡,見荀哥兒還在睡覺,便在床邊的搖椅上坐下,剛拿起一本書和蜜餞,婁慶雲就回來了。

  進了屋之後,就見薛宸靠在椅背上,對婁慶雲比了個『噓』的手勢,然後指了指床鋪,婁慶雲就瞧見胖兒子正睡在床上,走過去看了他幾眼,替他蓋好了肚子上的小毯子,就走到薛宸旁邊的搖椅上坐下,這是薛宸懷孕以後養成的習慣,沒事的時候,就坐在搖椅上看書,做花樣。婁慶雲見了,也很眼饞,薛宸就又給他安排了一張,搖椅在東窗下,陽光照射進來,既明亮又暖和,十分愜意。

  婁慶雲喝了一口薛宸的茶水,壓低了聲音對薛宸說道:「你看出來了嗎?那小子目的不純。」

  薛宸莞爾一笑,用同樣的小聲說道:「有什麼不純,我覺得他很純啊。還有點傻氣,不過也算是坦率了。就是身份有些不搭配,不過我瞧他印堂發亮,為人磊落坦蕩,今後必定有所作為,俗話說,莫欺少年窮,便是這個理兒了。」

  婁慶雲點點頭,也很贊成妻子的說法:「我也覺得這小子絕非池中物。」

  薛宸上下瞥了他一眼,戳穿他道:「得了吧,你瞧瞧你辦的這叫什麼事兒,居然讓張明清在你眼皮子底下做出這般傷人的行為來,今兒若是他真得逞了,你讓柔姐兒怎麼辦?一輩子就算是毀了。」

  提起這件事,婁慶雲也覺得十分惱火,將杯子重重的放在中間的紫檀茶几上,被薛宸警告了一眼,然後才靠在扶手上,沉聲說道:「我上回的警告他居然當做耳旁風,還真敢拿他張家的前程來和我賭氣。」

  「哪裡是賭氣啊,分明就是賭博。在他眼裡,張家的前程就在柔姐兒身上,說句難聽的話,只要他把柔姐兒騙到手,做了婁家的女婿,張家的前程不就有了嗎?不管婚前是什麼手段,只要成親了,那婁家怎麼著也不會不顧他這個女婿的吧。他是打的這個主意。」只可惜,這個主意很明顯打錯了,因為他根本不知道婁戰和婁慶雲的脾氣。

  果然,就聽婁慶雲說道:「我呸,他以為我婁家是什麼地方?就算他今兒真得手了,我明兒就敢帶兵去平了他張家,柔姐兒嫁不出去那就在婁家養著,怎麼可能受他威脅?」

  薛宸早就猜到他是這個想法的,知道他絕對不會放過張家和張明清的,便不再多言,繼續將話題回到了柔姐兒和江懷信身上,說道:

  「你真的想把江之道喊來京城處理這事兒?」

  婁慶雲想了想之後,就又躺回了躺椅,用腳惦著搖晃椅子玩兒,過了會兒,才痞氣的轉過來對薛宸笑了笑,說道:

  「嘿嘿,先讓兩個孩子急兩天,好讓他們知道知道,這人生在世,可不是那麼一帆風順,路路順遂的。」

  薛宸被他說的撲哧笑了出來,點頭贊成:「是啊,也該讓他們知道知道,這人生在世啊,很多時候都會遇見像婁世子這樣的攔路壞人。」

  婁慶雲伸手過來牽著薛宸的,笑道:「你是好人,那你怎麼不去救他們?」

  「嗯?」薛宸疑惑的看著婁慶雲,大大的眼眸中盛滿了狡黠,歲月絲毫無損她傾城的容貌,一抹陽光從窗牖中照射經歷,落在她的側臉上,似乎還能看見少女臉頰上細軟的絨毛,不施粉黛的她,看起來都這樣美好,婁慶雲不禁將身子轉了個面,側臥著,好好的欣賞妻子的美麗風情,薛宸躺著的時候,也只能側躺,兩人就那麼看著對方,良久後,薛宸才勾唇說了一句:

  「我可從來沒說過,我是好人啊。」

  夫妻倆相識而笑,說不出的濃情蜜意,五指交纏,纏綿悱惻,婁慶雲坐起身,牽著薛宸的手,讓她也起來,將她拉到自己身邊,換了個姿勢,讓她在自己身上坐下,剛品嚐了兩口美妙,還沒來得及深入,就聽見屏風內傳來一陣煞風景的嚶嚶聲。

  薛宸聽見屏風裡孩子的聲音,再高的興致也給打斷了,從婁慶雲身上站起來,整理了一番衣裙,替婁慶雲擦了擦嘴上的胭脂,而後才急急走入了屏風,去安撫因為睡醒看不見人在身邊而耍無賴啼哭的荀哥兒。

  婁慶雲起身,倚靠在屏風之上,瞧著那個被妻子摟在懷中的兒子,惆悵的歎了口氣,原本該躺在薛宸懷中的……應該是他!這個混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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