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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 古靈 ]【「醜」人多作怪】[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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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 21:14:27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當關外塞北漫下第一場大雪時,汴京的人們也才剛套上冬襖,街道上來回奔馳著戴運蔬菜果實的馬車,以供應京城裡的人們收藏過冬。

  再不久便是立冬,然後是臘八,跟著是交年、過年……=

  琥珀依然住在西廂房,足不出西院落半步,外面的節慶熱鬧與她毫無關係,她只專心待產,同時忙著整理一些對涅剌古部族人有用的資料,譬如他們也可以種亞麻賣到南方來,或者塞北有什麼珍貴的皮毛、藥材和特產是南方會以高價收購的,價格如何等等。

  這些資料她會連同孩子一起交給嘉琿派來的人帶回去,希望能夠幫上族人更多點忙。

  放下毛筆,她撐住腰伸了一下身子,春香立刻過來扶她到床上。

  「小姐,整理好了?」

  「差不多了,」琥珀捶著腰,最近側腰特別酸,她有預感,應該就是這兩天了。「晚一些時記得請大爺明兒找位賣皮毛的來一下。」

  「賣皮毛的?」春香愣了愣。「找那幹嘛?小姐要買皮毛嗎?」

  「我買皮毛幹嘛?」琥珀嗔道。「我是要問問他們皮毛的價格如何?順便問問他們有沒有興趣直接和塞北那邊交易,這可省得一筆中間商的剝削。」

  「哦!」見琥珀捶個不停,春香便要她躺下。「還是我來幫你捶吧!小姐。」

  琥珀小心翼翼地側躺下,邊喃喃自語道:「這回比上回酸痛百倍不只,應該是個男的吧?」

  「小姐想要個兒子?」

  「那當然,我已經有個女兒了呀!」

  「可是,小姐,」春香遲疑了下。「等孩子的爹派人來把孩子抱走,您以後就再也見不著了不是嗎?」

  琥珀維持了好一會兒的緘默,然後才幽幽低語道:「我可以想像啊!只要記得他爹的樣子,我就可以想像兒子的模樣了。」

  「小姐,您這樣惦著孩子的爹,他卻沒想到要設法來接您回去,這不是很不公平嗎?」旁人忍不住要為她打抱不平一下。

  「我說過,那是不可能的事,」當事人反倒很能瞭解,並接受這個事實。「無論他怎麼做,背後都綴著整個女真族的安危,他不能不顧,若是他真不顧,我反倒會覺得他太無情,拿整個女真族的安危來換我一個,我更過意不去。」何況她又這麼醜陋,更不值得為她做這麼划不來的生意。

  不甘心地撅了半天嘴,春香才不情不願地咕噥,「那小姐真要嫁給大爺嗎?」

  琥珀沒有回答她,好似已經睡著了。

  「好吧!就算小姐不得不嫁,可是這會兒也不會是正室夫人了,因為老夫人反對,說再嫁的女人沒資格頂上那個位置,所以……」春香扁著臉哼了哼。「小姐最多只能作妾夫人,這樣小姐也甘心嗎?」

  琥珀還是沒吭聲。

  「而且啊!您也知道,大爺對侍妾們都好殘忍的,前些日子四姨娘還被大爺一腳踢掉了肚子裡的胎兒呢!」

  「春香。」琥珀終於開口了。

  「是,小姐?」

  「賣皮毛的最好讓他晚兩天再過來。」說的卻與春香的話連邊也搭不上。

  「為什麼?」

  「因為我要生了。」

  「……耶?!!!」

  ☆ ☆ ☆

  角抵在宋京是非常盛行的武技,宮中還特別將膂力過人的強手組成一支隊伍,叫做內等子。

  內等子平時為宮廷宴會和宴請使臣時作角抵表演,並展示劍棒技藝;皇帝外出時,內等子則在御前擔任警衛;宮內每旬也都有內等子的檢閱格鬥,表現特別突出的,皇帝亦會給予賜賞。

  新任的角抵十將(類似教練)大鷹便是皇帝特別賞識的角抵高手,他是由另一位十將在瓦子(市集)裡挖掘出來的好手,據說他未曾有過敗績,加入內等子之後也沒有任何人能制伏他,甚至連沙場武將都敵他不過,每回看他表演俐落的角抵技藝,皇帝最是龍心大悅,最後還讓他跳級升上十將。

  雖然他臉上的疤痕很可怕,但當皇帝一得知那疤痕是野熊的爪痕,而且那只野熊最後也被他打死了,皇帝不但不嫌惡,更是欽佩萬分,自此而後,除了後宮之外,皇帝時時刻刻都讓他跟隨在身邊,儼然皇帝跟前的大紅人,不少心思靈巧的官爺們已經懂得要巴結他了。

  「大鷹。」

  「卑職在。」

  延福宮是宮城外的獨立宮區,皇帝從容不迫的游幸玩樂一般都是在這兒。此刻,皇帝便以一種非常悠哉的姿態閒坐於明春閣,漫不經心地眺望遠處的竹林。

  「聽說你是到都城裡來找妻子?」

  「是。」

  「你只有她一個妻子?」

  「是。」

  「你一定很疼愛她。」

  「卑職愛之若命。」

  「是嗎?」皇帝輕歎。「其實朕的皇后也是個好女人,不但仁德賢慧,而且謙恭儉樸,倘若朕也出生在民家,朕想也會守著她一個妻子便夠了。」

  大鷹保持沉默。

  「偏偏朕是一國之君,三宮六苑是體制,難得皇后能不驕不妒,持平對待各嬪妃,朕也不是沒有良心的人,只要皇后有所要求,朕便會盡量如她所願,以彌補朕不能專情於她的虧欠。」

  大鷹依然不語。

  「可惜她生性少欲,對朕幾乎沒有任何要求,朕倒不知該如何補償她才好。」

  大鷹仍舊無言。

  「你的妻子會對你做何要求嗎?」

  「會,但她的要求多半是為卑職著想。」

  「啊!那她也是個好女人囉?」

  「是,卑職以為普天下再也沒有比她更好的女人……當然,除了皇后與皇太后之外。」

  皇帝失笑。「朕看你後面追加的部分是言不由衷的喔!」

  「卑職不敢。」

  皇帝笑著搖搖頭。「你有孩子嗎?」

  「一兒一女。」

  「孩子在你身邊?」

  「不,卑職的兒子在他娘親那兒。」

  「咦?你還沒找到……啊!皇后來了。」

  皇帝起身迎向皇后,卻見皇后身後還跟著一個瀟灑的中年美男子。)

  「臣蘇俊彥叩見皇上。」

  「是你啊!你是來探望皇后的?」

  「回皇上,微臣是替家母送東西來給皇后。」

  「什麼東西?」皇帝隨口問。

  「皇上,是女人家的東西。」皇后代替表哥回道。

  「哦!」皇帝偕同皇后一塊兒坐下。「朕是找皇后下棋來的,你若是不急著走,就和大鷹聊聊吧!」

  於是,在太監的服侍下,皇帝便與皇后下起棋來了。一旁,大鷹面無表情,看也不看蘇俊彥一眼,蘇俊彥不禁暗暗咒罵不已。

  他一向很懂得利用阿諛諂媚去巴結對他有利的人,特別是皇上跟前的紅人,但對於大鷹這個高大粗獷的醜男人,他卻是嫌惡到極點,壓根兒沒想過要巴結,甚至連碰也不想去碰上。

  美麗的女人,他會不擇手段搶奪到手。

  醜陋的男人,他是能避多遠就避多遠。

  不過既然皇上都說下話來了,他也不能不遵從,只好勉為其難地扯出-嘴難看的笑,上前和大鷹閒聊幾句。

  「十將大人,聽說你是從北方來的?」

  「是。」大鷹連眼皮子也不撩一下。

  蘇俊彥暗裡咒罵得更凶狠,表面上卻依然僵持著難看的笑容。>

  「聽說北方的冬天很冷。」

  「是。」

  如果可以的話,他會親手掐死這個醜男人!

  「十將大人娶親了嗎?」

  「有。」

  再把他大卸八塊!

  「有孩子嗎?」

  「有。」

  剁成肉醬!

  「幾個?」

  「兩個。」

  做成肉餅!

  「女兒?」

  「一兒一女。」

  餵給狗吃!

  「好命。」

  「……」

  「……」

  「……」

  去死!

  ☆ ☆ ☆

  臘月裡,都城裡開始落下白茫茫的細雪,過了臘八之後,家家戶戶便開始準備過年,到處都可看得到敲鑼打鼓打夜胡的人,多少討點賞錢好過年。

  再窮困,年也是要捱著過。

  「嘖嘖,小姐,小少爺的爹肯定很高大,瞧瞧小少爺,不過兩個月大而已,看個頭卻有五、六個月壯呢!」

  琥珀單手比了一個高度,「哪!他比我高兩個頭……」再拉開兩手比了一個寬度。「有這麼健壯,我坐他懷裡比坐太師椅還舒服!」

  「好驚人!」春香驚歎,然後又摸摸小娃娃的臉頰。「想必五官也同他爹一樣吧?」

  琥珀笑了,也撫弄著小娃娃另一邊臉頰上的窟窿。「一模一樣。」小紙老虎!

  「這酒窩好深,笑起來一定很好看。」

  「非常非常好看。」琥珀衷心地給予最高的評價。

  「他爹一定很英俊。」

  「非常非常英俊,」依然是最衷心的評價。「雖然他臉上有兩道疤,不過那只會使他看上去更勇猛。」

  「臉上有疤?」春香驚叫。「那不是很醜?」

  「才不會呢!」琥珀立刻駁回對方的污蔑。「而且那是為了救他爹才會被『老爺子』……呃,不,是被熊抓傷的。」

  「熊?!」春香拉出顫抖的尖叫。「是那種……那種很兇猛的熊?」

  「對啊!而且剛冬眠醒來的熊比平常時候的熊更凶殘百倍喔!那一回,夫君跟他爹一碰就碰上了兩隻剛冬眠醒來的熊,夫君跑得快,一溜煙就逃掉了,可是他爹沒來得及逃,他毫不猶豫地轉回頭去救他爹……」

  琥珀嘴裡說得驚險萬狀,精采萬分,心裡卻狐疑不定,嘀咕不已。

  為能早點和她成親,在她生產翌日,蘇俊彥就立刻派人去通知孩子的爹,到現在都兩個月了,就算路途再遠,爬也該爬到了,為什麼還沒有人來接孩子呢?

  是他那邊的戰爭尚未結束,所以抽不出人手來接孩子嗎?

  不會是他不要孩子了吧?

  ☆ ☆ ☆

  無論是平民百姓或皇宮內苑,元旦都是盛大的節日,在這前後,鄰國友邦都會遣使來賀元旦。

  占城國使者也來了。

  他們不但來了,而且還獻上一頭馴虎以討好大宋皇帝。

  起初,皇帝大爺自然是避得遠遠地瞇眼看,然而見那馴虎人耍弄老虎好似耍弄一頭小貓咪似的,皇帝大爺越看越是有趣,忍不住越靠越近,想著要看更清楚一點。

  很不幸的,就在皇帝大爺不知不覺站到老虎面前,甚至不知死活的想摸摸它之際,冷不防地,宮外突然爆出一聲炮竹響,那頭馴虎霎時被駭得狂性大發,血盆大口一張便往皇帝大爺那支瘦伶伶的頸脖子上咬去。

  說時遲那時快,當大部分人都嚇得動彈不得,少部分人自顧自拔腿往外逃之時,只有大鷹不慌不忙地一把將皇帝大爺推到身後,左臂一伸讓老虎咬住,然後握緊右拳使盡全力擊向老虎的太陽穴……

  ☆ ☆ ☆

  來抱走孩子的是哈季蘭與達春。

  他們什麼也沒說,甚至一點表情也沒有,對於琥珀辛辛苦苦整理出來的資料,他們也只是順手拿走再點個頭就走人了,冷漠得教人心寒。

  不過沒關係,她不在意,只要知道他們都平安無事就好。

  「可以開始準備成親了吧?」

  「隨便你。」

  蘇俊彥凝注她片刻。

  「我會讓你正正式式成為我的,誰也否定不了!」

  一般納妾是不需要正式拜堂成親的,從後門丟進去就可以了,但蘇俊彥和蘇老夫人交換條件,他可以不收琥珀為正室,但堅持要拜堂成親,正正式式的讓琥珀屬於他。

  「我說了,隨便你!」琥珀的態度非常漠然,擺明了她根本不在意他想幹嘛。

  蘇俊彥蹙眉又睇視她半晌。

  「琥珀,雖然我的歲數是多了你一些,但我自認憑外表絕對配得上你,為什麼你竟然寧願選擇跟一個野蠻人吃苦受罪,卻不願意跟我過養尊處優的日子呢?」

  琥珀連連眨了好幾下眼,好像很意外會聽到他這麼問。

  「因為他是個好人,而你……」

  「是壞人?」

  「不……」琥珀嘲諷地哼了哼。「你根本不是人!」

  蘇俊彥的臉色陰了一下。

  「為什麼?因為我沒有給你選擇的機會?他不也一樣沒有給你選擇的機會?」

  「錯,」琥珀搖搖頭。「在我與他之間,是他沒有選擇的機會,而不是我。」

  「什麼意思?」

  「是我挑中他,而不是他選擇我。」

  蘇俊彥錯愕地呆了呆。「是妳挑中他?」

  「對,是我挑中他,而他沒有拒絕的機會,但他仍然對我很好,雖然他表面看上去是個粗獷又霸道的男人,其實溫柔體貼更有耐性,對我而言,他只是一隻紙老虎,會喳喳呼呼的對我怒吼,卻從不曾傷我半根寒毛。」

  任何男人被她挑上,會拒絕才怪!

  「我會建議娘對你更嚴厲更凶狠一點,只是要讓她高興而已,並不是真希望她對你那麼嚴格,我更不可能那樣對你,一切都只是說著讓她安心罷了。妳知道,她很嫉妒妳。」蘇俊彥耐心地解釋。

  「嫉妒我?」琥珀更意外了。「她為什麼要嫉妒我?」

  「因為我是她的獨子,」蘇俊彥老實說道。「而我又對你這樣執著,她害怕我被你搶去。」

  「我搶你幹嘛?」琥珀脫口反問。「話說回來,你又為何對我這般執著?」

  為何?

  蘇俊彥貪艷的眼凝注在琥珀那副麗質天生,令人神魂顛倒的絕色姿容上,心中妒恨死了那個先他一步佔有琥珀的男人,他不屑已是殘花敗柳的女人,卻怎麼也捨不下已為別的男人生下兩個孩子的琥珀。

  他為何對她這般執著?

  因為天下美女比比皆是,卻沒有一個及得上琥珀那足以顛倒眾生的國色天香。

  他小心翼翼地把她藏在府中,沒想到反倒因此差點失去她,他絕不會再犯下這種錯誤。想想當今皇上並不貪戀女色,也許他應該請皇上主婚,最好再賜她個名號,這樣就沒有人敢跟他搶了。

  屆時,即使是娘親也無法反對讓琥珀成為他的正室夫人了。

  ☆ ☆ ☆

  兒子像他,卻比他清秀得多,特別是臉型、眉毛和鼻子,還是瞧得出兒子娘親的輪廓。

  「酋長大人,這孩子長大之後,恐怕會迷死咱們女真族所有女孩兒家呢!」

  「我同意!」達春衷心贊同。

  嘉琿沒出聲,貪婪的眼光顧著流連在白白胖胖的兒子身上。

  「還是我來抱吧!酋長大人,您手傷了不方便。」哈季蘭勸道。

  「這是小傷,不礙事。」嘉琿堅持讓孩子繼續躺在他懷裡。

  「手都差點咬斷了還不礙事?」達春咕噥。

「這要是換了別人,早就斷成好幾截了!」

  「你是在說你嗎?」嘉琿揶揄道。

  達春舉起自己的手臂瞧了一下,聳聳肩。「大概是吧!」

  嘉琿失笑,哈季蘭欲言又止地瞅住他片刻。

  「呃,酋長大人,哈季蘭能不能請問一下,您究竟打算什麼時候才要把夫人搶回來呢?」

  笑容悄然消失,嘉琿瞥她一眼,又回到兒子身上。「快了。」

  「最好是。」達春嘀咕。「咱們在這兒整整熬了九個月,為的不就是這麼一天,可憐我已經快熬成粥了。」

  這回換哈季蘭失笑。「咱們也不是白熬的呀!聽聽我們的漢語,我敢說整個女真族裡,再沒有人說的比我們標準了。」

  「他更厲害!」達春拿大拇指比住嘉琿。「他連漢字都會了,不但會看,還會寫,這才真叫厲害!」

  「說的也是。」頓了頓,哈季蘭又低聲咕噥,「不曉得村寨那邊怎樣了?」

  「安啦,安啦!」達春滿不在乎地說。「有阿克敦在,擔心什麼?他雖然老實了一點,卻比我穩重得多,村寨交給他比交給我可靠多了。」

  「你倒有自知之明。」嘉琿語氣調侃。

  達春又聳了聳肩。

  「我擔心的倒是蘇勒,他是夠聰明,但打仗,他真的行嗎?」

  「行!」嘉琿肯定地頷首道。「雖然他沒有帶領族人打仗的經驗,但他善謀略,也親身經歷過戰爭,他會知道該怎麼做的。」

  「那就沒問題啦!」達春輕輕鬆鬆地蹺起二郎腿晃呀晃的。「我們只要把夫人接回去就行了。」

  嘉琿點頭,再輕輕喟歎。「我倒是沒有想到,我這樣扔下戰場上的族人跑到南方這兒找妻子,不僅族人們能夠諒解,就連其他氏族的族人也同樣支持我,堅持不讓我辭去酋長之位,我真是慚愧得很!」

  「有啥好慚愧的呀?那是你過去做的足以讓他們如此擁戴你啊!」達春不以為然地反駁。「還有啊!聽說你不在村寨裡時,夫人還特地跑到黃龍府去高價禮聘了一位漢人大夫上咱們那兒長住……」

  「她居然跑到黃龍府去了?」嘉琿又驚又怒地低吼。

  「夫人是蒙著面紗去的,」哈季蘭忙道。「雖然在那位大夫面前不小心掉了一回,但哈季蘭保證再沒有其他人瞧見夫人的容貌。」

  「在那位大夫面前不小心掉了一回?」達春滑稽地咧了一下嘴。「我看那位大夫不是為高價到咱們那兒,而是迷迷糊糊地被夫人牽著鼻子走的吧?」

  哈季蘭抿唇憋住笑。「是……是那樣,一路上那位大夫都只呆呆的望著夫人的背影喃喃道:『好美!好美!』,就這樣傻傻地到了村寨裡,他才驚訝地說:『這是哪裡?我為什麼會跑到這裡來?』,當場笑翻了一地人!」

  也笑翻了達春。「就……就猜到是這樣!」

  「那位大夫是好人吧?」嘉琿謹慎地問。

  「沒問題,」哈季蘭毫不猶豫地回道。「我們一再打探又打探,最後才敲定他是最好的,醫術好,醫德也好,看上去就像阿克敦那樣忠厚得很。而且當我們請求大夫也上其他氏族去出診時,他也很樂意地一口答應……」

  「我看是夫人做的請求吧?」是問句,語氣卻很肯定。

  哈季蘭頷首。「夫人說什麼,那位大夫就同意什麼,所以我們都會請夫人去向大夫開口。」

  「他也到其他氏族去出診過了?」

  「好多回囉!領著大夫去的人也特別通知各氏族,以後有什麼病病痛痛,儘管往村寨裡通知,大夫會盡快去出診。」

  「恐怕那是頭一位願意到女真族來住診的大夫吧!」達春喃喃道。

  「就我所知,的確是。」嘉琿若有所思地說。

  「所以說,咱們真是少不了夫人呢!」

  達春連連點頭。「是啊!還真是少不了夫人呢!」

  嘉琿歎息。

  「我更少不了她啊!」

  ☆ ☆ ☆

  延和殿裡,皇帝認真地目注大鷹。

  「你的手,好些了吧?」

  「卑職受過更重的傷,這沒什麼大不了的。」大鷹恭謹回道。

  「可你救了朕的命,這可不算是沒什麼大不了了吧?」:

  「那是卑職的職責。」

  「瞧你說得如此輕描淡寫,可朕卻不能這樣就算了。」

  「有何不可?」

  皇帝笑著搖搖頭,然後低歎。

  「你既不要賞賜,也不要陞官,朕到底該如何是好呢?」

  大鷹盯住地上片刻。

  「倘若皇上執意要賞賜卑職,就請皇上幫卑職要回妻子吧!」

  皇帝聽得一呆。「呃?你的妻子?」

  「是,皇上知道,卑職是到京城裡來尋找妻子的。」

  皇帝若有所悟地啊了一聲。「難不成你的妻子是被漢人帶走的?」

  「是。」

  「她為什麼肯乖乖跟人家走?」言下之意不無他的妻子有可能是自願的。

  「帶走卑職妻子的人威脅卑職的妻子,如果她不跟他走,他有辦法讓卑職的氏族人毀族亡。」

  「好卑劣!」皇帝忿忿道。「那麼你找到妻子了?」

  「找到了。」

  「好,朕保證會幫你要回妻子!」

  大鷹立刻跪地叩謝。「卑職叩謝皇上恩典!」

  「別謝了,起來吧,起來吧!」皇帝揮揮手道。「現在,你可以告訴朕,究竟是誰……」

  皇帝問一半停住,因為殿門口匆匆跑進一位太監來通報。

  「稟皇上,皇后娘娘求見。」

  「哦?」皇帝有點意外。「快宣!」

  既然皇后娘娘來了,大鷹的問題自然得先擱在一旁。

  「臣妾叩見皇上。」

  「免了,免了!」皇帝請起皇后,並賜座。「皇后,你難得上這兒找我,是有什麼要緊的事嗎?」

  「臣妾想請皇上為臣妾的表兄主婚,懇請皇上恩准。」

  恭立於皇帝身後的大鷹雙眸驀然掠過一抹犀利的光芒。

  「咦?蘇卿又要娶妻了嗎?」

  「是。」

  「嗯!蘇卿一向眼界高,想來他看上的女人必有特別出眾過人之處吧?」皇帝純粹好奇地問。

  「臣妾的表兄已帶他的未婚妻前來,皇上或許想見見?」

  「好啊!就宣來讓朕瞧瞧吧!」

  未幾,蘇俊彥便領著一個少女進殿來晉見皇帝。

  「微臣蘇俊彥與未婚妻南宮氏琥珀叩見皇上!」

  「起來吧!」皇帝好奇的眼不住上下打量跟前的少女。好年輕,他暗忖,至多十七、八吧!配蘇俊彥是不是有點可惜呢?「南宮氏,抬起頭來讓朕仔細瞧瞧。」

  琥珀一仰起嬌靨,皇帝雙眼立刻發了直,並脫口驚呼,「好美的人兒!確實是天下少有的絕色,朕……」

  「夫君?!!!」

  咦?夫君?她在叫誰?

  皇帝錯愕地看著少女一臉不敢置信的驚喜,滿腹狐疑,繼而更驚訝的瞧見美人竟然不顧禮儀地拔腿奔向他……不,奔向他身後,他回身,美人已然投入大鷹懷抱裡嚶嚶嗚咽。

  「夫君,我好想你,好想你喔!」

  大鷹溫柔地環住她,低喃,「我也是。」然後抬眸迎向皇帝驚愕的瞠視。「皇上,她就是卑職的妻子。」

  欸?!!!

  皇帝頓時傻住了。

  蘇俊彥的未婚妻就是大鷹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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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皇上,請別忘了這件婚事是皇上您賜下的,明明是他搶了微臣的未婚妻,微臣要回自己的未婚妻又有何不對?」

  皇帝頭痛地猛掐太陽穴,聽完蘇俊彥憤怒的指摘,再轉注大鷹,大鷹卻不言不語,全然不為自己做任何辯解,只用一雙深沉的眼回視他。

  皇上已親口答應過他,他相信皇上。

  這可比大叫大嚷更有力,皇帝的頭更痛了。

  這件事雙方都沒有錯,錯的是那個被貶的副宰相,可恨那傢伙還留了這麼一個爛攤子給他,教他如何在雙方都滿意的情況下公平的處理這件問題?

  一個是皇后的表兄,一個是他極為欣賞又救了他一回老命的人,他能偏袒誰?

  雖然他私心底是比較偏向大鷹啦!可是礙於皇后……

  「嗯?」皇帝忽地感覺皇后悄悄碰了他一下,忙附耳過去聽聽皇后要說什麼。片刻後,他感激地拍拍皇后的手,然後面對蘇俊彥與大鷹。「這件事很複雜,朕必須好好想想該如何處置最好,你們先回去,等朕決定之後再宣召你們。」

  「可是,」蘇俊彥憤恨地盯住躲在大鷹身傍的琥珀。「微臣的未婚妻……」

  皇帝蹙眉,皇后又對他耳語了幾句,皇帝點點頭。

  「在朕尚未有所決定之前,交給你們任何人都不對,所以南宮氏暫時先住到陳國大長公主那兒去,這樣你們就沒有話說了吧?」

  蘇俊彥無言以對,大鷹卻暗喜在心。

  孀居多年的陳國大長公主與皇帝一樣都極為喜愛角抵比賽,也跟皇帝同樣非常賞識他,時常宣他至她的府邸去表演角抵。

  這明明就是皇帝暗地裡給他機會和妻子相聚。

  但是琥珀並不知道,當她被太監帶走時,一步一回首,模樣說有多可憐就有多可憐。

  大鷹決定待會兒就出宮去看她。

  ☆ ☆ ☆

  陳國大長公主的府邸既恢弘又堂皇,但對琥珀來講,這只不過是一座關住她,不允許她隨意飛翔的精緻鳥籠而已。不過這已經比蘇府好多了,起碼她現在有一半的機會回到夫君身邊。

  話說回來,夫君又怎會在大宋皇帝身邊呢?

  「小姐!」

  「咦?春香,你怎麼來了?」琥珀驚訝地迎向春香。

  「是大爺送我來的,大爺對大長公主說春香是慣常伺候小姐的人,所以大長公主就讓我留下來了。不過……」看看左右沒人,春香又說:「其實大爺是要我來監視小姐,不讓小姐和夫婿見面。」K

  琥珀挑了挑眉。「是嗎?他這是多慮了,這裡是大長公主的府邸,又不是市集裡的酒樓飯館,夫君怎麼可能隨意進來呢?」

  「大爺是這麼說的嘛,不過……」春香皺皺鼻子。「我才不聽他的呢!」然後把琥珀拉到更僻靜處,好奇地低聲問:「小姐,您真的碰到夫婿了嗎?」

  琥珀頷首,笑容滿面。

  「可是他怎麼會在這兒,在皇帝身邊呢?」

  「我也在想呢!」琥珀也是滿心疑惑。「他不可能到這兒來,更不可能跑到皇上身邊去,可是他來了,也跑到皇上身邊去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會不會是……」春香眨著眼。「他特地來找小姐您的?」

  「我想應該是,可是……」琥珀更困惑了。「為什麼他要花費這麼大的工夫來找我呢?」

  春香兩眼往上翻了翻。「小姐,春香請問您,您想回到夫婿身邊,不說孩子,也不提他是您的夫婿,您又是為什麼呢?」

  「那還用說,自然是我不想離開他呀!」琥珀毫不猶豫地說。「雖然那時都不曾想到這些,因為好忙嘛!每天忙到昏天黑地,哪有時間去想到這些,而且跟他在一起就已經滿足到讓我什麼都懶得去深思了。可是……」

  絕美的臉蛋突然刷上一層灰。「離開村寨裡的那一天,我是那麼捨不得,真的好捨不得,於是我明白了,追根究柢我是捨不得他。」

  「那就是啦!」春香兩手一攤。「同樣的道理嘛,他會追來,同樣是捨不得小姐呀!」

  「是嗎?」琥珀懷疑地斜睨著她。「可是我這麼醜……」

  春香撫額大歎一聲。「夠了,不管小姐醜不醜,總是小姐有值得他喜愛的地方嘛!譬如小姐是個好妻子,幫了他很多忙之類的,有些男人就是不在意女人的外貌,他看的是女人賢慧與否嘛!」

  琥珀攢眉想了又想,終於又慢慢勾起喜悅的笑。

  「嗯!我想你說的沒錯,我是幫了他很多,也盡我所能做個好妻子,雖然有時候稍微有點任性啦!但總體而言,我想我的確是個好妻子,他必然是因為這點才捨不得我吧?」

  「是,當然是!」春香歎著氣附和,決定待會兒找個僻靜無人處,好好歎他個過癮。「好了,這個討論夠了,小姐捨不得您的夫婿,所以想回到他身邊,您的夫婿也捨不得您,所以他千里迢迢來找您,就這樣!」

  「可是……」笑容又消失了,琥珀也跟著歎氣。「不曉得皇上到底會把我給誰呢?」

  「這我哪會……」望著面對她們走來的婢女,春香改口說:「好像在找你耶!小姐。」

  確實是。

  「南宮姑娘,公主要婢子來請問您,公主自宮中請來幾位角抵高手表演,您要不要去看看?」

  「角抵?」琥珀楞了一下,繼而狂喜。「宮中來的?」

  「是。」

  「死也要看!」

  ☆ ☆ ☆

  在角抵表演中,春香可以感覺得到小姐隨時都可能失控跳起來撲向那個最厲害、最勇猛的角抵高手,這實在讓她無法理解。

  那傢伙健偉高大得像府邸門前那棵大松樹,小姐怎麼不怕被他壓死?

  平心而論,那傢伙確實挺英俊,可惜多了那兩道可怖的蜈蚣疤,一眼看上去說有多嚇人就有多嚇人,小姐怎麼不怕晚上被他嚇死?

  不過,見小姐在得到公主的婢女來通知時,那乍然展現的狂喜光彩,隨即提著裙子不顧形象的拔腿跑去要和她的夫婿來個私下幽會,春香可以確定小姐的確不怕被他壓死、嚇死。

  啊,難怪小姐不怕被他壓死!

  春香眼看小姐一個虎躍飛撲過去壓倒那個高大的男人,頓時恍然大悟。

  原來都是那男人被小姐壓在下面!

  春香不禁竊笑不已……

  啊,難怪小姐不怕被他嚇死!

  春香猛然背過身去,滿臉通紅,一想到剛剛瞧見小姐四平八穩地坐在那高大的男人身上,然後像個蕩婦似的,毫不羞恥地硬嘟上自己的嘴強吻那個男人,她連腳趾頭都紅了。

  原來是那個男人才該擔心會被小姐嚇死!

  ☆ ☆ ☆

  「娘啊!算我求您,去見見皇后,幫我求求她,您是她唯一的姑姑,只要您肯開口,她一定不會拒絕您的。」

  「你自己去!」

  蘇老夫人斷然拒絕兒子的哀求,不是她狠心,而是她實在不歡迎那個女人進門,自古以來美女多禍水,她怎能讓禍水進門來禍害蘇家呢!

  「可是現在皇后都不見我了。」

  「那我也沒辦法。」

  「娘啊……」

  「除非……」

  「除非什麼?」

  「除非你答應娶鄒大人的么女為正室。」

  「嗄?」蘇俊彥頓時綠了臉,一想到那個跟他娘親一樣平凡黝黑其貌不揚,偏又愛故作嬌羞狀的少女,他就想吐,可是……

  「還要等她生下兒子之後,你才能碰那個女人。」

  蘇俊彥驀然摀住嘴,真的差點吐出來了。

  「要不要就看你自己的決定了!」

  蘇俊彥臉色一片嘛黑地苦了半晌。

  「好,我答應!」

  ☆ ☆ ☆

  坤寧殿中,皇帝大爺負著手來來回回不知走了多少回,卻依然愁眉苦臉想不出最好的辦法來。

  「朕已經親口答應他了,何況他還救了朕一命,朕怎能對他食言呢?」

  端坐於錦榻上的皇后同樣愁眉苦臉。

  「臣妾可以不理會表兄的請求,但臣妾的姑姑是爹親唯一的姊姊,臣妾怎能不理會呢?」

  兩人對視一眼,同聲一歎,皇帝大爺繼續踱步,皇后娘娘垂首攢眉。

  就在兩人越想越煩心,簡直就想把帝位丟給其他人去坐,讓別人去頭痛的這當兒,太監來不及通報,宮女更不及阻攔,一個二十歲上下的少女莽莽撞撞地衝進殿裡來,嘴裡還哇啦哇啦大叫著。

  「皇帝哥哥,到底怎樣嘛?人家都二十歲了,早該嫁人了耶!」

  「壽康公主?你來做什麼?」

  「什麼做什麼啊!我就知道皇帝哥哥忘了對不對?不管啦!我現在就要皇帝哥哥的回答。」

  要他的回答?

  皇帝腦際靈光一閃,忽地想到一個最好的辦法。

  任性的壽康公主,偉大的救星!

  「你為什麼喜歡他?他整整大上你二十多歲呢!」

  「可是他好看嘛!」

  「這樣……」皇帝故作沉吟之狀。「既然是你自個兒喜歡,朕也沒話說,可是他大上你這麼多歲數,朕實在很難對太后交代……」

  「母后?沒問題,只要皇帝哥哥這邊同意了,母后那邊我自個兒說去。」

  「只要你能說服太后,朕這邊就沒問題。」

  「好,我現在就找母后說去!」

  眼見壽康公主興匆匆地跑出去,皇帝與皇后不由相對而笑。

  總算解決了!

  ☆ ☆ ☆

  當蘇俊彥見到壽康公主也出現在明春閣裡時,不禁忐忑不安地狐疑不已。

  她來幹什麼?

  再朝大鷹與琥珀望去,見他們兩人同樣困惑滿面,不知為何,他就是有種非常不祥的預感。

  「老實說,這件事原就複雜得很,大鷹沒錯,蘇卿也沒錯,朕實在難以抉擇,現在又加上皇太后也對朕說了話,所以朕幾經思考之後,覺得只有一個辦法可以完滿的解決這個問題。」

  皇帝一本正經地對面前四個人公佈他的最後決定──把燙手山芋丟給皇太后去吃。

  「首先呢!南宮氏是朕賜婚與蘇卿,這是不可否認的事實;再來呢!因為種種原因,南宮氏嫁給了大鷹,還生了兩個孩子,這也是不可否認的事實;然後呢!皇太后說了話,希望能將壽康公主下嫁與蘇卿,這個朕更不能不予理會;所以呢!朕只好把事情原委稟告皇太后;於是呢!皇太后便下了懿旨……」

  皇帝頓了一下。

  「你們都該明白,既然是皇太后下了懿旨,朕無法不從,無論你們滿不滿意,朕與皇后都莫可奈何……」

  聽到這裡,蘇俊彥的心已經開始往下沉。

  「……現在,皇太后的懿旨是,既然大鷹與蘇卿爭執不下,那就不要由你們來爭,反過來由南宮氏和壽康公主做選擇,若是再有衝突,則……」

  話還沒說完,琥珀已然抱住大鷹的手臂,壽康公主則緊緊貼在蘇俊彥身邊。

  「呃……」皇帝咳了咳,藏起笑意。「真快,都選好啦?」

  「選好了,皇帝哥哥!」壽康公主大大方方地說。

  琥珀也拚命點頭。

  「很好,」皇帝當作沒看到蘇俊彥那張烏黑慘淡的臉。「既然沒有衝突,那就這麼決定了,為免日後再起爭論,三天後朕會為你們兩對舉行婚禮,由朕主婚,咳咳!這也是皇太后的旨意……」

  蘇俊彥終於能體會到沒得選擇時是什麼感受。

  ☆ ☆ ☆

  琥珀喜孜孜地又入了一次洞房,這一回,她沒有驚恐地瞪著夫君說他太「大」了。

  「我以為你不可能來找我呢!」小手在平坦的胸膛上畫圈圈。

  「等太久了?」大手包住小手。

  「好久喔!」

  「我一定會來帶你回去的,可也不能給他借口傷害族人,唯一的辦法就是找上能夠壓制他的人。」

  「皇上?」

  「對。」

  「所以你才會想辦法到皇上身邊去?」

  「是。」

  「算你聰明。」她就沒想到。

  「謝謝。」

  「那我們什麼時候要回去?」

  「現在還不行。」

  「咦?」小腦袋立刻彈離結實寬闊的胸膛。「為什麼?」

  「皇上說了,我這樣事情一了就走人太無情了,要我起碼留到四月。」

  「四月?為什麼是四月?」

  「同天節,皇上的壽辰,各邦會遣使來賀,因為皇帝愛角抵,所以那天照例會舉行一場角抵大會,由各邦派來的角抵好手比賽。可悲的是,大宋從不曾贏過半回,所以皇上要我為他至少贏這一回,這樣他就肯放我回鄉去。」

  「要是沒贏呢?」

  「我會贏的。」

  「哦!」小腦袋意態闌珊地貼回去。

  大手輕撫在蓬亂的烏雲上。「妳急?」

  「當然急啊!人家想小和卓嘛!」

  「耐心一點,嗯?」

  沉默片刻。

  「夫君。」

  「嗯?」

  「哈季蘭說你扔下戰事不管來找我,為什麼?」

  「你說呢?」

  「……春香說你捨不得我,就跟我捨不得你一樣。」

  唇畔輕泛淺笑。「她比你聰明。」

  「什麼呀!」小拳頭狠狠地捶了他一記。

  握住小拳頭親了一下。「你說春香要跟我們一起走?她可知道咱們那兒生活是很辛苦的?」

  小嘴兒輕輕一哼。「告訴你吧!再辛苦也不會比在蘇府辛苦。」

  「只要她清楚就好。」

  「啊!對了,」小指頭敲敲如鐵般堅硬的胸膛。「趁咱們還在這兒,看看村寨裡還缺什麼,咱們趕快想辦法處理。」

  「你以為達春和哈季蘭這九個多月裡都在幹什麼?」

  「我說的是牽線,牽一條從咱們那兒到這兒的販物線,不要經過中間商的剝削,這樣咱們起碼能多賺十倍以上喔!」

  「真有那麼多?」

  「是有那麼多。」

  「好,明天我就叫他們優先處理這個問題。」

  「那現在呢?」

  「現在?當然是處理我們的問題。」

  「什麼問題?」

  「這個問題。」

  春宵一刻值千金的問題。

  ☆ ☆ ☆

  大鷹終於替大宋出了一口氣,打得各邦好手落花流水,皇帝便也心甘情願地放人了。

  歸心似箭的嘉琿立刻領著妻兒、族人、奴隸、婢女啟程回鄉去,可怎麼也沒料到會去碰上布耶楚客,那個退了他的親事的前未婚妻,而且還是在那種異常尷尬的場面碰上──

  塞北的冬天很冷,但在夏天裡,熱的時候也是相當炎熱的,這天恰好是這年夏天裡最酷熱的一天,當時已到達劾裡缽的領地,所以他們很放心地找到合適地點準備過夜。

  用過晚膳餵飽兒子之後,嘉琿與琥珀便手拉手到河邊,準備好好涼快一下。

  太涼快了!

  「有點冷耶!」

  「沒問題,我會讓你熱起來的!」

  不用問,想熱起來最快的方法是「運動」一下,於是,在燦爛的星空下,潺潺的流水聲中,兩人「性」致高昂地「運動」起來了。

  婉轉的嬌吟,低沉的喘息,交織成一片令人耳酣臉熱的激情曲……

  「好熱喔!」

  「你的意思是說不用再來一次囉?」

  「討厭!

  「……再來一次?」

  她的回答是一聲幾乎震破他耳膜的尖叫,他駭得立刻跳起來往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還比出一個戰鬥姿勢,早已忘了自己是一絲不掛的。

  皎潔的月光下可以清清楚楚看見白楊樹下站著個人,一個目瞪口呆的熟面孔。

  「布耶楚客?!」

  布耶楚客的目光往下,他也跟著往下看自己,抽了口氣,馬上轉過身去手忙腳亂的穿上長褲,再轉回來。

  「布耶楚客,你怎麼會在這裡?其他人呢?」

  布耶楚客的表情很奇怪,連連眨了好幾下眼之後,她才發出沙啞的聲音回答他。

  「沒有其他人,我自己一個人。」

  嘉琿皺眉。「這樣不太好吧?」

  布耶楚客的目光移向他身後,兩眼猛然睜得奇大無比,嘉琿立刻知道她看見琥珀了。

  「我的妻子。」他頭也不回地介紹,感覺已經穿好衣服的妻子正緊緊貼在他身後。

  「她就是你的……妻子?」

  「是。」

  「她挑中你的?」

  「是。」

  「為什麼?」

  這問題他無法回答,身後的琥珀替他回答了。

  「他好看啊!」

  「他好看?!」布耶楚客一臉的不可思議。「你眼睛有毛病嗎?」

  「妳眼睛才有毛病呢!」琥珀生氣的回罵。

  「你沒瞧見他臉上的疤嗎?」2

  「我又不是瞎子!」

  「你不覺得很可怕?」

  「哪裡可怕?」琥珀反問。

  「疤呀!」

  「怎會可怕?那表示他很勇敢,不怕死,當我遇上危險的時候,他必然會像救他爹一樣拚了命來救我,即使他明知道拚不過。這樣的傷疤只會讓我安心,怎會可怕?」

  很奇怪的,布耶楚客突然沉默了,然後,令人不知所措地,她突然嚎啕大哭了起來。

  「他竟然丟下我!」她大哭。「我是他妻子,他竟然丟下我!」

  嘉琿與琥珀茫然地面面相覷。

  她是怎麼了?

  晚一些時,嘉琿帶布耶楚客到他們的營火旁,布耶楚客才抽抽噎噎地告訴他們她究竟在哀嚎些什麼。

  她陪同丈夫出征去幫助劾裡缽的弟弟對抗桓赧與散達,那場仗輸了,而頭一個逃走的就是布耶楚客的丈夫,他甚至連妻子都扔下不管,自顧自逃命要緊。布耶楚客回去後和丈夫大吵一架,但吵架又如何?

  她的丈夫依然是個怕死的孬種!

  之後連著好幾場戰事,她的丈夫總是見勢不太妙就立刻逃走,逃到她都替他感到羞恥極了。

  「我不要再跟那種孬種在一起了!」

  所以他們只好繞道先把布耶楚客送回她娘家族人那邊,分手之際,布耶楚客對嘉琿說了一句話。

  「如果是你,你不會丟下我逃走吧?」

  「如果是我,我不會允許你去面對那種危險。」

  「……我不應該退婚的!」

  之後他們才繼續走向回家的路。

  「她後悔了。」琥珀指出事實。

  「……」

  「她是笨蛋!」

  但事實是,她比布耶楚客更白癡!

  他們才剛踏入村寨裡,一個女人便迎面哭過來。

  「嗚嗚,琥珀,嗚嗚,救救我,他們……他們要趕我走,他們不讓我留在這裡呀!」

  「佩如?」琥珀驚訝地抱住哭兮兮的女人。「你怎麼來了?」

  「嗚嗚,婆婆欺負我,夫君的四個老婆欺負我,連夫君的孩子也都欺負我,可是夫君竟然不幫我,他說他沒空管我那麼多,叫我自己想辦法,那我……我怎麼知道該怎麼辦嘛?」

  「好可惡!」琥珀的正義感立刻凜然起來了。「他怎麼可以不管你,太過分了!放心,你安心待在這裡,我……」

  「琥珀!」狂怒的大吼。

  「幹嘛啦?」琥珀不耐煩的回應。

  「你又來了!我不是告訴過你,你不能收留她們嗎?」某人氣得快瘋掉!

  「可是明明是她的夫君不對嘛!」

  「你管他對不對,那是她家的事,總之你不能留下她!」

  「我怎能不管?我們說過要互相幫忙的呀!」

  「你……你這白癡!」某人咆哮。「你非要再引起戰爭不可嗎?」

  「我沒有要引起戰爭啊!」

  「你留下她就會引起戰爭!」

  「我說不會!」

  「為什麼?」

  「因為有你在!」

  「……」

  可憐的紙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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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 21:16:25 |只看該作者
  終曲

  嗚嗚嗚嗚嗚~~~~~

  一個六、七歲的小仙女髒兮兮又哭兮兮地奔向酋長大屋,半途跌一跤又爬起來。

  更髒了!

  她繼續嗚嗚咽咽地跑。

  門開,一位艷麗無雙姿容蓋世的少婦緩步走出,蹲下,扶住小仙女,心疼地用衣袖擦拭髒兮兮的小臉蛋。

  「怎麼啦!和卓?誰又欺負你啦?」

  「娘……嗚嗚……他……他們說……」小仙女依然嗚嗚咽咽的。?

  「說什麼?」

  「說我……嗚嗚……說我跟娘長得一模一樣……」

  擦拭的手驀然僵住,「誰?是誰竟敢說我女兒丑?」少婦驀然憤怒地跳起來尖叫,凌厲的視線四下亂掃,好似說那話的人就藏在左近,而她要立刻把那人揪出來親手掐死。

  「娘,」小仙女可憐兮兮地仰起美麗的小臉蛋。「和卓不醜,對不對?」

  「當然,」憤怒的表情迅即消失,少婦忙又俯首溫聲安慰女兒。「你像你爹,當然不醜,你就跟你爹一樣漂亮啊!

  「可是……可是他們說我跟娘長得一樣,就是說我跟娘一樣醜……」

  「他們胡說!」少婦的聲音陡然又拔高,憤怒又回來了。「娘是醜,可你不醜,因為你像你爹,知道嗎?」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

  聽娘親說得那麼肯定,小仙女不哭了。

  「和卓長得跟爹一樣漂亮?」

  「對,你長得跟你爹一樣漂亮。」

「不像娘這麼醜?」

  「對,不像娘這麼醜。」

  「真的?」

  「不信你問你爹。」

  少婦回眸,望住倚在門框上苦笑的男人。

  「告訴她,夫君,告訴她她長得像你!」

  看著女兒一臉期待的神情,男人真想哭。

  「和卓,妳……呃!你長得像爹。」

  小仙女眨了眨眼。「不像娘那麼醜?」

  瞥一眼妻子,男人無奈歎息。

  「是,不像你娘那麼……呃,丑。」

  「真的?」

  「……真的。」

  得到爹爹的確認,小仙女開心的笑了,男人卻怎麼也笑不出來,想對妻子抱怨,卻不知道該如何抱怨起。

  她自己「丑」沒關係,為什麼還要拉著女兒一塊兒「丑」呢?

  「到底是誰跟你說那種話的?」少婦仍不打算放過那個膽敢說她女兒跟她一樣醜的人。

  「額魯……」

少婦楞了一下,因為女兒說的是一位十歲上下的男孩,那孩子忠厚又老實,不太可能會說那種「惡毒」的話來欺負女兒呀!

  「……還有京吉、喀屯、沃斯比、阿剌善阿葛、頁博肯……」

  少婦越聽越是困惑。

  那些都是好孩子呀!雖然皮了一點,但都很勤勞誠懇,而且以往都是非常疼愛女兒的,為什麼會突然說那種話來讓女兒傷心呢?

  「他們到底是怎麼說的?」不會是女兒聽錯了吧?

  「先是京吉說和卓跟娘長得一模一樣……」

  可惡,沒有聽錯!

  「……所以等我滿十歲之後,他就要娶我……」

  嗄?

  「……跟著喀屯也那麼說,額魯也是,最後大家都那麼說,說和卓跟娘長得一模一樣,所以他們都要娶我……」

  呃?

  「……然後他們就開始打架了!」

  耶?

  「娘,」小仙女稚嫩的小臉上滿是困惑不解。「既然他們都認為我跟娘一樣醜,為什麼大家都搶著要娶我呢?」

  「這個嘛……」少婦瞄了夫婿一下,後者可以看得出來妻子也很困惑。「我想可能是……是……啊!對了,因為我們涅剌古部的族人個個都是膽大豪氣壯的英雄豪傑,所以他們特別喜歡醜女,對,就是這麼一回事!」

  男人聽得一呆,而後失聲大笑。

  虧她掰得出這種理由!

  算了,就讓她們母女倆去「丑」到底吧!只要她們自己開心就好。

  「可是,娘,你說我跟爹一樣不醜,對不對?」

  「對,你跟你爹一樣,好看得很!」

  「那如果我們涅剌古部的族人個個都是膽大豪氣壯的英雄豪傑,所以他們特別喜歡醜女,可我又跟爹一樣不醜,那是不是就沒人要我了?」

  「……」

  男人更是狂笑。

  「醜女」,這下子看你怎麼對女兒自圓其說!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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