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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櫻桃]【再吵我娶妳!】[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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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9 10:47:18 |只看該作者 |正序瀏覽
楔子

  她有一個秘密。
  從七歲那年起,她就開始注意起一個男生——
  不對,那時候他是「少年」,他長了她五歲,是她的「大少爺」。
  大少爺長得很好看,表情總是冷冷的。他不愛說話,連笑容也很少見,且身量高大,站在他面前,她必須很努力很努力地仰高頭才看得見他的臉。
  不過,她站在他面前的機會其實不多,大多數的時候,她只是站在離他遠遠的地方,嚮往地望著他的光環。
  也因此,她有了很多觀察他的機會。
  她知道,當他愉快的時候,唇角只會微微勾起。
  她知道,他不悅時的徵兆,眉尖只會輕輕蹙起。
  每次一有機會,她總是睜著圓圓的眼睛盯著他瞧。
  但是她知道,他的眼神從不曾停駐在她身上。
  他關心的人、他注目的焦點、他付出關懷的對象、他小心呵護的女孩兒,是小姐,她所服侍的「小姐」。
  惱人的想法在腦子里轉來轉去,她看著窗外,聞到鹹鹹的海風,知道這趟回台灣的目的地就要到了。
  加長型的凱迪拉克緩緩駛進休閒度假村的大門,車子一停,小姐立刻跳出去,沖向站在台階上的大少爺。
  「大哥,我回來了!」
  她跟著溜下車。
  呵!大少爺,那個她總是偷偷瞧著的男人,比之前更高大、更帥氣了。
  他的唇角微微勾起。「旅程辛苦嗎?」
  「不辛苦!只要能逃離修女統治的寄宿學校,就算游泳回來也不辛苦。」
  他摟著小姐的肩膀,朝下榻的度假中心走去。
  「咦?妹妹,你不跟上去嗎?」後頭的司機大叔問。
  「我還要搬行李哩!」她說。
  「這些我來就行啦!」
  「不行不行,我是小姐的小女傭,這得由我來。」
  她等司機大叔幫她下行李,然後使盡力氣拖著那兩大箱行李進度假中心。
  行李箱好重,好像快要壓垮她了。
  這一刻,她真的好希望自己也能得到大少爺的青睞,也能讓他環著肩膀親自迎進屋內。
  但她知道不可能,絕對絕對不可能!
  她雖然不聰明,但也不至於笨到沒藥醫。
  她知道,她之所以來來去去世界各國,吃遍美食、玩遍全球,兼而在瑞士念書,都是因為歐陽家對她的恩澤,要不,以她一介小孤女,孤兒院肯定是她最好的容身之處。
  歐陽家待她已經夠好了,她不應該再奢想其他,更不該奢想也許有一天大少爺會把她記在心里、刻在腦海里,把她捧在手心怕融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她不應該奢想,大少爺有一天會把她當作寶——

《 本帖最後由 草薰風 於 2010-1-20 07:14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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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9 10:54:34 |只看該作者
尾聲

  幾個月後,男寶寶呱呱落地,再幾個月後,他已經學會開口叫人。
  一個高大威猛的男人在庭園的草地上撿拾兒子亂丟的小皮球。
  「我不明白!」他忿忿地對身邊的小女人說道。「那小子為什麼開口會說第一句話就是『小姐小姐』?」
  「哦!是嗎?」潤雅裝傻。「我也不知道耶!」
  「你明明說把我當作心目中的№1,既然如此,你應該先教會孩子叫『爸爸』、『媽媽』才對。」
  「結果他連『蓮姨』都會叫了,就是不會叫『爸爸』。」蓮姨端著水果,加入他們的日光浴,不忘揶揄他一頓。
  自從幾個月前,歐陽潛揭穿母親在日本另有愛人之後,歐陽勝、她、歐陽夫人三人坐下來協議,認為到了這個年紀,夫婦倆又各有所愛,離不離婚已經無所謂,才達成大和解。
  從那時起,歐陽勝繼續流連花叢,歐陽夫人繼續在日本逍遙,而她,選擇留在歐陽大宅,永遠成為歐陽潛與潤雅一家的一份子。
  有了可愛的小侄孫,情愛對她也不再重要,她不再多想只能默默戀著的兄長,開始真正了無牽掛的幸福人生。
  陽光下,歐陽潛抓起小皮球,跑到兒子麵前。
  兒子揮動小拳頭,踢著小腳丫。「嘿,大少爺!」
  那口氣,完全拷貝自他的媽咪。
  歐陽潛的臉都黑了,回頭瞪了傻笑的潤雅一眼。
  「叫我爸爸。」他對兒子諄諄教誨。
  「嘿,大少爺!」兒子邊喊還邊吐口水泡泡。
  「叫我爸爸。」歐陽潛拗起來,今天非教兒子學會認老子、叫老子不可。「叫我爸爸。」他捺下性子。「來,叫我爸爸,叫、我、爸、爸。」
  寶寶噗嚕噗嚕地噴了他一臉口水,高興地模仿道:「叫、我、爸、爸。」
  歐陽潛臉色鐵青地站起來,潤雅見狀,趕快溜到一邊去。
  「給我站住,小笨蛋!我兒子竟敢要我叫他爸爸,喂,你不要跑!」
  暖暖日陽下,四個人影玩著、鬧著,笑聲不絕。
  因為愛,濃醇的愛,幸福真的真的降臨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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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9 10:54:11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歐陽夫人的話在潤雅心里滾來滾去,她比往常更悶悶不樂。
  歐陽潛從法國買回了一隻非常完美的戒指,逕自構思要來個讓她畢生難忘的求婚儀式,一時之間,竟也沒有發現她異常的落寞。
  受不了胡思亂想的小腦袋,潤雅忍不住開口問起。
  「大少爺,你跟蓮姨有什麼秘密?」
  「為什麼這麼問?」歐陽潛難得紅了臉。
  該不會是求婚這件事走漏了風聲吧?
  「你們常常湊在一起嘀嘀咕咕。」她悶悶地往椅背靠。
  「我們從以前就常常湊在一起嘀嘀咕咕。」他漫不經心地揉了揉她的頭發。
  想到躺在公事包夾層的求婚戒指,他的心情很好。
  從以前就常這樣?
  「你們的秘密不可以告訴我嗎?」她搖了搖他的手臂。「告訴我嘛!」
  「好,改天再告訴你。」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
  求婚地點是要選在餐廳,還是自家的泳池邊?
  乾脆包下一間旋轉餐廳好了!在家里求婚,母親也在,多殺風景。
  潤雅看他這麼冷淡,泫然欲泣。「你會把我趕出去嗎?」
  「你在說什麼傻話?」她的泣意終於拉回了他的注意力。
  他笑著歎氣,直接聯想到「懷孕初期,孕婦情緒容易不穩」的方向。
  可惡!她肚子里的寶寶真會作怪,把平時愛笑的她弄得情緒起起落落。這小子一出娘胎就該打屁股!
  「現在你都不抱我了。」潤雅指控。「為什麼不抱我?」
  「我……」歐陽潛苦心壓抑的慾望,差點破功。
  「是因為新鮮感不見了嗎?」
  「當然不是!」她哪來的這種想法?他只好親親抱抱她。「別心急,我在想一些事,等過幾天,你就什麼都知道了。」
  等他安排好求婚儀式,她就會知道,在她的肚子里有個令人驚喜的寶貝,而幸福的未來將在他們面前展開。
  「哦——」他還是不講,她也不想問了。
  潤雅藉口休息,悶悶地去床上躺著,歐陽夫人的話在耳邊盤旋不去。
  夜裡,她睡不著,細細尋思。
  當初,小姐趁著她在睡覺,安排了一切事情,等她一覺醒來,小姐就直接把飛往台灣的機票交給她,也不顧她的抗議,就讓大少爺的兩個屬下將床一掀,把她架回台灣。
  那時她又生氣又難過,被小姐遺棄的感覺依舊鮮明,留在她心中。
  如果大少爺也來這一招,等她睡一覺起來,發現要送她離開的人已經站在床前,她一定……她一定比被小姐丟出去更無法承受。
  潤雅寂寞地抱著枕頭,良久、良久。
  最後,她坐起來,眼里充滿了決心。
  怕寂寞?那就消滅它!
  這一次,她要決定自己的去留,她絕不再讓任何人決定她該待在哪里、哪個人身邊;她自己就能決定,她要去哪里!
  而且,她知道,誰可以幫忙她這個忙。
  ☆        ☆        ☆
  她從來沒想過,離開大少爺的行動,可以進行得比風還快!
  潤雅坐在機場的貴賓室里,在場還有歐陽夫人遣來護送她的四名壯漢,每一個看起來都很兇,一副「你不乖就是自己討打」的凶惡模樣。
  她縮在椅子上,不敢出聲,心里開始感到害怕。
  今天早上,她去敲夫人的房門,囁嚅地說出想去紐約找大小姐的心願,結果——機票、護照、隨身行李以及一疊美鈔,幾乎是早就准備好地出現在她眼前。
  她以為,請求夫人幫助她離開之後,還有幾天的緩沖時間,可以讓她多看大少爺幾眼。
  可是,再過幾個鍾頭,她就要上飛機了啊!
  夫人沒給她時間留下隻字片語,直說一切已經安排妥當,要她快點離開,以免被發現而受到阻止。
  她被半拖半拉地架上車,然後,就來到機場了。
  在機場里,四名壯漢一路為她遮遮掩掩,雖然歐陽夫人幫她訂的是別家航空公司的機位,但仍然怕「歐陽航空」的員工會認出她跟歐陽家有關系。
  雖然是她要求夫人幫忙她離開,但是見她安排得如此周密,她不免有些難受。
  因為,她實在好想好想大少爺!
  就算他對她已經失去當初嘗鮮的熱情,但她還是無法克制地想著他。
  就算撇開思念……要離開前說聲「謝謝」、說聲「承蒙照顧」,也是應該的吧!。
  潤雅站起來,往門口走去。
  「你要去哪里?」很兇的口氣。
  「我去打個電話。」聽聽大少爺的聲音。
  「不行,請坐下。」
  「我只是去打個電話。」
  「坐下。」
  「讓我去打個電話嘛。」愈是被禁止,潤雅的心意就愈堅定。「要不然,讓我去『歐陽航空』的櫃台留個言,我有幾句話想告訴大少爺。」
  「坐下,夫人先前交代過了,上飛機前,你哪里都不准去!」
  哪有人這樣的?潤雅一急,就朝門口撞了過去——
  ☆        ☆        ☆
  「蓮姨,你有沒有看見潤雅?」
  「不是在房間里休息嗎?」
  「房間里沒人。」
  「那大概在書房吧!」
  「書房裡也沒看到。」
  「會不會是在日光室,我最近常鼓勵她去曬個太陽,活化體內維生素D,促遣鈣質的吸收……」,「沒有。」
  「那大概在廁所吧?孕婦容易排便不順。」
  「也沒有,宅子里里外外,我都找過了,就是沒見到人。」
  蓮姨拿著湯杓,攪動雞湯的動作突然停住,看了歐陽潛一眼,然後當機立斷地關掉瓦斯。
  「好像不對勁。」她眼中有著不安。「會不會是……」
  她欲言又止的猜測,剛好跟歐陽潛所想的一樣。
  「我去問她。」他踏出廚房,往二樓主臥室大步邁去。
  蓮姨連忙跟上去。
  「潤雅呢?」歐陽潛拉開房門,劈頭就問。
  歐陽夫人好整以暇地坐在窗邊,品茗。
  她在心底冷笑,這是這麼多年來,第一次角色易位。
  過去,一向只有歐陽潛冷眼旁觀,而她急蹦蹦的份兒;她閒坐品茗,笑看兒子凝重的神色,這還是有史以來第一次。
  她心情愉快!
  「怎麼了?你的蓮姨沒有教過你,進別人房間之前,要先敲門嗎?」
  歐陽潛只執著在一個問題。「潤雅呢?」
  「怎麼?女人不見了,來找我要?」
  「你是不是跟她說過什麼話?」該死的,他早該想到,母親在宅子里的這段時間,不可能對潤雅視而不見。
  依他對母親的了解,她一定會乘機煽動些什麼。
  「說了話,也不能表示我把她怎麼樣了。」歐陽夫人在茶里調入牛乳。
  「絕對是你。」母親的舉止愈是平靜,他就愈相信,跟她脫不了關系。
  歐陽夫人往桌子一拍,登時惱了。
  「你憑什麼這樣認定?」
  「因為你存心不讓身邊所有的人得到幸福。」
  此話一出,氣氛霎時靜默下來。
  「這就是我對母親的感覺,因為你不快樂,你也不要身旁的人快樂。」
  「我不快樂,是因為婚姻讓我陷入苦海之市中,這都是她害的!」歐陽夫人指著蓮姨的鼻子,用力罵道。「如果這個家里沒有她,我會過得更快樂!」
  蓮姨輕泣一聲,不是因為軟弱,而是感到悲哀,兩個女人互相憎厭的悲哀。
  歐陽夫人不理會她,態度依然強悍,用力地站起來。
  「你剛剛說錯了,你是我的兒子,我當然要你幸福。」
  「不,你存心不讓任何人得到幸福,包括我在內。」他一樣斬釘截鐵。
  他炯炯的目光在半空中與歐陽夫人相遇。
  他要潤雅、他只要潤雅、只有潤雅能給他幸福的堅持,閃爍在目光當中。
  他的堅持,絕不容阻撓!
  「潤雅呢?」他再問一次。
  什麼事都可以押後再談,他現在只想找到那個盤據在他心里的小女人。
  歐陽夫人別過臉去,就某種意義來說,她輸給了兒子的氣勢。
  「她正要搭機去紐約,我安排她坐『日光航空』。」
  歐陽潛一語不發,轉身迅速離去。
  ☆        ☆        ☆
  「住手!」
  一沖進機場大廳,歐陽潛就看到一堆人在拉拉扯扯。
  拉拉扯扯的中心點,就是他牽掛的小女人,潤雅。他已經以最快的速度從歐陽大宅趕到機場,途中不斷以電話連線,要求在機場服勤的「歐陽航空」職員幫忙檔下潤雅,並且保護她。
  但看這種情形,母親也臨時反悔了,要她的人馬箝制住潤雅。
  「放開她!」他直接沖進暴風眼,誰擋過來就一人賞一拳,直到來到潤雅跟前。「誰准你們這樣做?」
  他一手摟過心愛的小女人,感覺到她不住地顫抖。她嚇壞了!
  「是歐陽夫人她、她……」壯漢們企圖擡出主子的名號。
  他心里有底,眼下只顧著把潤雅看了一遍又一遍,生怕她哪里傷著,痛著。
  「有沒有怎麼樣?」他問,心口緊得發痛。
  「大少爺,他們對我好凶。」潤雅不是故意要告狀,但眼淚就是滴滴答答地掉下來。「我說要去打電話給你,但他們說不准,硬把我扯來扯去。」
  幸好他來了!
  他的出現,讓她鬱悶的心情一掃而空,到這個時候她才厘清自己的心,想去紐約找小姐只是她在賭氣,事實上,她不想離開大少爺,一點都不想!
  即使他不再在乎她、不再喜歡她,她也不想離開他!但——她忍不住責怪自己,為什麼這陣子賭氣賭得這麼厲害?連她也愈來愈不懂自己了!
  「你有沒有哪里不舒服?」她體內懷有他的骨血,哪是拉扯得了?
  「頭暈暈的,不是很有力氣,好累。」說著,她雙腳發軟,整個人委頓下去。
  歐陽潛立刻打橫抱起她。
  「肚子痛不痛?」他忙低頭察看她的腳踝。
  她被大力拉扯,如果胎兒有危險,那麼下體可能會出血,那就不妙了!
  「不痛。」
  「你好好的?」歐陽潛再確定一次。
  「好好的,只是累了。」她縮進他的頸窩里。
  天底下不可能再有一個地方,比他的懷抱更溫暖。
  歐陽潛確定她暫時沒有大礙之後,一雙冰冷的厲眼橫過去。
  「誰動了她?」
  眾人直打寒噤。這零下7℃的口氣真不陌生!
  四名壯漢一起搖頭。「不,不是我,是他推了她……」
  「亂講,是你才對……」
  「不對,我們都沒有啦……是歐陽夫人的意思……」
  見他們各推責任,他直接問潤雅。「誰動了你?」
  她搖搖頭。「我也不記得,當時頭好暈。」
  歐陽潛瞪了他們一眼,這些人擅動潤雅,姑且記在帳上,改日再清算!
  「她懷孕了,如果有個萬一,我要你們這些人吃不完,兜著走。」
  潤雅的耳朵突然嗡嗡作響。
  她剛剛聽到了什麼?誰懷孕?誰懷孕了?
  「大少爺……」她扯了扯他的衣袖。
  「我先帶你到醫院檢查。」
  ☆        ☆        ☆
  不知道該說是潤雅福大,還是寶寶命大,經過一連串精密的檢查之後,醫生表示,胎兒與母體一切正常。
  但是,差點失去潤雅的震撼依然存在,歐陽潛堅持要親手抱著她上車。
  潤雅蜷縮在他懷里,從相觸的體膚感覺到他的顫抖。
  他這麼在乎她、這麼怕失去她嗎?
  折騰了大半日的昏倦中,她好像明白了些什麼,但又說不出所以然來。
  歐陽潛把她放在後車座,以保障她在行車中的安全,然後自己繞過車尾,坐進駕駛座。
  發動引擎,他突然想到——為了以後帶寶寶出去玩,他應該要先選購一輛休旅車才對。
  潤雅坐在後座,不可思議地撫著肚皮。
  「我懷孕了?」她的語氣透露著困惑。「我怎麼會懷孕?」
  「我們每天都睡在一起,怎麼可能不懷孕?」他一哂。
  說這話的時候,嘴邊還不忘噙著志得意滿的笑容。
  「懷孕是什麼?」潤雅的口氣還是飽含迷惑。「是有小寶寶的意思嗎?」
  「我跟你的孩子,在你的肚子里成長。」這樣說,她應該可以初步了解吧?
  至於更進一步的了解……剛剛為潤雅檢查的女醫生應該是個傳授「健康教育」的不錯人選,潤雅提出一些奇怪的問題,她都能對答如流。
  他才想著,潤雅就又開口。
  「我的肚子會膨起來?」
  「嗯!」她的形容真可愛。
  「就是人家說的『大肚婆』?我要變成『大肚婆』了?」
  他聽得出來,潤雅的口氣開始有一點不對了。
  他還以為她在乎的是外貌美丑。「就算肚子膨起來,你也是最可愛、最美麗、我最愛的大肚婆。」
  潤雅聽了,不喜反憂,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嗚嗚嗚,你把人家的肚子弄大了!」
  這是怎麼回事?孕婦的情緒又開始不穩了嗎?
  他急唬唬地把車安插在路旁一個停車位,然後馬上下車,鑽到後座去安撫這個晴時多雲偶陣雨的小女人。
  「怎麼了、怎麼了?」他伸手想抱她。
  潤雅卻縮到一邊去。
  「嗚嗚嗚,我的肚子會愈來愈大,對不對?」她,眼抹淚。「肚子大起來,該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雖然計畫有變,但他已經准備好要向她求婚了啊!「你在哭什麼?」
  她不說。
  「不是啦!」她喜歡大少爺,也很喜歡小寶寶啊!「嗚嗚嗚。」
  「不是干嘛哭呢?」他心頭一緊一鬆、一緊一鬆,差點無力。
  如果她說不要他的孩子,那麼現在坐著哭的人,恐怕就是他了吧?
  潤雅深植在他的心里,一顰一笑、一舉一動,乃至於一言一語,都會牽動他所有的情緒;但奇怪的是,他並沒有因而不悅,為她喜怒哀樂彷彿是天經地義的事。
  「好了好了,別哭了。」他拍拍她的頭。
  「嗚嗚嗚,你教我這樣怎麼能見小姐?」
  「什麼?」他以為自己聽錯了。
  「小姐看到我肚子膨起來,她會怎麼想?」
  又是「小姐」,又是紗紗!
  他們倆相愛、生子、成婚,純屬個人行為,關紗紗什麼事?為了把紗紗放在№1地位的潤雅,他幾乎要登報把妹妹作廢。
  如果她們的互賴關系是有形的,那他幾乎想勒令立刻裁斷這種關系。她的心里,應該只有他、他、他!
  「嗚嗚嗚,我還希望有朝一日去保護小姐、照顧小姐。」
  「那沒你的事。」
  「嗚嗚嗚,我還想跟著小姐到處去探險耶!」
  真不曉得潤雅在想些什麼,如果她這麼想去找紗紗,那她在機場惹出一場亂子做什麼?飛機就在那裡、國門就在那裡,她大可以拍拍屁股去找她的小姐!
  但當他沖進機場去阻止她的時候,她看到他的模樣就像看到救星。這個小笨蛋,分明就選擇了他,還去管紗紗做什麼?
  「我不准你再跟著紗紗到處亂跑,以後你只能留在我身邊!」他霸道地說道。
  「嗚嗚。」她只是哭。
  卻哭得他心煩意亂。
  「別吵,不然我馬上帶你去公證結婚!」
  乾脆把所有悉心安排的求婚場面都省了,直接叫她畫押簽字,用結婚的誓言讓她一輩子都離不開他,甭去想那個從中作梗的紗紗。
  「才不要!」她一口回絕。
  看她執拗的模樣,這事兒還有得耗!
  歐陽潛陰著臉,從後座回到駕駛座,發動車子,切入車流。
  管她嘴上說要不要,先把她帶回歐陽大宅,別讓她到處趴趴走才是最要緊的事!
  ☆        ☆        ☆
  回到歐陽大宅,歐陽夫人早就在大廳里等待他們。
  「母親。」歐陽潛冷漠地頷首為禮。
  「夫人。」潤雅硬著頭皮,跟著叫人。
  之前請歐陽夫人幫助她離開,結果一天之內,她就被逮了回來,不知道離開不成,會不會對不起夫人喔?
  歐陽潛沒有多做停留,抱著她就往樓梯方向走去。
  「有沒有怎麼樣?」蓮姨在一旁憂心地問。
  「沒事,一切正常。」歐陽潛踏上樓梯,示意她不必擔心。
  「慢著。」歐陽夫人大喝。
  歐陽潛腳步不停,只管上樓。
  「大少爺,讓我下來,歐陽夫人在跟你說話呢!」潤雅在他懷里嘟囔。
  歐陽潛置若罔聞。
  他對潤雅貼心,卻對她不睬的舉動,讓歐陽夫人心火更盛。
  「為什麼是她?『歐陽航空』里隨便一個地勤或空服都比她強,為什麼你偏偏要她?」
  歐陽潛在樓梯轉角站住,從上俯望下來。「為什麼不能是她?」
  「她是那個小野種的傭人,你跟她在一起,就是跟我作對!」說來說去,她就是不能對歐陽紗紗的存在釋懷。
  身旁有潤雅,即使面對難纏的母親,歐陽潛還是能保持心平氣靜。
  「潤雅是我的人,她的肚子里有我的孩子。」
  「我不會承認她!」
  「她不需要你的承認。」他只是點出事實。
  她發狠賭咒。「我不會讓她好過!」
  「你不會讓『我們』好過。」說起家庭紛爭,歐陽潛只覺得累。「即使今天不是潤雅,是任何一個女子,你都不會承認她的身份。」
  「我會!你怎麼知道我……」
  歐陽潛截斷她的話。「我就是知道。我說過了,也不介意再說一次——你一直都不快樂,所以你也不讓周遭的人快樂。」
  ???胡說!我才沒有!」歐陽夫人極力撇清。
  她才不是這樣的人!是別人,是歐陽蓮、是歐陽勝、是外面人們的眼光與耳語,讓她的日子難熬,痛苦不已!
  「母親,你要我一直都生活在爭端不休的家庭里?」歐陽潛冷聲問。「婚姻的不幸福,你應該比任何人都了解。」
  「就是了解,我才不要你娶她!」
  「那就是說,你要我重蹈你與父親的覆轍嗎?」
  「你——」歐陽夫人用力跺腳。「你為什麼就不能站在我這邊,為我想一想?」
  「母親為我想過嗎?」
  歐陽潛垂眼凝肅,只有他抱在懷里的潤雅,才看得見其中深藏的悲哀。
  「你可以選擇不要踏入這個婚姻,但我不能選擇不要生在這個家庭。從我一出生,母親不曾關心過我,我不記得你抱過我,只記得你在屋子里大吼大叫;我不記得我生病發燒時,你曾經照顧過我,只記得你摸了下我的額頭,說了句『好燙』,然後就珠光寶氣地出門參加慈善酒會。」
  「那是我……我總得擔起歐陽家女主人的責任。」歐陽夫人神情狼狽。「你父親呢?你以為他為你做過多少事?」
  她一陣搶白。「都是他的錯!如果不是他娶了我,心里卻還有歐陽蓮的影子,又在外面處處留情,我今天會這麼不快樂嗎?」
  歐陽潛輕輕放下潤雅,伸手抹了把臉。
  「你們三位長輩之間,我不認為誰是對的,誰又是錯的;我也不認為所有的事都應該有一個合理的解釋或解答!」
  歐陽夫人又搶話。
  「我才是受苦的那一個!我嫁進歐陽家,卻飽受你父親的侮辱,所有的人都在看我笑話,還有她,她一直想搶走我女主人的身份,死都不肯走——」
  歐陽夫人戴著鑽戒的手指,指向蓮姨,激動地抖啊抖。
  話說到此,歐陽潛確定自己再也忍無可忍。
  「母親,你不也是因為頂著『歐陽夫人』的頭銜,才能在外頭風光那麼久,甚至在京都買了別墅,養了幾個討你歡心的小白臉?」
  歐陽夫人臉色刷一下變白。
  「你——你從哪里得來的消息?」悍然的語氣明顯削弱了。
  「母親一方面在京都享受極樂,一方面又到這宅子里鬧得雞犬不寧。」如果不是被逼到底限,他不會把話說白了。
  「我……」
  「我不在乎母親要在外面怎麼玩。」
  紗紗說得對——到了最後,「媽媽」只是一個「稱謂」,不再代表一個疼你、愛你、寶貝你的「實體」,這才是最可悲的事,但外人永遠不懂。
  他的母親也不懂。
  歐陽潛爬梳了下頭發。「我不想指責你或父親有什麼不對,我也沒有立場指責。過去的事我無法改變,你們之間的結,我也無法解開。」
  他深吸了一口氣,直視著母親。
  「所以,你們的事,請自己處理,我只想要擁有一個家。」他果決清晰地啟口。「一個我跟潤雅組成的家。」
  一直乖乖站著、沒敢插話的潤雅,突然全身一震。
  她擡起小巧的麵包臉,傻傻地、傻傻地,看著大少爺。
  「……家?」因為感動而梗住的喉嚨,只能發出這個既簡單又復雜的字。
  「對。」歐陽潛低下頭。「我跟你組成的家。」
  潤雅的小腦袋開始骨碌骨碌轉。
  大少爺說想直接帶她去公證結婚。
  大少爺說想要跟她組成一個家庭。
  「家」,對她來說,也是好遙遠好虛幻的名詞,但是……她看著大少爺有神的雙眼,突然有了信心,有了力量。
  如果是由大少爺、她,還有肚子里的寶寶當成員,那個家一定會很甜蜜。
  她把小手偷偷伸進大少爺的掌心。
  歐陽潛的眼神從她綻放的笑容,移到他們交握的雙手,再移到那幾個月後就「膨」起來的肚腹,最後,又仔細端詳她的小臉。
  那張先前還充滿苦情的麵包臉,此刻笑盈盈。
  歐陽潛用力一握,握住了打開幸福的金鑰匙。
  ☆        ☆        ☆
  歐陽夫人退讓了。
  就像之前的每一次,她自覺受了委屈一樣,搶搭了最快的班機,回到日本去療傷養神。
  夜色漸漸加深、變暗,潤雅坐在歐陽潛懷里,緊緊握住他的手,靜靜地陪伴他。
  她再也不敢輕言說要離開他了!
  以前,她隱約知道大少爺的冷漠是有原因的,但她從不知道詳細內情。
  到如今,她才明白,大少爺不是一直都那麼強悍、一直都那麼冷硬、一直都那麼堅強——
  他也曾經是個寂寞可憐的小男孩,一心想擁有母親的關愛,卻始終得不到。蓮姨雖然給他很多很多的愛,就像他的母親,但他心里還是有缺憾。
  他抱著這個缺憾很久很久了,他想要溫暖也已經很久很久了。
  也許缺憾的本身使人痛苦,但她還是偷偷感謝有這個磨練,大少爺才能成為她心目中最最強悍、最最無敵的溫柔超人。
  「大少爺。」
  「嗯?」
  「我想給你一個抱抱。」她認真地說道。
  歐陽潛震了一下,圈緊了她,然後才輕輕鬆手。
  潤雅站起來,將他抱在自己懷里,讓大少爺的臉隔著她的肚皮,與寶寶貼近,這就是一個幸福家庭的雛形。
  「大少爺,從今以後,除了你身邊,我哪里也不會去。」
  「嗯!」
  「我不會再胡思亂想,以為你移情別戀。一「嗯!」
  「也不會亂吃你跟蓮姨的飛醋了。」
  後來仔細想想,再對照替她檢查身體的女醫生的叮嚀,她才發現:蓮姨限制她這、禁止她那,又要她多吃蔬菜水果喝牛乳,是想照顧好她的身體,好生下健康的寶寶。她真是誤解人家了!
  「嗯!」
  「大少爺……」
  「嗯?」
  想起過去相處的種種,點滴滋味在心頭,她的心意突然變得清楚明朗。
  「我愛你,大少爺。」她小小聲地說。
  「嗯?」他擡起頭,看著她。「你愛我?」
  「嗯!」她含羞帶怯地點點頭。
  「只愛我?」他開出條件,只想當唯一摯愛。
  「嗯!」
  「不再把紗紗當№1?」
  「這個……」
  「只可以說我愛聽的話。」他霸道地命令,神情狂妄卻不使她討厭。
  因為,他這是在爭取他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啊!
  「好,你是№1。」她用力點頭,決定從這一刻起,開始改「過」。
  對不起你了,小姐!她在心里默默說道。
  歐陽潛笑了。
  朗朗笑意點上他的唇,染亮他的眉與眼,讓他的心情飛揚起來。
  打從她十五歲那年在他面前「走光」,尖叫著逃走,他就知道這個小女人會為他的生命帶來燦爛的陽光。
  雖然他的求婚戒指還沒有送出去、雖然現在才開口求婚已經沒有驚喜感、雖然潤雅還沒把那句惱人的「大少爺」改掉、雖然她心里是不是真的把他當作№1還有待商榷,但是——那些事都可以等。
  只有一個深情的吻,一句深情的告白等不得。
  「潤雅,我也愛你。」
  他輕輕印上了她的甜蜜與柔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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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發表於 2010-1-19 10:53:37 |只看該作者
奇怪的事不只一、兩件。
  潤雅發現,大少爺跟蓮姨變得很有話聊,非常有話聊。
  她已經不只一次逮到蓮姨與大少爺站在角落,抱著書本竊竊私語,一見到她走來,就立刻中斷先前的話題。
  她不喜歡這樣,非常不喜歡!
  以前大少爺在別人面前,總是表現出很ㄍㄧㄥ的模樣;現在他常常會露出輕鬆的笑意,即使對方不是她也一樣。
  她不知道自己怎麼回事,但她好像在吃醋,只要是跟大少爺說話的人,都是她吃醋的對象。她只希望大少爺對她一個人笑,不要見到誰都表現出隨和友善。
  洗完澡後,她悶悶地爬上床,像個沒人愛的小孩,自己拍拍枕頭、拉好被子。
  她異常的沉默引起歐陽潛的注意。
  「你的心情有點悶。」他放下手邊的事,坐在她床邊。
  「沒有。」她賭氣地翻過身。
  他捺下性子慢慢哄。「怎麼了?」
  「沒有。」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沒有。」
  「潤雅。」他小心地把她翻過來。
  她還是不看他。
  以前,她根本不敢這樣對大少爺鬧脾氣,但是現在……不知道為什麼,她心里一陣煩躁,就是不想跟他說話。
  「潤雅?」
  「你去找蓮姨啦!別理我。」
  他一陣好笑。「都已經是睡覺時間了,我干嘛去找蓮姨?」
  「你最近跟她比較好。」
  「所以?」
  「去找她啊!」她突然紅了眼眶,一臉委屈。「你去跟她在一起,你去『吃掉』她,別來煩我!」
  歐陽潛一愣。好像從哪兒突然吹來了一陣颶風,把他卷出狀況外。
  潤雅叫他去「吃掉」蓮姨,因為他最近跟她比較好?這之間有什麼關系嗎?
  他覺得沒有關聯,但看她紅通通的眼眶,又好像大有關系。
  他決定忽略「吃掉」那個詞,以及它代表的意義。
  「我跟蓮姨好,也跟你好,我跟蓮姨好的原因,是因為她是我姑姑。」
  她應該能明白,兩個女人之於他,是完全不同的意義。
  「現在電視在演『神雕俠侶』。」
  「然後呢?」跟金庸又有關系了?
  「小龍女是楊過的姑姑。」
  「那不是真的姑姑,那是——」
  他還來不及解釋,她就打斷他。「可是楊過叫她『姑姑』,電視就是這樣演的!」
  歐陽潛滿臉黑線,被她整得一個頭兩個大。
  他想起書里有說——
  懷孕初期,准媽媽的情緒較不穩,容易胡思亂想,准爸爸應該耐心包容。
  好吧!她情緒不佳是「於理有據」,如果他要求她心情開朗,反倒是他不對了!
  他只好絞盡腦汁,盡量用跟她同一個亂七八糟的邏輯回答。
  「你看,這個鬧鍾叫『咕咕雞』,你也叫她『ㄍㄨㄍㄨ』,難道它就是你『姑姑』了嗎?」他拿起鬧鍾,晃了晃,希望唬得住她。
  潤雅吸吸鼻子,驚訝說道。「你是說……蓮姨不是你的姑姑嗎?」
  @#$#@#$……一堆髒話在他的腦海里亂舞。
  這是什麼狀況?女人一懷孕,頭腦都會變得這麼奇怪嗎?
  如果必須要應付這些稀奇古怪的想法,那麼在她懷孕之前,他應該要先經過無厘頭的訓練與冷笑話的考驗才對!
  「別亂講,我跟你比較好。」他頂了她的小圓鼻頭。
  這個親昵的小動作立刻取悅了她。「是嗎?」
  「我比較喜歡你。」再香一下。
  「真的嗎?」她鬱結的眉鎖鬆開了。
  「當然是真的。」他拍拍她的頭。「躺好,快點睡覺,別再胡思亂想。」
  「好。」她乖乖照做。「你也要一起來睡覺嗎?」
  「嗄?」慾火焚身卻不得抒發的酷刑又要開始了?「這……」
  潤雅拉住他的手,軟軟地說道。「我喜歡縮在你懷里,比較好睡。」
  歐陽潛歎了口氣,只好從大床的另一邊就位「受刑」。
  蓮姨,潤雅最近好像特別沒有安全感。」
  「這是正常的。」
  她從起居室的書堆里找出??中一本,翻開有折角的那一頁給他看。
  「你是不是都沒有碰她?」
  「嗯……嗯。」歐陽潛猶豫了一下,才點頭。
  蓮姨又拖出一本「懷孕大百科」,啪地一聲,精准地翻到「三人行不行」那一頁。
  「懷孕的前三個月,准媽媽可能會因為害喜、不舒服而缺乏性慾,但行房不會導致流產可能性的增加。」她慨然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所以,你要比往常更認真挑逗——」
  歐陽潛摸了摸鼻尖,有點不自在。「潤雅……呃!沒有『興致低落』的問題。」
  「那你還有什麼問題?」
  蓮姨啪啦啪啦地翻著書頁,讀的是「懷孕禁忌一百問」,這本書記載很多民間禮俗,有的她連聽都沒聽過,必須好好研究。
  「我怕懷孕一開始,胎兒不穩,所以……」最近冷水澡沖得特別凶。
  記憶中,他每一次愛潤雅,總是無法控制自己的力道與愛意。純真嬌嫩的她總能引發他最深層的慾望,他怕自己一觸著她就像出了閘的猛虎,無法自製。
  「怪不得她最近沒有安全感。」蓮姨邊翻書邊說道。「還有一個原因,也讓她沒有安全感。」
  「是什麼?」
  「結婚啊!雖然你跟她在一起形同夫妻,但也不能少掉這一道手續。」
  他重重拍了自己腦袋一下。該死了他,居然忘掉這麼重要的事,居然這麼失職,讓他的女人煩惱得食不知味、睡不安枕?
  歐陽潛頓了一下。「對,結婚,要結婚!」
  蓮姨合上書,也敲了他一記。
  「什麼叫做『對,結婚,要結婚!』,你應該早有准備才對。」
  他在心里盤算了下。「我後天出差到法國,就去挑求婚戒指。蓮姨,潤雅就麻煩你照顧了。」
  ☆       ☆        ☆
  大少爺去法國出差了。
  這趟開會行程是早早就訂下的,兩個星期前他還霸道地邀她同行,說她不去,他也不去,高大威猛的大少爺在床上纏著她點頭,比小孩還要孩子氣。
  結果,那天晚上,蓮姨進來幫他收拾行李——連讓她幫忙一下下也不肯——他鄭重地告訴她,不讓她跟了。
  唉!怎麼這樣?她本來還很期待這趟旅程的耶!
  房門被敲了兩下,蓮姨進來。
  「潤雅,你要不要到日光室去曬個太陽?今天天氣很好喔!」
  她懶懶的,倚在躺椅上。
  「不了,我等一下還要整理房間。」她打了個呵欠。
  奇怪,她最近特別容易疲倦,隨便眯個眼睛都會睡著。
  蓮姨走過來,小心翼翼地把她拉起來。「別忙了,累了就去日光室休息,我等會兒送果汁過去給你喝。」
  「可是,房間——」
  「不用你忙,我另外派人來掃。」
  「可是蓮姨先前不是說,大少爺不喜歡讓別人進他的房間嗎?」潤雅困惑。
  「現在他不要也不行了。」
  歐陽潛最沒有資格抱怨,誰教他讓潤雅懷孕了,懷孕的女人既不能勞動,又得避著髒亂的環境,不想讓外人進入私領域也不行了。
  她好笑地想著,牽著潤雅往外走。
  蓮姨的手軟軟暖暖的,潤雅不好拒絕,只好跟她走。
  小腦袋骨碌骨碌轉著——她剛到歐陽大宅,開始接近大少爺,就被帶到大少爺的房裡休息,即便是工作,也負責大少爺的活動區域。
  現在,她不用打掃大少爺的活動區域,接下來是不是要把她趕出他的房間?
  一陣鬱意襲上來,潤雅忍著沒敢哭。
  奇怪,她以前很樂觀的,最近怎麼動不動就心情低落?
  一個年輕的女傭提著清掃用具朝她們走來。
  「小玲,記得把房裡打掃乾淨,別留下任何灰塵。」蓮姨怕潤雅會過敏。
  「是。」
  潤雅看著那個小玲,模樣還挺可愛的,大少爺會像疼她一樣疼小玲嗎?
  就在小玲伸手摸上門把之際,蓮姨像是想到什麼似的,猛地回過頭。
  「小玲,你屬什麼?」
  「什麼屬什麼?」小玲被問得莫名其妙。
  「生肖!我問你生肖屬什麼?」
  「哦!我屬老虎。」
  蓮姨馬上鬆開潤雅的手,飛快的跳過去緊緊護住房門。
  「不用了,你不用進去打掃。」
  「為什麼?」小玲不平地問。「蓮姨對屬虎的人有偏見嗎?」
  「沒有偏見,過來、過來。」她把小玲招到一邊,壓低聲音道:「我看『懷孕禁忌一百問』,說孕婦的房間不能讓屬虎的人進入,因為老虎屬於兇猛動物,有吃掉胎兒之虞——」
  真無稽!「……好吧!不能進去就不進去。」小玲聳聳肩。
  「對了,先別跟潤雅說她懷孕了。」
  「為什麼?」
  「大少爺另有安排。」這個好消息最好連同求婚,交由歐陽潛自個兒包辦,旁人別多嘴,會比較浪漫一些。
  蓮姨想得很體貼。
  「另有安排」?聽起來好像不太妙!
  小玲同情地看了潤雅一眼。富家少爺始亂終棄的花邊新聞,在報紙上可是屢見不鮮,她……大概也要遭逢相同的命運吧!
  潤雅被她看得毛毛的,心情不由得愈來愈沉重、愈來愈沉重……
  ☆        ☆        ☆
  「你在這里做什麼?」
  平地一聲雷,一個尖銳的斥喝硬生生切入潤雅的迷夢。
  她陡然驚醒,睜開眼睛。
  哎呀!她本來只想小眯片刻,怎麼在日光室里睡著了?
  「誰說你可以到這里來的?」
  潤雅從貴妃椅上支起身。「夫人?」
  歐陽夫人站在一旁,怒氣騰騰地瞪著她。
  她早已不在歐陽大宅定居,反而長年住在日本京都,不定期往返兩地,這趟回國,甫踏入家門,正想在日光室里喝杯凍飲,竟然不期然見到小野種的下人。
  想到丈夫的風流證據,她立刻提高音調。
  「那個小野種也在宅子里嗎?」記得這兩個人總是焦不離孟、孟不離焦,她左右張望,大有拆了歐陽紗紗的架式。
  潤雅慌張地站了起來,眩暈了一下,她很快地想辦法站穩。
  「紗紗小姐不在這里。」幸好!
  「那你怎麼會在?」歐陽夫人眯起了眼睛。
  「我……」這該從何說起呢?
  「我在問你話,說啊!」
  突然間,日光室的門一開,蓮姨從外頭鎮定地走了進來。
  「夫人,我聽司機說你回來了。」她看著這個輩分上是她大嫂的女人,充滿保護欲地把潤雅護在身後。「我立刻就請人送飲料上來。」
  兩個女人的眼神一在半空中接觸,立刻擦出較量的火花。
  對歐陽夫人來說,歐陽蓮得到了丈夫的心,也贏得了兒子的愛戴,是她最大的恨源;對歐陽蓮來說,歐陽夫人得到了她這輩子永遠得不到的名份,因為血肉之親,她甚至連對歐陽勝的愛都不敢多想。
  歐陽夫人盛氣凌人地往前一踏。「她是你叫回來的?」
  「不是。」不管怎麼說,歐陽夫人還是這宅子名義上的女主人,所以蓮姨依然維持著不可免的禮貌。「宅子里的人手重新做了些調配,這件事,我會請大少爺跟夫人說明白。」
  「不用了,你給我說清楚,在這里就說清楚。」歐陽夫人啪一聲拍上桌子。
  蓮姨欠個身,握著潤雅的手,步伐果決地將她帶出日光室。
  「喂,你!」歐陽夫人在後頭跺腳。
  如果不是動了她會引來兒子與丈夫的撻伐,她一定不會讓她如此囂張。
  一定不會!
  ☆        ☆        ☆
  事情有點古怪。
  歐陽夫人坐在自己房裡,點了根菸,蹺著腿思考。
  她隨便拉了個傭人過來問,問出了一點端倪——原來那個放肆的下人懷孕了,懷的還是她兒子的種。
  怎麼會這樣?她只是一段時間沒回來,所有情況都走了樣!
  看著從法國開會回來的兒子,連跟她說幾句話都不願意,卻對那個下人噓寒問暖、處處照護,她心里迅速打了個主意。
  為了不在歐陽家失勢,歐陽潛的妻子可不能是親近歐陽蓮的人馬。要掌握住兒子,她必須有一個對她言聽計從的媳婦才行。
  所以,柳潤雅不合格!
  趁著歐陽潛去上班,歐陽蓮在廚房裡熬湯做菜,她差人把潤雅叫到房裡來。
  「最近這一陣子,你都跟我兒子睡同一張床?」
  被夫人這麼一問,潤雅一陣心虛,不敢說話。
  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虛什麼,但每次遇到比她強勢的人,她總忍不住要先膽怯一下下。
  歐陽夫人彈了彈菸灰。
  「也對,我兒子那麼聰明,有現成的便宜,怎麼能不撿?」
  「便宜?」她很便宜嗎?潤雅沒想過這個問題。
  見她沒什麼反應,歐陽夫人又開口。
  「你有信心跟他白頭到老嗎?我指的可不是像我跟歐陽勝一樣貌合神離喔!」
  潤雅的思想不若她復雜,根本聽不懂她在說什麼。
  歐陽夫人歎了口氣。「風流與花心是歐陽家男人的遺傳,我兒子只是一時貪你新鮮,所以才把你留在身邊。」
  噢——潤雅漸漸懂了她的語意。
  「等到新鮮感一過,他就會忙不迭把你打包送走。」
  這句話,潤雅非但聽得明白,連臉色也刷白了。
  「不會的……」她細聲反駁。
  雖然大少爺對她冷淡了些,但還是好溫柔好溫柔,怕她撞著、怕她摔著,怕她反胃乾嘔,老是又誘又哄地喂她吃東西。
  夜裡,雖然他不曾再要過她,但他還是睡在她身邊啊!
  不對……不對!
  潤雅愈想愈沒有信心。
  有好幾回,她撞見他跟蓮姨在一旁嘀嘀咕咕,不知在討論多興奮的事,卻把她排除在外,徹徹底底地排除在外!
  難道這就是夫人所說的,「新鮮感」消失了嗎?
  潤雅胡思亂想的天性又發作了,她抖著唇。
  「夫人,請容我告退。」
  歐陽夫人擺擺手,沒有意見。
  懷疑的種子既已種下,接下來,就是讓種子在不安的心底苗床里自行發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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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9 10:53:25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凌天答應照顧小姐的「慨然允諾」,讓潤雅一連好幾天都恍恍惚惚。
  想到他要用大少爺「照顧」她的方式,「照顧」大小姐,她就感到一陣不安,那種「照顧」方法,可是會讓「被照顧者」很累的呢!
  「呵——」她走在樓梯上,打了個大呵欠,差點一腳踩空。
  「小心!」歐陽潛眼明手快地摟住她的腰。「你在想什麼?想得那麼入神?」
  「沒有沒有。」她喃喃說道,臉兒一紅。
  她怎麼敢讓大少爺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麼,說了搞不好又觸動他的「靈感」,大少爺可不是沒有把她強行挾帶回房間「照顧」的前科……
  啾!
  被偷香了一下。
  「好了,別在那裡卿卿我我,快過來吃早餐。」
  蓮姨將煮好的食物一一端上桌,開口呼喚那對愛情鳥。
  星期天,歐陽潛不用上班,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一家之主——歐陽勝,也不知道偎在哪家香閨里,大大的餐桌上,只有蓮姨、歐陽潛與潤雅三人。
  歐陽家不乏大廚,但只有他們三人用餐的時候,蓮姨喜歡自己動手煮食。
  潤雅在歐陽潛的半扶半抱下,乖乖人座。
  「來,這是你的早餐。」
  蓮姨忙著把盤器調整好,站起來確認每個人的面前,一定有一杯鮮乳、一杯鮮搾柳橙汁、一個放了煎雙蛋與培根的白瓷盤。
  餐桌的正中央,還有一大盆生菜沙拉、剛烤好的牛角麵包與小鬆餅,配角是無鹽奶油與櫻桃果醬,菜色非常豐盛,看得出蓮姨一大早就起床准備。
  潤雅坐在餐桌邊,支著下巴,看起來無精打采。
  她自己也覺得奇怪,平常一說到要吃飯,她一定跑第一個,今天早上怎麼怪怪的,一點食慾都沒有?
  撕開的牛角麵包??上果醬,居然也不能讓她饑腸轆轆?
  「潤雅,怎麼了?」蓮姨也發現了她的不對勁。「為什麼不吃東西?」
  潤雅看了看蓮姨,又看了看蓮姨特地為她弄的炒蛋,兩眼發直,有點呆滯。
  「你不是最喜歡炒蛋加番茄醬嗎?」
  歐陽潛打開番茄醬的蓋子,幫她倒出一些,然後推到她面前。
  不知道為什麼,潤雅突然有種很不舒服的感覺。
  「不,別,別拿過來。」她忍不住往後仰。
  來不及了,盤子已經湊到她面前了。
  「今天這蛋煎得不夠香嗎?」蓮姨也奇怪地看著她。
  一股蛋香撲鼻而來,但她卻一臉恐懼,連酸甜有味的番茄醬看進她眼中都覺得十分刺眼。
  潤雅覺得一陣頭暈。
  「惡——」她捂著嘴巴,立刻推開椅子跑了開去。
  歐陽潛馬上跟在她身後。「怎麼了?」
  她沒辦法回答,找到最近的洗手間立刻沖進去抱住馬桶。
  歐陽潛跟進來,只見她扶著馬桶座不斷乾嘔,卻嘔不出東西來。
  怎麼回事?剛剛還好好的啊!怎麼突然就鬧不舒服了?
  「讓開讓開!」蓮姨緊張地尾隨進來,看了潤雅一眼,心底大概有個底了。
  「把潤雅抱好,別讓她跌倒,我怕她站不穩。」
  「她怎麼了?」歐陽潛聽話的照做。
  女人家的毛病,他不是很懂,只能仰賴蓮姨指揮。
  「等一下再說,讓開讓開。」
  蓮姨又擠出洗手間外,找出通訊錄先打通電話,然後倒了杯溫開水,再度走進來。
  潤雅嘔得很不舒服,連話都說不出來。
  糟糕,該不會是她這幾天腦子里充滿太多異色思想,所以把身體都拖壞了吧?
  蓮姨就近擰了條熱毛市甲。
  「潤雅,如果舒服點了,就用溫開水漱漱口。」她把熱毛巾交給歐陽潛。
  「幫她擦擦臉,抱她回房裡休息,醫生就快來了。」
  一聽到「醫生」兩個字,潤雅立刻逞強地直起腰。「我不要看醫生。」
  「有病就該看醫生。」歐陽潛才不管三七二十一,打橫抱起她。
  在潤雅還來不及抗議之際,蓮姨語帶玄機地開口。「沒病也可以看醫生。」
  潤雅抱住他的頸子。「醫生可以隨便看的嗎?」
  歐陽潛見蓮姨打電話請醫生的動作那麼迅速,不禁心頭惴惴,蓮姨該不會是已經看出潤雅哪里有病痛了吧?
  但為了讓潤雅安心,他還是親昵地頂了一下她的鼻子。
  「只要醫生是蓮姨的仰慕者,那就可以隨傳隨到。」
  ☆        ☆        ☆
  歐陽潛說得沒錯,就住在附近的老醫生人老心不老,十分鐘之內就抵達歐陽大宅。
  傭人把他帶到歐陽潛的臥房,蓮姨開門迎出來。
  「小蓮……」老醫生提著診療器具,含情脈脈地喚。
  蓮姨讓開一條通道,食指往房裡一彎。
  「先看診。」
  「是。」美人有令,老醫生焉敢不從?
  他直接走到床邊。歐陽潛豎起枕頭,讓潤雅半靠著,一連串的問診與簡單的檢查之後,老醫生笑咪咪地回過頭。
  「明天再到醫院詳細檢查一遍,不過,以我行醫多年的經驗,一定錯不了——
  」他用力握住歐陽潛的手。「尊夫人有喜了。」
  歐陽潛心鼓狂擂,原本深深吸入的一口氣突然梗住。
  有、喜、了?
  「恭喜、恭喜!」老醫生鬆開歐陽潛的手,轉而去跟准媽媽握手。
  潤雅被晃得一陣莫名其妙。
  她不舒服這麼值得高興嗎?老醫生居然還「恭喜」她?!
  最奇怪的是,大少爺的表情好像被一顆白煮蛋給噎住了。
  她抽開手起身,想拍一拍拍他的背,但蓮姨一聲尖叫嚇住了她。
  「哎呀,大家同喜、同喜!」蓮姨驚喜地笑開了。
  她興奮地握住老醫生的手,老醫生也興奮地握著她的,久久都不肯放開,乘機嘗點甜頭。
  看他們高興成這樣,潤雅一陣呆。發生了什麼好事嗎?
  「你這小子,手腳真快!」蓮姨用力捶了歐陽潛一記。
  他梗在胸臆的那口氣,猛地呼出。
  潤雅——有、喜、了!
  「太好了!」他仰天長嘯,捧著潤雅的小臉,啵啵啵連吻三記。「潤雅,真是太好了!」
  「好」什麼?
  她愈來愈糊塗。連大少爺都喜歡她病懨懨的樣子?是她平時太有活力,而大少爺喜歡文靜柔弱的女孩子嗎?
  歐陽潛用目光寵溺她,他想把潤雅抱起來轉了一圈又一圈,但是礙於她特殊的身體狀況,他只能緊緊抱住她,小心護著她的腹部。
  「你以後不能再叫我『大少爺』了。」他輕撫著她的腹部。
  在她的體內,有兩人融合的骨血正在成長,十個月後,他們會有一個孩子,一個沐浴在愛里、快樂成長的孩子。
  一想到此,他的胸口就變得好緊好緊,動容得說不出話。
  「啊?」潤雅沒有進入狀況。「那我要叫你什麼?」
  「潛、阿潛、歐陽潛,隨你高興。」他心情大樂,沒有注意到她迥異於旁人的平靜反應。「總之,就是不許你再叫我『大少爺』。」
  潤雅呆了一下。
  「這是什麼意思?你終於要解雇我了嗎?」
  家有喜事,讓歐陽潛壓根兒忘了她又容易緊張,又愛胡思亂想,他忍不住放聲大笑。
  這笑,讓潤雅惴惴難言,彷彿埋下了一顆不安的種子。
  「大少爺,我可不可以問一個問題?」她忸怩不安。
  「你問。」
  細潤雅立刻正襟危坐,表情認真。「什麼叫做『有喜了』?」
  ☆        ☆        ☆
  原來准媽媽不知道,她自己快要當媽媽了。
  讓滿腦子疑惑的潤雅躺下休息之後,歐陽潛、蓮姨、老醫生推推擠擠地走出房問。
  「接下來怎麼辦?」
  歐陽潛問,向來對待外人總是一臉冷漠的表情,罩上一層喜洋洋的紅光。
  有意思!潤雅竟然不知道自己有喜了!
  不過,想想也不奇怪,以前她念的寄宿學校連健康教育都沒教,如果她自己沒有興趣去研究「造出小人兒」的方法,恐怕她就只有「實務經驗」,而沒有「理論基礎」了。
  幸好蓮姨在身邊,這種女人家的事,讓蓮姨去跟她聊好了!
  最重要的是——「現在我應該怎麼照顧她?」他一把抓住老醫生。
  老醫生受寵若驚,他好歹也是看著歐陽潛長大的老長輩,這傢伙從小就深諳「君子之交淡如水」的道理,廢話從不跟他多說一句,如今殷殷垂詢,簡直要讓他懷疑——自己是不是患了老花眼?
  「我……我明天會派一位這方面的婦科專家過來指導小蓮。」他眉目含情地看著蓮姨。「當然,我也會來得勤快些,親自指導。」
  這位中年喪妻的老醫生同時也是蓮姨的仰慕者,幾年下來,他一直希望能夠打動蓮姨的芳心,與她共結老來伴。
  歐陽潛對老醫生這段自己幻想的黃昏之戀不感興趣,他只想知道——
  「我是問,我可以怎麼做?」
  「照顧她、安撫她、陪伴她!」老醫生兩眼直瞧著蓮姨。
  「除了這些以外,我還可以做哪些『實質』的事?」久違了的冰冷口氣,再度凍結周遭的空氣。
  蓮姨輕笑。他真的很在乎潤雅!
  老醫生嘟嘟囔囔,趕緊收回貪戀小蓮美色的目光。
  「也許你可以找一些書來看。」從沒見過哪家男人要當爸爸,急成這個樣。
  「什麼書?」
  「有關懷孕照顧的書,市面上有很多。」
  歐陽潛點點頭,立刻拿起掛在牆上的電話吩咐幾句。「去書局把所有關於女人懷孕的書、雜志統統搬回來。」
  老醫生目瞪口呆。「你看得完嗎?」
  歐陽潛回以一個「你說呢」的冷笑表情。
  「不好意思,歐陽潛太高興了,他很愛潤雅——」蓮姨替他解釋。
  「哦!沒關系,小蓮,我也很喜歡你,我——」老醫生乘機告白。
  應付仰慕者有術的蓮姨微微*笑。「你都七老八十了,快別說這種讓人臉紅的話。」她作了個手勢,恭送老醫生。「來吧——這邊請。」
  「小蓮,我……」難得過來,可不可以跟你坐下來談談心?
  蓮姨半推半送的把他送到大門外。
  「路上小心——啊!對了,關於你所提到的婦科專家,可不可以請他下午就過來一趟?」
  ☆        ☆        ☆
  潤雅發現一切都不對勁了。
  她突然間變得很不自由,被禁止這,被禁止那。
  她必須要早晚各喝一杯牛奶,一天要分五餐,定時定量定速攝取,再也不能想吃什麼、就吃什麼,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她被限制不能吃太多添加食品添加物的零食,嘴饞只能嚼小魚乾與堅果類;每天餐桌上一定有深海魚類,蓮姨總喃喃說著「深海魚類有DHA,可以讓小寶寶頭好壯壯……」,而她喜歡的重口味飲食不見了,餐點變得清清淡淡,因為蓮姨又嘀嘀咕咕「不可以吃太多鈉離子,萬一水腫就不好了……」
  她也不能工作,有一次爬上窗台去擦窗戶,被蓮姨拔尖的聲音叫下來。
  「要注意!」蓮姨豎起食指,諄諄教誨???「你現在不可以釘釘子、不可以動針線、不可以爬高爬低、不可以搬重的東西、不可以跑跑跳跳、不可以同時把雙手舉高、不可以跌倒、不可以偏食、先不要接近貓貓狗狗……」
  「為什麼?」她目瞪口呆地問。
  蓮姨簡直比寄宿學校的修女還嚴!
  「乖,先聽話就對了,以後再跟你解釋。」蓮姨摸摸她的頭,轉身去忙她的叩。
  她跟歐陽潛討論過,先不跟潤雅提懷孕的事。
  潤雅天生就愛窮緊張,孕婦可得保持心情平靜,要不然體內的賀爾蒙會失衡,所以,先把她蒙在鼓里,對她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再者,他們都正在吸收照顧孕婦的知識,一時半刻騰不出時間給潤雅上一課齊備完整的「健康教育」。
  過沒多久,潤雅收到一張宣紙,上頭密密麻麻用毛筆寫了一百零八條蓮姨說的「你不可以……」。
  這紙上所寫的內容涵蓋太廣,蓮姨又是一臉認真地送過來,害她都不敢不乖乖聽話。
  夜裡,躺在床上,她輾轉反側。
  大少爺近來很早就下班回家,吃完飯後,就陪著她聽很平靜、很輕柔,卻無聊得讓人想睡覺的演奏音樂。
  他不再吻她的唇,不再「照顧」她;雖然他還是很關心她、寵愛她,但是——
  他就是不再做那件讓她倍感幸福的事了。
  「大少爺?」兩人躺在床上,床頭燈已熄,她向他偎過去。
  她突然間變得很不自由,被禁止這,被禁止那。
  她必須要早晚各喝一杯牛奶,一天要分五餐,定時定量定速攝取,再也不能想吃什麼、就吃什麼,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她被限制不能吃太多添加食品添加物的零食,嘴饞只能嚼小魚乾與堅果類;每天餐桌上一定有深海魚類,蓮姨總喃喃說著「深海魚類有DHA,可以讓小寶寶頭好壯壯……」,而她喜歡的重口味飲食不見了,餐點變得清清淡淡,因為蓮姨又嘀嘀咕咕「不可以吃太多鈉離子,萬一水腫就不好了……」
  她也不能工作,有一次爬上窗台去擦窗戶,被蓮姨拔尖的聲音叫下來。
  「要注意!」蓮姨豎起食指,諄諄教誨。「你現在不可以釘釘子、不可以動針線、不可以爬高爬低、不可以搬重的東西、不可以跑跑跳跳、不可以同時把雙手舉高、不可以跌倒、不可以偏食、先不要接近貓貓狗狗……」
  「為什麼?」她目瞪口呆地問。
  蓮姨簡直比寄宿學校的修女還嚴!
  「乖,先聽話就對了,以後再跟你解釋。」蓮姨摸摸她的頭,轉身去忙她的叩。
  她跟歐陽潛討論過,先不跟潤雅提懷孕的事。
  潤雅天生就愛窮緊張,孕婦可得保持心情平靜,要不然體內的賀爾蒙會失衡,所以,先把她蒙在鼓里,對她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再者,他們都正在吸收照顧孕婦的知識,一時半刻騰不出時間給潤雅上一課齊備完整的「健康教育」。
  過沒多久,潤雅收到一張宣紙,上頭密密麻麻用毛筆寫了一百零八條蓮姨說的「你不可以……」。
  這紙上所寫的內容涵蓋太廣,蓮姨又是一臉認真地送過來,害她都不敢不乖乖聽話。
  夜裡,躺在床上,她輾轉反側。
  大少爺近來很早就下班回家,吃完飯後,就陪著她聽很平靜、很輕柔,卻無聊得讓人想睡覺的演奏音樂。
  他不再吻她的唇,不再「照顧」她;雖然他還是很關心她、寵愛她,但是——他就是不再做那件讓她倍感幸福的事了。
  「大少爺?」兩人躺在床上,床頭燈已熄,她向他偎過去。
  「嗯?」他以鼻音回答,表現出「濃濃睡意」。
  「你睡著了嗎?」她拉著他的手臂,搖啊搖。
  「嗯!」別搖了,她這一搖,把他辛苦鎖在體內的慾望都搖出火來。
  「睡著了怎麼還會回答我?」她嗔。她還沒有笨得那麼厲害!
  「別吵,快點睡覺!」他端出一臉凶惡相。「早睡早起身體好!」
  潤雅委屈地縮回自己的床位。
  大少爺是怎麼回事?他不喜歡她了嗎?為什麼從她乾嘔的那一天開始,就不曾「吃」過她?
  難道他膩味了?
  潤雅抱著悲傷,緩緩地合眼睡去——
  一聽見她均勻的呼吸聲,歐陽潛馬上起床進浴室沖冷水澡。
  然後,他點燈看書,床下一絡又一絡「嬰兒與母親」、「孕婦怎麼吃最營養」、「善待你孩子的母親」……等書,等著他挑燈夜戰。
  他一手拿著紅筆作注記,一手翻閱書頁,在重點處貼上便利貼。
  原來有關懷孕的資訊這麼多,幸好他理解力夠強,不然哪能在潤雅懷孕期間統統念完,兼而實行之?
  「大少爺?」潤雅翻了個身,因為有光線而睜開朦朧睡眼。「你還不睡覺嗎?」
  咚!
  手裡的精裝書滑到地上,歐陽潛心跳差點停止,好像做了什麼壞事被抓包。
  他搔搔頭,有點困窘。「要睡了要睡了。」
  他把燈一關,放平枕頭,隨即躺好。「快點睡!」
  「哦!」
  到底瞞著她什麼事?潤雅閉上眼,神志逐漸朦朧,心里卻還掛著問號。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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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9 10:52:44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書房裡,水晶酒杯破了,案上多了一株迷迭香。
  蓮姨下午打過電話到公司找他,說潤雅開口向她借機票錢,想飛到紐約去,但蓮姨反問她怎麼回事,她卻苦著臉什麼也不說。
  肯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歐陽潛心里清楚。
  而且必定與紗紗有關,否則小笨蛋不可能反應那麼迅捷。
  他鬆開領帶,走進臥房,毫不意外地發現她在躺椅上正襟危坐,只要與紗紗有關的事,小笨蛋絕對看得比自個兒還要緊。
  「怎麼不睡覺?」他瞥了一眼問。
  每個晚上,他就怕潤雅會這樣,瞪著眼兒等他回來,像要盤查什麼似的,所以他總是拖得很晚才回房。
  但是,看著她兩腮鼓鼓的模樣,他知道今晚甭想「冷處理」了。
  他才走進更衣室,還沒脫下外套,她就咻地一聲溜下躺椅,蹦到他面前。
  「大少爺。」一扯到心中的№1,紗紗小姐,潤雅勇氣百分百。
  「你的精神怎麼這麼好?」他看一眼掛鍾,十一點半。「平常這個時候,你都已經睡了。」
  蜷縮在躺椅上,像一尾沉睡的小蝦米,等他把她抱到床上去睡覺。
  她很「聽話」地被他轉移了注意力。
  「我下午喝了兩杯咖啡。」
  「哦?」是為抗戰做准備?
  「我一喝咖啡就會失眠,屢試不爽,所以我平時都很小心,只是……」大眼睛眨了眨,隨即甩甩頭。「哎呀!這不重要。大少爺,我今天在書房裡,聽到一通『凌天』打來的電話。」
  「哦!凌天。」他心中一動,表面上卻仍不動聲色。「我明天回他電話。」
  然後,他開始脫衣服。
  潤雅將他脫下的外套,套在衣架上,然後拿出靜電撣,拂去灰塵。「大少爺,你跟凌天有交情嗎?」
  「馬馬虎虎。」
  她很難把「馬馬虎虎」這個詞跟大少爺連在一起,大少爺一直是個界線分明的人,是與非、對與錯、好與壞,之中她看不出任何模糊地帶。
  「你是怎麼跟他認識的?」她小心翼翼地問。
  領帶解開。「因緣際會。」
  潤雅把領帶對齊卷好,放進收納木盒。「凌天是小姐的死對頭喔!」
  襯衫脫掉。「是嗎?」
  「是!」她繃著聲音回答,不難知道她是站在哪一邊。
  因為襯衫要洗,所以她把它拋進洗衣籃里,動作稍嫌粗魯了些。
  「你知道他跟小姐的所有恩怨嗎?」
  皮帶抽掉。「一清二楚。」
  她接過皮帶,稍微擦拭一下,也放入收納木抽屜。
  褲頭鬆開。「你又怎麼知道我不是壞人?」
  「大少爺當然不是什麼壞人,是那個凌天大有問題。」
  潤雅轉過身,接手長褲,拉好摺痕,倒夾在衣架上,依然用靜電撣伺候。
  歐陽潛看她忙這個、忙那個,跟在他身邊喋喋不休。
  她的話是多了些……不,是多很多,但他喜歡這種感覺——在疲憊工作了天之後,有個甜美小女人在他身邊轉來轉去,叨叨絮絮說些生活小事。
  但是,生活小事絕對不包括凌天與紗紗。
  個人的感情問題,個人自己去解決,真不懂潤雅在煩個什麼勁兒。
  潤雅收好衣服之後,轉過身,就看到全身上下只剩一條小褲的歐陽潛。
  雖然每天早上,她都迷迷糊糊地坐在床上看著他更衣,但她從來不曾象這次一樣,一眼就瀏覽過大少爺全身。
  他的雙腿劈開,每一吋肌肉都陽剛有力。即使包覆在衣裝底下,他的肌膚仍是健康的古銅色,讓人垂涎。
  潤雅不禁想,如果他白得像只鹽水雞,那她很有可能會奪門而出。
  幸好他沒有。
  而且,他的肌肉結實得恰到好處,練出了曲線,卻不過分發達。
  她在國外看過許多私心認為「體格不及格」的男人,其中不乏健美先生。
  但她就是覺得,如果一個男人的胸圍大於女人的乳峰,手臂的臂圍比女人的腰肢還粗,那還有什麼美感可言?她從來就不是猛男的崇拜者!
  還是大少爺好看!
  原來他就是有這麼棒的身相,才能把那一櫃西裝穿得帥勁非凡。
  她瞪看了好一會兒,腦子里春意亂轉,才遲鈍地蹦轉過身。
  「啊!大……大少爺,你脫衣服做什麼?」
  他喜歡她盯著他沒穿衣服的模樣,看起來很著迷。
  他噙著笑,走進浴室里。
  「洗澡。」
  他門也不關,逕自扭開水龍頭調水溫。
  潤雅急唬唬地跟到浴室外,不死心地繼續發問。「大少爺,你是不是跟凌天有過什麼協議?」
  水溫適中,他切換蓮蓬頭,嘩啦嘩啦地開始沖澡。
  然後,水停了。潤雅努力不去想,大少爺現在正在做什麼。
  浴台上只有一塊檀香手工皂,洗起來好舒服,味道又宜人,她剛剛才使用過,現在大少爺又……
  想到同一塊手工皂滑過了她的肌膚,也滑過了大少爺的身軀,一種難以言喻的親密感襲上了心。
  這樣好像不好……但又好像說不出哪里不好……
  就在她捧著小腦袋遐思不已的時候,水聲一停,歐陽潛腰部圍了條浴巾走出來。
  他的濕發還滴著水,身上散發著與她一模一樣的味道。
  光只是抽抽鼻子,潤雅就覺得好曖昧。
  「你剛剛話說到一半,怎麼不繼續下去?」歐陽潛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大少爺一絲不苟的發型全亂了,看起來較平時更年輕,經過熱氣氤氳,他的眼神多了絲水氣,看起來濛濛的,又更容易親近了些。
  還有他的唇,微微上翹,好像准備好要跟她接吻。
  潤雅,收拾一下你的想像力,重點不在這里!
  她催動全身的認真細胞,對抗大少爺的「美色」。
  「大少爺,你是不是跟凌天有過什麼協議?」
  「唔!」模稜兩可。
  「你是不是想要陷害小姐?」
  「欸?」她怎麼會這樣想?
  「大少爺,你到底說不說?」見他一臉莫測高深,她挫敗了。「算了算了,我想馬上出發去找小姐,請大少爺幫我安排班機。」
  歐陽潛拖著她的手坐在床邊。「先幫我吹乾頭發。」他沒好氣的說。
  他就在她面前,一樣需要她的噓寒問暖,為什麼她要掛念那遠在天邊的人?
  潤雅拿出吹風機站在他面前,歐陽潛輕而易舉地將她困在雙腿、雙臂之間。
  「我說過,乖乖待在這里,哪里都不准去。」
  「可是小姐她……」在他的地盤上,她滿心還是紗紗,還是她的「小姐」。
  他受夠了!早在一開始,他就開宗明義的說明白——他要潤雅看著他,就像看著紗紗一樣,無微不至、全心全意地看著他。
  但她還是辦不到。如果今晚不說清楚,想得到她的垂青,根本是天方夜譚。
  他抱住她的腰,把臉埋進她懷里。
  潤雅眨了眨眼,適應這種親昵,然後撥撥他的墨發,確定發根是否吹乾。
  「我跟凌天是有過協議,我提出來的。」
  她倒抽了一口氣,關掉吹風機。「什麼協議?」
  「你歸我,紗紗歸凌天。」
  「什麼意思?」凌天是小姐的死對頭,所以相對來說——「大少爺,你也想對付我?」她做錯了什麼?莫非他想替歐陽夫人報小羊皮鞋之仇?
  「不對,我想要你。」說這句話時,他咬字特別清晰。
  ??為什麼……想要我?」她紅了臉。
  「沒有為什麼,不知道為什麼,大概是你讓我想笑、你讓我覺得快樂、你讓我覺得溫暖吧!」他聳了聳肩,不敢說出最深層的慾望。
  但僅僅這些,已經夠潤雅從發梢紅到腳趾。
  「那小姐呢?凌天想怎麼欺負她?」
  大概是受紗紗的洗腦過深,潤雅談起凌天此人,還是把他當大惡人。
  歐陽潛把她箍得更緊。
  該死的!她居然一點都不關心他們之間的事,也不在乎他打開心門坦承的心意,反而一直扯著紗紗的話題不放。
  他從來沒有想過,除了跟男人爭風吃醋以外,他還得跟自己的妹妹搶佔潤雅心目中的地位。
  「凌天要她。」
  「可是凌天一直在欺負小姐……」
  「紗紗也一直在欺負凌天。」
  「可是小姐……」潤雅硬要跟他爭出個所以然來。
  這個話題再扯下去,他在潤雅心目中的地位,就將有如滄海中之一粟,不足為觀。
  歐陽潛板著臉,順勢將她扛到肩上拋在大床上。
  「我累了,睡覺。」
  潤雅像不倒翁,馬上又坐起來。「可是小姐她……」
  「我說,」歐陽潛再度把她撂倒在床上,長手長腳制住她。「睡覺!」
  ☆        ☆        ☆
  睡不著,完完全全睡不著!
  她知道自己喝不得咖啡,隨便喝上一口,就要失眠一整夜,今天下午她居然連灌兩大杯,今晚、明天、明晚都甭想睡了!
  潤雅懊惱地翻了個身,拉被的力道大了些。
  不睡就不睡,失眠幾晚也沒有多大關系,但是小姐的事,大少爺不愛談,讓她鎩羽而歸,這個「眠」可就白「失」了!
  她又蠕了蠕,轉來轉去,總轉不到通往夢境的入口。
  「唉!」她歎了口氣,又翻身。
  躺在她身邊的歐陽潛有如身陷地獄。
  睡不成眠的一男一女偎在床上,本來就是一大考驗,加上潤雅又輾轉反側,這簡直是感官上的酷刑。
  她身上有股暖香,一翻身就直竄他鼻息。
  她身材玲瓏有致,在床上滾過來滾過去,不小心觸到、碰到、摸到、踹到他的任何部位,都像有火在燒。
  她調皮的發尾一會兒在他的頸邊搔搔,一會兒在他的耳邊撓撓,充滿了誘惑。
  「快點睡覺!」他低吼,感覺慾望在下腹升起。
  「我睡不著。」她可憐兮兮地瞪著眼睛。
  該死!她連那雙純潔的大眼睛都會誘人犯罪。
  歐陽潛瞪著她。
  把她吃了就沒事、把她吃了就沒事……
  她委屈地噘了噘嘴,小嘴紅通通,像顆嫩櫻桃,他瞪得更用力。
  吃掉她吧!反正你要她回來,不說是為了「享用」這道「美食」?
  潤雅被他瞪怕了,抱著枕頭,窸窸窣窣地離遠一點。
  「我到躺椅那邊去,免得妨礙大少爺睡眠,你明天一早還要上班。」
  她才翻身滾到床邊,正要溜下,歐陽潛馬上扯住了她。
  他的鐵臂十分有力,輕輕一扯,潤雅就整個人翻回來,貼到他身上。
  鐵臂,就牢牢地固定在她腰上。
  潤雅臉一紅,大少爺裸著上半身休憩,他肌肉結實,臥倒在他身上比躺在床上還舒服,不過就是熱了點,大少爺好像渾身都在冒汗。
  半裸?
  她突然想到,她頰側偎著的、雙手貼著的,都是大少爺光裸的皮膚。
  一陣熱氣直往腦門沖!
  她的腦子里,突然出現了剛才大少爺只穿一條小褲的健軀。
  啊!頓時口乾舌燥。
  「大大大、大少爺,我想去喝茶。」
  「我拿給你。」床頭櫃上就有一隻冰水壺。
  歐陽潛摟著她,靠在立起的棉枕上,讓潤雅坐在他身上。他微微鬆開鐵臂,勾在她的臀側,讓她自己倒茶喝。
  喝了一杯,還是渴,喝了兩杯,依然口乾舌燥。
  「別喝了,你想當水牛嗎?」他制止她繼續斟第三杯。
  歐陽潛微微側身,把冷水壺與杯子放回床頭櫃,潤雅覺得有些不對。隨著他的動作,她跨坐的部分與他親昵磨蹭,又硬又燙的「東西」頂得她好不舒服。
  雖然沒有實務經驗,也沒有理論研究,但她直覺到,那可是個「危險物品」。
  她還是下來好了。
  「你不要一直動來動去。」他蹙眉,聲音開始變得低啞。「不然,大家都別想睡了。」
  潤雅沒聽出他的語意,反而眼睛一亮,「大少爺,那我們再來談一談。」
  「談什麼?」他慵懶地問。「夜半談心?」老套當有趣?
  他仰望潤雅。如果她肯「安份守己」,這個姿勢也是不錯,他喜歡看到她圓圓的小臉、多變的表情,與令人垂涎的美麗胸線。
  「我們來談紗紗小姐的事。」潤雅正經八百。
  歐陽潛挫敗一歎。
  這就像是突然放了歡樂假期,卻臨時被逮去加班一樣,令人氣餒。
  潤雅不死心。「你有沒有可以跟小姐溝通的管道?」
  「沒有。」忍耐,沒好氣。
  「小姐還在紐約,對吧?」又追問。
  「我不知道。」忍耐,沒好氣。
  「那你可不可以動用歐陽家的情報系統,把小姐給找出來?」再追問。
  「不行,那個系統是公事用,不是私家服務。」忍耐,沒好氣。
  「噢……」還有什麼辦法?快想、快想!
  歐陽潛長腿纏上了她,帶她翻轉一圈,定在她上頭。
  「如果你睡不著,我們有更好的選擇,不必屈就於聊天。」
  不知道為什麼,那種口乾舌燥的感覺又捲土重來了。
  「什麼選擇?」她渾身燥熱。
  歐陽潛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解開她胸前的蝴蝶結,少女柔美的身段展露無遺。
  「大少爺!」她低呼,又驚又羞又惱。
  她雙手護胸,起身想逃,卻被他推回去,他露出誰也沒見過的佻達神情,撥開她的防衛,覆住她的右邊蓓蕾。
  「嗨!久違了。」他打招呼。
  「什——什麼?」她差點咬到舌頭。
  「海邊休閒度假村,快速滑水道。」他邪氣地挑高眉。「我從來沒忘過那一幕。」
  潤雅想滾到床下去把自己埋起來。「你、你怎麼還記得那麼清楚?」
  如果他不提起,經過這幾年刻意的遺忘,她已經很少想起那件天下第一糗的糗事,畢竟有損尊嚴嘛!
  「我忘不了。」歐陽潛俯下身,去吻她嫩嫩的粉頸。「你為什麼那麼難為情?」
  雖然蓮姨已經解釋過了,他也將信將疑,但他還是想聽她親口說出謎底。
  「為什麼那時候直說丟臉得想死?」他一邊問,吻,一邊印上柔嫩的肌膚。
  「我有那樣說過嗎?」潤雅一臉困惑。
  衣裳被解開後,她與大少爺直接裸軀相貼。大少爺的手、大少爺的唇、大少爺的身軀,都燙得令人心悸。
  潤雅左閃右躲,輕扭身子,卻不知這將引發他更澎湃的欲潮。
  「有,說了好幾次。」
  「我——我不記得了。」
  「說句不記得就好了嗎?」
  「那時候我很不好意思嘛!說了什麼,我也忘了啊!就隨便嚷嚷嘛!」
  「你不好意思什麼?」他在她的唇邊問。
  「因為被你看到了啊!」潤雅可憐兮兮地哀求。「你先讓我把衣服穿起來,好不好?」
  「不好。」知道她臉皮薄,他故意以胸膛摩擦她的粉嫩酥胸。「被別人看到就可以嗎?」
  一陣陣快感迅速竄過潤雅的身軀。奇怪了,是被大少爺感染了嗎?她輕輕喘息,也覺得自己渾身嶺燙,開始沁出薄汗。
  「也是不可以啦!但是被你看到就特別……」
  「特別怎麼樣?」
  她紅著臉,眸仁水光盈盈,不說話,不好意思說。
  「特別怎麼樣?」
  「特別丟臉。」
  「為什麼特別丟臉?」
  潤雅用雙手摀住臉,被問得無力招架,只好乖乖坦白。「我不想讓你看到我丑丑怪怪的樣子啊。」討厭,真的說出來了。
  一雙熱唇猛然襲上她的胸,潤雅嚇了一跳,發現他正吮住自己的蓓蕾。
  「你不醜,也不怪。」他邊吮邊笑,性感的笑聲直接侵入她的四肢百骸。
  「你很美,非常美麗。」
  她覺得自己好像被拋入雲端,整個人浮浮的。
  「大少爺,不可以……」她想要拒絕,但是那感覺又好好。「大少爺,你——
  你想吃掉我嗎?」
  他將火熱的慾望往她的敏感地帶一擠,潤雅驀地有些明白,那個頂得她很不舒服的「危險物品」可能會有什麼……「作用」。
  「你想被我吃掉嗎?」他低笑反問。「願意嗎?」
  「你想怎麼吃掉我?」她兩頰酡紅地問,曖昧的氣氛讓她知道,「吃掉」絕不只是表面上的意思。
  「試試看不就知道了?」他的表情,充滿了深濃的慾望。
  如果不是你心愛的男人,別讓他靠近你,也別讓他碰你。
  想到這句話……潤雅拿開手,眨著眼睛,認真地點點頭。
  歐陽潛微笑,拉住她的雙手往自己頸後一勾,衣衫在最短的時間內拋到離床最遠的地方,兩道人影交纏在一起——直到最後一絲空隙也消失。
  潤雅眯著眼兒,半是疼痛、半是快感地躬起身子,承受連綿不斷的沖擊。她???她終於知道,大少爺的「吃掉她」是什麼意思了……
  ☆        ☆        ☆
  天亮了!
  潤雅全身縮在被單下,只露出一雙眼睛,盯著天花板瞧。
  都怪那兩杯提神咖啡,給她前所未有的好精神,讓她盡情地被大少爺……
  昨兒夜裡,他根本沒有休息,一次一次地調弄她,她也一次又一次地迷失在大少爺捲起的漩渦里,發出難抑的軟吟。
  每當他的眼神凝在她身上,她的血液就會變得滾燙,沐浴在他的目光下,她連腳趾都會羞得蜷曲起來。
  幸好上班的時間快到了,大少爺就快要出門去工作,她才不用擔心白口己會蜷成一團小人球。
  沐浴過後,潤雅擁著被單,眨著眼睛,看他著裝。
  歐陽潛站在床尾,深刻地凝視著她。
  他喜歡她這個模樣,被單下一絲不掛,嬌軀滿布了兩人翻滾一夜的愛痕。
  她已經徹底成為他的女人,他希望每一天每一天,他都能在晨光下看著清新的她,也希望每一夜每一夜,他都能擁著她入眠。
  「睡一下,不然你會很累。」他走過來,輕吻她一記。
  潤雅點點頭,臉紅得像熟透的番茄。
  直到歐陽潛打開房門,就快踏出去,她才叫道:「大少爺——」
  「嗯?」他轉過頭來,俊朗的面容比往常多了一抹……心滿意足。
  她低下頭,扯著床單,囁嚅半晌。
  歐陽潛捺下性子等候她,他想聽她說「路上小心」,或者,「我會乖乖等你回來」、「早點回家,我等你」之類的,更討他喜歡。
  「大少爺,我……」她克服羞怯,看著愛了自己一整夜的男人。「如果……
  如果凌天又打電話到你的專線,我可不可以接聽?」
  ……什麼?
  「我想要警告凌天別欺負小姐,小姐還有我在守護著。」她認真地說。
  沒有愛語呢噥,沒有嬌軟情喚,有的只是——只是——紗紗跟凌天!
  歐陽潛不想承認,但在那瞬間,他真的垮下臉來。
  天底下,只有她一個人有能耐讓他垮下臉!
  這算什麼?
  她才剛成為他的女人,理當如膠似漆有如新婚夫婦,他們翻雲覆雨了一整夜,他肯定把她徹底愛得連自己叫啥名誰都忘得一乾二淨,而他也為她神魂顛倒地考慮著要不要請假休息一天,結果、結果——
  她居然還在想紗紗?
  「隨便你。」他砰地一聲,關上房門。
  該死!站在走廊上,想想真不甘心。
  他又拉開門,板著臉,受傷的男性自尊不容他一味地縱容她。
  「你過來一下。」
  潤雅一愕。「可是……可是我沒穿衣服。」
  泡過澡,抒解腿間的酸疼之後,大少爺就用大浴巾將她擦乾,直接抱到床上,她本來不依,但大少爺卻堅持裸睡比較舒服……也比較方便。
  他看著她滲紅的耳根。「包著被單過來。」
  她不敢不從,雙手拉著被單,朝他緩慢前進。
  雖然他的臉臭臭的,好像在生氣,但她並不覺得他會傷害她,反而覺得……
  是她說錯了什麼,刺傷了他的心,所以他在鬧脾氣。
  「吻我。」他霸道的命令。
  她踮起腳尖,因為怕站不穩,雙手忙扶到他肩上,被單瞬間滑落,絕美的身段一覽無遺。
  「啊!」她彎下腰去撿。
  歐陽潛眸色一濃,動作更快,拋開公事包,反手將她抱住,翻了個身,將她抵在牆上,深深吻著。
  他的大掌游移在潤雅的細膚上,不住溫習她胸前渾圓的弧度,被誘惑的男性硬挺隔著衣料,緊緊抵住她的下腹。
  一個晚上反覆演練的「用餐流程」,已經足夠讓她明白,那是……
  「大少爺,別……」她輕蹙起眉,想到他的佔有就一陣慌。
  雖然泡過熱水澡,但她的身子還是酸澀的,不能馬上就又……
  歐陽潛知道她一下子承受不了這麼多,但他也不明白,為什麼只是看著她,接近她,他就會忍不住「胃口大開」。
  最後,他輕輕啄她一記,以深呼吸壓抑勃發的慾望。
  「跟我說『路上小心』。」因為他想聽,所以直接開口教她說。
  「路上小心。」她說著,發現心里竟有種甜絲絲的感覺。
  「跟我說『我會乖乖地等你回來』。」比起上一句,這一句他又更想聽。
  「我會乖乖地等你回來。」甜甜的感覺又翻了好幾倍。
  歐陽潛鬆開她,將她抱回床上。「快點睡覺。」不然,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又要誘惑他「用餐」了。
  「好。」她乖乖的應好,但還是念念不忘!「那專線電話……」
  歐陽潛歎了口氣。「好吧,你要接就接。」
  ☆        ☆        ☆
  經過大少爺的同意之後,她就天天守在書房裡,可是專線電話像是啞了一樣,再也不肯哇哇叫。
  在等待的時間里,潤雅有時看著迷迭香,有時坐在書桌前,畫一些鬼畫符。
  她很難不去想大少爺,大少爺的笑容、大少爺邪氣的模樣,好像都只出現在他們獨處的時候。
  她以前一直以為他很端正,做事有規有矩,條理分明,事情的輕重緩急分得一清二楚。但是那天中午,他突然從公司回來,在書房裡找到她,然後就……
  潤雅紅了雙頰。他好像真的很喜歡吃她呢!
  對他來說,難道她比那些公事重要?
  呵!心花朵朵開,潤雅拍拍臉頰,想讓自己發熱的肌膚降溫些。
  對了,之前在大少爺的桌上,不是看到一個倒扣的相框嗎?在哪里呢?把它找出來瞧瞧好了。
  她東翻西找……啊,有了,在這里!
  嘟嚕嘟嚕嘟嚕、嘟嚕嘟嚕嘟嚕~~潤雅嚇一跳。干嘛?步步驚魂啊?
  專線電話切到答錄機,熟悉的聲音傳了出來。
  「柳小姐在嗎?我是凌天。」
  在在在,當然在,等你好久羅!
  潤雅手忙腳亂地抓起話筒。「凌天!」她劈頭大喊。
  「有!」對方也很有精神地配合她點名。「要不要報數?」
  「不必了。」潤雅抓緊話筒,預先想好的說詞劈哩啪啦地全打出來。「你別想要再欺負小姐!不管大少爺跟你做了什麼協議,我一定不會坐視小姐被欺負而不管,你給我小心一點,不然的話,我……」
  「你怎麼樣?」凌天好整以暇地問。
  潤雅牙關一咬。「我很快就會跑去找小姐,親自保護她了。」
  「別傻了,歐陽潛不會放你走的。」凌天哈哈笑。
  「我、我要走,誰也留不住。」潤雅不肯認輸,虛言恫嚇著。
  「你想走啊?那要不要我事先通知歐陽潛一聲,讓你走不了?」
  「……」潤雅想為小姐出的那一肚子氣驀地被「消風」了。
  這個凌天果然很會戳人弱點!
  「柳小姐,我就直接叫你潤雅吧!」凌天換上比較正經的口氣。「我喜歡紗紗。」
  「大少爺也這麼說。」她咕噥的口氣仍有著懷疑。
  「如果我不喜歡紗紗,我不會花上好幾年的時間追蹤她在哪里,跟在她的身後,甚至暗地里幫你們解決掉一些問題。」
  「你幫我們解決問題?」
  「不然你以為,兩個女孩兒二十歲不到就到處亂走,一路上的平安順遂都是天賜予的嗎?」
  經他這麼一提,潤雅想起,以前小姐好像惹過一些麻煩,她都還在擔憂著不知禍事何時會降臨,而那些禍端卻無故消彌了。
  難道那些都是凌天擺平的?
  「我是真的喜歡紗紗,從她七歲起就喜歡她了。我想把她留在我身邊,我不會容許任何人欺負她——當然,只除了我自己。」
  他口氣中的誠摯、幽默,打動了潤雅的心。
  七歲!她從七歲起就開始偷偷看著大少爺,而凌天從小姐七歲起,就一直喜歡著小姐,她突然有一種……「咱們都是同路人」的感覺。
  「其實,有時候小姐真的滿會惹人生氣的。」她小聲地說道。
  凌天知道,這代表潤雅有一點點接受他了。
  「對啊!不過我會疼她、寵她、愛她、包容她,我會比照歐陽潛待你的方式,好好地照顧紗紗!」
  咚!話筒從潤雅手中滑落下來。凌天想要比照大少爺待她的方式照顧小姐!
  可是大少爺是這樣、那樣、正面、側面、反面、在臥房、在書房、在浴室、在桌上,慾望一來,就……
  潤雅歪歪斜斜地走了出去,徒留凌天在電話那頭「Hello?Hello?」了好半天,始終得不到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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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9 10:52:03 |只看該作者
「潤雅,你在做什麼?」蓮姨一踏出房門,就看到她跪在地上跟污漬搏鬥。
  「我在工作啊!」她答得理所當然。「身為女傭,我總不能白吃白住吧!」
  以前在小姐身邊的時候,她總是得早一步起床張羅小姐的起居。
  現在回到歐陽大宅,任她吃、任她睡,什麼工作也沒派給她,連其他傭人都待她客客氣氣的,她心慌慌,總覺得不太對勁。
  蓮姨沒收她手裡的拖把。
  「你隨手清理環境,這樣會破壞大宅里整體的工作制度。」
  「那怎麼辦?」
  歐陽大宅人手充足,不需要額外的僕傭,不知道這可不可以當作一個藉口,拜託大少爺放她回小姐身邊?
  但……不知道為什麼,一想到要離開大少爺,她心里就有點沉悶。
  難道小姐對她而言,也不再重要了嗎?
  「如果你真的想做工作,倒是有個地方還沒有安插人手。」蓮姨閃動雙眼。
  「哪里?」她急唬唬地問。
  「大少爺的臥室與書房,他一向就沒讓傭人進去里頭清理的習慣。」偷笑。
  「那我應該也不可以吧!」潤雅沒把握地說道。
  「錯!大少爺都肯讓你進他的房間了,當然沒有理由不讓你動手清理。」蓮姨微笑。「去吧!我相信你會把工作做得很好。」
  ☆        ☆        ☆
  他的書房就像他的人一樣,凜然不可侵犯。
  書房的裝潢用上的都是上等擅木與杉木,看起來穩重氣派,四面牆壁釘滿了書架,容納大量的書籍以及檔案夾。
  看來,大少爺不管治學,還是辦公,都很用功喔!
  潤雅跪在地上,清理地板,一邊想著,一整個房間都是深淺色調的棕色系,看起來著實沉重了些。
  也許一個盆栽可以為書房添些朝氣。
  她跑到樓下,在廣闊的庭園里找到園丁。
  她隨著園丁東逛西找,看到虎頭茉莉、樹蘭、桂花、野姜花……這些花都帶有秀雅的香味,她好喜歡,但不太適合那間書房沉穩的調性。
  「啊!那個。」她看到了一片香草園地,其市甲一種香草植物,眼熟得很。
  她曾經在國外看過一大片一大片的經濟栽培,那植物的香氣令人心曠神怡。
  「那是迷迭香。」園丁盡責的奉告。
  「我知道我知道。」她跑過去,蹲下來,小手輕拂植株,立刻染上香氣。
  「可以幫我弄成一個小盆栽嗎?」
  「可以。」園丁轉身去拿盆器和底盤,准備移植到花盆里。「迷迭香這種植物很有用,可以提神醒腦,提高腦部活動力、避免記憶衰退,還可以集中注意力。」
  「帶到大少爺的書房裡應該最好不過了。」潤雅喜孜孜的說。
  園丁正好移植完畢,聽她此言,一臉看起來就像要口吐白沫的樣子。
  「大、大少爺的書房?」
  「不好嗎?」潤雅擔心地看著他。
  「這個……」園丁咽了下口水,不敢問她大少爺會不會接受花花草草,只說:「迷迭香喜歡日照充足的環境,大少爺的書房恐怕不太合適。」
  「沒關系,我白天會定時把它拿出來曬太陽。謝謝你喔!」
  她興高采烈地走了沒幾步,想一想,又回過頭來。
  「對了,如果我又出國去找紗紗小姐,我會記得把這盆栽送回來給你照顧。」
  「潤雅小姐。」園丁最後終究忍不住,叫住了她。「你擅作主張,難道不怕大少爺生氣嗎?」
  她看著迷迭香,困惑了下。「我……我也不知道耶!」
  ☆        ☆        ☆
  「他會為了這個而生氣嗎?」
  走回書房,潤雅把迷迭香擺在書案上,怎麼看都覺得書房變得有生氣了些。
  小手輕輕攏著迷迭香,清新的香氛立即釋放在空氣中。
  園丁先生的一句話,把她問頓了。
  她仔細一想,發現她其實不擔心大少爺會生氣,如果他不喜歡她擅作主張,怎麼會每天穿著她搭配的西裝去上班?
  整身的行頭是門面,應該比書房的盆栽重要多了!
  奇怪,只是幾天的工夫,她好像慢慢消彌了對大少爺的恐懼。他好像除了眼神冰冷嚇人以外,也沒什麼好害怕的了。
  何況他現在看著她的眼神,暖得發燙,彷彿有著溫柔的流波,暖暖地淌入她的心田,就更沒有讓她轉身就逃的理由了。
  潤雅把書案上的水晶酒杯拿去洗,回來時,在書案上發現一個倒扣的相框。
  誰是相片中人咧?
  大少爺把誰放在桌上朝夕相看?
  但又為什麼要倒扣著?
  是美女嗎?
  一陣好奇心起,她偷偷地翻開來看——嘟嚕嘟嚕嘟嚕!
  有警報器!
  相框啪一聲被她蓋上,她心虛地左右張望。
  啊!原來是大少爺書房的專線電話響起,嚇得她魂飛魄散。
  她僵在一旁,驚魂未定,沒敢去接,知道自己不該擅自接聽大少爺的專線。
  沒想到鈴響第四聲,電話竟然切換到答錄機去了。
  「歐陽潛嗎?是我。」
  你是誰啊?潤雅聽得莫名其妙。
  她在想,她是不是該先避出書房外,以免侵犯到大少爺的隱私權。
  沒想到來電者自報的姓名,卻讓她動彈不得。
  「我是凌天。」
  凌天!居然是凌天!
  她倒退一步,匡啷!手肘竟然不小心掃到水晶酒杯,酒杯在地上碎成片片。
  這個「凌天」,會是小姐的那個死對頭嗎?
  天哪!她不知道大少爺竟然跟他有聯系!
  「那個小跟班已經回到你身邊去了吧?」對方傳來低沉的笑聲。「我的辦事效率,你滿意嗎?對了,我與令妹也有非常值得期待的發展,之前你提的協議讓我們都互蒙其利,至於之後的發展,就各憑本事吧——哦!對了,我會監督令妹多吃一點東西,她實在太瘦了,抱起來不舒服,簡直跟她的小跟班完全不能比!」
  喀!斷線。
  潤雅呆了下,腦子里一團亂,好像有好幾條線索同時在跑,她卻串不起來。
  她啟動小腦袋里的「翻譯機」——
  「你」指的是大少爺;「我」指的是凌天;「令妹」指的是大少爺的妹妹,紗紗小姐;「小跟班」指的是「令妹」的「小跟班」
  咦,就是她嘛!
  潤雅想了想,用自己的角度,把整段「留言」翻譯成「白話文」,內容如下——
  她已經回到大少爺的身邊了,凌天的辦事效率,大少爺還滿意吧?凌天與小姐也有非常值得期待的發展,之前大少爺提的協議讓凌天與他都互蒙其利,至於之後的發展,就各憑本事——哦!對了,凌天會監督小姐多吃一點東西,小姐實在太瘦了,抱起來不舒服,簡直跟她完全不能比!
  赫!潤雅翻譯完畢之後,嚇了一跳。
  凌天也想抱小姐?那怎麼行?他是小姐的死對頭耶!
  啊!不會是大少爺也同意讓凌天抱小姐吧?
  難道說,大少爺跟凌天的協議有什麼不可告人之處?難道大少爺默許凌天去欺負小姐?大少爺不是很疼愛小姐?為什麼會這樣做?
  潤雅不斷胡思亂想,表情出現前所未有的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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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發表於 2010-1-19 10:51:51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鳥鳴啾啾啾。
  清晨,陽光從雲問灑落,像層輕紗,覆蓋了這美麗的城市。
  潤雅躺在床上,翻了個身,嘟嘟囔囔幾句夢話。
  「那個鹽酥雞再來一份……唔!還是台灣路邊攤好吃……」
  「潤雅,你到底要睡到什麼時候?」起床號兜頭劈來。
  潤雅驚醒。「小小小、小姐!」她趕快爬起來,抓抓雞窩頭。「你今天怎麼起得那麼早?」以前,就算睡到太陽曬屁股,她也一定比小姐更早起床呀!
  紗紗瞟她一眼。「我在想事情。」
  潤雅趕緊坐好。她這輩子,還沒聽過小姐會「想事情」呢!小姐一向是行動派,哪有時間思考?
  紗紗背在身後的雙手,握著旅館經理剛剛親手送來的機票。
  「我想過了,天底下什麼好玩的地方都去過了,好像沒什麼可以玩的了。」
  潤雅簡直不敢相信,在她有生之年,竟然會聽到愛冒險的小姐說出這句話。
  她感動得幾乎想流淚。「小姐,你決定要安份守己了嗎?」
  一個「那怎麼可能?」的眼神投過來,霎時涼了她的心。
  「趁你在睡覺,我連夜計畫好了。來,拿著,這是你的機票。」
  「我們又要去哪里了……台灣?」她迅速擡起小臉。「小姐,我們不是之前才回去過嗎?」
  「台灣是你要去的,我另有去處。」亮晶晶的眼睛閃呀閃,充滿鬼點子。
  「小姐,你要跟我分開?」晴天一個霹靂,潤雅頓覺失去倚靠。「為什麼?」
  「你自己說呢?」紗紗瞥來一眼,欺負她好好玩。
  「我……我訂了太多客房服務,讓小姐付太多帳單,也讓人誤以為小姐是個貪吃愛吃的女人。」潤雅開始認真地懺悔起來。
  「哦!拜託,凡事別這麼認真好不好?。」
  潤雅嘟著嘴,都快哭了。「小姐,我不要去台灣!」
  她還不想去見大少爺,他們之間,有太多尷尬難言的事,要是見了面會很窘的。
  「那好吧!」紗紗懶得說服,直接把機票換過來。「你去紐約,我去台馮件。」
  「我去紐約做什麼?」她慌問。
  「我怎麼知道?」紗紗一臉「你問我、我問誰」的耍賴表情。
  潤雅更慌了。「我不要去紐約啦!」
  「好。」果然,人敢耍賴就會贏。紗紗又很阿沙力地把機票換回來。「那就維持原議,我去紐約,你回台灣。」
  「我、我……」潤雅想了想,不是很靈光的小腦袋終於抓到重點。「小姐,我要跟你在一起,我不要跟你分開!」還有,最重要的——「我不要去台灣!」
  台灣那邊是小姐的家,又不是她的家,她去那裡干嘛?
  「為什麼不要?」
  「因為……因為我不想見大少爺啊!我好怕大少爺那雙眼睛,直勾勾的,好像想把人吞下去。」
  「沒錯,他是真的想把你吞下去。」紗紗表情很嚴肅,鄭重肯定。
  潤雅倒抽一口氣,真的嚇到了。「……小姐,你是騙我的吧?」
  「嘿嘿!」表情一換,笑了兩聲。
  潤雅放下心來。「我就知道小姐喜歡開我玩笑。」
  「是真的。」
  「真的?」
  「真的。」
  「哇!」潤雅大叫一聲,縮進棉被裡。「那我一定不去台灣,死都不去!」
  這時,門鈴叮咚叮咚,紗紗輕快地跑過去開門。
  門外,兩位歐陽家的手下恭敬行禮。
  「紗紗小姐,我們奉大少爺之命來接柳潤雅。」
  「不要!」潤雅纏著棉被,砰一聲滾到床底下。
  紗紗邪惡地回頭勸道:「別這樣,大哥特地派人來的耶!」
  「不要!」她索性滾進床底下。「我不去台灣!」
  紗紗無奈地聳聳肩。「算了,你們動手吧!」
  「是。」只見兩名大漢將床一翻,輕而易舉就把潤雅提起來,往外走。「小姐,我們回去覆命了。」
  「喂!放我下來。」潤雅無助地看著她。「小姐救我!我才不要去見大少——」
  紗紗揮揮手,唇邊浮起惡魔般的笑容。「潤雅,要跟大哥好好相處喔!」
  「小姐——」
  ☆        ☆        ☆
  哪有人像這樣被架著回台灣?
  潤雅氣鼓鼓的被兩個彪形大漢直接架回歐陽大宅,讓她覺得自己就像一隻任人宰割的小雞。
  「我要跟大少爺說清楚,絕對要馬上、立刻、迅速回到小姐身邊。」她在富麗堂皇的客廳里踱來踱去,一再地握拳宣誓。
  小姐正要去跟她的死對頭會面,大玩危險游戲,以小姐那「沖!向危險挑戰」的個性,不知道會鬧出什應事情,她一定要回去看著。
  「潤雅?」一個悅耳的呼喚響起。
  她轉過頭,看到一個中年婦人從樓上走了下來,腳步輕快。
  看著那張有點眼熟又十分陌生的面孔,她一時想不起來對方是誰。
  不過,不管是誰,都不是那凶巴巴的歐陽夫人。她真怕她記恨記到現在,還想為那雙小羊皮鞋報仇。
  「你好。」她趕緊立正站好。
  「我們很久以前見過幾次面,瞧你都忘記我了。」中年婦人拉著她的手坐下。「都怪歐陽潛,一下子把你跟紗紗安排住在海邊,一下子安排住在山上,太久沒見面,你才會忘記我是誰。」
  中年婦人容貌姝麗,提到歐陽潛的時候,滿臉都是溫暖的笑容。
  「我是蓮姨,記得嗎?」
  「蓮姨?」她拼命想。
  「歐陽家的總管,其實應該算是歐陽潛與歐陽紗紗的姑姑。」
  「啊,蓮姨!」
  她記起來了!以前她陪同小姐到歐陽大宅來,蓮姨都會很親切地招呼她們,甚至會在歐陽夫人過來找碴的時候挺身保護她們。
  「怎麼了?剛才嘴嘟嘟的,不想回台灣來嗎?」
  「我……」她正想把煩惱一古腦兒拋出來。
  「我跟歐陽潛,可是已經盼了你許久羅!」她意味深長地說道。
  她早就想再見見潤雅了,因為她知道,潤雅是歐陽潛掛心的小女人。
  「大少爺……盼了我很久?是又想……」親她了嗎?
  她及時打住,小臉一紅,譴責自己太過羞恥的想法。
  她連忙轉開話題。「蓮姨,我想快點回到紗紗小姐身邊。」
  「為什麼?」
  「以前奶奶交代過我,一定要以小姐為重,一定要……」
  蓮姨打斷她的話。「那你的想法呢?」
  「我的想法?」
  「我聽說,你常把『奶奶說』掛在嘴邊,除了你奶奶的交代外,你呢?你自己怎麼想?」
  「……我?」她沒有特別想過,反正日子就是很順的一直過下去。
  「潤雅,給你一個建議,不要把『奶奶說』當口頭禪,這樣紗紗會傷心的。」
  「小姐會傷心?」陪伴了她那麼久,她從沒見過小姐傷心啊!
  「如果有個人對你耳提面命,直說會跟你在一起都是她奶奶這樣說、她奶奶那樣說,你會不會難過?」
  潤雅想了一下。「好像有一點。」
  「為什麼?」
  「因為……感覺對方好像不是自願跟我在一起。」潤雅遲疑地說。
  會嗎?她一直給小姐這種感覺嗎?真是太失禮了!怪不得小姐老要她快快忘了奶奶怎麼說。
  「這就對了。」蓮姨微笑,拍拍她的手背。「先安心在這里住下來吧!也許紗紗有她想自己去闖的地方呢!」
  「我擔心……」
  「別像一隻小火雞一樣整天咯咯啼。紗紗又不是小孩,需要你擔心什麼呢?」蓮姨深諳四兩撥千斤的道理。「對了,你對歐陽潛有什麼感覺?」
  「大……大少爺啊!」這麼問是什麼意思?是打算作為日後分配工作的依據嗎?「我怕……呃!不是,我尊敬大少爺。」
  「怕?怎麼會是怕呢?那孩子對你可是……」蓮姨欲言又止。
  「可是」什麼?
  潤雅豎直了耳朵,一臉專注,想聽得更清楚些。
  蓮姨卻打住了,一臉似笑非笑地直瞧著她,好像研究她的表情是件很有趣的事。
  「可是」什麼?快說啊,她想聽呢!
  蓮姨拉她起身,打定主意要吊她胃口。「走吧!我們到廚房去喝杯茶。」
  ☆        ☆        ☆
  她回來了!
  幾個小時前,領著他的命令去??潤雅的屬下向他回報,說潤雅已經被架回台灣,現在就在這座宅邸的某處。
  夜還不夠深,他還不能去見她。
  她一定想溜回紗紗身邊,想離他愈遠愈好,一想到此,他就心煩。
  他好不容易才把她弄回台灣,因為難耐想見她的慾望,於是想了個辦法,與凌天合作設計紗紗,間接讓紗紗把潤雅送回台灣。
  他倒了一杯威士忌,送到唇邊,輕輕啜飲。
  「這杯是苦酒、悶酒,還是慶祝的酒?」
  他擡起頭來,蓮姨穿著睡袍走進書房。
  「你的心上人早上就到了,你為什麼拖到三更半夜才回家?」蓮姨像個母親一樣,先拍拍他的肩,然後坐下來與他促膝長談。「不想見她?」
  「是她不想見到我。」酒杯重重地放在桌上。
  「你用盡辦法跟凌天取得聯系,讓潤雅回到你身邊,結果水到渠成了之後卻說出這種話?」蓮姨動手把蓋在桌上的相框翻起來。
  照片里,潤雅燦爛地笑著。
  他默然無語。
  雖然他有過幾段男女關系,但那些都是你情我願的短暫情緣,他不曾為任何一個女孩——不,她現在該算是個小女人了——費過心思。
  「你跟她到底有什麼問題?我看她一直想躲你,你也認為她討厭你。」
  他斟酌了一下。
  蓮姨在血緣上是他的姑姑,父親同父異母的妹妹。在他記憶所及,蓮姨就已經住在歐陽家,像個母親一樣,為他准備餐點、為他打理生活,照顧他,傾聽他不為人知的心語。
  天底下不會再有一個長輩比蓮姨待他更用心。他想了想,將那年在休閒度假村發生的事,以及後續的種種發展和盤托出。
  「……事後,我找她談,她好像在生我的氣,又好像很難為情,根本不能溝通,直說發生了這種事,她好想死,乾脆去死算了。」語畢,他吐了口氣。
  事到如今,想起她說的那幾句話,仍是驚心動魄。
  蓮姨一直很仔細聆聽,表情認真,即使說到潤雅的糗事,也未曾笑開,直到歐陽潛說完最後這句話,她才噗哧一聲噴笑出來。
  「你啊……」她笑個不停。
  他微微蹙眉。「怎麼了?」
  「你真不了解女人。」蓮姨看著潤雅的照片,心里直想,這小女人把他給嚇慘了。「女人滿嘴『去死去死』、『想死想死』,其實有一部分只是發洩情緒的字眼。」
  「是嗎?」他不相信。「生死大事,怎麼可以隨口亂說?」
  「你就是太嚴肅了,凡事都講求精確,才會往牛角尖鑽。你看你母親,每次發現你父親『又』有外遇,總是嚷著要自殺,但哪一次真的做成?還不是穿戴漂亮去參加餐敘宴會。」
  「也是。」他想了一下,又說。「但她那只是好面子。」
  「女人都要面子。」蓮姨好笑地瞠他一眼。「潤雅那樣說,也是好面子。」
  「她那叫輕賤生命。」因為是從潤雅口里說出來,所以他無法釋懷。
  「你真的看到她做出自殘的行為了嗎?」
  「……沒有。」相反的,她活得還挺開心的——見到他除外。
  「她只是拉不下臉,糗態被人看見,躲都來不及了,倒是你,你怎麼會去找她談?你指望跟她談出什麼來?讓她不再害羞,接受她已經被你看光的事實?」
  歐陽潛下巴一緊。「我只是想告訴她不必擔心,我不會到處去講這件事。」
  「也許她根本不擔心這個。」
  「什麼意思?」
  「你長得也不像報馬仔,是不是?她不可能不知道。」
  「那情況到底是怎麼樣?」他爬梳了下頭發。「女人為什麼這麼難懂?一蓮姨笑了。這句話在她聽來,不是抱怨,可是一等一的贊美哩!
  「如果你跟女人談判可以十拿九穩佔上風,那麼世界上就沒有你對付不了的敵人了。」
  「即使那個女人是個小笨蛋?」他啜了口酒,陰鬱地問。
  「女人不可能是笨蛋。」蓮姨取來一個水晶酒杯,也為自己斟了一些威士忌。「你有沒有想過,也許她就是怕被你看見?」她指了一下照片中的潤雅。
  「你是說,她寧可被別人看見?」
  「我想是如此。」
  一串不雅的髒話在他的心里響起,幾乎就要沖出喉嚨。
  「她這麼討厭我?」寧可被別的男人看見,也不願是他……
  歐陽潛狠狠地喝掉杯里的酒,光是想到這種可能性,就心火大盛。
  「不,我想她是太過在乎你。」蓮姨在他再度斟酒之前,搶過酒瓶。「就是因為太在意你對她的看法,所以愈想表現出好的一面,卻出了這種紕漏。」
  「是這樣嗎?」他對蓮姨的說法存疑。「她一見到我就低頭跑走,不小心碰到我的手就急忙縮開,看到別的男人偏又舉止自然,這叫在意我?」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他的口吻中夾雜著陣陣的酸氣。
  蓮姨喝光了酒,真的好想笑。
  歐陽潛是真的動心了,只可惜男人與女人的心思本來就不同,而他又是死硬派的男人作風,個性硬邦邦,連談起情愛都想直來直往,絲毫不懂女人曲折的心思,怪不得會吃了一堆原本可以避免的苦頭。
  「關於女人的心思,你要相信自己的判斷,還是要相信同樣也是女人的我?」她問,希望這顆冷硬頑石能早點開竅。
  歐陽潛不語。
  他突然想到,在山上別墅那一回,他幫潤雅提水,猛地轉過頭,發現潤雅正盯著他的後腦勺。
  她可能只是看了他一下子,也可能已經看了他很久很久。但不管怎麼說,她的心意都值得他去挖掘。
  一陣醉人的酒意湧上心頭,蓮姨幽幽地說道:「你不是費了番功夫,讓她回到你身邊嗎?那就該去爭取你所想要的,不要輕易鬆手。別忘了,你是幸福的,你愛的女人可以和你成眷屬,不要像……」
  後話未說,蓮姨已經搖搖晃晃地站起身,放開酒瓶,黯然離開。
  他知道蓮姨的心事。蓮姨姝麗端莊,從前就是男人們魂牽夢縈的對象,即使到了今日,仍不乏為人穩當、事業有成的中年實業家追求。
  但她只愛一個男人,而那個男人也愛她。
  那個男人是他的父親,他們之間是永遠悖德逆倫的兄妹戀,不能追求,不能結連理,沒有倖福在前頭等待,如何能去追求?
  所以,父親流連花叢,蓮姨留在歐陽大宅為最愛的男人撫育子嗣,而母親的存在顯得悲哀而多餘,難怪她總是吵吵鬧鬧,因為上天開了他們一個大玩笑。
  歐陽潛再斟一杯酒,默默喝盡,然後熄燈回臥房。
  ☆        ☆        ☆
  潤雅在他的床上睡覺。
  他不得不承認,他盼望這一幕,真的盼望了很久。
  鐘意她的理由或許很奇怪,但他的確是因為她站在水池里那一臉呆呆矬矬的模樣,才開始對她有感覺。
  她或許笨了一點、遲鈍了一點,但是在他看來,正因為如此,她才能擁有那麼燦爛的笑容。
  這幾年下來,想到她單純的笑靨,總會讓他忘卻許多煩憂。
  因為「笨拙」而被看上的女人,想必天下只有她一個吧!
  他靠上床,將側睡的她輕輕翻正。
  她睡得很甜,唇角掛著甜蜜的笑,像作了什麼好夢,讓人不忍吵醒他。
  他情不自禁地啄吻了她一記,她在夢中回應,生澀的反應就像一隻乞求憐愛的小貓咪,不自覺地偎向熱源,想緊緊霸住,笑容也更甜了。
  他幾乎控制不住想要她的念頭,他說服自己,是她身子不夠暖,他想為她取暖,所以才緊抱著她不放,他不應該在她困寐之際採取任何行動。
  他要她親口同意被他擁有。
  抱著她的感覺實在很對,她玲瓏的嬌軀正好適合他的懷抱,有她在懷里,他連冰冷的血液都會回暖。
  但……她實在應該補一補身子,手腳這麼冰冷,肯定是體虛,明天得記得跟蓮姨說一聲。
  直到潤雅身子暖了,而他的體膚也因為慾望而發燙,他才下床去沖冷水澡。
  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床上,再度將她抱入懷里,全新的生活就要展開——
  ☆        ☆        ☆
  第二天一早,潤雅睜開眼睛,就覺得不太對。
  有的時候,她會抱玩偶入睡,但她從來沒有被大型玩偶抱著入睡過。這種感覺很奇妙,身後的大玩偶還硬邦邦的,一點填充玩具毛茸茸的感覺都沒有。
  她小心翼翼地回頭看。
  「大——」少爺,她硬生生地吃掉自己的聲音。
  那個「大型玩偶」,居然是他!他把她抱得那麼緊做什麼?
  潤雅的小臉突然炸紅,她輕輕地扭啊扭、扭啊扭,想偷偷逃下床。
  但是,當她發現自己扭到一個可以看清楚大少爺睡顏的姿勢時,她突然覺得,逃走不再是那麼重要的事了。
  大少爺的臉就在她面前,而且他正在睡覺耶!
  這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可以盡情地看大少爺。要放棄嗎?
  ……還是留下來看一下好了。
  潤雅睜大眼睛,很仔細很用心地看。
  大少爺長得真的是很好看呢!她不太會形容,但那墨濃的眉毛充滿英氣,平時冷冰冰的眼神被藏起來了,長而卷翹的睫毛讓他少了一分嚴肅,多了幾分俊逸。
  還有他的鼻梁,挺得恰???好處,不會像某些外國人的鼻子挺得又尖又高,看起來就是一臉煞氣,至於他的嘴唇、那吻過她的嘴唇——
  「早安。」性感的嘴唇說。
  「早安。」她也對性感的嘴唇說。
  慢著、慢著——潤雅像挨了一棍,她擡起眼,發現歐陽潛居然已經睜開眼睛。
  他睜開眼睛多久了?是不是在她評頭論足的時候,就已經——
  潤雅嚇了一跳,第一個反射動作就是滾到床下去。
  「你想去哪里?」一陣作用力將她拖回來。
  是她敏感還是怎麼著?被拖回來之後,她好像直接滾進大少爺的懷抱,而大少爺好像也把她抱得更緊了。
  「大大大、大少爺,你怎麼會睡在這里?」她不敢擡起眼。
  他的臉部大特寫,就在離她不盈三寸之處啊!
  「這是我的床。」
  才剛睡醒,他的聲音出奇性感,與平時冷漠犀銳的感覺都不相同,聽得潤雅一陣芳心亂顫。
  「啊!那我……我是不是睡錯房間了?」她真的有這麼糊塗嗎?
  「你沒睡錯,你是該睡在我的床上。」
  這話聽起來怎麼那麼曖昧?她不敢亂想,也不敢亂問。
  「啊!難道是傭人房不夠?還是還沒打掃?」她把話扯遠去。「我去問蓮姨。」
  「不用問了,以後你就睡這里。」
  他不會輕易放她離開,鐵臂穩穩地固定在她的腰上。
  蓮姨說得對,在愛情的起跑點上,他是幸福的,他要的女人跟他在一起,是有結果可以期待的,所以他要積極去爭取,不再放她走。
  「那大少爺呢?」潤雅又問。
  「也睡這里。」他答,唇角一抹極淡極淡的笑容。「我們兩個一起睡。」
  「這樣不太好吧!」
  「哪里不好?」他反問。
  她也說不上來。
  大少爺不是教她該有男女之防的觀念嗎?那她跟大少爺也要「防」嗎?
  不期然地,大少爺說過的話又躍上她心頭——除非是你心愛的男人,不然別讓他靠近你,也別讓他碰你。
  那……那就算了,不「防」他好了。
  歐陽潛見她反駁的話也沒說上半句,於是在她額上輕吻一記,然後翻身起床,開始著裝。
  他脫去睡衣,露出寬闊的肩背,背上肌肉結實,一絲絲贅肉都沒有。
  潤雅拍拍自己的小肚子……唔!有點小肥肥,跟他完全不能比。
  他怎麼會這麼得天獨厚,有一張好看的面容,又有一副好身材?奇怪了,他到底是在哪里鍛練的?以前上山下海,玩各種運動,從沒看過他下場啊!
  她一直目瞪口呆地看著他。
  歐陽潛走過來,拍上她的下巴。
  「你還有沒有話要說?不然我要去上班了。」
  「等一下。」潤雅坐在床上,長發微亂,臉頰紅咚咚。
  她的模樣令人想入非非。歐陽潛希望下一回,她攏在胸前的被單下,嬌軀會是一絲不掛。
  「我……我想要回小姐身邊,可以嗎?」
  「為什麼想回去找紗紗?」他淡淡地問,早就知道她會提起這個要求。
  「我擔心小姐,我想她一定是去找凌天單挑了,小姐一遇到有關凌天的事,就會失去正常的判斷力,還很容易沖動,沒有我在一旁看著不行,她……」
  潤雅小嘴一張,就要長篇大論起來。
  「是紗紗打電話,讓我派人去帶你回來。」而且還故意說潤雅被男人騷擾,想激起他的保護欲,唯恐計不得逞。
  其實,他、凌天、潤雅、紗紗,兩男兩女都在一串連環計里,只有當中兩個小女人不了解實況。
  「你知道這代表什麼意思嗎?」
  潤雅搖了搖頭。
  「紗紗暫時不需要你。」
  潤雅一呆,血色瞬問褪盡。「小姐……不需要我了?」
  以前,早上一起床,她就會小姐小姐地不停喚著,直到天黑;現在,她生活中的重心,居然不再需要她了?!
  他握起潤雅的下巴,讓她仰起頭。
  「這很正常,她跟凌天之間有太強烈的吸引力,你夾在中間只會攪局。」
  「是嗎?」她會攪局?「大少爺,你知道小姐與凌天之間的事?」
  「我是她大哥,自然一清二楚。」歐陽潛看著她,非常專注地看著,眼也不眨。「紗紗不需要你,但是我需要,我要你看著我,就像看著紗紗一樣地看著我。」
  「……」潤雅說不出話來。
  大少爺在說什麼啊?
  從小到大,從七歲那年起,她就一直看著大少爺,從來沒有間斷過,是到了後來,碰面總覺得有點窘,她才改「正大光明地看」為「偷看」啊!
  「我上班要遲到了,先走一步。」歐陽低頭偷她一個香吻。「乖乖待在這里,不准走。」
  ☆        ☆        ☆
  乖乖待在這里,不准走!
  每個早晨,大少爺去工作之前,總會對她說這句話。
  不知道為什麼,可能是因為從小她就沒有一個真正屬於自己的家,也可能是因為陪著小姐滿世界亂跑,跑得她真的累了,所以,當大少爺霸道地這樣說時,她心里其實有一點偷偷的高興。
  好像鬆了一口氣,雖然這里不是她的家,但她竟然無端生出歸屬感。
  大少爺的工作好像很忙碌,每個晚上都遲至半夜才回來。
  剛開始,為了繼續跟他討論小姐的事,她總會很乖很乖地等著他回來。
  等待的時候,她就順手摸來摸去,把房間整理一下,把枕頭拍一拍、把床單換一換、把灰塵撣一撣。
  接下來,再找不到事情做,她就會把衣櫃里的西裝、襯衫與領帶拿出來配色。
  隔天,那套配好色的西裝就會穿在他身上,她醒來,睡眼惺忪地看到他身上穿著她的「傑作」,說不高興是騙人的。
  然後,她起床後,就會在桌上發現一包好吃的糖果,或者一朵清氛茉莉花。
  這算是一種無言的交流嗎?
  想到此,潤雅不禁臉紅通通,感覺兩人的相處不再像以前所想那麼可怕了。
  她換好衣服,走出大少爺的房間,在工具櫥里找到清潔用具,開始幫忙打掃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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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9 10:50:43 |只看該作者
如果不是為了找個人陪著愛到處亂跑的紗紗,他現在就把潤雅留在身邊。
  潤雅慌了。
  外人看來,大少爺就是那副撲克臉,但在她面前,大少爺的脾氣讓她捉摸不透,一會兒好像融冰了,但馬上又結了霜,她嚴重地適應不良。
  「那可不行,奶奶說……我是小姐的小女傭啊!一定要陪在她身邊。」
  「我不想冒瀆你的奶奶,但這些年來,是歐陽家在供養你的生活,歐陽家也有權調度你的工作。」
  聽她老是把紗紗掛在嘴邊,小姐小姐地奉之若寶,他心里微酸。她對紗紗盡心,他自然高興,但看她眼里,紗紗是永遠的№1,他就悻悻然了。
  潤雅眼中立刻冒出一團熱氣,眼眶紅了。
  別理她!事實的確是如此,她的去留本來就該交由歐陽家發落……
  「我並沒有說現在就要把你帶離紗紗。」
  該死的!他為什麼要多此一舉?是怕她傷心難過嗎?
  「你明明就說……」麵包臉一皺,苦情全跑出來了。
  「不管我說什麼,離那些對你別有所圖的男人遠一點,你就不會離開紗紗了。」該死!他居然自己把後話堵死!「這不是取決在你身上嗎?」
  即便如此,潤雅還是忐忑難安。
  這個假期結束後,她們又將飛往下一個旅遊地點,行囊里,多了一本指定給潤雅讀的書,是由知名的兩性專家撰寫的——「對男人說不!」。
  ☆        ☆        ☆
  之後的每一天,潤雅都很小心。
  為了避免被徵召回大少爺身邊,由他親自管束,她見到男人就有如驚弓之鳥,只要有男人笑咪咪地朝她走來,她忙不迭就跑;要是對方死皮賴臉地硬湊上來,她就推小姐出去擋。
  「干嘛?受人青睞不好嗎?干嘛每次要我去扮黑臉。」紗紗犯嘀咕。
  她是不反對對那些人吼一吼啦!她也承諾過大哥會幫忙看著潤雅。
  但是,那些男人也太可惡了吧?!
  雖然她不在乎自己的胸前有如荷包蛋,但她很介意那些男人落差太大的眼神。
  當男人們看到潤雅時,眼睛都亮了起來,可一看她從潤雅身後跳出來強力「護花」,眼神就立刻變得落寞。
  雖然她有點男孩子氣,不過有時也會偷偷注意,從小一起長大的好朋友跟她有什麼不同。
  她發現,潤雅雖然不算艷驚四座的大美女,但她溫暖可親,又總是笑咪咪的——看見大哥除外。她忙不迭地躲開男人的慌張模樣,看起來又青嫩又誘人,對男人來說很受用。
  加上她雖然嬌小,卻有副曼妙的身材,偶爾傻氣的行為,加上令人眼睛一亮的胸圍,那簡直是致命的吸引力。
  她現在就在驅趕一隻被致命的吸引力吸住的蒼蠅。
  「好了好了,滾一邊去,不要隨便跟她說話,她名花有主啦!」
  「名花有主的女人也可以來一段浪漫的偶遇。」蒼蠅說。
  「別說『偶』遇了,如果你被那個『主』看見,保證你被他打到『嘔』吐。」
  蒼蠅失望地離開後,潤雅語帶崇拜地說道:「小姐,你真有創意!你真的有信心可以把他打到吐嗎?」
  她沒好氣。「我說的那個『主』是大哥,不是我。」
  啊?潤雅馬上把頭轉到一邊去,假裝什麼也沒聽見。
  就這樣,在紗紗硬著頭皮出面干涉下,潤雅平安度過了好久好久。
  在這段期間內,她拖著潤雅滿世界趴趴走,一邊與她畢生的死對頭——凌天纏斗不休。
  他們雙方高來高去,以惡整對方為畢生職志,而且玩的都是謀略,從來不用親自面對面,或以暴力單挑。
  有一天,凌天對她下了張挑戰書,紗紗決定該是王見王的時候了。
  潤雅一聽,小臉煞白。
  「小姐小姐,你不是說,你曾經對凌天做過一件很過分的事嗎?如果他再見到你,一定會馬上掐死你?」
  「小姐小姐,你不是說過,凌天是個很可怕的人?」抖了兩下。
  「小姐小姐,你還陷害過他去非洲,害他差點被食人族烤來吃,記得嗎?」
  「小姐小姐,你不要忘記,上次你還害他掉進海里被大白鯊追著跑。」
  「小姐小姐,你跟我說過,如果有一天,你被凌天逮到就死定了,那你干嘛還要去見他?」
  好吧!她承認,以上壞事全是她干的,但那又怎麼樣?人家已經下挑戰書到面前來了,不接受的人就是孬種!
  「小姐小姐……」潤雅擔心得咯咯亂啼,鎮日擾得她不得清閒。
  她不得不開始考慮她們拆夥的可能性。
  反正凌天這個人,她是一定要回頭去與他纏斗的。之前她曾易容與凌天交手,卻被他輕薄去,那個吻告訴她,她與凌天的較勁純屬於兩人之間,一男與一女的對決,在這場對局中,潤雅並沒有存在的意義。
  想到大哥每次與她聯絡,總不忘叫潤雅聽電話,雖然說沒兩句,但也看得出大哥對潤雅的戀念。
  既然各有去處、各有對手、各有戰局,那她們兩個小女人就……拆夥吧!
  她趁著潤雅在睡覺,編了個故事打通電話給大哥。
  「大哥,好可怕喔!昨天潤雅被人……對,那個男的一直在看潤雅……對啊!一直跟她搭訕……你知道,潤雅天生就是不會說『不』的人……那本書?哎呀!你以為看一本書就可以扭轉一個人的天性嗎……後來是沒怎麼樣啦,不過差點就……哦!我只是跟你說一聲,就這樣,我要去睡覺了,晚安。」
  她接連聯絡了幾個人,辦妥了幾件要事,然後悠哉悠哉地笑了。
  明天,一切都會變得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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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9 10:50:29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你想做什麼?」
  如果聲音可以用固體形容,那麼這兜頭劈下的質問,絕對可喻為冰山。
  潤雅心頭一鬆,從來不曾這麼欣喜地聽見歐陽潛的聲音。
  「大少爺?」她急著想爬起來。
  他眯起眼睛,就著淺淺微光,先將她全身上下梭巡一遍。
  該死的!她外罩的襯衫被扯裂了,雖然底下的衣服依然整齊,但他還是想把那個企圖吃掉她的男人給剁了。
  他伸出手讓潤雅握住,輕輕一提,就將她拉起身。
  不等她又閃到那邊去,他就將她護在身後,渾身散發的氣勢剛強猛烈,像是誰敢妄動,就絕對會被撂倒。
  「你、你幹什麼?」黃先生雙腿突然軟了,黏在草地上起不來。
  他再呆也知道,人家踢上那麼重一腳,準是找他算帳來了。
  傷腦筋,現在要怎麼脫罪?
  「我在問你,你想做什麼?」歐陽潛向下俯視,眼神帶著鄙夷。
  「我!我哪有?」黃先生的小黑豆子眼轉了一圈,矛頭轉向潤雅。「都是她,是她說一些不三不四的話來勾引我!」
  潤雅眨了眨眼。
  「什麼是不三不四的話?」她冒出疑問,不是很懂這個語意。
  歐陽潛的嗓音不慍不火地芸皿過她。「哪些不三不四的話?」
  「她跟我說,她是個女傭……」
  「幾年前,聽說府上有個打工幫傭的女學生被弄大肚子,被迫墮胎休學,想必是你造的孽吧!」他冷冷地說道。
  黃先生打了個寒顫。「你……你知道我是誰?」
  他本來只是想玩玩這個身材姣好的小傻妞,如果她有錢有權又有勢,那他就虛意奉承幾天,再拐上床享用。後來知道她身份不高,料定了沒有人替她撐腰,所以改採速戰速決,想在今晚吃乾抹淨了就走。
  反正女孩子遇到這種事,大部分都有名譽考量,會盡量封口不提,他也就逍遙得意了好一陣子。
  「沒錯,那就是你了。」歐陽潛點點頭。
  他原本還不甚肯定,此時經他本人證實,那就錯不了了。
  幸好在千鈞一發之際,他想起曾經見過這個人,耳聞過他的事,否則後果不堪設想,而他也永遠不會原諒自己的輕忽!
  「令尊行事端正,在商場上頗得人望,沒想到卻教育出你這種兒子。」歐陽潛連出兩拳,重重地打在他的肚腹上。
  想到他撕裂了潤雅的襯衫,一陣怒火就狂燒起來。
  「『王』先生,如果今天的事再重演,不管受害者是誰,我都會讓你吃不完,兜著走!」
  潤雅怯怯地提點。「……大少爺,他姓黃。」
  「不,他姓王。」歐陽潛反掌握住她的手,強勁的力道握痛了她。「他認不出我,不代表我的眼力跟他一樣差。」
  「你、你是誰?」「王」先生痛得摀住肚子爬不起來。
  「歐陽潛。」他不羅唆,直接亮出名號。
  「『歐陽航空』的歐陽潛?!」
  「王」先生的腦子里,突然閃過一張曾經在某個酒會中見過面的男子。
  那名男子年紀雖輕,但在商場上已大有作為。他以鐵腕手段受人注目,所帶的商業團隊士氣高昂,沒人敢不全力以赴,做出來的成績也著實讓人刮目相看。
  死定了!
  他們王家的小生意,就是仰仗「歐陽航空」生存的下游廠商。
  該死!他對經商一竅不通,他只想摸一尾美人魚來玩,哪知道會摸到大白鯊?
  「很榮幸你聽過在下的名號。」歐陽潛嘲諷地說道,而後神色一斂,「改日與令尊餐敘,我會好好跟他探討今天發生的事,我不會容許我的人遭受這種欺負。」
  他的人?更慘了!難道說,他摸到的是大白鯊的女人?
  歐陽潛用力握痛潤雅的手,在她還消化不了這段語意時,迅速帶她離開。
  ☆        ☆        ☆
  小笨蛋除了反應慢、真的笨以外,她的個性存有很大的問題。
  帶著怒氣、火氣、鬱氣,把潤雅拽回別墅之後,他直接把她塞進房間里,叫她面壁思過,然後又踏著燒騰騰的步子回書房。
  到底問題出在哪里?
  一般女孩子都有最基本的警覺心,見苗頭不對,不立刻跑走,也會大聲尖叫。
  但她卻一步一聲地探詢色狼老王的意思,比「歐陽航空」里任何一個地勤人員還要客氣,客氣到讓他想聘請她去當地勤訓練小組的指導老師。
  他尾隨在他們身後,聽她一句又一句「我要回頭走了喔」,然後又跟上幾步,心火就一直往上竄。
  為什麼不當機立斷,扭頭就走?
  要不是他臨時想起對方是誰、要不是他跟出來,今天她會有什麼下場?
  心口像有火在焚燒,他坐不住,只能踱來踱去。
  最令他不悅的是,紗紗叫她來請示他的意思,她居然問也不問,套件長袖襯衫就跟相識才三天的男人去散步。
  十一年的交情與三天的認識,她選擇了信任後者。
  他朝厚實的橡木桌上猛捶一拳,桌面的咖啡杯盤輕輕跳起,發出刺耳的聲音。
  一根小茶匙往外跌去,正以重力加速度往地面摔下,卻被一雙白嫩手掌恰巧接住。
  歐陽潛擡起眼,發現了一個不該出現在這里的傢伙。
  紗紗!
  「嗨!大哥。」她背靠著書桌,坐在地上,一臉機靈靈的模樣。
  「你怎麼會在這里?」
  他沒打算讓任何人察覺,他正為了那個小笨蛋動氣。
  「我來看你捶桌子的模樣啊!」紗紗調侃。有「虧人」的機會,她自然不會輕易放過,何況被「虧」的不是別人,正是她那以自製力為傲的大哥。「我從來沒看過你捶桌子的樣子,一次都沒有過喔!」
  他也想不起自己什麼時候做過這種事。
  拜父母相處的經驗所賜,他向來篤信「有問題就去解決」,謾罵、吼叫、翻桌、捶牆都解決不了問題。
  而情緒這種東西,不管何時何事,都該穩住,不應被扯進解決問題的過程。
  但潤雅讓他的情緒穩不住,他想捶桌子、他想踢牆壁,他想發洩心頭那陣惱意。
  「你在生潤雅的氣嗎?」紗紗站起來,放下小茶匙,拍拍屁股。
  他沒說話。
  「那你喜歡潤雅嗎?」她直接切入核心。
  看這兩人的相處陰陽又怪氣,既然沒有深仇,也沒有大恨,那麼橫亙在他們之間的洶湧暗流就耐人尋味——但也不難猜了。
  「小孩子不適合談這種問題。」他避重就輕,接續先前的話題。「我或許有些不高興,但她本來不應該隨便接受陌生人的邀請。」
  紗紗沉吟了一下。
  「我記得小時候,我跟潤雅還住在孟家——親生媽媽那邊,有一次,潤雅喃喃說著街頭嘉年華會有多好玩。那時,她『看起來』比我還野,因為我被媽媽塑造成一個人見人愛的小淑女,這也不准做、那也不准碰。」
  「但其實我很貪玩,這麼好玩的事,我當然要去,還硬拖著潤雅偷偷的去!」
  「結果,我們在回程中差點被誘拐。回來後,媽媽問都不問是誰帶頭要去的,抓起藤條就朝潤雅猛抽。」
  歐陽潛的氣色立刻變得肅殺。
  他想,他已經知道了為什麼潤雅老是以「身份上下」來區別她與紗紗,還有他。因為很久以前,曾經有過一個女人,用藤條徹底扭曲她的觀念,以至於在往後的日子里,她不認為人人平等,她覺得她比紗紗、比他,都矮上一大截。
  紗紗見他的表情,知道他懂了,但她還是故意說——
  「這樣吧!如果你心里有一點不舒坦,乾脆效法我媽媽用藤條抽她一頓吧!」
  「我不會傷害她,永遠都不會!」他冷硬地說。
  咬著牙,他一方面為了潤雅心疼,一方面想找到紗紗的生母,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看著大哥咬緊牙關的模樣,紗紗瞳兒溜轉一圈。
  「大哥跟潤雅之間,是不是發生過什麼事?」
  「為什麼這麼間?」
  「相處的氣氛有點怪。」
  歐陽潛一時不察。「我答應過她絕對不說。」
  「那就是一定發生過什麼事羅?」紗紗狡獪地說。
  她本來不確定,潤雅有沒有秘密瞞著她,現在確定有了。
  歐陽潛沒說話。
  他知道,紗紗天生機靈,但他沒有想過她已經機靈到足以套他的話。
  氣氛沉默了下,紗紗在想事情,歐陽潛也在深思。
  突然間,紗紗又開口。「大哥,你知道我跟潤雅在國外玩的時候,最常被人罵的『類型』是什麼嗎?」
  「有人敢罵你?」歐陽潛神色一凜。
  「有,多的很咧!」紗紗聳聳肩。「最常罵的就是『沒家教』跟『沒常識』。」
  他沉默了,紗紗自顧自地往下說。「『沒家教』——這也難怪,因為我和潤雅在一個『家庭』里實際生活的時間,以及我們長時間待在親人身邊的時間,只有人生初始那七年而已。
  「至於『沒常識』——我想,很多生活小節都是伴隨家庭生活而來,沒有家庭生活,又一直待在嚴苛斃了的寄宿學校里,形同被軟禁,能培養出多少常識?
  「有些人總會說,『一般女孩如何如何』、『一般人都怎樣怎樣』。問題是,我們的生活與『一般女孩』、『一般人』大相逕庭,怎麼能用同一種標准看待我們?我和潤雅也是從逃出寄宿學校之後,才開始學習很多『正常』、『一般』、『大眾化』的常識。」
  歐陽潛完全想不出反駁的話。
  紗紗的論點是他從沒想過的,她們十八年來的生活也不是他能想像的,但他也是用那些「一般標准」來衡量這兩個女孩兒。
  如今看來,他錯了。
  「說下去。」他想聽。
  「有一次,我在飛機上遇到一位女士,聊得很高興,後來在言談之間,才發現她是媽媽的好朋友。」她那個找到新好男人,就忙不迭地把未婚生下的女兒送還給歐陽家的「好媽媽」。「她告訴我,我媽媽前陣子生了場大病,她希望我立刻改變行程,別去非洲了,先跟她去看媽媽。」
  「你沒有跟我提起這件事。」歐陽潛繃著臉。
  「因為我覺得沒有必要。」紗紗聳聳肩。
  「你後來去見她了嗎?」
  「沒有。直到現在,我還是認為沒有必要去。我當場婉拒了那位女士,卻沒想到她一聽,馬上痛斥我,說我不懂孝道,也不懂做人的道理,毫無體貼心。」
  「她胡說八道。」歐陽潛冷下臉。
  只有自家人,才知道自家人的恩怨,旁人多嘴啥?
  要是讓他知道這個多事婆是誰,非押著她向紗紗道歉不可|「不,我是真的不懂孝道。」紗紗苦笑著承認。「我已經很久沒見過媽媽了,當初她不要我,忙著把我送走,現在要我說愛她、還是恨她,都太沉重。但我不知道有什麼理由,讓我必須去見她一面。這一點看在很多人眼中,是很不懂人情。」
  「紗紗……」
  「你知道嗎?到了最後,『媽媽』只是一個『稱謂』,不再代表一個疼你、愛你、寶貝你的『實體』,這才是最可悲的事,但外人永遠不懂。」
  歐陽潛默然。
  他也有相同的感受。他是因為自己生長在充滿叫囂的家庭,所以費心為妹妹安排歡樂假期,讓她能過一些正常的生活。
  沒有料到,到頭來,她們跟一般人生活的那種「正常」還差了一大截距離。
  「從小到大,很少有任何一位長輩長時間地待在我身邊,注意並糾正我的生活小節。我沒有學到的,甚至失去的,是無法估計也無法想像的。我只能靠自己的想法,或者天生的個性去做每件事。
  「當然,潤雅也是如此,她的想法不能以常理判斷。或許你認為她有缺失,她隨和過了頭,她不懂得拒絕別人,但最重要的是,如何亡羊補牢。」
  她語畢,書房的氣氛沉了一下。
  「紗紗,你的思想變得成熟了。」他有感而發。
  「別以為我只是愛玩,愛東奔西跑,其實這里,」她指了指自己的腦子。「也是會轉的。所謂:愚者千慮……」
  「必有一得。」他接口。「但你不是愚者。」
  他的妹妹有獨到的見解,這令他很驕傲。
  兄妹倆同時笑了笑。
  很神奇的,他發現自己不再震怒鬱結了。「我會找個機會去了解她。」
  「OK,那我回房去羅!」紗紗走向門口。「對了,大哥,你喜歡潤雅吧?」她知道他不會回答,所以也不給他回答的機會。「別擔心,我一定會幫你的!」
  ☆        ☆        ☆
  巴豆夭!
  腹部一陣綿延不斷的緊縮,加上咕嚕咕嚕的怪響。唔,她真的肚子餓了!
  潤雅坐在地上,面向牆壁,努力反省自己的過錯,不敢亂動。
  她知道大少爺肯定是生氣了。
  氣她什麼?隨便跟「王」先生出去?沒發現黃先生應該姓「王」才對?還是氣她對「王」先生說些「不三不四」的話?
  「我是小姐的女傭」——這算是「不三不四」的話?
  那慘了!她常常這樣對別人自我介紹說!
  咕嚕!不行,她實在餓得受不了。
  乾脆她先偷偷溜到樓下廚房去找點東西吃,再回來加倍地面壁思過。
  潤雅起身,小腿麻得不得了,像是螞蟻雄兵正啃咬著她。她扶著牆壁,偷偷潛進廚房,偷偷地打開燈,偷偷聞到地一股咖啡香。
  赫!
  「大少爺,你怎麼會在這里?」她驚愕地看著餐桌桌首的男子。
  他舉起骨瓷杯,飲一口黑咖啡。「我在等你。」
  「在……在等我?」大少爺早就知道她會偷懶了?
  咕嚕!又是響當當的一聲腹鳴。
  「坐下來吃飯。」
  餐桌另一端,一盤咖哩羊肉飯正在向她招手。
  唾液急速分泌。「那是給我吃的嗎?」她小聲囁嚅。
  「你不吃,那就我吃了?」
  「??行。」在饑餓的時候,她很難嚴守主僕之間的分際。
  她撲過去,拿起湯匙開心狂食。
  味蕾與食物重逢的喜悅,讓她忘卻一切的身外之事。
  一杯沖泡溫度正好60℃的日本綠茶被擱在她的左手邊。
  她微微捧高盤子,將最後一撮咖哩飯掃進嘴里——完畢!
  胃飽飽的了,喝口茶,她的眼神有點朦朧,唇角露出幸福的微笑。
  歐陽潛倚在餐桌邊。
  他終於明白,為什麼男人喜歡拿食物給她吃!
  當潤雅肚子餓的時候,從她的眼睛,到她的眉梢,乃至於肢體語言,都強烈發射出「喂我!喂我!快點喂我!」的訊號。
  如了她的願,就算她之前有再苦情的麵包臉,也會像登臨天堂,瞬間笑得彷彿春暖花開。
  等她終於填飽了肚子,就整個人賴在椅子上,露出傻呼呼的笑容,好像隨便誰想怎麼樣都可以。
  難怪那些男人都想用這款步數吃掉她!
  她伸了個飽足的懶腰,意猶未盡地舔舔唇。
  一圓粉嫩的舌尖,在柔唇上清了一圈,讓歐陽潛看怔了幾秒。
  那瞬間,他希望那舌尖不是霸在她自己的唇上,看著她慵懶的模樣,不解世事的純真,除了「好吃」以外,他找不到第二個形容詞來形容她。
  停——不能再往下想了!再想下去,該提的正事都會忘掉。
  「潤雅。」
  「嗯?」她慵懶得像隻小貓咪。
  「打起精神來,我有話問你。」他端出嚴正的神情,起了個話頭。「我要跟你談『王』先生的事。」
  想到那莫名其妙地一撲,以及被扯得破碎的長袖襯衫,潤雅鬆弛的神經立刻又繃緊了。
  啊!對了,大少爺應該還在生氣吧!為什麼還會給她好東西吃?
  她趕快正襟危坐起來,小腦袋向下垂四十五度角。
  「你知不知道對方心里在打什麼主意?」
  「不知道。」她搖搖頭。
  「沒有人告訴過你,不要單獨跟陌生男人出去嗎?」
  「以前在學校,修女有說過,男女不該單獨在一起,應該避嫌。」
  他想歎氣。那是什麼古老教條?一點都不能因應現實。
  「修女說錯了,不是為了『避嫌』,而是為了保護你自身的安全。」
  她有些猶疑。「可是……一般人應該不會突然跳起來打人吧?」
  「『安全』不是只指保護自己不被打、踹、踢、撞,還有一些傷害,是在……」
  他話陡然一停。該死的!他要開班講授「健康教育」嗎?
  「在哪里?」她一臉好奇地問,眼波澄澈。
  他實在不想污染她。
  「算了。」他直起身,踱來踱去。「由你來告訴我,你以前在寄宿學校學到了什麼?」
  啊?這算是功課抽查嗎?潤雅被問得一頭霧水。
  「好像有禮儀學、神學,還有一些縫紉、理家、待客、飲茶、吟詩、朗誦的技巧……」她垂下小腦袋。「對不起,我知道我應該好好學習,但我就是學不好。」
  學得好也沒用!
  該死的!當初母親堅持把她們送到那所學校,根本就是想悶死她們。
  那所學校只為名門貴族培養無瑕的新娘。那些學生出嫁前,只適合被養在深閨,出嫁後,只適合被丈夫鎖在家里,相夫教子,做一個沒聲音的女人。
  其他所有因應現實生活的生存之道,半點都沒教!
  紗紗還好,她天生機巧,個性又強勢,容不得別人欺負她分毫;但潤雅就不同,她呆呆的,思考一直線,腦筋不懂轉彎,自然也就看不穿旁人的心計。
  再加上她天生隨和,又因為身份的問題,習於對紗紗說「是是是」,所以根本沒有任何拒絕別人的能力。他在書房裡聽得很清楚,那個「王」先生在字面上多讓個幾步,她就乖乖地被牽著鼻子走了!
  「大少爺,到底那個人是想怎麼樣?」她怯怯地問。
  她感覺得到對方的惡意,但是到底會被如何「處置」,她根本沒有頭緒。
  「他想把你吃掉。」
  「怎麼吃?」像她一樣,看到食物就狼吞虎嚥嗎?那真是太可怕了!「吃人不犯法嗎?」
  他徘徊在大笑與歎息之問。「吃人當然犯法。」
  「但是你說……」
  歐陽潛打斷她的話。「你想知道?」
  「我不喜歡黃……王先生那樣突然把我推倒在地上,還撕掉我最喜歡的襯衫,如果以後有誰打算那樣做,我想知道該怎麼預防。」她一臉認真地說。
  很好,開始懂得要自衛,雖然是為了心愛的襯衫,但這個話他還是愛聽。
  「『預防』的重點,就是要小心周遭的男人。」他嚴肅地盯著她。
  「怎麼小心?」這種說法好籠統。
  該怎麼解釋?
  饒是談起商業經頭頭是道的他,也不知該如何講解這類型的「課程」。
  「總之,你不要跟男人走得太近。」
  原來是不能「走」得太近。
  王先生邀她去散步,怪不得散著散著就出問題了。
  她頓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問道:「那如果是『坐著』呢?」
  啊!他無語問蒼天。
  「總之,」第二個「總之」,附帶一聲不耐煩的歎息。「不要單獨跟男人外出,尤其像剛剛那樣,跟著陌生男人到偏僻的地方,很容易發生危險。」
  麵包臉皺起來。「但他事先沒有告訴我,要去那麼偏僻的地方啊!」
  那些想吃掉她的男人,就是貪她生嫩,怎麼會實話實講?
  見她如此呆鈍,說都說不會,他心口燃起了火,燒得他一陣煩躁。
  自從管上她的事,他就很難平心靜氣,以前有人形容他像冰山,他倒覺得,一遇上潤雅,他就像滾燙的岩漿,只差沒氣急得冒泡。
  「用示範的比較快。」他嚴肅萬分。「等一下我會靠近你,出其不意地抓住你,我一動作,你就立刻把我推開。」
  「哦!好。」潤雅乖乖地站起來,准備操演戰備操。
  「對男人不用客氣,除非是你心愛的男人,不然別讓他靠近你,也別讓他碰你。」他緩緩走近,眸心定在她臉上。
  不能動,她的身子忽然間不能動了。
  大少爺的眼神、大少爺的走姿,都帶著野生動物的侵略氣息。他不單單只是走來,在她眼里,大少爺無異是侵入了她的生物距離。
  她懷疑自己的心髒怎麼沒有報銷,大少爺的每一個步伐,都像直接踩在她的心版上,又重又響,她只能張目結舌地看著他。
  他愈走愈近,霸據了她的視界。周旁的背景變得模糊,時間開始停擺,空間不再具有意義。
  唯一清晰的,是他。
  是他!
  他伸出大掌,偎向她柔軟的臉頰,拇指輕輕撫弄她的嘴唇。潤雅迷了眼,只覺得他撫過的地方似火燒,他握住她小巧的下巴,將她推向自己。
  「記得,要立刻推開我——」
  他俯下頭,餘後的話全部都消失在封緘的吻。
  一開始,潤雅只是驚訝,總是吐出冰冷言語的雙唇,竟是如此炙燙。
  但她的意識也就只有到此為止,再也無法思考更多。
  歐陽潛捧住她的小腦袋,對她施予愛的魔法。他輕柔歎息,含住她的下唇。
  立刻推開我!他心里想,但其實不希望她照做。
  大少爺說,除非是心愛的男人,否則別讓他碰你……啊,那就別推開他了吧!
  顫巍巍的輕觸,誘發了強烈的效應,綿綿的啄吻,漸漸加深。
  他們都忘了這只是一個「示範」。
  想到之前她又怕又躲的模樣,而他又隱忍著將她拖出來面對自己的慾望,歐陽潛的吻就變得強勢,輕叩齒關,直接吮向她的舌尖。
  她的滋味甜美出奇,他環上她嬌嬌軟軟的腰肢,往懷里帶,才發現過去自己的懷抱竟是那麼空虛,而此時她的存在又填飽了一切,內心竟有種安心歸屬的感覺。
  潤雅迷迷濛濛地任他索取,她的柔順使他的掠奪更顯張狂。
  她喜歡這種感覺,好喜歡,好像整個靈魂都被吸入大少爺體內。
  她在國外的街道上,看過許多人無時無刻不抱在一起,像接吻魚一樣,她老是不明白那些人干嘛要吃別人的空氣。這會兒,她才終於明白。
  吻,很甜蜜很甜蜜,比蜜糖還甜還好吃。
  她不由自主地攀緊大少爺,想嘗到更多吻的味道。
  歐陽潛微微拉開她。
  「奇怪,你怎麼不推開我?」望著她櫻紅的小嘴,全、心全意順服他的眼神,他暗歎一聲,忍不住又覆了上去。「這次記得推開我。」
  「好。」
  結果,兩個人還是陷入啾啾啾的接吻魚世界,直到喘不過氣才份開。
  後悔來了!
  他氣自己忘形,不停地引誘她,他太清楚自己的鐵臂纏在她腰上的力道,根本不願讓她掙開。
  如果以後她也用這種柔順的態度去對待其他人,那該怎麼辦?
  潤雅也覺得很羞恥。
  清醒後,她才發現自己雙臂勾在大少爺頸後,明白暗示她想要更多吻。
  她偷偷瞧他一眼。果然,他的眉皺起來了,看起來很不悅。
  啊!一定是她笨拙,怎麼教都教不會,大少爺才會生氣。
  其實他是在對自己生氣。
  「總之,」第三個「總之」,懷著濃濃的罪惡感。「以後你就一律拒絕男人的邀約,勇於對男人說『不』。」
 ???他承認這麼說是出自私心,他不希望她被別的男人吃乾抹淨。
  「哦!」經過「王」先生那一役,老實說,她對男人也怕了。
  「同樣的情況,如果再度發生,你就必須回到我身邊,歸我管束。」他冷著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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