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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章情]一百個願意[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SOGO超級版主

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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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24 11:09:29 |只看該作者 |正序瀏覽 | x 1
一百個願意 作者:章情

菜鳥老師教學第一天有多麻辣刺激?  
嗑搖頭丸、差點被學生強暴、然後和救她的王子一夜情!  
唉!那些酒後失身的電視情節雖老套,  
但是戲如人生,怎麼真的發生在她身上?  
可她的王子卻說要娶她回家──擺著!  
沒知識也要有常識,沒常識也要看電視,  
她哪裡惹得起他這種帥哥級大總裁,  
怕不被他的情婦們五馬分屍!
到底這種有錢萬事通的人在想什麼?
嗄?他只要她──認真愛他!
簡單,不過就是愛他,不難,她可是一百個願意!
那──要他也認真愛她一個,對他來說難不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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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24 11:33:40 |只看該作者
尾聲

  兩個月後——

  日落時分。

  男人深邃的眼凝視著遠方,夕陽餘暉將海面映照的好美。

  他低頭,掀開衣襟,輕喚著:「燦,起床嘍。」

  一張小臉磨蹭著他的胸口,雙手環著他的腰,挪個好方位睡得更舒服。

  「再不起來又看不到夕陽嘍。」戚赫然將唇貼近她耳邊柔聲說。

  車禍之後,言燦俞整整半個月沒睜開眼睛,醫生幾乎要宣佈她成為植物人時,她竟奇跡似的醒了。醫生說是病人的意志堅強救了她一命。

  他微笑。言燦俞的意志力可以為了想像中的莫宇堅持,也可以為了威赫然和死神搏鬥。

  但,當她睜開眼時,卻忘了緊守在身邊心急如焚的男人是誰。

  她忘了一切,包括她自己。男人告訴她,她是他的妻子,於是,她又合上眼。昏睡時總覺得有人眷守在她身邊,守著她、守著她的將來,至於遺忘的過去,繫在男人身上,他是她的過去,忘了也無所謂,只要他在就夠了。

  「燦燦,燦燦……」他一聲聲的喚著,像她昏迷時一樣,輕柔得怕嚇了她,卻有著不容忽視的力量。

  「唔?」一顆拳頭揉揉眼睛,她從他的衣服裡露出腦袋。「我又睡著了?」

  「嗯。」他的大手攏撫著她的發。

  手機在他的衣袋裡驟響,他不理,她伸手一探,旋即聽到熊紹本的高分貝嗓音:

  「老兄你帶著老婆逍遙快活,我在這幫你坐鎮,公司被我搞垮了不管啊?還有,撞你老婆的主使者調查出來了,確定是韋邦他老婆。很不幸她三天前被送往松山療養院了。韋家病的病、瘋的瘋,還有殘廢的,我看你對他們沒興趣了吧?喂?你有沒有在聽啊?」

  他接過手機,一揚手,輕薄短小的現代科技瞬間沉入海底。

  「咦!」言燦俞閃了閃亮眼,露出一排貝齒,新奇地看著他。

  「起來,你老公的腿被你坐得失去知覺了。」他輕捏她的粉頰。

  她伸伸懶腰,站起來就轉身。「我們回家嗎?」

  他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將她拉到自己跟前,捧著她的臉問:「你是誰?」

  她偏頭一想,燦爛笑著:「我是幸福的人。」

  他眉毛一揚,喜歡她的答案。

  「我呢?」他又問。

  她笑彎了臉,好理所當然地說:「你是我的幸福啊。」

  他盯著她沒戴眼鏡的迷濛眼眸。往後,他將眷守在她身邊,他是她的方向、她的指引,她只須看見他就夠了。

  「答應我,不許閉上眼睛,除非睡覺,否則要無時無刻看著我。」他心有餘悸地要求,再也不許她有絲毫差池。

  「為什麼你要我答應你,卻用了不許呢?」她噘嘴說,眼底卻閃著笑意。真喜歡他理百氣壯的說不許哩。

  「我『請』你,嗯?」他學會了在她面前讓步。

  「這還差不多,我考慮考慮嘍。」她也學會了挑戰他的權威。

  「還考慮!」他輕捏她的鼻子,轉身,準確地握住她的小手,再回頭捕捉她的眸。「記得我答應過你什麼嗎?」

  他要她知道,即使他不得不在她面前轉身了,他還是會牽著她的手往前行。像她昨晚睡著前在他懷裡念的詩: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亦不敢與君絕!

  「記得啊,你答應以後你的衣服、髮型全由我做主。」

  她側頭看他身上粉藍色的輕便休閒服和短風衣,抬手拂開他額前的一綹飄逸短髮。

  「嘻嘻……我老公真帥耶。」她一臉的甜蜜。這個只看她的男人再不是從前那個令人生懼的強者了,她丟掉他的黑襯衫、灰領帶,融化了他冰冷的心,現在,他們的世界充斥著一片柔和的氛圍。

  「傻瓜。」他寵溺的輕笑,彎身讓她趴到自己背上。

  她輕摟著他的脖子,在他耳邊說:

  「我在你的口袋摸到那個醜醜的娃娃,你為什麼每天帶著它呀?它好醜喔,還是擺在我梳妝台上的那個男娃娃比較漂亮,我們下次去逛街幫它買一個新的女娃娃跟它作伴,你那個不要了。」

  「不行!」他背著她,往他們的白色小木屋行去。

  「我覺得我的男娃娃好可憐喔!你每天晚上都把你的醜娃娃擺在它身邊,它一走天天做噩夢。」「他很幸福。」他說。等她恢復記憶了,他要告訴她他如何一塊塊將「她」的碎片黏合,他一點都不覺得帶著裂痕的娃娃丑。

  「你真的很幸福嗎?」她細聲問。

  他一愣,她知道那個娃娃代表的是他?

  「老公,我告訴你唷,我不喜歡當戚夫人。」她認真而帶撒嬌的軟語。

  他沉著的等待著,知道她還有未說的話。

  「因為呀,中國歷史上有一個很可憐的戚夫人,她被她情敵挖掉眼睛、斷了手腳,好可怕喔。」她說。

  他笑,這才是她不當「戚夫人」的原因。

  「我喜歡當戚太太。」她愛嬌地笑說。

  「你什麼時候恢復記憶的?」他問。

  「唔!」她心虛的咬咬舌頭,真是什麼事都瞞不了他。「就每天一點、一點的記起來的呀。」

  「先記得我、還是莫宇?」此刻、往後,他只會計較自己在她心裡的份量。

  「嘻嘻……我記得你說你愛我。」怎麼也沒想到,她的心會因為這個赫然闖入她生命的男人而完整了。

  「我沒說過。」他蹙眉否認,肯定自己不曾在她清醒的時候說過愛她,希望不是她又糊里糊塗的亂拼湊記憶才好。

  「沒有嗎?咦?大概我記錯了,是莫宇說的吧?」

  他背脊一僵,腳步頓了一下。「他什麼時候說的?」

  「就是我昏迷的時候啊,有一個好煩的聲音一直說他愛我,不許我走掉呢,我是聽到他的聲音才很努力活下來的喔。」

  「是我說的。」他好笑地說。這糊塗蛋。

  「嘻嘻……我就說你愛我嘛。」她滿足的將他摟緊了些。

  「傻瓜,那很重要嗎?」非要將愛說出口才算愛?

  「當然嘍,因為我很愛你嘛,你不愛我那我就吃大虧了。」她記得杜曼說的——愛就要大聲說出口。

  他的心底漾開一片柔情,她愛他阿!

  「我們要把以前的不愉快統統忘掉。以後很長喔,我們每一天都留下幸福的記憶,好不好?」她臉頰貼著他的臉頰說。

  「好。」他短而有力的承諾。他們的幸福繫在彼此身上呵。

  太陽落下了地平面,天色灰濛濛的,而幸福的故事才剛剛開始呢。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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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24 11:33:15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一夜未眠的言燦俞意外接到杜曼的電話。

  帶著複雜的心情,她去了杜曼的小館子。

  「他真的對你很好?」解除了尷尬,杜曼聽了言燦俞的近況後,懷疑地再問一次。

  「嗯。」言燦俞鼓著兩頰點點頭,又夾了一粒餃子塞進嘴裡。

  「你剛參加過飢餓三十活動啊?真沒形象耶。」杜曼好笑地睨她。

  「唔?」言燦俞喝口湯,嘟噥:「我從昨天到現在都沒吃飯嘛,好餓。」

  「什麼!他不讓你吃飯啊?」杜曼斂去笑容,嚷嚷。

  「不,不是啦,是我,我忘記吃了。」笨哪,怎麼會說漏嘴了!

  「是嗎?」杜曼打量著她佈滿血絲的眼睛和黑眼圈。「他不會『提醒』你吃飯嗎?」

  「嘻……個人的肚子個人願嘛。」

  「去!你最好不要替他隱瞞,讓我知道他對你不好,我一定找他算賬。」

  「我幹嗎替他隱瞞呀?」

  「誰曉得你這傻瓜會做什麼傻事。我告訴你喔,他對你不好一定要告訴我,我替你出氣,不要讓人家以為你沒有娘家就好欺負了。」

  言燦俞的眼睛不爭氣的紅了。

  「謝謝你不生我的氣了。」

  「你唷!」杜曼推她的額頭,忍不住笑。她也不想生言燦俞的氣啊,她只在意言燦俞幸不幸福。「不介意多個人坐吧?」精神奕奕的男聲突然插入。

  言燦俞抬頭——「呃!」反射性的跳起來旋身就想跑,突然又頓下,尷尬地回過頭,看著兩人驚愕的模樣,不好意思地笑了。

  「嘻,習慣了嘛。」

  他們兩個人還愣著。

  「你們別這樣嘛,我又不是故意的,真的習慣了嘛。你坐啊,莫宇。」言燦俞力保平靜地說。

  「你,真的沒關係嗎?」莫宇小心翼翼地問,對她見到自己就驚惶逃竄的反應印象深刻。

  「嗯。」言燦俞聳聳肩,發覺想開了心情豁達的感覺真好。

  「我該坐哪邊?」莫宇問。想著不久前被兩個女人推來讓去的尷尬角色,不禁一歎。

  「當然是那邊嘍,我是有夫之婦呢。」言燦俞說。

  「唉,我發現你變了喔。」杜曼瞅她。對言燦俞勇於面對、有話就說的樣子感到驚奇。

  「嘻……」言燦俞索性傻笑。大概是受熊紹本影響,學會耍寶了,也或者是一頓悟」,對人事有了全新的認識,對「愛」亦然。

  「唉,讓讓。」杜曼趕身邊的莫宇,看見忙不過來的店員在打求救訊號,準備過去幫忙,留下言燦俞和莫宇對坐著。

  言燦俞低頭,慢條斯理的解決面前的餃子,之前的爽朗不見了,沉默的氣氛中又顯得彆扭起來。

  「原來你剛才在演戲啊!」莫宇突然說。

  她猛然抬頭,嘴邊銜著一粒餃子進退不得,瞪著莫宇促狹的笑臉,硬是將餃子「塞」進嘴裡。

  「我只是不知道該跟你聊什麼。」言燦俞老實說。認識二十年,第一次面對面聊天哩,這荒謬事是誰造成的?

  「喜歡一個連聊天話題都沒有的人,你不覺得奇怪嗎?」

  「我哪有……」她打住,懊惱地罵自己膽小鬼;喜歡就喜歡嘛,她確實習經「死心場地」的喜歡他啊。她下巴一揚,反問:「你呢?喜歡一個見你就跑的人,你覺得很好玩嗎?」

  莫宇爽聲大笑。

  言燦俞跟著笑了。

  好奇怪,他們兩個究竟是怎麼回事?竟在人生中大玩捉迷藏。她想,人生有幾個二十年啊,錯過就是錯過了,這樣的結果也不錯吧,終究還是朋友,不過是交集晚了。

  笑完了,言燦俞又低頭,認真地將一粒粒的餃子塞進嘴裡。莫宇靜靜陪著她,直到盤裡剩下最後一粒餃子,她用筷子將餃子一插,抬頭,在他的注視下一口塞進嘴裡,慢慢的咀嚼,慢慢的吞進肚子裡,才緩緩的開口。

  「我不是一生下來就不會掉眼淚的。」

  「當然,你又不是怪胎。」莫宇好笑地說。

  她沒有笑,平靜地說:

  「爸爸媽媽死了之後,我看到好多人哭,那時候……我嚇壞了。現在想起來,哭出來的不是最最的悲慟,能哭出來就好了,至少是一種發洩。」

  「既然是發洩,你為什麼不哭?」他斂去笑,關心問道。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被別人的眼淚嚇傻了,怕自己的眼淚也會嚇到人,所以一直忍著,結果,習慣了把眼淚吞進肚子裡,想哭也哭不出來。」

  「傻瓜!」

  「你是第三個會罵我傻瓜的人喔。」她衝著莫宇頑皮笑著。「只有對我又生氣又沒辦法不理我的人,才會這樣罵我。」

  「真的,有點生氣,又覺得捨不得。你告訴我其他兩個人是誰,我看他們和我一樣比你還傻吧,才會被傻瓜牽制了情緒,。他故意板起臉。

  她指指櫃檯方向杜曼的身影,說:

  「另一個就是娶我這個傻瓜的傻瓜嘍。」她有些悵然,沒把握「那個傻瓜」會不會不理她了。

  「他不是傻瓜吧,他該是你的王子。」誰相信那個赫赫有名的企業家像個傻瓜。

  她偏頭想。

  「我不喜歡王子了,還是平凡人比較可靠。」

  「因為我的關係嗎?」他聽杜曼說,她將他當成她的王子。

  她笑。原來莫宇是這樣直接的人。

  「不是每個故事的結局都是王子和公主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的,我終於、終於明白了,灰姑娘之所以要在午夜鐘響之前倉皇逃走,是因為她太自卑了。如果她不自卑,就不會害怕以真面目面對王子了。自卑的人怎麼可能掌握住幸福呢。」她心有所感地說。

  「王子也會自卑啊,如果不自卑,他大可在第一次見到公主的時候就告訴公主自己的渴望。說來說去是那只臭青蛙沒自信。」他學她的口氣說。

  「臭青蛙?」她不解。

  「唉!」他大聲哀歎。「你是灰姑娘啊,跟我這只青蛙王子當然沒結局嘍,早知道就不要浪費時間了嘛。」

  她被逗笑了。灰姑娘遇上青蛙王子沒有結局,人魚公主遇上的若不是那個糊塗王子,結局還會令人心碎嗎?

  「所以說,王子和公主或灰姑娘都不見得是最佳的組合。我們是現實中的人,沒有夢幻的包裝,必須坦白、勇敢,才能掌握住幸福。」莫宇說。

  言燦俞點點頭。她錯過了莫宇不是她不夠優秀,而是彼此不夠勇敢。

  「跟你坦白一件事喔。」莫宇煞有其事的認真模樣。

  「嗯?」

  「其實,我這個人缺點一籮筐,唸書的時候喜歡搶第一名是因為我蠻虛榮的,喜歡別人的掌聲,每天唸書念到三更半夜,到學校卻告訴同學我昨天八點就睡著了,就是想讓別人覺得自己很厲害嘛。」

  「哦?原來你就是那種人啊!感覺好小人喔,唸書就唸書,還怕別人知道。」

  「還有啊,放棄台大念警官,是因為一畢業就可以賺錢,你就該知道我這個人有多現實了。」

  這個她就不相信了,唸書的事可以當笑話說,但選擇學校事關一輩子的前途耶,誰會說自己現實啊,他故意安慰她的吧?

  「你不用貶低自己想讓我心理平衡,或者想讓我死心了,我對你真的沒感覺了。」言燦俞沒好氣的嘟噥。

  「我貶低自己了嗎?我很坦白耶。我這個人真的比較實際一點,除了你之外,從小到大,只要是我認為有利的事物,我就會付出全力追求,而且一定要得到實質回報才覺得有價值。」

  「那幸好你沒追我,因為我這個人蠻不切實際的。」她說。

  「是喔!」莫宇一副大發現的說:「原來我們錯過的不是幸福,是孽緣。」

  言燦俞捂著嘴大笑起來。

  說得太絕了吧?孽緣?說錯誤就好了吧。


  夜裡,莫宇送言燦俞回家,兩人沿著靜謐的車道散步。

  莫宇告訴言燦俞他將辭去隨扈的工作,以後和杜曼一起經營餐館,平淡卻安逸的生活就是他想要的。

  言燦俞聞言愣了一下,她的王子要去賣水餃過活!

  隨即她笑了。那個在她心裡寄居了二十年的「王子」是高不可攀的,而實際上的莫宇卻是直接、實際、而且豁達的人,再也沒什麼好驚奇了。

  莫宇輕咳一聲,突然嚴肅起來。

  「呃,對不起,你浪費掉的青春,我有責任。」

  言燦俞搖頭,推推眼鏡。

  「我不後悔,如果不這樣,我就不會遇上他了。」

  「他比我好嗎?希望你不要告訴我他比我有錢。」他玩笑道。

  「情人眼裡出西施嘛,他比你適合我、比你懂我。」

  她突然開竅似的懂了——她愛他!她已經不知不覺地愛上了獵人。

  「小時候我以為你不要我,就像爸媽不能陪我長大一樣,那都是我心裡的陰影。我把你當成我的標竿,以為超越了你,所有的事就能由我做主了,那不是愛。如果不是他,我就不會懂什麼是愛。」她第一次給自己做了心理分析。

  「我到現在還很肯定我喜歡過你喔,你一口否決我太殘忍了吧?」

  「我知道你不會因為我受傷的嘛。」她伸出手,要求:「可以牽一下嗎?」

  他大方的握住她,兩人手牽著手散步。

  「還是跟他比較有感覺耶。」她說。

  「你一定要我自信心大受打擊才甘心?」他笑說。

  她停下腳步,微笑道:「如果你真的對我有『感覺』,以後就當我的好哥哥吧?」

  「當然。」他拎高手上的紙袋。「『哥哥』和小曼給你的結婚禮物。」

  「謝謝。」她開心地接下,任性地要求:「我要你看著我轉身從你面前走開。」

  「你要報仇?」

  「沒錯!」

  「好吧,委屈你二十年了,你要不要順便甩我一把掌,心理才會平衡一點?」

  「我才不要白費力氣呢,走了。」她說著轉身。「自己路上小心,孤單是你家的事喔。」

  莫宇在她身後揚起嘴角,專注的凝視著她的背影,不解——怎麼會覺得心痛呢?

  能目送家人、愛人、朋友的背影都是踏實的感覺吧,用自己的目光追隨他,直到他抵達安全的所在,很好啊。

  離莫宇的位置到家們口不過十公尺的距離,言燦俞一步一步,愈走愈沉重,納悶了——怎麼沒有痛快的感覺,反而是牽掛呢?想知道身後的人是不是還看著自己,還是迫不及待的走人了。

  她在門口頓下,心裡掙扎了一下,還是轉身了。

  莫宇帶著微笑跟她揮揮手,揚聲:「快進去,我看你進去才走。」

  她點點頭,突然覺得自己好幸福喔,有杜曼、還有莫宇,他們不只是她的朋友,還是家人呢。

  不讓他看見自己善感的眼睛,她匆匆推開鐵柵門,跑進了屋裡。


  屋裡的燈是亮的!

  言燦俞驚喜地跑上樓,從書房到威赫然的房問,最後碰地撞開自己的房門。

  戚赫然背對門站在落地窗前。言燦俞向前兩步,他猛然旋身,她頓住,兩人面對面。

  「你……你回來了!」她按著氣喘不定的胸口,兩頰緋紅,透著喜悅。

  「跟你的人呢?」他冷聲問。

  「跟我……喔!我讓他們回去了。我不喜歡他們跟著我,感覺好不自在喔。」她嘟嘴說。早知道會挨罵,可她的命沒那麼值錢吧,隨身跟著保全人員好彆扭喔。

  他拳頭緊握。什麼事需要趕走身邊的人才能由自在做的?

  「誰送你回來的?」他繃緊的聲音問。

  「唔。」她瞥過他身後,從那扇窗能看見她和莫宇在門口分手的情景?她想告訴他她和杜曼和好了,卻擔心他還生著氣。

  「誰?」他吼。

  她脖子一縮。「是……是莫宇啦,我們和好了……」

  「很好!」他咬牙。

  這就是她在手機裡留言,要求他無論如何要回家,她要告訴他的重要事情!她膽子真大啊!她竟敢忘了自己的身份,公然和別的男人手牽手約會?

  好什麼?她不解地眨眨眼,問:「你昨晚去哪了?」

  他盯著她若無其事的模樣,從牙縫迸出兩字:「洩慾。」

  「噢!」她心頭一緊,嚥下喉間的異物,啞聲問:「在……在中澤小姐那邊嗎?」

  他冷哼。「除了她我沒有其他選擇嗎?」

  「喔……」她無力的垂下眼瞼。「那你下次打電話告訴我你在哪裡好不好?只要讓我知道你平安就好了。」

  「你不在意?」他佈滿血絲的眼緊盯著她。除了她,他不要任何女人,她不懂嗎?

  「嗯。」她緊咬著唇,不讓心裡的情緒洩漏出來。如果他喜歡,她能說在意嗎?她是那麼、那麼希望他快樂呵。

  他兩步向前,捧住她的臉,無法忍受她憔悴的神色,壓抑的聲音顯得唷啞:

  「你比我更冷漠無情嗎?」為了她,他待在辦公室裡自虐似的徹夜處理公務,卻無法將她驅逐出腦海。收到她的留言,她乞求的聲音令他心疼,他放棄了內心的交戰,只想見她。她卻讓他從黃昏等到天黑,讓他看見她深愛的男人送她回家,

  她終究不能感受他對她的心意嗎?

  如果她將奔向另一個男人……不!他不允許!

  「對不起。」她屏氣說,想自己昨晚一定讓他很生氣吧。

  「不論你願不願意,戚太太你是當定了。」心裡積壓的惱火與心疼,只能以慣有的冷漠掩飾了。撂下這句話,他放開她,從她身邊走開。

  她愣了一下,聽見他進了隔壁房間的聲音,不由鬆了口氣。可她的話還沒說呢,她記得自己有好多話想跟他說,結果被他一吼,她腦子又亂了。

  言燦俞雙手按著肚子,鼓勵自己沒關係,還有明天,明天他氣消了,她也會想起來想說什麼了。她「嚶」一聲,搶著嘴衝進浴室,哇地吐了又吐,把她吃進肚裡的水餃、吞進喉裡的眼淚全都吐出來了,可她還是覺得難過!

  刷完牙,她四肢無力的躺在大床上,才發現自己好像生病了。無意識的拆開莫宇送的禮物,看見那兩個漂亮的瓷娃娃時,她揚起了大大的微笑,傻愣愣地看著那一對可愛的娃娃,一男一女,像幸福的夫妻喔。

  抱著雙人床上的另一顆枕頭,將那對娃娃放在枕頭原來的位置,她沉重的臉皮一眨一眨的,捨不得睡去。


  「喂?」言燦俞迷迷糊糊的抓起電話。

  「嚴不嚴重啊?」杜曼劈頭就是一句。

  「嗯?」她還沒清醒。

  「怎麼回去就發燒了呢?我現在正要過去,你想吃什麼我幫你帶過去。」

  「你為什麼要過來?」

  「你老公要我過去照顧你啊,他說他有公事必須到日本一個星期。」

  「什麼?!」言燦俞驚醒了,看桌上的鬧鐘——快十二點了。

  「他還說什麼?」

  「說你回去就吐啦,然後半夜開始發燒,要我幫他照顧你幾天,說謝謝就掛啦。」

  原來她半夢半醒中感覺到的溫柔撫慰不是夢!他守了她一夜!

  言燦俞跳下床,對聽筒急說:「你不用過來,我要出去,拜。」

  「鈴……」電話馬上又響了。

  她脫下睡衣,手忙腳亂的抄起聽筒:「我晚一點跟你聯絡嘛……」

  「戚夫人?」冰冷的女聲。

  「咦?」

  「我是中澤實子。」

  「喔!」喉嚨像梗了顆石頭,言燦俞摸著床,坐下。

  「威先生將到日本處理公務,我會隨行,不知你是否有事要交代。」

  「交代?」言燦俞愣愣的吐出兩個字,怎麼都覺得她像打電話來示威的。

  「若沒有,我就掛了。」

  「欽等……等一下。」

  中澤實子靜默地等著。

  「是他、他要你打電話給我的嗎?」言燦俞問。

  「和夫人報備,是我分內的事。」

  「喔。」她噘噘嘴,沒有勇氣說出口的是「你和我老公上床也會向我報備嗎?」

  「我掛了,還有半個小時就要出發了,我還要準備一些文件。」能幹女人說。

  言燦俞擱下聽筒愣了半晌,猛然驚醒地自問:我在做什麼?昨天才決定要做個有勇氣的人,怎麼又忘了?幸福必須靠自己掌握啊!


  「戚夫人,戚先生剛下樓,可能還在地下停車場。」一樓的接待小姐這麼告訴她。

  於是言燦俞奔向安全門往下跑,按住跳顫的臉皮,不安地自問:有壞事要發生嗎?

  「吱!」突來的煞車聲,嚇得她雙手掩耳定在原地,確定沒事了,才遲緩的回過頭。

  戚赫然氣沖沖地甩門下車,兩大步繞到車頭抓住她的肩膀,咆哮:「你幹嗎?跑到這來幹嗎?」

  「對不起嘛,我沒注意到你的車。」她脖子一縮,怯聲道歉。他一定是氣她害他差點成了車禍肇事者了。

  「眼鏡呢?」他粗聲問,惱她總是不留心自己的安全。

  「忘了戴,我趕著來……就忘了。」

  「回去。」他放開她,命令。

  「可,可是……」他好凶喔,她腦袋的存檔告白又亂了。

  「有話等我回來再說。」他看她眼紅的臉,心頭一緊。這傻瓜,他該拿她怎麼辦?她那麼迫不及待要奔向莫宇嗎?

  「可……」為什麼感覺來不及了?再不說就來不及了,她的懊惱和焦急寫在臉裡。

  他沒留心她的情緒,因為中澤實子下車提醒:「威先生,再不走怕趕不上班機了。」

  戚赫然瞥她一眼,轉身說:「你餓肚子過久就會發燒,回去好好休息。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我……會考慮的。」他不忍心囚禁她呵。她可懂?

  戚赫然打開車門,坐上駕駛座。

  言燦俞張嘴,抓住自己的胸口,啞了,喊不出心裡的失望。

  「叭!」中澤實子等不及的伸手按了一下喇叭,嚇得言燦俞踉蹌的退開。

  「你做什麼?」戚赫然陰鷙的扭頭衝著中澤實子吼。

  「我必須提醒她擋了我們的去路,再不走真的來不及了。」

  戚赫然緊握方向盤的指節泛白,狠下心腸不看窗外嚇呆的人,駛動車子越過她身邊。

  他的臉終究看向了照後鏡,喟歎一聲。「吱!」地一聲,他猝然踩下煞車,推門下車。

  言燦俞瞇眼看著停下的車子,嘴角上揚,準備了一個大大笑容想給他,卻不知自己發紅的眼睛看在別人的臉裡有多狼狽。

  他一定是聽見她心裡的聲音才停下來的。言燦俞想。他聽見了嗎?她不要他走!

  戚赫然才下車就看見言燦俞身側正朝她筆直衝去的車,他急喊:「燦……」

  卻來不及了,「砰」的一聲,言燦俞像個布娃娃被撞擊得彈起來,他的心猛地抽痛——不要!

  他衝過去想抱住她,可距離太遠,眼睜睜地看著她摔到地上、滾了兩圈。衝撞她的車急速後退逃逸。

  「燦!」他小心翼翼地捧起她的頭,撕心裂肺地大喊。「燦燦!」

  他抱起她奔向自己的車,吼醒呆愣的中澤實子:「開車!快!」

  怎麼會?!」才一個轉身,她就不動了,這傻瓜,她剛剛還對他笑的!

  他摟著她,不住的喚她:「燦,醒過來,張開眼睛看我,看我、看著我……」

  她兩排睫毛安靜地合著,唇色是黑紫的,他的心狠狠地揪成一團,聲音粗重地吼:「言傑俞,我不許你睡,你醒來!醒過來!聽見沒……」

  奇跡似的,她眼睫一顫,緩緩的張開臉。

  「你撐著,馬上就到醫院了,嗯?」他輕緩地說,怕太大聲嚇了她她又會合上眼。

  「你騙人!」她感覺自己的體溫正急速下降。

  「沒騙你,我們去醫院,你不會有事的。」

  「我……看見你轉身。」她從來不知道說話是這麼寶力的。

  「以後不會了,再也不會了!噓,別說話。」他懊惱極了,他怎麼可以忘記自己對她的承諾!

  「你……不知道……我想說什麼,我不說就……來不及,不知道有沒有『以後』。」

  「不許胡說!」

  「你好凶……」她眨眼,感到眼皮好沉重。

  「好,再也不凶你了。」他輕撫著她冰涼的臉頰,不敢在她面前現出驚惶,他怕失去她啊!她膽小,知道他怕她就更怕了。

  「以後……你不會孤單……我……陪你,我想……告訴你……我要陪你……想每天……每天都看見你,可……以後……我怕閉上眼睛就看不見了……」

  「別胡說。乖,別再說話了。」他顫抖的唇輕觸她的冰涼。

  「不要……打斷我……我有好多話要跟你說。」

  一顆眼淚從她的眼角滴落。

  「你……為什麼娶我?」這可能是她最後一次問了。

  「傻瓜。」他吻去她的淚痕,驚覺她的血滲進了他的衣服和他的冷汗相融。「你眼眶一紅,我就覺得你像被丟棄的娃娃,我心疼你阿!你的出現讓我渴望被需要,你需要我,我也需要你。」

  「你丟下我……我就會像玻璃娃娃……」落地就碎了。」她打個冷顫,他前晚就狠心丟下她了,剛才也差點丟下她。「這樣……也好,我只想……碎一次……以後就不會……這麼痛了。」

  「不會。」他想將她摟緊,卻怕弄疼她,怕她真碎了。

  「會……」她伸手進左邊的衣袋裡掏出一樣東西,看見完整無缺的瓷娃娃不禁露出一絲痛楚的笑。「這是……你。」

  他握住她的手,那是昨晚躺在她枕畔的娃娃。「另一個呢?」

  「右邊。」

  他伸手探進她的衣袋,驚駭的顫了一下。

  「那是我。」她傻傻地說。

  他探索著那殘缺不齊的碎片,心痛加倍的讓碎片扎進掌心。吻吻她的額頭,吻吻她的唇,他沉痛的保證:「我不會丟下你的,不會的。」

  她喘息地說:「兔子眼睛紅紅……因為它沒有淚腺……它不哭……不代表它不會難過,我……在書上看到……研發化紡品的……商人喜歡拿它當實驗品,把產品塗抹在它的眼睛……它還是哭不出來……它會……痛苦的撞牆……死掉。」眼淚又滑下了她的眼角。

  他駭然。他不要她痛苦,他只要她愛他。

  「以後……你找到別的兔子……不要做實驗了……它……很痛苦。」

  「好,不做實驗了,我不會讓你痛苦的,我只要你。」他雙眼佈滿血絲,體會到了兔子的痛苦。

  「我……聽見……你心碎的聲音,好、好響對不對?你要找個人……幫你把心補起來……好不……」心碎的感覺她懂,直到這刻她才懂了他的心,是不是晚了?

  「不好!」她想把他推給別人嗎?

  「你幫我……參加曼和莫宇的婚禮……」沉重的眼皮緩緩合上。

  「我答應你,什麼都答應,不許你閉上眼睛!張開眼睛看著我、我要你看著我!」他急切地吼。

  「我……冷!」

  「我抱著你。」

  那個男娃娃被她捧在胸口上,像她的生命一樣被護著,而他竟然讓她碎了。

  「睡著……就不痛了……我想……睡……」她用盡了最後一絲氣力說話。

  「不許!不許你睡!你這個傻瓜,給我睜開眼……」他啞聲大吼。

  這次,她不再遵從他了。

  中澤實子將油門踩到底,她終於明白什麼是言燦俞能做、而她不能的事了。

  威赫然的激動、戚赫然的心碎,只為言燦俞!那個惹人憐的傻瓜,連她都心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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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24 11:32:44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清晨——

  戚赫然凝視著床上的女人,微笑著,一種恬適的幸福在胸口漾開來。

  「鈴……」

  他掏出手機,留神著床上的動靜。

  言燦俞翻身踢掉棉被,抄起他的枕頭抱進懷裡,繼續睡。

  他輕笑,傾身替她蓋好被子。奇怪著她喜歡抱著人睡、喜歡踢被的習慣,如何睡單人床二十幾年。

  「戚先生?」

  他聽到了電話那頭的輕喚並沒有立刻回應,留戀地再看床上的人一眼,轉身。出了房門才拿起手機,說:

  「以後我會自己留心行程。」

  喀!合上手機蓋,他步履輕鬆的下樓,還沒出門就期待著回家的時間。


  


  「起床了?」上午十一點,戚赫然從辦公室撥了通電話。

  「嗯。」言燦俞笑容燦爛,現在還賴在床上的話就太像小豬嘍。

  「在哪?」他站在窗前俯瞰著三十五層樓下的車流。身後的大辦公桌上堆積著如山的文件,忙碌而充實的生活自有了她之後,變得不再理所當然了。

  「嗯……我正走向你喔。」她一手拿著手機,另一手抱著保溫壺,循著接待人員的指示,出了電梯,正朝他的辦公室走近。

  「還有多遠?」他聽著她玩笑似的嬌軟聲調。

  「不遠,你在心裡想著我,我馬上就出現嘍。」

  他昨天告訴她在公司時好想喝她的咖啡,所以她煮了咖啡送到公司來,還不讓接待小姐跟他通報,想給他一個驚喜。

  他一驚,這是暗示?她的心正在走向他!

  「好,我等你。」他說。從窗上看見身後的人,抑住想笑的好心情,對電話裡的人柔聲交代:「小心點,晚上見。」

  他不問她為什麼到公司來?他說等她不就表示他中午沒有排定行程嘍?他要等她為何還要晚上見?

  言燦俞掛了電話,帶著疑問加快腳步尋找答案。


  

  戚赫然從容旋身,神情冷傲的質疑女人。

  「抱歉,我敲過門,你沒聽見。」中澤實子為自己的闖入作了解釋,悄眼觀察著他冷臉中殘留的一抹溫柔。遞上咖啡的同時注意到桌上的杯子,早上的咖啡他竟然一口都沒喝。

  他瞥她一眼,又背轉身。

  她愕然。她深知他的習慣,也盡可能的配合他、討好他,何以他改變得如此快?

  「是因為她?」或許是跟在他身邊太久了,從美國到台灣,她當了他四年的秘書,很自然的染上了他的冷傲。然,在她冰冷的面具下,她無法掩藏自己對他的渴望。

  她?他心裡打個問號,幾時輪到她來質問他了?

  他們背後半掩的門正露出一張驚訝的臉。

  「我以為你想利用她所以才和她結婚。」中澤實子說。「沒想到她竟能改變你,你連咖啡都不喝了?也是她不讓你接我電話的?」

  言燦俞推推眼鏡,打量著玻璃窗上中澤實子的影像——美麗的波浪捲發、天使臉孔和魔鬼身材,幹練與溫雅並存的氣質,她真美呵!

  「她有何值得我利用的?」戚赫然問,知道中澤實子所指的「她」是言燦俞。

  「她和韋康有過令人揣測的親密關係。」

  「她沒有!」他反駁,沒有人比他更清楚言燦俞和韋康之間的事。

  中澤實子一震,不死心的繼續說:

  「據飯店員工和學校傳出的消息,他們……」

  「誰說的?」戚赫然厲聲打斷她。

  「她和韋康在飯店共度一夜的事早被傳開了。你想利用她打擊韋康的想法根本錯了,韋康只當她好玩,你以為娶了她就等於搶了韋康心愛的人,實際上挫敗的是我們,韋家對外放話,說你的妻子曹是韋康的玩物……」

  「住口!」他低吼,無法忍受言燦俞受辱。

  中澤實子以為他怒於企業形象受損,自以為是地說:

  「這些話對我們的形象確實有損,但你放心,我已經利用關係壓制不利的消息繼續傳出。韋家想利用這件事打擊你是不可能了,何況,韋康自從被學校開除後沉迷玩樂,昨晚的那場車禍會讓他在輪椅上坐一輩子;韋邦向銀行借貸的巨款,在有出無人的情況下,讓韋氏瀕臨了倒閉處境,我們只需要對銀行稍稍施壓,韋邦這輩子也別想東山再起了。」

  言燦俞驚駭得像塊木頭。他利用她報復韋家嗎?不,絕無可能的。但,是什麼讓她的心輕顫著?「什麼都不用做。」他不急著看韋邦垮台,或者說,他已經不像過去一樣非報仇不可了。

  中澤實子好勝的握起拳頭。他不讓她打電話提醒他行程、不喝她的咖啡、連打擊韋邦的行動也不再需要她了?

  「她是不是也什麼都不用做?」如果什麼都不做就能贏得他的心,她願意卸下強勢。

  他嘴角一揚,想著那張能讓他心靈平靜,也能激起他澎湃情緒的臉龐。

  「你和她不一樣。」他器重她的能力,可不希望她逾越本分。

  「是不一樣!她能做的我就能,我能的,她卻不見得能。」她自信。

  「具體說。」他要她知難而退。

  「在事業上我是你的幫手,在生活上我也絕不輸她,如果你要的只是一個洩慾工具,我會比她勝任。」想到那個看起來毫無殺傷力的書獃女人,她不禁露出鄙夷。

  戚赫然悶哼一聲。兩年前他將事業重心從美國轉到台灣之後,她就單純的只是陪他應酬的秘書;在美國時也不過和她上了兩次床,她卻以他的女人自居,他不打破她的幻想是因為她安分不逾矩。

  他一個旋身,決心跟她說清楚。

  言燦俞藏身到門後,酸楚的心正往深淵沉淪。

  就像雜誌上寫的——戚赫然是一個極具野心的企業獵人,他的秘書是他拓展事業版圖的前鋒,也是他的情婦!

  是啊,他的秘書看起來好能幹,有什麼是言燦俞能做而她做不來的?他為何要她呢?像杜曼說的,因為她傻、她單純嗎?還是像他說的,她是他的試驗品?

  早知道了這些說法,何以到此刻她卻無法接受了?

  踩著落寞的腳步,言燦俞悄悄離開了他的辦公室,她怕聽見他說出更殘忍的答案。

  而辦公室內,戚赫然一臉凜然地對中澤實子發出警告:

  「請你謹記,她——是我的妻子。她能做的你絕對不能,你能做的她一樣也不需要會。」


 

  時間在冰冷的空氣裡滑逝。

  言燦俞抱著保溫瓶。從他辦公室回來後她就一直呆坐著,從白天到黑夜。

  屋裡的燈突然亮了!

  戚赫然發現蜷縮在沙發上的身影,驚訝的走近:「怎麼不開燈?」

  她嚇了一跳,放下縮在椅上的雙腳,正襟危坐,不知如此情況下該怎麼面對他,她的心好亂。

  他拿走她懷裡的保一瓶,輕撫她的頭髮。

  「冷嗎?傻瓜,冷要穿衣服,不是抱瓶子。」

  他低頭看她,發現她臉色蒼白,嚙咬著下唇。

  「怎麼了?」他問。

  「沒。」她顫了一下,逃避的往後縮。

  一雙闃黑的瞳在她臉上找不到答案,趨上熱唇想試探她的溫度,她卻反射的從沙發上跳起。

  他蹙眉,對她的抗拒感到納悶。

  「你……你不要這樣。」她抽著氣說,拒絕他的蠻霸。

  「我哪樣?」他跟著站起,逼問。

  「你不尊重人。」她盯著地毯,想做一隻逃離獵人陷阱的兔子,卻怕自己已經深陷泥沼。

  「我不尊重誰?」他平靜地問,心裡醞釀著火氣。早上還好好的,現在卻鬧彆扭,她存心考驗他的耐性嗎?或是他學會了她的一廂情願,自以為她會瞭解他的心,自動朝他走近?

  「除了你自己,你誰都不尊重。」他也用吻進攻中澤實子的心防嗎?用他令人無法抗拒的唇和充滿佔有慾的雙手,讓中澤實子和他發生親密關係嗎?像他說的——他要,就能!言燦俞介意的心擰了起來。

  「所以呢?」他下顎一緊。她打算怎樣?跟她嚥氣嗎?至少要讓他知道自己哪裡得罪了她吧。「請你……不要碰我。」她需要冷靜,冷靜地釐清自己的情緒。

  「不可能,你是我的妻子,我有我的權利。」他朝她走近。

  「我可以不做你的妻子。」她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人往後退縮。

  「再說一次!」他嚴厲一吼。

  「我……我不想當戚夫人。」她囁嚅地說。

  「你已經是了。」他雙手扣住她的肩膀。

  「我……我可以……替你打電話給中澤小姐,她樂意當你的洩慾工具,我不要!」她看他的臉迅速的發紅了。

  他一震,她知道他和中澤實子的對話?

  「你今天去過公司?」她說她正走向他是真的去找他?

  她硬是扭過身子,逃開他的注視。

  「你在意中澤和我的關係?」他問,心底竟溢出一絲喜悅。她吃醋了?

  背對他,她勇敢的說出想法:

  「我在意你是怎樣一個人,我在意你併吞別人的公司,我在意你為了私利不擇手段,我在意你是一個缺乏人忱的人。」等他做完試驗,他會像對待中澤實子一樣對她不屑一顧?!她在意啊!

  他兩大步站在她面前,不給她逃避的機會。

  「你是嗎?」她軟弱了,還是希望他親口推翻這些說法。「報上說韋康的車禍是你打擊他父親的手段之一,是真的嗎?」

  韋邦因為酒醉駕車撞上卡車,那家未經求證即做不實報導的報社,不用等他提出告訴已面臨被其他媒體炮轟的壓力了,而她不試圖瞭解他,寧可相信不實的報導!

  「隨你怎麼想。」他悶聲說,心裡有氣。

  「那麼,你愛我嗎?」她固執的找尋最後一絲希望,即使他是可怕的獵人,即使他對她的付出並不是永遠,即使這是傷害的開始,只要他有點愛她,她便受。

  失望的感覺不及心疼,在她狼狽的眸裡,他感到了自焚的滋味。

  「我需要你。」他將她摟進懷裡。沒想過愛不愛她,卻清楚知道他要她,絕不允許她離開,不許!她陡然一顫,閉上眼睛。無論心裡或生理,都只是需要呵!這樣的「需要」若沒有投入感情,總會隨時間和外力變得「不需要」吧?

  她用發顫的聲音說:「你可以去找中澤,我不要你這樣對我,不要……」

  他推開她,陰鷙的瞪她,忿恨自己對她的期待,而她給他的回應只是——不要!

  她咬著下唇,忍著心痛。如果他要她被他的關愛俘虜,以證明自己成功,她寧可在他要她的時候自行逃離,而不是在他不需要她的時候被遺棄。

  帶著壓抑的怒火,他倏然越過她身側。

  像陣風襲過,她愣了一下,猛然旋身:「你去哪?」

  「砰!」回應她的是重重的甩門聲。

  她微張著嘴,說不出心裡的苦澀——他沒有轉身,可她的心還是會疼呵!

  按著胸口,她緩緩的蹲下,身子不住顫抖,但是她用盡全身的氣力環住自己,卻得不到溫暖。





  天亮了。

  言燦俞瞇眼看著濛濛亮的屋外,才驚覺自己竟在地上呆坐了一整晚!

  拖著發麻的雙腿走向沙發,停擺的腦袋慢慢恢復運轉,首先傳達的事實是——他整晚沒有回來!

  他去哪了?她開始猜測。他從美國回來後直到發她的這段時間是住在飯店裡的,那麼他可能回飯店過夜嗎?

  才新婚就到飯店過夜會不會惹員工非議?言燦俞像所有當妻子的一樣,當老公夜不歸營時,自然多心的鑽牛角尖了。

  而比住飯店更可能的是——他去找中澤實子了!

  她心頭一緊,旋即又想到另一個可能——會不會發生意外?

  她擒起電話,發顫的手指在按鍵上舉棋不定。要打給誰?能打給誰?

  她放下聽筒,眼眶又紅了。

  怎麼會這樣?是她要他去找別人的,可當他不在身邊,她才正視到那不是自己的真心呵。

  驟響的電話讓她嚇了一跳,旋即被一絲希望震醒,一抄起電話她沙啞的聲音立刻脫口:

  「喂?」是他嗎?

  「哈蒙,親愛的燦燦。」是熊紹本。

  「喔!」她失望了。

  「嘿,和你老公吵架了?怎麼有氣無力的?」

  她鼻子一酸,眨眨發痛的眼睛,不禁委屈地說:「他不要我了。」

  「不會吧!」熊紹本誇張的怪叫。「你們的蜜月期太短了吧?搞什麼飛機啊?」

  「我不知道怎麼會這樣,他走了就沒回來,我不知道怎麼找他,找到他他可能還在生氣,我不知道怎麼辦?他不要我了,他真的不要我了……」她一古腦兒說出積壓胸口的痛。

  「你們真吵架了?」

  「我……我不知道。」他們沒有大吵大鬧怎麼算吵架呢?

  「不知道?」熊紹本有點苦惱了。

  「因為中澤……我知道他們的關係……可是……我不喜歡……」

  「嘿!你嫉妒啊?」熊紹本又恢復精神了。

  「不是的,我……」

  「哎,我了啦,那傢伙就是這樣,早跟你講清楚不就好了,讓你亂猜搞得大家都不爽幹嗎咧。你聽我的,管他威赫然被別人說得多可怕,管那只日本狐狸跟他有過什麼亂七八糟的關係,你只要相信他對你是真心的,這就夠了。」

  「哪只日本狐狸?」她呆呆地問。

  「就中澤嘛。我是他兄弟,你是他老婆,你沒發現他在咱們面前不像在外人面前那麼冷嗎?」

  「唔……好像,可是……這種『真』能維持多久呢?」

  他思索地說:「我也沒想過他會對一個女人來真的,不過既然他付出了就絕不鬆手,我這幾天想想,這大概和他的童年經歷有關吧。」

  「哦?」

  熊紹本急著替言燦俞解開疑惑,拉近她和戚赫然的距離。

  「阿赫他老爸三十年前可是台灣排名前十大的商業鉅子喔。可惜啊,他七歲那年,他老爸生了場病一命嗚呼,韋邦當時是『戚氏』的副總,也是阿赫他老爸生前最好的朋友,誰曉得怎麼搞的,戚老爸過去不到半年,韋邦馬上跟老婆離婚娶了阿赫他媽。」

  「韋邦是赫的繼父嘍?」

  「繼父!」熊紹本怪叫。「這話你最好不要在他面前說,就算他再愛你,我也不敢保證他不會因為你說韋邦是他繼父而扭斷你的脖子喔。」

  被他扭斷脖子?!言燦俞想像著。有可能喔,他力氣好大,脾氣又難以捉摸。呃!她脖子一縮,提醒自己還是小心一點好。

  「他一定很崇拜他爸爸,所以,不能接受媽媽改嫁?」她猜。

  「這是其一。更讓他難以接受的是,韋邦和他母親結婚三個月後,戚媽媽割腕自殺一走了之,兩個月後韋邦又和前妻復合,也就是韋康他老媽。韋邦想讓阿赫自生自滅,於是把他丟到美國去當小留學生。後來,阿赫從威媽媽的日記裡知道了韋邦趁醉強佔了他母親,戚媽媽誤信韋邦的花言巧語,為了在阿赫成長之前有人能代為管理戚氏,於是嫁給了韋邦,沒料到他竟是別有所圖。當她發現時,戚氏所有產業都被轉移到韋邦名下了,戚媽媽自認背叛了戚父,也對不起阿赫,逃避責任的自己結束生命。」

  言燦俞聽得駭然。怎麼有這麼惡劣的人,欺騙別人的感情、還侵佔別人的家產!

  「後來我那個愛搜集流浪動物、愛逛孤兒院的老爸收養了阿赫。剛開始我也以為他是一個孤僻、冷漠的人,可是後來漸漸瞭解了,嘿,我發現他只是獨特了一點,如果說他有什麼地方讓我受不了的,就是沒事把事業搞得那麼大幹嗎!你知道吧?現在的亞瑞得是從我老爸撐了大半輩子、員工不到五十人的汽車公司開始的,他確實是天才,十八歲開始進老爸公司『胡搞』,十年的時間讓他取得管理博士,還讓亞瑞得成論美國最受矚目的台灣企業,這還不夠,還把大本營搬回台灣,才兩年就搞得韋邦一敗塗地。我早上接到消息,韋邦心臟病發入院了,所以才打電話過來……」

  「這樣的他,快樂嗎?」她喃喃。

  「What?」

  熊紹本沒將話題繞回問題上,但她懂了,受過傷害讓他不相信人,一旦選定目標他絕不放手,對付韋邦是如此,對她的「需要」——亦然。

  「沒什麼,拜。」她失神的掛上電話。她不喜歡他的故事,太灰暗了!如果是她,她寧可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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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發表於 2010-4-24 11:22:02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知道戚赫然有晨跑的習慣,言燦俞跟著起了大早。

  她幫早起離去的熊紹本準備了豐富的營養餐盒讓他帶走,等戚赫然上班前兩人對坐著,她期待的眼神看著他拿起刀叉送進一口食物,迫不及待的問:

  「好吃嗎?」

  他看她一眼,面無表情。他不是娶她來當廚娘的,不解她何須如此在意。

  「喔,不好吃嗎?」她困惑的喃喃,受挫的拿起自己的刀叉,盯著盤中的食物。

  「我找了一個幫情,中午會過來。」他攤開報紙說。

  「喔……」她撥弄著盤中的食物,洩氣的低語:「我不知道你喜歡的口味,但是只要你告訴我,我一定會努力達到你的標準。我會做很多家事,不懂的我可以學……」

  他抬眼看她。「你喜歡做家事?」

  「唔……」她偏頭想了半天——喜歡嗎?倒也不,有「家」才有「事」可以做嘛,她很珍惜他給她的家,當然要把家事做好嘍。

  他感到悶惱,她對熊紹本算是暢所欲言了,對他卻總顯得彆扭。不等她反應,他攤開報紙遮住僵硬的臉部線條。

  怎麼了?言燦俞敏感到他的不晚,愣愣地看著遮住他的報紙,怯怯的發聲:

  「斂……一定要看報紙嗎?」

  他放下報紙露出冰雕般的眼,悶聲問:「什麼?」

  她悄聲說:「我知道你的工作繁忙必須善用時間,可是……吃飯的時候可不可以用心吃飯?跟你吃飯可是看不見你的臉,感覺很奇怪耶。」

  用心吃飯?他微愣,想起她說的——用心志心愛的人做飯只會覺得幸福!

  他笑。原來如此。不論他是否是她心愛的人,至少她為他「用心」了。

  「你不生氣了?」她驚問。

  「我有生氣嗎?」他反問,擱下報紙,全心在面前的早餐上。

  「喔?」她不解的瞅他,他的多變情緒總讓她摸不著頭緒。

  他飲盡馬克杯裡的香甜咖啡,說:

  「家事可以交給你。但,不許把雙手弄得像老太婆又粗又破。」他喜歡握著她柔嫩的小手。

  言燦俞仍是一臉困惑。她會戴手套做家事啊,哪會弄粗手?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不嫌她做的不好嗎?

  咦!他將早餐吃光光了耶!

  「還有,我的口味很簡單。」他笑睨她,柔嫩的粉頰讓他好想咬上一口。「你喜歡就好。」

  他推開椅子,起身。心想:簡單的滋味相當難得阿!就像她。

  她圓睜著眼,想不透他的轉變。

  「你打算繼續發呆嗎?」他抬起椅背上的西裝和領帶,走向客廳。

  「喔!」她驚醒,跳起來跟上去,看他翻起衣領不禁問:「我……我可以幫你打領帶嗎?」

  他低頭看著她透著期待的臉,隱下驚奇,將領帶交給她。

  她趨前一步,蹄起腳尖熟練的動作。

  他悶聲問:「你替誰打過領帶?」

  「德倫西。」她不假思索地說。此刻她的臉頰發燙,和他如此靠近,觸碰著他炙人的體溫,還是會緊張哩。

  「他和你什麼關係?」他脖子僵硬,冷聲問。

  「關係?」她想了想,該怎麼定義關係呢?「嗯……」

  他擰起眉頭,瞧她支吾的模樣,難道除了那個該死的莫宇,她還有過什麼人?

  她替他翻下衣領,挪正領結,往後退兩步欣賞著自己的傑作,微笑說:

  「它是我高中家政課用的model,一個半身蠟人,老師很喜歡一個羅馬喜劇作家德倫西,就給它取名叫德倫西嘍。因為它的配合,讓我那學期的家政拿了九十八分喔,嘻嘻……我們算不算合作關係啊?」

  他酷臉對著她的傻模樣,嘴角忍不住扯了一下,想笑她、也想笑自己,竟然為了一個臘人計較起來。

  她推推眼鏡,歪著腦袋瓜瞅他——黑襯衫、銀灰領帶,臂上掛著鐵灰色西裝,英姿勃發,哎哎!帥呆了!

  終於明白杜曼說的「倒貼」了。言燦俞抑不住苦惱,如果女人一看見他就直覺地往他身上貼上去,她還有容身之地嗎?他的選擇很多吧?放棄她,是不是輕而易舉?屆時,她的「家」是不是保不住了?

  「過來。」

  她向前,習慣了遵循他的命令。

  隔著一步的距離,他大掌貼上她的後腦,溫柔的唇在她額頭上印下一吻。

  一股暖流隨之流竄進她的心裡,她擺脫煩惱,怔怔地看他,因為他似乎是寵愛的注視而感動了。她要努力,哪怕眼前只是假象,她也要努力保有它。

  「一整天想做什麼?」他關心。

  「嗯……看書、上街買菜,嗯……」她垂下頭,雙手貼在肚子上,小聲問:「我是不是應該去醫院產檢呀?」

  他嘴角一揚。「不用。」

  她仰臉,懷疑:「真的不用嗎?」

  他輕撫著她的長髮,想著如何從她身邊抽身,對她的在意正一點一滴的增加。

  「我忘了拿手機,你上樓幫我拿。」他說。

  「喔,好。」她給他一個燦爛的笑容,輕快的從他身前跑開。


  
  「鈴鈴……鈴鈴……」

  言燦俞在書房和威赫然的房裡找了半天,最後循聲到了自己的房間。

  奇怪!他的手機怎麼在她房間裡?

  「喂?」她氣喘的接了電話。

  「是我。」電話那端竟是威赫然平穩的聲音。

  「咦!你一定等得不耐煩了對不對?我馬上下去喔。」

  「不用。我出門了,手機是給你的,隨時開璣,讓我找得到你。」

  「喔……」她往床沿坐下,抱著枕頭,有點悵然。她以為他還在等她,原來他已經走了。

  他沉默片刻,說:「你可以想出每天送我出門卻不看我轉身的辦法嗎?」

  她心頭一顫,原來他故意引開她,只因為給過她承諾。

  「我可以跟你一起出門。」她微笑,心中滿是說不出的感動。

  「然後呢?」

  「我送你到公司再回家。」

  「傻瓜!你要不跟著我一起上班。」

  「可以嗎?」

  可以嗎?他忍俊不住。怎麼自己變得跟她一樣傻了,他每天有多少公事要處理,帶著她方便嗎?但……他真想帶著她,想讓她成為自己身體裡的一部分。

  「可是,我不是學商的耶,你公司的事我一點都幫不上忙,到時候你一定會嫌我礙手礙腳。」她懊惱,早知道就不念哲學念中文了,應該念企管。

  他無聲笑著。她和他的想法一樣,想和他形影不離!

  「咦?你們公司缺不缺小妹啊?」如果可以跟在他身邊、又可以工作,那也不錯喔。言燦俞天真地想。

  他猝然發噱。「哈……」

  她拿開電話,奇怪地瞪著它。電話壞了嗎?或者電話那端的人根本不是戚赫然?他怎麼會發出大笑,笑得那麼開心!

  「我的妻子在我的公司當小妹,你想合理嗎?」他笑問,虧她想得出來。

  「喔,別人會說閒話喔?」她嘟噥。為什麼要有階級之分呢?每個人都應該尊重自己和別人的工作嘛。

  「你可以到公司來,我幫你準備一間休息室,讓你在這看書。」他說。

  「這樣很奇怪耶,嘻嘻……人家以為你公司還有附設圖書館呢。」還是為她一個人特別附設的,怪不好意思的。

  「沒人敢說什麼。」除了她,他從不介意他人如何評價他。

  「唔,一定是你太獨裁了,大家都怕你。」她雛皺鼻子,細語。

  「你也怕我?」

  「嗯……習慣就不怕了,我知道你事實上不是那樣的人嘛,很多人都誤解你了。」

  「我是『哪樣』的人?你『知道』了什麼?」他敏銳地問。

  「你……」她咬咬唇,要說自己知道他有溫柔的一面,一點都不冷漠嗎?她搖搖頭,不知道他聽了會怎麼想。「你什麼時候把手機放在我房間裡的?」她轉移話題。

  「今天早上,你在睡覺的時候。」

  「唔!你怎麼可以趁我睡覺的時候進我房間呢,我下次要鎖門了。」她噘嘴道。

  「你忘了你昨晚在客廳睡著了?」他存心捉弄她。「是我抱你上床的,你抱著我不讓我走,我只好陪你睡嘍。」

  「噢?!」兩頰倏然發燙。她怎麼會抱著他不讓他走?像飯店那次一樣?!

  他想像著她羞澀的模樣,微笑始終掛在嘴角。

  「今天晚上有應酬,會晚點回家。」

  「喔。」她又噘噘嘴,想起古人說的「商人重利,輕別離」,希望天天有人陪她吃晚餐根本是不可能的。

  聽出她的失望,他說:「我盡量早點回去。」

  她微微笑,感激他的「盡量」,關心問道:「你在開車嗎?」

  「嗯。」

  「那我要掛了,你專心開車喔。」

  「別掛。」他想聽她的聲音。

  「不行!」想起父母的那場死亡車禍,她不寒而慄了,嚴肅地說:「一定要小心開車喔,拜拜。」

  他張嘴來不及說話,無法置信——她竟敢掛他電話!


 

  結果還是一個人的晚餐。

  言燦俞趴在床上,雙手托著下巴,棉被蓋在頭上,一雙眼睛骨碌碌的瞪著戚赫然被刊在雜誌上的照片。

  杜曼告訴她,章氏和威赫然的亞瑞得這兩年是企業界的雙霸,其實應該說在亞瑞得進攻台灣之前,韋氏是企業界的獨霸。那個橫跨貿易、航空、電子、教育等產學界的企業人物——韋邦,自從戚赫然一年多前回到台灣後,開始面臨了重重挫折。

  言燦俞不懂商業界的競爭手法,但據最新一期的報導得知,那個曾在企業界引領風騷的韋邦,已被威赫然逼到了絕境,章氏企業積欠銀行大筆債款,無法在股市立足了。雜誌上沒有提到杜曼說的「復仇」,而說戚赫然野心所致,將「韋氏」夷為平地?

  言燦俞噘起了嘴。戚赫然真是可怕的獵人嗎?

  她寧可相信他和韋邦有深仇大很,一個只為個人野心打擊他人的丈夫她不敢要,她希望他是有血有淚、有原因而有所為的。

  她倏然翻身,滿是困惑的腦袋才壓在他的照片上,旋即嚇了一大跳:「你!」

  戚赫然穿著睡衣,好整以暇的靠在床柱上,似笑非笑的睇她。看來他已經站了好一會兒了。

  「你怎麼進來的?」她坐起來,拍拍胸口。嚇人嘛。

  「開門,就進來了。」他說得好輕鬆。

  「你應該先敲門嘛,如果我在換衣服呢?」她抱怨,一雙手在背後「偷偷摸摸」想把雜誌藏在枕頭下。

  「我們是夫妻。」他向前一步,微傾身,長手探到她背後急速一抽,說:「沒有不能看的東西。」別過手上的雜誌,燦眼盯上她,等著她自行解釋。

  她漲紅了臉。她沒做什麼虧心事啊,他直瞪著人看是什麼意思?

  「你說,沒什麼不能看的嘛,我只是有點好奇……」她嘟噥,心裡壓抑著一股不安的能量,弓起的一隻腳在棉被裡一踢——

  「啪!」戚赫然循聲往地毯上看去。

  「哇!」她叫一聲,急忙跳下床抄起落地的書藏進懷裡。

  趁她搶救已經現形的證物,他不慌不忙的將棉被一掀。

  呵!被他料到了,棉被裡藏著三本商業週刊、兩本八卦雜誌和好幾本「工具書」。她手忙腳亂的撲過去,用身體壓蓋住床上的書。

  「很用功啊。」他嘴角一扯,睨著床上呈大字型的人。她如此「用心」研究他,怪不得他整晚心神不寧。

  「呃……」言燦俞緊張尷尬得說不出話來。他全看到了嗎?除了幾本以他當封面的雜誌,還有《抓住男人的胃》、《企管入門》、《如何瞭解他的心》,加上那本提早曝光的《性愛一百分》!

  他往床沿坐下,拖長的低沉嗓音令她心顫。

  「說吧,你想抓住誰的胃?想瞭解誰的心?」輕撫著她如雲海被散的長髮,他瞇起的雙眼透出一種強烈渴望他要她!要她每一根寒毛、每一縷思想、每一個表情都屬於他。

  「我……我沒有啊。」她心裡燠惱,他看到了!

  「狡辯,罪加一等。」

  「我只是……只是想瞭解……」他「不壞好意」的逼迫令她想逃。

  「我讓你瞭解。」

  他輕笑,但聽在她耳裡簡直像無賴嘛。

  「啊?不……不用。」

  「實際操作比片面理論容易獲得收穫,你不知道嗎?」他雙手扣住她的肩膀,從她背後欺壓上她的身。

  「什麼……什麼意思?」她心裡哀號,無路可逃了!

  「書是死的,人是活的。」輕咬她的耳垂,挑逗的吹吐氣息。

  「別這樣……你……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想引開我的注意力?嗯?」

  「沒……呃,有話好好說嘛。」

  「吃飽了嗎?」他雙手撐在床上,欲擒放縱。

  「當然,都這麼晚了。」她乾笑一聲。

  發覺壓在身上的強壯身軀騰空,她趁隙就想匍匐逃竄,怎料一隻強硬的手臂倏然環上她的腰。他將她扣在自己胸前,火熱的唇吻上她的頸,夾雜情慾的嗓音顯得濁重。

  「我餓了。」

  餓了?!她想提議幫他準備消夜去,可一句話也說不出,被動而戰慄的任由他吮吻,直到他溫熱的雙手游移起來……

  感覺自己身體敏感的變化,她瞠眼迸出一句:「不行!」

  熾熱的唇一路吻回她的耳垂,粗喘的聲音問:「今天不方便?」

  「什麼不方便?」

  「你沒懷孕,知道了嗎?」無法壓抑渴望她的慾望,一手探進她的睡衣裡,覆上她的盈滿。

  「呃?!」他說了什麼?沒懷孕!他的手做什麼?怎麼……但她全身酥軟,只能任由他將她的睡衣領口往下一扯,露出了纖細白皙的肩……

  在她輕呼聲中,他扳過她的身子,捕捉住她的唇。

  「唔!」靈活的舌鑽入她的齒內,隨著他的技巧動作,她抑不住呻吟,但一逮到空檔,仍直覺的發出抗拒:「不……行……」

  「給我一個理由?」火熱的大掌襲上她的小腹,正一路往下侵略。

  「呃!我會……心臟病發。」她嬌喘,感到嚴重的心悸,還有一把火在體內燃燒,如果他再不停手,她怕自己真的會窒息。

  「你有心臟病?」他抬起頭,正色問。

  「本來沒有的,可是……你一吻我,我就會心跳好快、好快,不行……」他唇角一扯,聽她說沒有,即刻將狂妄的吻覆滿她的胸口。

  「你看的雜誌沒傳遞給你一個訊息嗎?」

  「呃……」知道阻止不了他,她一副等著受死的翻臉瞪著床頭上層層垂掛的幃幕。

  「對戚赫然而言沒什麼是不行的,懂嗎?」憤於強硬的語氣因為她而顯得小心翼翼。

  今晚,他的妻子是他的獵物了,沒有陷阱、沒有射獵,只有一張情網等著她交付她的心、她的人……

  他火熱的吻侵襲著她身上每寸肌膚,床頭的幃幕在她眼中蕩漾著似水柔情……

  薄紗翩翩,她的心亦隨著他的吻逐漸飄然,受蠱惑的手攫住了他的肩頭,不自禁地回應了他的吻,熱情交織裡,她的臉波變得迷離……融化了!

  像冰淇淋融化在熱火裡。


  


  言燦俞仰躺著瞪著床頭幃幕,長長的睫毛眨了又眨,此刻的感覺有說不出的怪異。

  她的枕邊人長臂一縮,將她摟到自己身前,他們鼻子對著鼻子、眼睛對著眼睛——

  「還好嗎?」他柔聲問。

  「好……怪。」她怔愣的吐出兩個字,懷疑眼前發生的一切。「我在做夢嗎?」

  他眉毛一揪,故意板起臉。「我的『用心』教學只讓你感覺像做夢!你這種笨學生,當你的老師真累。」

  「唔……我本來就笨,可是我很努力呀,教我的老師從來沒有說過累的。而且,你哪有教我什麼呀?」她無辜地替自己辯解。

  「沒有?」他手臂再一緊,讓她的柔軟緊壓上自己的結實胸膛。

  「你!」她驚呼,兩人身軀緊密的貼合,她感覺他強有力的心跳透露了某種慾望。

  「我讓你得到了一百分,算親密的合作關係吧?」他扯開嘴,笑得邪氣。

  她埋怨的噘起嘴。他總是主導了一切,還要捉弄人才甘心嗎?

  「我要你用心瞭解我的心,用自己抓住我的胃,懂嗎?」

  「你真的很壞!不只是獵人,還是大野狼。」她嘟噥,感覺他如火般的手在腰脊上游移,對他的明示臉紅心跳卻無法抗駁。

  「很好。」他微鬆手。「你全瞭解了,我今晚的教學成功了。」

  手指在他的胸膛上畫著圈,她支吾著:「我還是不瞭解,感覺……怪怪的,你說……我沒有懷孕對不對?那天晚上,我們……」

  「什麼都沒發生。」他氣定神閒的解開謎底。

  「呃?怎麼會?我明明記得……」

  「你嗑藥,腦子裡的影像全是幻想。說!你是不是想過和誰發生親密關係?」

  「當然是……」她咬住舌頭。當然是莫宇嘍,那畫面很惟美呢。

  「誰?」他逼問。

  「唔……」她再笨也不會在這個時候跟他提另一個男人的名字。

  「我說……我沒有嗑藥!」她轉得很硬。

  「你有。」他輕捏她的鼻子,不知道她的小腦袋除了書還裝得下什麼,怎麼常迷迷糊糊的?

  「沒有吧?」她還是堅持她只吃了「解酒藥」。

  「韋康讓你吃了搖頭九,你被他帶去飯店時已經意識不清了,經理跟我報告,拿了備份鑰匙開門後,剛好看見韋康企圖對你不軌,我讓人把他丟出飯店,帶你回我的房間……」

  「對我不軌的人是你嘛!」她嘟歎一句。

  他繼續說:「你吐了我一身,我讓女員工把你的衣服脫下送去洗,就這樣而已。」

  「喔!這樣而已?」

  「失望了?」他笑,難道她希望真的發生什麼?

  「唔……可是……那個沒來……」她漲紅臉。

  「生活節奏改變造成生理失常,你該想得到。」怎麼會連這種常識都沒有呢?他好笑地說。

  「那……真的沒有孩子嘍?」不過她也不是太失望,因為她有了他。

  他給她一個肯定的眼神。

  「喔……」她納悶著:他何不一開始就跟她解釋清楚呢?

  「如果你那麼想要孩子……」他緩緩的揚起嘴角,給她一個不懷好意的笑;他樂意滿足她的需要。

  「你為什麼要娶我呀?」她又問了一次傻問題。如果不是為了孩子,他有什麼理由選擇她?隨便找個女人都能扮演好他妻子的角色吧?她沒自信地想。

  「你受傷的模樣讓我著迷。」他不很認真地說。

  「我受傷的模樣?」她微蹙眉,很認真的疑惑著。

  「我想做個實驗,看兔子會不會為獵人掉眼淚。」手指輕滑過她的眼瞼,他想著她每次受委屈時紅著眼睛卻沒有哭的可憐模樣。

  「所以我是你的試驗品嘍?」她垂下眼瞼,心裡有點失望。她只是他的試驗品!

  他扣住她的纖纖玉指,不讓她的漫不經心撩起慾火,濁重的嗓音警告著:「小心,大野狼想吞了你!」

  她輕歎,燥熱的臉埋進他的胸口,有種落入陷阱的感覺。在他近乎強迫的關係裡,她感覺到自己對他的貪戀——那麼,如果他對她做的一切是出於愛,該有多好啊。

  「你已經吞了我了,不論你為什麼發我,我都會努力、努力試著愛你的。」

  聽著懷裡人兒發出輕喃,他無奈的想——

  這個傻女人!愛是不需要努力、不需要理由的。

  哪天她才會懂?

SOGO超級版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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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24 11:21:36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空氣中擴散著涼爽的氣息,一種令人心悸的、令人期待的情愫在言燦俞的心底盤旋,似真如夢的滋味彷彿漂浮在悠柔雲絮間……

  指尖輕撫著被他吮過的唇,渾身火熱得讓她想衝進浴室淋個冷水澡,無奈雙腿虛軟,背脊靠在冰冷的牆上無法移動。

  「傻瓜,你幹嗎?」隱含寵溺的聲音。

  「我……我……」她圓睜著臉,瞪著那分明是導熱器的男人。

  他的舌尖侵略了她的甜美、熱唇溫暖了她的唇瓣,最後還在她粉頰上輕薄了一下,瀟灑自如的抽身,到桌邊繞了一圈回來見她還佇在原地,他交叉起雙臂,笑睨她。

  「我……我沒幹嗎呀。」她強迫自己的雙腿爭氣,離開牆面。

  「拿著。」他習慣性的發出命令。

  她低頭接過他遞上的金卡。

  「這……」

  他滿不在乎地揚眉。

  「你可以隨心所欲,我有的是錢。」

  混沌的腦袋倏然受到重捶,她瞪視他,驚問:

  「你以為我是為了錢才嫁你的嗎?!」

  他臉中閃過一抹驚訝,這才發現她也是有個性的呵!

  「不然呢?」他問。

  「請你不要拿錢污辱人!」她拉他的手將卡片塞給他,轉身。

  他扣住她的五指,不許她走開。

  「轉過來。」溫和命令。

  「不要!」她堅定的挑戰他的權威,預感著他的專橫會在下一秒強迫她的意願。

  他沒強迫她、也不解釋,直接說:「不然,你希望我為你做什麼?像我對你的要求一樣,你對我也有要求嗎?」

  這才是他的語意?!

  言燦俞輕咬舌頭,對自己的過度反應感到羞愧,緩緩的回轉身。

  在外人看來總顯得冷傲的眸為她溘滿了溫柔。

  睫毛一揚,她直視他,期待又怕遭拒絕的低語:「你可不可以答應我……不要在我面前轉身?」

  「為何?」他不經心地問。想必是女人無聊的寄望,她的邏輯一向令他費解,他不以為她有合理的答案。

  「我……」她垂下眼瞼,揭開心底的瘡疤:「我五歲那年,爸爸要到香港出差,媽媽和我在機場看著爸爸和我們揮手再見後轉身、走遠。隔兩天,媽媽要到機場去接爸爸回家,把我寄放在鄰居家,也是在我面前轉身、將車開走,結果……」

  她憂傷的低語令他心頭一悸,握她的手不自覺的放柔。

  她抬頭,一雙紅紅的臉瞅他。

  「他們發生車禍,爸爸和媽媽……都沒有回來。」

  心疼她的委屈,他一個跨步,輕輕地將她摟進了懷裡,怕弄疼她似的細膩動作。

  「我不喜歡……我在意的人在我面前轉身,因為……轉身以後……就不再回來了。」她發顫的聲音持續從他胸口傳出。

  「我答應你。」溫柔而堅定的承諾。

  她愣了一下。他答應了?!原來他是好商量的人呀?

  「我是你在意的人。」他重複她的話。

  「嗯?」他在問她嗎?

  他將她的疑問當成了他滿意的答案,平日冷漠的薄唇浮現了柔和線條。

  耳朵貼在他的胸口上,聽著他強而有力的心跳,她忘了驚悸,無法相信他是傳說中的可怕獵人;他的溫柔、他的保證、他的懷抱讓她感到踏實、眷戀,有一種……離幸福很近的滋味呢。

  言燦俞傻傻的笑了。嘻嘻……她貪戀起他的溫暖。

  「那你……可不可以常常這樣抱著我?」柔聲問道。這是她第二個要求。

  他輕揚嘴角,答案在他堅實有力的雙臂上。

  女人都需要擁抱呵,而這個男人……有她在懷,才感到自己的心尚有溫度。


  

  如果每個人都像本書,戚赫然絕對是一本深奧難懂的書!

  言燦俞雙腿縮在沙發上,手上捧著一本書,好奇的眼睛悄悄瞟向左邊單人沙發裡凝神在卷宗上的男人——

  一個看似沉穩、帶著傲慢之氣的獨裁者,外傳他冷漠噬血。

  言燦俞搖搖頭,心裡急急的替他辯解——他才不是呢!

  雖然他霸氣,但不失溫暖啊。每個人都具有多重角色,當他要創造企業奇跡時,當然不能像對她一樣的溫柔嘍,所以強勢者難免受人誤解嘛。

  嘻嘻……那她可不可以說——他的溫柔只有她看的見呀?

  「你看什麼?」他頭也不抬的發出冷聲。

  「喔!」她忙摀住自己的傻笑,反射性的低下頭,心裡嘀咕著:他額頭上有第三隻眼啊?怎麼每次偷看都會被他抓到。

  但再一想,她何必緊張呢?

  鼓起勇氣抬頭,迎上他的臉,她理直氣壯的嘟噥:「我……我看你呀。」

  「我有什麼好看?」他似笑非笑的睨她。

  言燦俞輕咬舌尖,推推眼鏡,調皮的笑著:

  「你不知道自己好看嗎?」他真好看哩。

  敢跟他開玩笑表示她不怕他了?扯出一抹邪魅的笑,他擱下卷宗,直勾勾的瞅她。

  「你可以再近一點,我讓你看個夠。」

  她笑得好甜好甜。

  「才不要呢,我要一次、一次的慢慢看,永遠看不夠。」

  他一愣,灼灼的眼緊盯著她。

  她又說:「我們有一輩子的時間呀,不能現在就看膩嘍。」說著,孩子氣的拿書遮住臉,不讓他看見自己。

  他心頭一顫,她無心的話裡傳遞了重要訊息——

  他們,有一輩子呵!

  「嘿嘿……」熊紹本來到客廳,端著煮咖啡的器具。

  戚赫然瞬間收起情緒,恢復一貫的沉穩,瞥過嘻笑的男人。

  「人家說啊,這個戀愛中的人都像傻瓜,說得一點都不錯喔。」熊紹本意有所指的笑說。

  「哦?」言燦俞擱下書,踩上長毛地毯,傾身問往她對面坐下的人:「你在戀愛嗎?可是你不像傻瓜啊?」

  「不算戀愛啦,應該說……心有所屬。也不算優,就是有點反常。」他細眼瞟向戚赫然,無視他警告的眼神,哼哼笑著:「是不是啊,威先生?」

  「唔?」言燦俞跟著扭頭,滿是好奇的想知道戀愛中的人的心境,傻傻地跟著問:「是嘛?戚先生?」

  「你叫我什麼?」戚赫然眉頭一鎖。

  「戚先……喔!」她笑著摀住嘴巴,不好意思的縮縮脖子,吐吐舌頭:「嘻……因為我們認識不久嘛。」

  熊紹本看著兩人的模樣,忍不住大笑出聲:「哈哈……」

  言燦俞感染了他的爽朗,跪坐在地毯上,利落的讓每樣器具各司其職,偏頭看著咖啡在賽風玻璃中舞蹈,等待的笑容是沉靜而洋溘光彩的。

  熊紹本樂得清閒,將煮咖啡的重責大任交給言燦俞。

  才一天的時間,言燦俞就和熊紹本建立了友誼。聽說他是威赫然從小到大的朋友,是亞瑞得美國分部的負責人,可言燦俞怎麼看都覺得他不像商人,而且不像在美國長大的。他說他老爸不准他們忘本,在美國家裡只准講中文;他也不當自己是商人,他最大的夢想是經營慈善事業,哪天戚赫然肯放他走人,他就到森林裡去養貓養狗收養孤兒,那才是他的夢想。

  言燦俞很驚奇,戚赫然和熊紹本簡直是兩個極端嘛,怎麼會成為好朋友呢?

  「燦燦啊,你的手藝真不是蓋的耶,比五星級飯店的廚子還能抓住人的胃喔。」

  熊紹本嘖嘖稱讚,自作主張的給了言燦俞一個暱稱。

  言燦俞開心的笑瞇了眼睛。

  原本,熊紹本提議三個人到外面吃晚餐,慶祝他們「新婚」,言燦俞自告奮勇要在家裡「辦桌」的時候,兩個男人還露出懷疑神色呢,這下可真服了她了。

  「韋的好吃?」如果不是他明天一早就要回美國了,她樂意天天為他料理美味,今天的晚餐太愉快了。

  「當然。」熊紹本誇張的猛點頭,驚覺光看她煮咖啡都是件享受的事。一哪個女孩子能又唸書又把家事做得這麼好的,燦燦,你不簡單喔。」

  「我上過烹飪課,用心研究過喔。」言燦俞說得理所當伙——還不是為了莫宇。

  「研究?」說得太嚴肅了吧?

  「做菜是一門學問喔,要很用心才能做的好。」她認真的解說。

  「凡事都『用心』不累嗎?」

  「能讓心愛的人吃出自己的愛心,怎麼還會覺得累呢?只會覺得……」她場起嘴角,滿臉光采的下了註腳「很幸福。」

  「哦?!」熊紹本瞪眼,這女孩簡直是世間的奇跡啊,戚赫然的目光果然精確。

  「幸幅,是什麼?」戚赫然開口,不帶情緒的冷聲,像自問、也像問她。

  言燦俞偏頭想,說:

  「嗯……托爾斯泰說人生的目的是幸福,其實這分幸福並不假外求,它原就深植於人們心中,在生存需求的滿足中。還有位美國哲學家說幸福是……」

  「你說呢?」戚赫然打斷她掉書袋。

  「我說啊……」她直覺的想到莫宇,失神的喃喃。「幸福是水中的倒影。」

  「為何?」戚赫然一貫的逼問。

  「噢!」驚覺她有些失態,她瞥他一眼,提起咖啡壺倒了兩杯咖啡,改說:「幸福就是聞著咖啡香,有人陪伴,像現在一樣。」

  「這麼簡單?」熊紹本問。

  「不簡單的!」她微笑著瞥過牆上的鍾九點半,這是她多年來難得有人陪她吃晚餐、飯後陪她喝咖啡聊天的日子,比起孤零零的生活算是太太幸福了!

  熊紹本啜飲一口咖啡,旋即滿是享受的瞇起眼睛——

  「唔……燦燦的咖啡有幸福的滋味喔!」

  「真的嗎?」言燦俞雀躍的,捧著另一隻精緻的瓷杯到威赫然面前。

  「他只喝黑咖啡。你的幸福滋味跟他無緣啦。」熊紹本說。

  「喔?」言燦俞跪在他身邊,懷疑:「真的不喝嗎?」

  他盯著她的小臉,想著「幸福的滋味」。

  「好吧,給你一杯黑咖啡。」言燦俞將杯子擱在茶几上,困惑道:「可是,黑咖啡有什麼好喝呢?」「簡直像穿腸毒藥。」熊紹本說。

  「嗯,好苦,好難喝。」言燦俞附和的點點頭。

  「咖啡就是要加奶精加糖,又香又甜,像……呵,經過萃取的愛情,才不會傷肝傷肺傷脾傷胃。」熊紹本胡亂說,遞出自己的空杯。

  將一杯黑色液體櫚在威赫然面前的茶几上,忙碌的小手接過熊紹本的杯子,再倒滿一杯黑咖啡。她望著杯裡的黑色液體,跟著隨口說:

  「那……一對幸福的男女就像一杯好喝的咖啡嘍?」

  「怎麼說?」

  她朝熊紹本擺擺手,他跟著跪坐在地毯上。

  言燦俞拿小銀匙攪動兩人中間的那杯黑咖啡,再加入白色液體,奶精沿著咖啡漩渦轉著……一串令人不捨攪混的漣漪!

  「你是說男女的關係就像黑咖啡和奶精?」熊紹本看她垂掛眼鏡的小臉,驚覺她像個挖掘不完的寶藏。她不知道自己潛藏了多少令人驚奇的特質吧。

  「一場溫柔的邂逅!」言燦俞迎上他的目光,燦爛笑著。

  戚赫然盯著靠近的兩人,悶哼:「你們兩個真有默契呵。」

  熊紹本端起那杯解說品,坐回原位。「嘿,你嫉妒我們的默契嗎?」

  言燦俞端起那杯戚赫然放棄的「幸福滋味」,啜飲了一口……嗯!好香、好醇、好好喝喔。

  戚赫然面無表情說:「我要你那杯。」

  「嗯?」發現他盯著自己手上的杯子,言燦俞遲疑一下,將杯子遞給他,心裡嘀咕:還擺酷哩,根本像個霸道的孩子,說要就要。

  他就著她喝過的杯沿和她做了「間接接吻」,灼灼的黑瞳似笑非笑的射向她。

  哦!言燦俞的臉頰倏地緋紅——他存心讓她聯想到早上的熱吻纏綿!

  她忙拿起書本遮住臉,假裝用功,怦然的心跳竟微妙的有些些興奮?!

  「感覺到幸福了嗎?」熊紹本嘲笑。

  戚赫然悶哼一聲,給他一個「別無聊了」的眼神,但是咖啡的香醇滋味卻已從唇舌蔓延到了心田。


  


  夜,深沉。

  「……韋老頭跟銀行借貸千萬企圖板回頹勢,我看他這種困獸之戰撐不了多久。」熊紹本說。「咳,我說……你要不要乾脆算了,給他一條生路?反正屬於戚家的產業都已經物歸原主了。」

  「婦人之仁。」戚赫然嗤聲道,轉頭看趴在沙發上睡得酣甜的人兒,臉部線條瞬間變得柔和——

  傻瓜,叫她上床睡覺她說不睏,結果還是睡著了。

  「婦人才有大智慧。」熊紹本注意著他的轉變。「柔能克剛,如果不是她,我擔心你早晚要像韋老頭一樣心食惡果。」

  戚赫然一轉頭,眼光再變得銳利。

  「不是嗎?搞垮了毒邦,你敢保證他的兒孫不會找你報仇嗎?」熊紹本悲天憫人的性格總認為得饒人處且饒人。

  「儘管衝著我來,我等著迎戰。」強硬的語氣充滿絕決。

  「別忘了,你現在不是孤身一人。」熊紹本提醒他。

  戚赫然轉看熟睡的言燦俞,心裡有著莫名的騷動。

  「我會加強她的安全防護。」他已經派了兩個保鑣跟隨她,而且她的活動範圍很有限,安全該是無虞。

  「好吧,就算韋家動不了她,你以為她願意跟一個充滿仇恨的人生活在一起?」

  他擰眉,起誓般的聲音迸出牙縫:「她必須願意。」

  「唉,你這不是愛,是佔有。」

  「我不需要愛上他就是想佔有她。

  「卻強迫別人愛你!」熊紹本不覺地提高音量。

  「噓……」他盯著言燦俞側睡的小臉。

  她眉心微蹙,緊閉的眼睛輕顫了一下。

  熊紹本笑著搖頭。他說破嘴還抵不上言燦俞擰一下眉頭,白說了。

  「要我幫你抱她上床嗎?」熊紹本不懷好意的哼說,企圖將一座冰山激怒成火山。

  戚赫然端著酷臉瞪他一眼,起身先拿開她膝上的書,再打橫將她抱起。

  「唔,春宵一夜值千金唷。我也要睡覺嘍,可惜啊……」熊紹本在他背後大開玩笑。「孤枕難眠喔。」

  熊紹本伸個大懶腰想:一物克一物啊,哪需要他多嘴,戚赫然遇上言燦俞,他的人生注定最大逆轉了。


  

  戚赫然凝視著懷裡緊偎著自己的人,將她放在柔軟的大床上,俯身替她摘下眼鏡。她因為冷而挪動身子,習慣了他體溫,睡夢中本能地環上了他的頸項。

  他雙手撐在床上,半身懸空,俯視著熟睡的她,眸裡兩簇光芒耀動著,堅毅的嘴角緩緩上揚。他把身體重心挪上她身畔,和她共枕,拉高被毯覆上兩人,鼻尖和她相對汲取著她的馨香,想就這麼摟著她一覺到天明卻感不捨……

  怕夜太短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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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發表於 2010-4-24 11:21:13 |只看該作者
  她抬頭,無奈地瞅他。

  「安啦,我們是同一陣線的,我教你幾招讓你對付他。」熊紹本扮個鬼臉逗她。

  她近距離的瞅他——五分頭、胖胖的一顆蛋臉上有對酒窩,看起來挺親切的嘛。

  昨天他穿著西裝,現在卻一身鬆垮的運動短褲,現在她沒戴眼鏡,昨天也實在太緊張了,只知道他們的證婚人是戚赫然的好友和秘書,根本沒將他們看清楚。而雖然是他們登記結婚的日子,但晚上威赫然照常有應酬,她也早早就上床睡覺了,不知道他住進了他們家,難怪造成誤會。

  言燦俞好懊惱。糗了,難怪杜曼說她除了白紙黑字什麼都認不得,眼睛離開書本,腦袋就常常短路!

  「對不起喔,我誤會你,還……打了你。」言燦俞羞愧的低語。

  「哎,不打不相識,我不像某人成天正經八百、陰陽怪氣的,跟我甭計較啦。」熊紹本大剌剌地笑說。

  「可是……」她擔心地看他的頭頂,抬手想探個究竟:「我打得很用力耶,一定腫起來了,我幫你揉揉。」

  他笑握住她的手。「我皮厚,打不死的啦。」

  熊紹本睨著她溢滿關懷的娟秀臉龐,暗下驚歎,自己是白擔心了,戚赫然縱使再蠻橫,也不會無故去傷害這樣一個小傻瓜的,難怪他要她。她的單純、溫暖,或許更能融化一座冰山吧?

  戚赫然冷臉瞥過兩人交握的手,凝肅的背轉身。

  言燦俞揚起嘴角。「嗯,你長得不像壞人呀。」

  她喜歡他,爽快而溫和,不像戚赫然,總讓她感到驚悟!

  「算你有眼光。嘿,你老公沒教你不能以貌取人嗎?」他覷她身後一眼,那傢伙已經上了樓梯……

  旋即響起破壞她好心情的命令——

  「言燦俞,上來。」

  「唔?」言燦俞一愣,幹嗎連名帶姓喊人哪!

  熊紹本放手,故作緊張的跟她擠眉弄臉。

  「聽見沒,快跟上去啊,那傢伙話不說第二遍的,遲了倒霉是你自己喔。」冰山果然正逐漸溶解中,也許還會驚爆出熊熊火花哩,他自然要等著看好戲嘍。

  言燦俞扭過頭去,無辜地凝視著戚赫然的背影。他似乎在生氣!

  背脊一涼,訥訥的發出應聲:「喔。」


  


  要倒大霉了嗎?

  言燦俞慢吞吞的跟進他的房間時,浴室的門開著,裡頭傳來嘩啦啦的水聲,她只好杵在門邊發窘,不安的臉偷偷瞄著屋裡的陳設。

  一派的黑白色系和堅硬線條,儼然是他的一貫風格。她倏然驚覺他的名字和他讓人措手不及的作風十分搭哩!

  「我沒叫你罰站。」身穿黑色浴袍的威赫然出現在浴室門口。

  言燦俞驚然扭頭,閉閉眼睛,兩大步跳向大沙發,機器人似的坐下。

  「起來吧。」他命令,深黝的瞳緊鎖著她。

  他一步、兩步……的朝她走近,心裡估計著兩人的距離。

  原本他們應該是兩個世界的人,應該是天與地的距離。當男人與女人有所交集時,隔著的不再是世界,是一顆心的距離,心與心……可能遙不可及,亦可以親暱相系!

  她從沙發上彈起來,不安的往後退縮,惶然猜測:她誤把他朋友當成闖賊,讓他覺得丟臉了?

  驟然!霍然!猝然!猛然!言燦俞滿腦子與「赫然」並稱的副詞。一個威盛的侵略者正以一股急遽、嚴急的力量吞噬她,這個「赫然」突然的出現在她的生命裡、突然的娶了她,現在他突然地要跟她算賬了?!

  她跟他去登記結婚前怎麼沒想到他可能有虐待狂、暴力傾向?尤其是他這種事業有成的大男人壓力大,最可能打人出氣了!完了完了……言燦俞心裡暗叫,她一定是打擊太大才沒頭沒腦的……誤了終生!如果他一拳揮過來……

  啊!

  她緊閉上眼睛,嚇得猛抽一口氣。

  「怎麼了?」他一手抵在她頰邊的牆面,不解她的驚惶。

  眼瞼一撐,她意外的眨眨眼。「你不撓我?」

  他愣了一下,旋即浮現一抹荒謬的笑意。

  「你希望我——揍你?」拉近距離的第一步是——習慣她無邏輯的語言。

  「當然不希望,我又沒被虐待狂!」她噘嘴嘟噥,雙手按在胸口上仍抑不住緊張。

  「你認為我有虐待狂?」他盯著她孩子氣的神情——怪小孩,又想什麼了?

  「沒……沒……有啊。」她心虛的低頭。他何必這麼靠近呢?這麼近的距離,讓人緊張……

  「你怕我?」勾出一抹笑,炯然的眼不放過她。

  「沒……」又來了!他又露出那種迷死人不償命、帶著邪肆氣息的「可怕」笑容了。她眼神飄了飄,心驚膽戰的屏住氣息。

  「嗯?」

  他那股雄性氣息卻不容她退卻。

  「呃……有時候。」

  「哪時候?」

  「就是……」她雙頰紛紅,垂首支吾,背脊緊貼著冰涼的牆……冷哪!

  他勾起她的下巴,霸氣的臉不容她逃躲的鎖住她的雙眸,逼問:

  「當我這樣看你的時候?當我如此靠近你的時候?」

  她誠實的輕哼,露出哀求的眼神——既然知道,就別再為難人了嘛。

  「為何?」熾熱的指尖托著她的下巴,一抹蠻霸近乎無賴的笑在唇邊徘徊不去,他就是要她看出他的渴望。

  「我……我也不知道。」她懊惱低喃,如果她知道就好了嘛。「你……你一定……要這樣看我嗎?我們……可不可以坐下來好好說?」

  「現在算壞壞談嗎?」他輕笑,沒商量餘地的反問。

  「喔!」他存心讓她心慌意亂嘛!言燦俞洩氣的咬咬唇,索性垂下眼瞼,不看他總行吧?

  她兩排濃密的睫毛成扇形華簾,他嘴角扯了扯,侵略性的目光在她白皙柔嫩的臉上游移,修長的手指從她的下巴移向嫣紅的唇瓣,輕輕的劃過……

  她驚詫地抬眸。「你!」

  「眼鏡呢?」他若無其事的問。他要她移不開目光,她必須看他!

  「在房間裡。」她嘟噥,兩頰鼓了鼓,將雙唇抿起來。

  他噬人的眼神鎖在她秀挺的鼻樑上,無障礙空間呵。

  「你不需要早起。」他沙啞的聲音洩漏了自製正逐漸崩解。

  「我想幫你、我想準備早餐。」她逃難的眼眸瞥見他敞開的浴袍下的結實胸膛,失措的緊閉上臉。天哪!她知道自己無法平靜的原因了,因為他身上散發的男性氣身讓她……心悸、暈眩……也興奮嗎?

  「你不需要討好我。」

  「我沒有討好你的意思,我只是……我想盡力做好……你要我做的角色。」她一手按在狂跳的胸口上,告訴自己一定要克服,她只是缺乏和異性相處的經驗,慢慢習慣就好了,她必須和他安然相處!

  「什麼角色?」

  「你……你的妻子。」

  「成為我的妻子首先必須學會——提防人!壞與否不能用『看』的,誰都不能相信,懂嗎?」他給她的第一課。

  商場上的爾虞我詐、不擇手段她無須瞭解,然而他擁有龐大資產、在擴展事業版圖時難免樹敵,即使沒有韋家的敵對,他的所屬物亦可能受到覬覦或侵害,何況她是他的「人」,他必須加強她的自保能力,就怕她太單純,無防備之心,寧可她時時提高警覺。

  不懂!她蹙眉,困惑地問:「包括你我也不能信任嗎?」

  他笑而不答。這問題他會以實際行動讓她瞭解的,非言語可告知。

  笑是什麼意思?「那……你也不相信我嘍?」

  他哼了哼,這傻氣卻固執的小女人呵。

  「喔,我懂了。」她失望的,他的表情分明是嘲笑她吧。

  他挑眉。「你懂什麼?」

  她搖搖頭。他憑什麼相信她呀,不過他也用不著防她,因為她買不上重要角色嘛。

  在她董下眼瞼之前,他悶聲說出了第二課:

  「下次,不許再穿著睡衣到外面走動。」眼神掠過她輕薄的連身睡衣,即使自制力驚人,他也不敢保證不會覬覦這小紅帽。

  哪有呀!她急辯:「我沒有穿著睡衣出門啊……」

  「出了房門就該穿戴整齊。」不容辯解的打斷她。

  她噘噘嘴。有錢人的規矩還真多哩。

  「除非你存心色誘我。」他別懷深意的笑睨她。

  「我!」她又驚又無辜,氣惱嘟囔:「拜託!我的睡衣很安全,你那麼容易受……受誘惑嗎?」

  「男人和女人對安全的定義不同。」這小白癡,她對男人究竟瞭解多少?

  她不平的嘀咕:

  「你不『色』,我又怎麼『誘』你啊!」分明是他心術不正」,卻把責任推給她,欺負人嘛!

  敢跟他頂嘴?他警告的視線落入她敞開的領口……正是最佳的視野,擄住了她酥胸若隱若現的撩人畫面!

  他別開頭,悶哼一聲。若她是存心的,他很快會找機會教訓她;若她無知,他也會好好「教育」她的。

  發現他轉頭,她抿嘴偷笑,悄悄的伸出右腳,欲逃離他的勢力範圍……

  他倏然回頭,左手一撐,兩臂限住了她的活動,眼梢閃過笑意——敢跟他動小腦筋呵。

  噢!她心裡哀號,早知道就不該輕舉妄動。

  「你可以盡情的做想做的事,前提是謹記自己的身份。除了謊言和背叛,我自信是個頗慷慨的丈夫。」他緩聲道出第三課。

  她歪扭著脖子,僵硬的身體被釘在牆面上,結結巴巴地說:

  「我……沒有特別想做的事,我只會欺騙自己……不會……不會跟人說謊的,還有背叛……我……我有什麼理由要背叛你呀?」

  他黑闃的眸佇在她輪廓分明的側臉上,想起他飛奔去「揪」她時所要找的答案——她何以進駐他的心?

  「我想……我想出去工作。」她支吾的迸出一句。如果他每天都跟她玩上這招,她早晚會心臟衰竭死翹翹的,最好的辦法就是逃家工作去也。

  「你能做什麼工作?」

  他懷疑的語氣惹得她臉紅像關公。想起她的一千零一次的工作——為期一天——悲慘收場,唉!

  「可是……」她秀眉顰蹙,惱自己、也惱他到底想怎樣嘛?有話不能坐下來好好說,一定要靠這麼近……蠱惑人……

  噢!言燦俞驚詫地對上他調戲的笑臉……就是蠱惑!

  他正用他的氣勢迷惑她!

  「可是什麼?」他觀察著她眉宇間的情緒。

  「我……我不想當米蟲。」想到自己讓他「養」、伸手跟他要錢,言燦俞不由得難堪。她終於有個家了,但沒想過要面對這些難題啊!

  「我不介意養米蟲。」兩道濃眉一挑,他心底有了答案——人總是本能的尋找著自己失落的東西,他深沉的生命需要她的純淨調和。

  她睫毛下垂,多心的想——他不介意養米蟲呵!一隻、兩隻、很多只米蟲都是他能力所及的,還可以把米蟲當寵物呢。如果這是獵人撒下的網……

  她算不算自投羅網?

  「你為什麼要娶我?」她無力地問,哀愁的眸望著自己的腳尖。如果他想當她是寵物來豢養,何必娶她呢?

  他的唇挪向她的耳邊:「男人是虛榮的,能被一個女人崇拜、深愛著是種莫大的成就。」

  不!言燦俞神志迷濛、呼吸急促的提醒自己——不能受他蠱惑!不能落入他的網裡!否則,她將像杜曼所預言的,被他的情婦五馬分屍了。

  她只要認真的當他名義上的妻子,幫他洗衣、煮飯、打理家務……和他們共同擁有一個「不小心製造出來」的寶寶,共同擁有的「家」,如此就好。

  「我要你愛我!」他蠻橫的要求。

  他不要自制了。在她面前,他只想為所欲為。

  「你知道我並不愛你呀?」她困惑的抬眸。

  在醫院時,他聽到了她和杜曼的對話,她於是將自己喜歡莫宇、努力唸書拉近兩人距離的事全跟他坦白了,他聽完只是冷哼一聲,樣子像是嘲笑她愚癡呢。

  「你會愛我的!」他捏住她的下巴,強迫她看他,鼻尖相頂,起誓般的說著。

  她閉閉眼睛,他灼熱的氣息壓迫得她無法吸呼。

  「你……可以找……找別人愛你……應該……很多女人……都……」

  「我只要你!」這傻瓜,從她被章康帶到飯店企圖侵犯、她對他發出呼救開始,他就被她牽制了。兩片嫣紅的唇微啟,迷濛的眼直瞅著他,她懷疑自己的聽覺——他說「只要」她!只要,是什麼意思?

  眼裡閃著得意,他要的就是她如此的凝視,是該傳授她第四課的時候了。

  噬人般的氣息再趨近,他男性的唇輕易的捕捉住她……

  「唔!」言燦俞嚇壞了,雙手抵拒他的肩,直覺的閃躲。

  他的手臂扣上她的纖腰,讓她柔軟的身子貼上他堅實的胸膛,一掌托著她的後腦,侵略的舌尖竄進她的唇裡。

  她的雙手徒勞無功的附在他身上,驚惶的睜著大眼,任火舌急速竄流全身,半推半就的讓他蠻霸的奪去思想,驚悸的心跳有著不明的狂喜……

  直到他的貪戀獲得滿足,激吻過後——

  「你……怎麼可以?」她羞澀的摀住嘴巴,無法釐清自己的感覺,直覺的怕他再來一次。

  「我要,就可以!」自信的唇角一勾,斜睨著她脹紅的臉——

  累積的知識愈多愈是讓她和現實脫節,就是這樣脫俗的她,讓他覬覦她的更情,想獵取她的一心一意。

  「為什麼?」

  她輕喘著,垂下眼瞼,腦海裡重複著他好聽的嗓音——

  我只要你、我只要你……

  他溫熱的鼻息拂過她的粉頰,他的唇滑向她的耳邊,刻意壓抑的聲音顯得低啞:

  「我沒什麼耐性,無法教你每個步驟慢慢來。」他要她在最短時間內體會他所能給予的全部,他要她動心回應。

  什麼意思?還有下一個「步驟」嗎?言燦俞滿是困惑。

  一雙溫熱的大手貼上她冰涼的細頸,一隻手輕而易舉的挪開她捂嘴的手,這次,他滿是溫柔的唇吮上她的柔軟,極其溫柔的剝奪她的防備。

  她的心不再抵抗,情不自禁的仰起臉,接受了他的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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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24 11:20:36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言燦俞在馬路上暈倒的剎那,有輛車正直衝向她,若不是前去「揪」她的威赫然目睹了那危險畫面,及時奔過去抱開她,她可能不用送醫院,而是直接進太平間了。

  戚赫然在陽台上接聽的那通電話證實了衝撞言燦俞的車和韋家有關。

  「你有沒有想……想過為什麼……在意她?」天色灰濛濛的,天就快亮了,一整排的高級建築後,兩個男人正沿著空蕩蕩的車道慢跑。熊紹本側頭看身旁一臉仿如雕像的男人,喘氣道。

  「我只在意自己。」戚赫然筆直的注視前方,平穩的聲音不似正在跑步。

  「不在意幹嗎……顧及她的安全……娶她回家啊!」存心吐槽的嚷聲。

  「目的不能保證手段,我佔有一樣東西從不需要理由,這你該知道。」他要她!出於一種直覺的。「誰不知道啊。」一隻胖手擱上好友的肩膀,能紹本微彎腰抱著肚子。他們已經跑了五公里了吧,簡直像趕路的馬—存,就算是馬,戚赫然就像英姿勃發的駿馬,而自己全身肥肉,還是躲在棉被裡睡大頭覺舒服,幹嗎把自己搞得像頭老態龍鍾的馬咧!

  「那些八卦雜誌……早替你大作廣告了……併吞別人的公司、和別人的老婆有染……為了利益絕對不擇手段。」

  「抬舉我了。」戚赫然斜扯一下嘴角,似笑非笑。

  「我也這麼覺得,除了韋氏……你對別家公司沒啥興趣。女人嘛……全是不被你看在臉裡的女人……造的謠……嘿……要不是你身邊有個中澤……我還懷疑你不行咧。」

  戚赫然悶哼一聲。這傢伙狗嘴吐不出象牙,跟他計較是折煞自己。

  「你要不……休息……一下?」熊紹本狼狽地拖住好友。

  「你該減肥了。」戚赫然不受影響的穩速前進,撂下一句。

  「我減……」熊紹本停住,不死心的打破沙鍋問到底:「你……想娶個……老婆獨佔……有其他選擇嘛,那女人……呆呆的不好玩吧?」

  「她呆得很可愛。天真不等於無知,看起來不代表絕對。」兩人的距離拉大,他沉穩的聲音清晰地傳遞給身後的人。

  「喂!這麼說……你是認真的?」熊紹本雙手插在腰上,用丹田僅存的氣力大叫。

  第一道曙光染紅了天際,戚赫然直視著前方。透著冷靜和野心的眼神,是他征服獵物時的一貫姿態,無所謂認不認真,要,就絕對要到手!

  「喂!我跑不動啦……呼!累……累死了,我要回去祭拜我的五臟廟,才不跟你在這自虐咧。」熊紹本又吼又嘀咕。


  


  言燦俞住院後的第四天,也就是昨天,各家媒體報導了戚赫然新婚的消息。

  沒有婚禮、沒有祝福,出院的言燦俞搬進了戚赫然的新家,成了他法律上認定的妻子。

  躺在大床上瞪著天花板,言燦俞胡思亂想著。

  成為一個男人的妻子如此輕易呵!在結婚證書上蓋個章,一張薄紙就相當一輩子的歸屬嗎?

  裡著棉被翻身,不自覺的皺皺鼻子。她想:那男人有點霸道!

  他說要娶她,卻沒給她說願不願意的權利。

  她從床上一翻坐起,抱著膝縮成一團,又想:那男人很難懂!

  他在醫院陪她一個晚上,整晚坐在床邊的椅子上用手提電腦處理他的工作,隔天一早在她醒來之前離去。傍晚她坐在床上發呆,他推門進來告訴她已經辦妥出院手續,沒問她哪裡不舒服、燒退了沒,顯然是和醫生談過了。

  言燦俞說不出哪裡不對。然後他送她回家,在她房門口命她收拾行李,簡單的告訴她不用回學校教書了,他會養她,然後推她進屋替她合上門。

  當時言燦俞愣著,像被困在教室的那次,孤寂而頹喪,心底驀地湧上了茫然,潛意識裡卻等著……

  果然!門開了。

  戚赫然拎著兩個便當開門進來,擰著眉不悅地質問:「為何不鎖門?」

  「鎖門?」她呆愣在床畔,心裡不由得驚喜,有種希望湧現的感覺。

  「壞人闖進來了怎麼辦?」他走近,僵硬的語氣放柔了些,耐著性子像對一個孩子解釋自保的重要。

  「你不是已經進來了嗎?」她嘟噥,垂下頭,強迫自己忽視他逐步逼近的壓迫感。

  他停在她面前兩步遠的高腳茶几邊,拖長的語氣帶著譏嘲:

  「我在你的認知裡,是壞人?」

  她捕捉住他話裡的簡單語意,視線落在地毯上,直覺的想起杜曼的話,喃喃自語:

  「不可褻玩焉……不!是只可遠觀,獵人不是蓮花。」

  「什麼?」他的耐性受到了考驗,懷疑她的腦袋是否燒壞了。

  「喔!」她嚇了一跳,朝他看去。「沒……」

  「過來。」他不給她廢話的機會,命令。

  「喔。」言燦俞好無奈,這個慣於發號施令的男人阿。

  兩人對坐著,他替她扳開免洗筷遞給她。

  她瞪著他一身筆挺西裝,一臉倨傲的打開便當的模樣,感覺說不出的怪。不經意的瞟過牆上的鍾——

  「快七點了耶!」她眼睛閃著迷濛的光彩,聞到開啟的窗飄來鄰居家的菜香……不!她笑,是男人幫她買來的便當好香呵!

  他停下筷子,眼睛在她的臉上梭巡。七點值得她這麼開心嗎?難道她也是樂透一族,等著開獎時間到?

  不!他精銳的臉看穿她。那是一句隨性的話,像傻孩子看見太陽露臉所說的話。

  「你常這樣胡言亂語嗎!」人的成熟度不見得和年齡成正比,他不得不懷疑,她的知識和智商是否成反比?!

  「唔?」她輕咬著筷子,目光閃呀閃,期待著天天有人陪她吃晚餐的日子。

  「你剛才嘀咕什麼?什麼薏仁蓮花?」

  戚赫然不信道理,誠如他要她是不需要理由的,即使她是一個蠢蛋,他還是要她。但,他自忖著,需要多久的時間他才能摸透她的思考邏輯?

  「你不是壞人對不對?」她期待地問,希望他親口推翻杜曼的說法。可伯的獵人、冷血的商人才不屑和她這種一窮二白三呆的人有交集吧?他陪她吃很廉價的便當耶,而且還要娶她呢!

  他悶哼一聲。果然毫無道理可言,他問東她說西。

  不理會她的突兀,他低頭吃便當。

  言燦俞還是忍不住的小聲問:

  「那你、你為什麼要娶我啊?」

  她心想,他肯定是有愛心的人,否則不會一再的幫她。有種人就是慣於擺酷,讓人誤解了,他大概也不希望她肚子裡的寶寶沒爸爸吧?

  「快吃飯!」他頭也不抬的命令,心裡有了底——自己向來自制力驚人、耐心不足,然而對她,除了需要多點耐心,自制力恐怕也大受考驗了。

  「喔。」她依言低頭,眼睛忍不住從茄醬雞腿瞟到男人臉上去。

  哎!言燦俞讚歎,如果莫宇是她見過最帥的男生,戚赫然就是最俊的男人了!

  他有兩道濃眉、一雙深邃的眼、俊挺的鼻子、好看的唇、還有堅毅的下巴,冷傲的氣質令人難以靠近,然而那「冷」偏又是他異於常人的最大魅力。難怪杜曼說女人想倒貼他。

  那股王者氣勢乍看下冷酷駭人,但言燦俞總覺得那並非他的本色。當他帶著研判的眼神看她時,她覺得那深不可測的眼睛裡溢滿關心……感覺很溫柔呢。

  戚赫然好整以暇的攫住她的窺視。

  「看夠了吧?」一雙迷人的眼鎖上她,發出戲謔的聲音,心裡倒是滿意她對自己有了興趣。

  他竟然知道她看他!

  言燦俞漲紅了臉,低下頭,滿是懊惱的。她一定要謹記他還有這招——嘴角一扯,似笑非笑的斜睨她,感覺壞壞的!

  吃完飯,她遵照他的命令吃了藥,他接聽秘書打來催他趕赴應酬的電話,正欲離去。

  「今晚是你最後一天一個人住,明晚我過來接你。」

  「嗯?」就算是伯別人說他們「先上車後補票」也不用這麼趕吧!這男人真的想結婚嗎?還是急著要一個填補身份證配偶欄的管家?

  他回頭看她困惑的臉,說:「一個事業有成的男人,需要一個『認真』的妻子,不難理解吧?」

  這就是他要娶她的原因?言燦俞偏頭想了想,無法理解。

  「過來。」

  「喔。」她向前。

  他隱身到屋外,合上門之前命令:「鎖門。」

  隔天,他帶她住進了這間屋子,說這裡以後就是她家了。

  白紗窗簾被曙色染亮了,言燦俞還賴坐在床上。

  新的一天、新的開始,這是那個令人難懂的男人給她的。如果沒有他,她更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呢。

  拿起床頭櫃上的眼鏡,言燦俞苦澀的笑笑。她花了二十年追逐莫宇,得到的報酬就是這副八百度的近視眼鏡。

  她又擱下眼鏡。

  她下床站到鏡子前面,拿起梳子梳整一頭年久失修的及腰長髮,驀然輕歎。杜曼說她這頭濃密的自然卷髮是最美的,比柔順的直髮要有生命,像人魚公主如雲般的卷髮,有說不出的誘人魅力。

  是嗎?

  言燦俞以為「公主」都有一頭烏黑如緞的直髮呢,就像很多年前從她眼前帶走莫宇的小女孩一樣。

  言燦俞將頭髮留得長長的、長長的……像她對杜曼的感情,希望是永恆的,能有多長就多長……

  然,事與願違。

  杜曼反對她嫁給戚赫然,說那男人向來只做有利的交涉。

  言燦俞不懂,她能給他什麼利益?

  杜曼激動地抓著她罵傻瓜,因為她傻、她單純,卻還有高學歷,那男人想利用她扭轉自己的負面形象。他需要利用她取得投資人的信任,也可能娶她回家就……擺著!

  誰曉得他們這種有錢萬事通的人想什麼啊!

  言燦俞半信半疑,但還是想嫁他。

  杜曼為了她的幸福著想因而反對。但,過去二十年,莫宇如同她的幸福代稱,如今看來,幸福就像水面的倒影,好美、好動人,卻也好虛幻呵。

  言燦俞不想破壞莫宇和杜曼,也突然覺得自己好呆、好傻、好荒謬;莫宇對她沒有承諾,她憑什麼以為他會等她?

  總之,幸福對她而言是靠不住的,她不奢求了。

  此時的她像溺水的人,要的……只是一塊能帶她離開大海的浮木,她不想漂泊了!

  結果,杜曼給她的祝福是恭喜你要嫁入豪門了。好冷、好冷的聲音。

  言燦俞鼻子酸酸的。她來不及祝福杜曼和莫宇,也不知道他們現在好不好;杜曼顯然對她失望,不打算理她了,至於莫宇……

  言燦俞按著胸口。心,是酸的。她從來不知道他想什麼呵!

  不行!

  她搖搖頭。戚赫然不許她想別人的。

  不許!那男人不許呵。

  心頭突然湧上一股奇妙的感覺——有一個人對你說不許,感覺上你是屬於他的!

  是啊!除了認真唸書,認真追逐莫宇,她還可以認真當他的妻子,即使沒有感情基礎,也無所謂。

  即使他霸道、難懂、令她膽戰,她還是一百個願意嫁他啊!言燦俞傻傻地笑了。

  她好想、好想有自己的家,而她終於、終於有自己的家了。

  那個婚前一直住在飯店的男人,渴望的也是家的溫暖吧。她會為他努力的……


  

  他們的「家」位於幽靜的台北郊區,一棟室內面積約八十坪的花園洋房,兩層樓的建築二樓分別為客廳、餐廳、廚房、健身房,二樓有兩間套房、一間書房和一間客房。

  言燦俞獨自擁有清麗淡雅的主臥房,書房和另一間主臥房及健身房是戚赫然的領域。言燦俞嚴守著「非法不入境」的原則,連客房亦被她視為「禁地」,足可見她是個多麼「安分守己」的「女主人」了。

  窗外的天色濛濛亮,秋末的空氣馥郁清涼,言燦俞在晨風飄送中踏入采半開放式設計的餐廳廚房,突然——

  「喂!你?!」她驚叫,瞪著冰箱旁邊的龐大身影失措。

  「嘿,早啊。」男人衝著她笑,舔舔手指上的奶油,逐步靠近她。

  「你!你別過來喔!」言燦俞瞇著雙瞼,防備地後退。

  他笑著搔搔腦袋,有點不好意思;大清早的在人家廚房裡當老鼠,難怪女主人不給好臉色,但她的反應也太過度了吧。

  「你不能因為我偷吃了你冰箱裡的蛋糕,就這樣對待我……」

  「你偷吃……」是小偷!言燦俞急得跳腳。「我叫你別再過來了!我……我老公在家,你聰明的話就快跑,等他下來你就完蛋了!」

  他聳聳肩,再靠近一步。「你家老公天沒亮就出去啦。」

  「你胡說!」她抄起桌上的鍋爐備戰。

  「你喊他啊……」她果然是呆得可愛耶,難道她忘了他是誰?熊紹本存心捉弄她,故意伸直兩條手臂,想看她大叫救命的模樣。

  言燦俞不等他觸及自己,揚起武器狠狠的打下去……「鏗!」

  「哎哎……唷!」他捂著頭發出哀號。「你……你真的給我打下去!」

  言燦俞嚇得鬆手。這個小偷的反應怎麼這麼遲鈍啊?知道她要打他還不開。她不禁擔心的靠近一點。

  「你很痛嗎?」會不會鬧出人命啊?

  他鉗住她的一隻手,眼睛瞪上她的眼睛,鼻子對上她的鼻子,大吼:

  「你敢打我還管我痛不痛,你豬啊你。」

  言燦俞被他突來的侵犯舉動嚇得緊閉眼睛,惶亂的扭動掙扎。

  「你……你放開啦……究竟想幹嗎呀!」

  他恫嚇的吼:「我把你抓去賣了……」

  「咳!」突然的粗重咳聲帶著警告意味。

  熊紹本瞥見言燦俞身後的人,立即鬆手。

  「啊!」她驚叫一聲,站立不穩的後仰,正好落入一個穩固的網裡。

  言燦俞猝然扭頭,驚覺身後的威赫然承住了她的身子。怎麼他的胸膛像硬牆,撞得她好疼耶!熊紹本衝著她背後傻笑。「嘿,她大概還沒睡飽,我跟她玩玩而已!別瞪我啊,嘿嘿,你老婆挺有趣的耶。」

  戚赫然低頭瞅她,戴著一張冷然面具。

  她屏住呼吸,身體僵直,被他溫熱的鼻息吹拂的心神不寧。察覺交貼在她兩側腰亡的溫熱大掌,兩隻肌肉堅實手臂將她緊緊的鉗制住了,她的心跳呼然。隔著單薄的睡衣,她甚至可以感覺到他強而有力的心跳,他們緊貼的胸膛與背脊傳遞著灼熱的電流……

  「怎麼回事?」戚赫然在她耳邊問,一大早跟熊紹本玩官兵捉強盜嗎?

  「我也想知道怎麼回事呀……」言燦俞嘀咕。身後的高溫燙得她心悸,毫無距離的緊密接觸讓她喘不過氣來,怎麼會這樣呀?雙手按住快蹦出胸口的心臟,她微弱的聲音自問:「我有心臟病嗎?」「你有心臟病啊?」熊紹本驚訝,一顆巨大的頭顱幾乎撞上她的腦袋。「早知道就不嚇你了。」

  她驚醒,反射性的一掌打過去,打得熊紹本捂著額頭又吼又叫。

  「你!你有暴力傾向啊?」

  「我告訴你,他……」

  她猝然一扭身,戚赫然俯下臉,準確地迎上她的嫣紅唇瓣……

  「唔!」吻上他火熱的唇,言燦俞有如觸電般全身一震。倏地別開頭,指尖輕觸著自己的唇,她懊惱地想:「我不是故意的!」

  「他是故意的。」熊紹本揉著頭,看著言燦俞紅蕃茄般的臉蛋,不禁好笑。

  她忙摀住嘴巴;怎麼不小心把想法說了出來,真糟糕!瞪著眼前的胖男人,都是他害的。

  「他是壞人!」不管身後的雕像是不是故意偷襲,她伸出食指指著胖男人的鼻子,大聲指控。

  熊紹本猝然逼近,吼:「唉!我哪里長得像壞人了?有多壞?哪裡壞?」

  言燦俞猛地一縮,微顫的雙手緊握身前的兩隻手臂,尋求保護的貼緊身後的人,心裡發出疑問:為什麼威赫然毫無反應,小偷闖進他們家了耶!

  「他是我朋友,你們昨天見過。」戚赫然低啞一笑,這傻瓜!她全身冰涼涼的,讓他直覺的想用自己為她取暖。

  「唔?」言燦俞眨眨眼,眼中滿是懷疑。

  「沒錯!」熊紹本衝著她嚷:「虧我還是你們的證婚人,你給我看清楚,」

  言燦俞瞇起眼睛,努力地想看清楚他的眼,困惑的低語:「可是,不像啊!」

  「還不像!我告訴你,我是你老公的好兄弟,以後多得是機會在你家神出鬼沒,你給我牢牢記得我這張可愛的臉,別再拿鍋敲我了。」

  「別拿你的口水侵蝕她。」戚赫然懶懶的聲音透著嚴正的警告,他雙手有力的緊箍不僅是保護,還宣示著佔有。

  「嘿,這麼寶貝啊。」熊紹本譏嘲,他認識的威赫然可不是會憐香惜玉的人啊。

  戚赫然悶哼一聲,在她耳畔低語:

  「站好。」懷裡的柔軟嬌軀由冰涼轉為灼燙,再讓她緊緊貼著他磨磨蹭蹭,他要的可不是一個蜻蜓點水的吻就能滿足了。

  「喔!」言燦俞愣愣的發聲。

  停然失去依靠竟有些悵然若失的感覺,加上轟轟然的腦袋、醺醺然的神志,頰畔的灼人高溫,言燦俞真是惱極。一壘就快窒息了,三壘肯定心臟病發一命嗚呼了!

  哎!不會……不會有三壘吧?他沒要求她呀。據杜曼說,想陪他上床的女人多得難計其數呢。言燦俞偏頭一想,她是他的合法妻子耶,如果他跟別的女人上床,她……

  可以不介意嗎?

  她是不介意啊,可是……想越來就是不舒服嘛,直覺的想學他說一句——

  「不許!」

  「你不許什麼?」熊紹本失笑,這小女人的神經似乎沒卡緊耶。

  「後宮佳麗三千,那我算什麼呀?」她渾然不覺的嘟歎。

  「言燦俞,你又胡言亂語什麼?!」戚赫然站在她背後環抱雙臂,擰眉質問。她不能正常一點嗚?「喔!」她摀住老是闖禍的唇,慚愧的垂下頭。

  「哎,才覺得你轉性了,原來是『三分鐘熱度』。」熊紹本怪叫著,同情地拍拍言燦俞肩膀。「這傢伙就是喜歡用那副閻羅王的陰冷口氣說話,以後有你受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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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24 11:18:35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闃暗、冷寂的空間裡,言燦俞感到自己正往地獄的深淵陷去……

  「我不要死!」她嚷出強烈的意念,眼瞼一撐。

  地獄居然是白色的!

  見她醒了,戚赫然隨手擱下卷宗,從床邊的椅子站起,大掌覆上她的額頭。

  言燦俞受驚的一縮。

  「你?!」

  「我是地獄使者。」他沉著臉說。手掌下熨燙的溫度令他嘴角一撇,收手。

  「咦?」她盛著困惑的眼瞅他。

  她怎麼睡著了?言燦俞想,她明明跑出去想買東西值一肚子的,然後……雙腿無力的跟她作對,意識也不聽使喚,在她合上眼的剎那,像有人抱住了她!

  「這次又是莫名其妙?」他交插雙臂靠坐在床緣,臉裡透出一抹深黝的光芒鎖住她的臉,心底漾出一片微波。

  她掙扎著坐起來,震動了手上的注射器。「這裡是……」

  他鉗住她的雙臂,缺乏溫度的聲音喝道:「別動!」

  她張著嘴,果然動也不動、一瞬也不瞬的瞪著他。

  隔著衣服,兩條纖細的手臂傳遞灼人的高溫到他掌心。

  他替她立起厚枕讓她靠著,再坐回床沿時別開頭,不讓她的眼神、她的體溫掀起他心底的熱潮,權威道:

  「顯然你常莫名其妙的失去意識,我必須考慮是否讓你繼續在校任職。一個精神不佳、常發生狀況的人沒資格為人師表。」

  她低啞的嘟噥:「你不要那麼凶嘛,是、是老天爺爺惡整我,我也很無辜啊。」

  老天爺爺?他回頭,瞇眼瞪著發出無助聲音的女人。

  「我也不想活得這麼糟糕啊,我很努力嘛。」唸書雖然辛苦,但只要努力,她總能應付得來,不像生活……一下發生了那麼多事,她來不及接受,何況應付。真是愈想愈無辜,如果不是老天爺整人,怎麼會那麼巧,她和杜曼喜歡的是同一個人!

  好吧,算他自找麻煩!戚赫然無可奈何的輕咳一聲,刻意放輕的語氣顯得不自在。

  「沒事了。你發高燒暈倒在馬路上,我正巧經過,送你來醫院,醫生已經幫你做了檢查,你……」她為何絕食?受了什麼打擊嗎?他想問,卻不想刺激她。

  「哦?」她迷茫的眼睛裡燃起了光采——醫生證實了!他知道她懷孕了!

  他審視的眼神停在她臉上。這蠢蛋又怎麼了?

  他著實不解,怎麼每次她都如此狼狽?讓人欺負就算了,連她都欺負自己,不會沒錢吃飯吧?

  「那,醫生都告訴你了……」她輕咬唇瓣,聲如蚊蚋。

  別見她腹上的瑩白小手,他猜想:她肚子很餓吧?

  她抿抿雙唇,緊張的咽嚥口水。

  「那天晚上謝謝你救了我……」

  「好。」他一聲打斷她,重點就在此,問題就在那晚,而答案在她身上。管她餓死自己,他要知道何以那晚之後自己就莫名的牽掛她?這女人有什麼魔力?

  「咦?」她不解地瞅他,好什麼好?

  「你曠職多天就當我多給了你幾天病假,但,你該跟我做的報告不能免,繼續說吧。」他警告自己不能心軟,必須將她驅逐出腦海。

  「嗯?」他想確定她記不記得發生過的事,可見他是有良心的人。言燦俞有點愧疚,是自己給他添麻煩了。

  「對不起喔!」她說。

  「為何?」

  「我知道一夜情不能太認真,我執意要留下孩子,他的存在肯定會影響你的心情。但請你放心,我不要你負責,他是我一個人的,跟你……咳!」說得太急了,差點被口水噎到。「他……他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

  「你?!」他感到荒謬極了,幸虧他歷經商場百戰,否則她這番話肯定讓他眼凸、氣煞。她竟然以為……

  「我不會跟別人說你是孩子的爸爸的。」她的臉像紅透的蕃茄。這男人和她共創了一個生命耶,感覺真尷尬!

  她究竟醒了沒?他研判的眼緊盯著她。

  他懷疑她嗎?言燦俞迎向他的眼神。「真的,我保證我不會說。」

  瞧她一臉認真,可笑!

  想懷他孩子以抓住他的女人是不少,至於她……他笑。他樂見她施展計謀。如果她懂得算計人,便不會讓學生耍、被家長掌摑、還把自己搞成這副德性了。

  「你還是不相信我嗎?」她緊張地瞅他。

  「你確定孩子是我的?」他斜睨她,唇邊掛著促狹的淺笑,為俊帥的臉增添了迷人的邪氣。

  「當然是你的!」她嚷,感覺受辱了。

  他以為她是什麼樣的女人啊?!

  言燦俞心裡好氣,但表現出來的只是淄。她笨、笨、笨啊,自己老是傻乎乎的,有什麼資格怪人錢看她?

  「好吧,就算是我的。既然是我的,怎麼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他好整以暇地說。

  就算?說得好敷衍喔。她委屈地瞅他。「那你希望我怎麼說嘛?反正、反正那不是你的錯。」

  「那晚的事你記得多少?」醫生給他的報告是她久未進食,加上發燒引起腸胃不適,如此而已。「差不多……跟我想的差不多吧,你救了我,然後我跟……跟你那……那個……」她避開他的專注凝視。從沒有一個男人這樣看過她,帶著一股令人心慌的威力呀。

  他盯著她緊繃的臉,輕咳一聲,想解開謎題:

  「其實那晚……」

  她懊惱地打斷他:「我說了不要你負責嘛!你不要告訴我留下錢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她怕他挑明了說那是一場交易。

  「我不許你生下呢?」

  「你憑什麼?!」她緊張,抗拒著這種可能。

  「我是提供精子的人,自然有一半的權利。」拉長的語氣十分有自信,甭說他臉上主宰生死大權的氣勢了。

  她的眼眶霎時泛紅,乞求地說:

  「你……別為難我嘛。」已經失去莫宇和杜曼了,如果再沒有孩子,她還有希望嗎?

  他臉色一沉。這女人又說他為難她!

  他必須跟她講明,他從不為難女人。

  「你……」

  「沒有他我就活不下去了,請你成全我好不好?」她說。

  她竟敢打斷他說話!他冷臉發射怒氣,卻撞上她哀求的眼神,當場火氣折射,消滅無蹤。

  他滿是無奈的感覺,臉上卻維持著一貫的倨傲。

  「求你……」

  「隨你。」他不想聽她的哀求。

  「你答應讓我生下寶寶?」

  「有,就生。」這話一出口,他自己都覺得好笑。

  她早晚會發現「有沒有」吧。他想,這女人傻氣得令人沒轍啊。

  「謝謝!謝謝你,威先生,謝謝你!」小臉上揚起了大大的笑容,紅紅的眼睛卻顯得好可憐。

  他瞪著她的傻樣,沒好氣地問:

  「醫生說你至少斷食兩天了,你活得不耐煩嗎?」

  她垂下眼瞼,囁嚅地說:「我……沒有生存目標。」

  他眉一挑。這什麼話?倘若沒目標就該絕食,餓死鬼的數量會比活人多得多了。虧她活了一把年紀、接受過高等教育,竟像個小白癡!

  「我喜歡的人要跟我最好的朋友結婚了。」她不知為何跟他坦白了。

  「被情人拋棄加上朋友背叛,這樣就不想活了?」愈看愈像個書獃子,難怪情場失意。他莫名感到生氣,卻倏然驚覺——這種「莫名」情緒和「莫名其妙」狀況連連的她所發生的關聯。

  「是我一廂情願。」她說。

  他悶哼一聲。她也知道自己一廂情願了,凡事全憑自己以為,連懷孕這等大事都不例外。

  但是,若她知道自己沒有懷孕,是不是又不想活了?他開始有些顧忌了。

  「杜曼沒有背叛我,莫宇也沒有拋棄我……」她喃喃解釋。

  「休息吧。」他冷聲命令。

  他對她沒營養的情史毫無興趣,何況他看過她的個人資料,知道言燦俞除了在校成績輝煌,其餘乏善可陳。

  她怯怯地瞅他。

  「我還可以回學校嗎?我需要工作養活自己,我保證不會再出狀況了。還有孩子,我保證他不會影響到你的。」

  能觸及現實問題了,腦袋沒壞嘛。他沒好氣地想。

  「你的保證和道歉一樣廉價嗎?動不動就說出口。」他不滿,為她的卑屈模樣,而他冷硬的心竟過不了這關!

  她嚙咬著下唇,滿臉無辜的感覺。不能道歉、不能保證,那還能說什麼呀?

  「你已經浪費我一下午了,想說廢話至少等你燒退了再說。」他說。

  她不敢迎視他的嚴肅,瞪著床單囁嚅地說:

  「對不起,我還是要說對不起。對不起麻煩你了,我現在的精神很好,我不用住院,你可以……呃……可以借我……錢,讓我辦出院嗎?」

  「你是醫生嗎?」他抑不住的惱火起來。笨!高燒三十九度她還想出院。

  「我不是啊。」她不解地看他,很認真地回答。他怎麼會以為她是醫生?奇怪!

  「不是就別自作聰明。」他放棄掙扎,霍然起身,老實承認自己無法忍受她出了他的視線。此刻他冷傲的外表下,正思索著對策——他要如何安排她?

  「喔!」言燦俞垂下頭,強迫自己暫時當啞巴。

  「鈴……」

  她嚇著似的猛然抬頭,用不安的眼神瞅他。

  他瞥過她透著不正常紅潮的小臉,掏出手機,側轉身,幾個穩健大步踏出了落地大窗,走向陽台。


 


  偌大的頭等病房裡有冰箱、電視、大沙發,牆上還掛著名家畫作。

  言燦俞環視室內一周,眼睛瞟向落地大窗。窗外一片黑暗,沒戴眼鏡的她並不知道陽台上一臉凝重聽著電話的人,一雙灼烈的臉正盯著她。

  她瞥過牆上的鐘,七點整!

  言燦俞歎氣,屈起雙膝,兩手抱著腿,下巴靠在膝蓋上,落寞的眼睛下垂。

  晚上七點,是一家人吃飽飯、圍在容廳看新聞的時候。

  住在舅舅家的時候,她總是一吃完飯就埋頭進書堆裡;上了大學,晚上常是隨便啃個麵包,緊接著趕去圖書館找資料。她一個人住了七八年,漸漸忘了正常人是怎麼定義生活的,而她的時間全被書本佔滿,感覺寂寞的時候其實不多。

  現在她回想起來,才覺得獨自走來的日子有多孤寂。

  她竟害怕起回到原來的生活!所以當那男人的手機響起時,她直覺的不安,那是催促他離開的電話吧!

  她不想一個人!孤寂的夜,肯定很漫長。

  「傻燦俞!」

  她抬頭,愣愣的張嘴:「曼?」

  杜曼杵在床邊。她不知何時進來的。

  「是送你來醫院的人通知我的。」通常只要言燦俞一個眼神,杜曼就能瞭解她的意思。如今,這種默契竟變成了考驗。

  言燦俞想,戚赫然怎麼知道社曼?從學校調出她的個人資料嗎?資料上的緊急聯絡人寫的是社曼。

  「這就是你努力想要的結果嗎?」杜曼繃著臉,聲音悶悶的。

  言燦俞來不及面對現實,困惑著。

  「讓我成全你的惟一可能比較好吧?」杜曼微慍道。

  言燦俞震驚的臉一瞬也不瞬的瞪著她。

  「莫宇告訴我,他喜歡過你。」直率的杜曼不喜歡拐彎抹角。

  一種恐慌齒進了言燦俞的骨子裡……不要!不要開這種玩笑!

  莫宇——喜、歡、過、她!不要開這種玩笑吧,老天爺爺。

  「他說,愛你需要很大的勇氣。你努力追求理想的眼神令他恐懼,他想告訴你他喜歡你,你卻一直逃開……」

  「你胡說!」言燦俞嚷。

  仿若繃緊的弦斷了,杜曼忍無可忍的跟著嚷:「他早就喜歡你了,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兩人對視,一陣波濤正轟隆隆的打擊著兩人的心。

  「這次,你不要再傻了,他——是你的了。」杜曼下了極大決心似的。

  「我不要!我不要你的施捨!」言燦俞眼眶紅了。

  「不要我施捨?有種你跟我搶啊,把自己搞成這副德性算什麼!」杜曼氣嚷。言燦俞知道她有多矛盾嗎?誰願意將心愛的人拱手讓人啊!

  「有……有種你別管我的死活嘛。」言燦俞嘟歎。她瞭解杜曼的個性——看似大而化之,其實心思細膩,杜曼會決定為一個男人定下來,肯定是用了極深的感情。

  「因為是你!我和他只有兩個月,你卻為他浪費二十年了。」

  二十年呵!言燦俞倔強的別開頭。嚴格說來是二十一年吧。

  這些年,她的心始終缺了一塊,能彌補她的注定不是莫宇!或者,她的心注定是要少了一塊,誰也填補不了。

  「我錯過的不是他,是我自己。」她哽咽說。

  「笨蛋!」杜曼哭聲嚷。

  「我知道。」言燦俞好無奈、好無力的聲音:「你以為我想像笨蛋嗎?我也不想啊。」

  杜曼拿手背拭去眼淚,堅定了自己的心意,決定成全他們。她猛然旋身,說:

  「那個笨男人要不要隨便你,反正我是受不了他那個 嗦的媽。」

  言燦俞張嘴,直覺的朝她的背影伸出手……

  杜曼正從她的生命抽離了,她不要!

  心,好痛!她的唇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杜小姐。」冰冷的嗓音響起。

  杜曼的手停在門把上,錯愕地回頭。房裡怎麼有男人?

  言燦俞下意識的扭頭。

  戚赫然斜倚著落地窗,看似站了好一會兒了。是她們太投入在各自的情緒裡,所以沒注意到他。

  他勾出一抹淺笑,漆黑的瞳子注視著言燦俞狼狽的紅眼睛,旋即接住了她在空中顫抖的手。

  「你怎麼在這裡?」杜曼霍然換了姿態,下巴一場,儼然是言燦俞的保護者。

  「我可以省下自我介紹的過程了。」他以不可一世的姿態,直搗重點:「我不打算舉行婚禮,但,你是燦俞最好的朋友,不介意給我們一聲祝福吧?」

  「你們?你們要結婚?!」杜曼無法置信的瞪著言燦俞,心裡氣惱:笨蛋!不是警告過她離這個男人遠一點嗎?為什麼才失蹤幾天又和他牽扯上了?

  言燦俞朦朧的臉凝望著他的厚實大手,感覺到一股暖流從他的手心傳進她的身體裡,她的心跳和思緒一樣紊亂。

  他不舉行婚禮,為什麼還要杜曼祝福?不舉行婚禮,可是要結婚對不對?那……杜曼說的「你們」,是他和……誰呀?

  戚赫然無視杜曼的敵意,迷人的眼直勾勾地凝視著床上呆傻的人兒,警告的冷聲帶著佔有慾望。

  「我的妻子不許想別的男人,懂嗎?」

  「啊?」觸電般乍紅了臉,言燦俞心慌意亂的瞅著男人,心跳一百。

  「是她?!

  上次他說她是他的朋友,這次他說他的妻子不許想別的男人!他的妻子……

  真的是她?!

  「言燦俞!」杜曼嚷。

  「言燦俞緩緩的轉頭,唇角不自覺地輕揚著,不帶焦距的臉找不到聲源。

  這執拗的傻瓜……完了!杜曼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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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24 11:17:56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氣派非凡的大辦公室裡——

  亞瑞得的美國分公司負責人熊紹本快速地翻動膝上的資料,大嗓門嚷嚷著:

  「才半年就幹掉韋老頭的大半疆土,你不怕他承受不了打擊乾脆掛了,你就沒得玩了?」

  「如此不堪一擊如何迎戰?」戚赫然在沙發裡伸長腿,對好友哼說。

  熊紹本將資料丟上茶几,往沙發攤去,誇張的翻翻白眼。

  「他乾脆豎白旗算了,太累啦。」

  「不戰而勝,無成就可言。」一雙銳利的眼充滿了雄心壯志。

  「拜託拜託,又不是七月半,你幹啥學鬼說話啊?你這種表情讓我腿軟耶!我個人對事業沒啥野心,你千萬別動我喔。」胖胖的身體在沙發裡挪個舒適的姿勢。

  「飼料豬無獵殺的價值,你安心在你的豬窩裡安享天年,別跑到森林裝瘋賣傻,我保你苟延殘喘到百歲。」戚赫然笑睨他。

  熊紹本瞠臉大叫:

  「我是珍貴的台灣黑熊,受國家保護的動物耶,你嘛幫幫忙,說我沒價值,還苟延殘喘,太污辱人了……」

  「叩叩!」敲門聲響起。

  戚赫然斂起笑意,熊紹本跟著噤了聲。

  門開了,女人香旋即飄散在偌大的辦公室裡。

  中澤實子放下兩杯咖啡,再遞上一份密封文件到威赫然面前,幹練的語氣透著一絲柔媚:「這是你要的調查結果。」

  「人呢?」冷漠浮出薄唇,一雙黑眸盯著桌面的牛皮紙袋。

  「校方表示聯絡不上本人,你要進一步追蹤嗎?」

  戚赫然臉色一沉。他一直無法漠視腦海中盤旋的那抹狼狽身影,而他給她的病假結束了,她竟然沒回學校。

  中澤實子佇了十秒,瞭解威赫然冷然面具下所傳達的指令,公式化的彎腰說:

  「我先出去了。」

  門輕輕的合上,空氣中仍飄散著她的香水氣息。

  「咳!咳!」熊紹本誇張的咳兩聲。「靠!這隻狐狸想引起獵人的興趣,也沒必要冒險讓自己被蜜蜂追殺吧。」

  戚赫然盯著手邊的資料。薄薄的一張紙,卻涵蓋了一個女人的所有。除了孤立和努力,言燦俞的生命就像一張白紙!

  熊紹本的頭靠了過去。

  「什麼東東?又是打擊韋邦的相關調查……言燦俞?」一雙瞇瞇眼飛快掠過規列的黑字體,佇在左上角的照片。

  瓜子臉上垂掛的厚重眼鏡過於搶眼,其他眉嘴眼鼻就算有特色也成了次要。

  「嘖!呆呆拙拙的。你幹嗎?想利用她對付韋邦嗎?唉,你不覺得她太嫩了?把她送到老狐狸嘴邊去太殘忍啦!」他性急的猜測。

  戚赫然睨他一臉。

  「你話很多。」

  「與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我不介意你這麼說啊。」熊紹本嬉皮笑臉,猜測另一種可能:「喂,我不知道你對四眼田雞、書獃子有興趣耶!你應該偏好中澤那種厲害女人,我看她不適合你啦,不如……」

  戚赫然笑睨他,熊紹本大咧咧的個性總讓他忘了慣有的冷硬。

  熊紹本嘿嘿笑兩聲說:「機會讓給我吧,也許合我胃口喔,反正我也老大不小心……」

  「別想!」他直覺抗拒。「她不是白老鼠,跟你的機會、胃口無關。」

  熊紹本微愣,打量著好友的異常反應。這小子!女人對他而言就像煩人的蒼蠅,他正臉都懶得瞧她們一眼,這次倒反常了?

  「怎麼?」戚赫然察覺他飽含好奇的眼神。

  熊紹本搖搖頭,難得嚴肅地說:

  「記住自己說的,人家不是白老鼠,你別殘害無辜哪。我就怕你使出狠招,強搶良家婦女……欽!不會吧?你想做實驗?」

  任由熊紹本自說自話、緊張揣測,戚赫然闃黑的眸盯上言燦俞的照片,指尖劃過她的唇,無意識的動作下潛藏著莫名的掛念。

  「拜託拜託,你是商場上的攻霸戰玩膩了,想入侵女人心吧?你要誰都容易,這種小乖乖一看就是死心臉,說不定她有意中人了,你別招惹吧!」熊紹本一副要他放棄可憐獵物的打商量。

  戚赫然陡地一震,她有意中人?!

  那又如何!他的眼睛頓時射出兩道熾烈的火焰。凡是他要的就能得手!

  他沒想過「要」任何人,但……

  腦子裡一再閃過的身影勾起了他心中潛藏的某種慾望,強行入侵的應該是她吧!

  他是何等人物,歷經商場鏖戰也不曾擰一下眉,怎容許一個小女人一而再的進駐腦海作怪。

  不許!他灼烈的眼掃過資料上的地址,按捺不住滿腔的燥郁猛地起身。

  一個莫名其妙出現、又莫名其妙失蹤的蠢蛋,他要把她揪出來。

  「喂!你去哪?」熊紹本對匆忙抄起鑰匙就走人的身影嚷。

  「你可以走了。」出門前,他撂下一句話送客。

  「喂,我大老遠飛過來耶……」


  

  窗外陽光燦爛。言燦俞卻困頓在黑暗的世界裡。

  忘了這是第幾天了,她醒來、睡去、再醒來……管它電話響、門鈴響,反正沒意義。

  夢碎了、希望毀了,她無法爭氣了。

  瞪著天花板,言燦俞想著醒來之前的夢——

  她抓著一臉迷糊的老頭一陣亂搖,嘴裡直嚷著:

  「老天爺爺,你成全了莫宇和杜曼,那燦俞怎麼辦?燦俞怎麼辦嘛?」

  留著長長白鬍鬚的老傢伙一臉苦笑。

  言燦俞瞪著他,突然覺得老頭好可憐喔,她跟他有仇也不能這樣折騰他啊。鼻子一酸,哇一聲,她摟住他的脖子哭得死去活來。

  她坐了起來,抱著雙膝整個人蜷縮成一團。好冷!

  她的世界是冰冷的。

  眼眶霎時發紅,她愁苦地想著自己最、最好的朋友杜曼——

  她得過且過,她生平無大志,她沒有遠大的抱負,所以她從來不計較成績,所以她考上三流大學卻開心得不得了,所以,她喜歡吃北方料理,就開館子當老闆,每天包水餃、吃水餃,說這種日子就是愜意……

  什麼嘛!開什麼玩笑啊?

  言燦俞的心狠狠地揪了起來。莫宇喜歡的女人是這樣的?!

  她為莫宇付出了二十年光陰耶,她沒參加過社團、沒跟男孩子牽過手,她那麼、那麼努力的當書獃子耶。

  結果他卻在她逐漸老去的時候要娶她的好朋友!她那個沒有輝煌成績的好朋友!

  言燦俞猛地甩頭,拳頭按上肚子。

  疼痛喚回了她的良知,她不該嫉妒杜曼的。

  如果莫宇是她的光源,杜曼就是她的溫暖啊。

  言燦俞想起高一那年的運動會。她參加大隊接力,比賽進行中她扭傷腳,跌臥在跑道上,同班同學催她、罵她,而對手一個個超越她,她急著爬起、又無力的跌倒……掙扎了好多次,是杜曼衝過去接走棒子,替她跑完最後一程的。

  之後,言燦俞不再是受排擠的書獃子了,因為人緣好的杜曼自稱是言燦俞的好朋友,充滿活力的杜曼強行帶給她溫暖呵。

  但,當光源與溫暖交會時竟成了她的絕境!

  倏地湧上一股噁心,她搖著嘴巴衝進了浴室。

  她伏在洗手台上惡得頭暈目眩,吐出來的全是黃膽水,好苦、好苦……就這麼漫漫的、獨自的、痛苦的死去,也不會有人發現。她絕望的想,吐死算了……

  她感覺生命正一層一層的剝離,什麼都不對了。

  即使她已付出再多的努力,言燦俞還是覺得不對了。

  顫抖的手按上絞痛的肚子,她混沌的腦袋突然像被一道閃電擊中——今天幾號?那個……

  大姨媽,沒來!

  這就是流年不利嗎!悲慘的事總擠在同一時間發生。言燦俞腿一軟,跌坐在冰冷的磁磚上,腦海漂浮著那晚的零星畫面,耳邊響起杜曼的推測。

  一雙手爬上扁平的肚子,霎時,好像有一股熱流流竄她全身,她傻愣的眼慢慢浮現異色。她可以要他嗎?一個屬於她的孩子耶!

  臉上浮現大大的微笑,言燦俞扶著牆爬起來,本能的想:為了孩子,她要把肚子填得飽飽的,為了孩子,她不能生病。

  但冰箱是空的!

  她的肚子是空的!

  她的腦袋也是空的!

  怎麼辦啊?老天爺爺!言燦俞猛抓亂髮,抱著肚子衝出家門,真想衝回夢裡去扯住那老頭捶一頓。

  老天爺爺存心整人嘛!現在她肚子這麼痛,會不會流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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