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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阿蠻] 惡質男人[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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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0 07:52:52 |只看該作者 |正序瀏覽

惡質男人  作者:阿蠻
  簡介

  真是個惡質男人,風流一夜後,留下個老無人接聽的越洋電話號碼,好不容易搭上線,竟然叫她來個電話性交,看他人模人樣,怎麼卻是個自大的酷企鵝,懷著一顆興奮的心去紐約實習,誰知學習對象竟是這惡質男人,給她三個月時間磨練,竟然是看她適不適合作情人,天殺的,她是來學造型而不是──來服侍男人的……

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章
第九章         第十章

《 本帖最後由 草薰風 於 2010-1-20 08:03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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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0 09:02:02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那琬琬踏出假期飯店,乘著都市風,足踩輕忽不定的碎屑與落葉,安步當車地往齊放的公寓大廈走來,遠遠地,她注意到一個深具魅力的中年紳士,坐在石階前讀報,精工裁製的深色褲管下露出兩截銀灰色的長棉襪,換作他人看來會很滑稽,但他特殊的銀色頭髮卻降低了可笑度,讓她體會到流行與風尚的戒條真的是因人而異的。
  她踏上階梯,馬上發現他的報紙是讀假的,因為他從一百步外就盯住她,甚至當她拾階走近他時,那雙緊迫盯人的琥珀色眼眸連瞬也不會瞬過。那琬琬打算快速跳上階,不理這個男人。不想他突然開口問一句,"好心的女士,你可不可以告訴我,真愛是什麼?"
  嗓門大刺刺地嚇人,害她差點踩空。那琬琬彎身拔下自己的高跟鞋按摩腳板後,問他,"你在問我嗎?"
  "當然是。"他從容不過地回答,兩眼盯著她纖細的腳踝。
  那琬琬睨他,穿好鞋子後才說:"我沒必要回答你的問題吧!"
  "如果你肯告訴我,我會付你一萬塊。"
  那琬琬知道紐約的瘋子比巴黎多一倍,遲疑地,她是遇到瘋子了,於是試探地說:"如果你肯付我十萬塊,我就告訴你。"
  對方連眼皮郡不眨,嘴角泛起一道世故的笑痕,從衣袋裡掏出一本支票簿,約下開出一張十萬美金的即期支票給她。
  哈!還是個有錢的瘋子!那琬琬接下支票,不是因為貪財,而是想確定他是不是在尋她開心。
  "錢在這裡,請你告訴我答案吧。"
  那琬琬在高他一階的石階上落坐,把支票退還回去,順便給他解答。"真正的愛,是無價寶,財富買不到,權勢佔有不了。"
  "是嗎?"他笑笑地收回支票,繼續問:"你可不可心再告訴我,怎麼做才能讓一個女人真心愛我?"
  "你的愛藏在心底不肯付出,就不是真愛;同時,你若沒有接受,付出的愛必將枯竭。"
  男人將報紙擱好,回首仰望她,眼底有欣悅,"我從來就不相信一個美麗的女人會是聰明的。"然後貿然地將她打量一圈,慢條斯理地補上一句,"但是今天,我碰到一個例外。"
  那琬琬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為他感到可憐。"多悲哀你錯過了多少個好女人。"
  他楞住了,久久才附和,"是該悲哀沒錯。我有一個漂亮得像芭比娃娃的太太,但我卻不愛她。"
  "哦,你不愛你太大?"那琬琬不怎麼感興趣地問。
  "她也不愛我。當初碰在一塊兒是因為我們之中一個貪財,另一個好色、各取所需。"
  那琬琬聽了點一下頭。
  他繼續對她倒垃圾,"她最近碰上一個年輕小伙子。跟我鬧離婚,但我不答應。"
  "我們家鄉有一句古諺,天涯何處無芳草。"那琬琬掃了他一圈,忍不住多嘴一句,"你既然不愛你夫人,為什麼還硬要綁著她?"
  男人好笑地看著她,"當然是為了錢啊!你不知道在這裡養個下堂妻是多昂貴的一件事,投資報酬率不到千分之一。"
  他剛才還大方地要送她這個陌生人十萬塊哩,現在反而變小氣了。那琬琬瞄了他一眼,"你確定不是因為嫉妒?"
  "我又不愛她,為什麼要嫉妒?"他好笑地反問她。
  "嫉妒她比你先找到愛情,你卻一個人孤零零的過日了。"
  他看著她,原本和藹的臉色變得索然無味,語調也放淡了。"聽我一句話,美麗的女人最好還是不要太聰明,因為會破壞男人的想像力。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想獨自安靜地看份報紙。"他下完逐客令還從口袋裡掏出支票,遞給她,"這是十萬元的酬勞,請收下。"
  那琬琬也不動氣,知道自己搔中他的癢處,照他的要求收下他的支票,起身扭著高跟鞋往公寓的會客大廳走去。
  當她看見由侄兒相伴的老父拄著一根枴杖,嚴肅地穩坐在中庭的沙發椅上時,胃忍不住打結。她能想像父親見到她,除了訝異五秒鐘外,一定會出言責難她活了快半百了,竟然連歸宿都找不到。那琬琬內疚二十多年來沒為女兒盡過心力,就這麼一回,她不能再躲避父親的權威,於是從皮包裡取出錄音設備,毅然走向父親。
  她先發制人,"爸,這裡是公眾場合,我們上樓後再談。"
  "阿綾人呢?"那元鴻跟在女兒身後,冷冷地問。
  "在我住的飯店裡,很安全。"
  "只要跟你扯上邊,哪裡都不安全。"跟女兒久久不見,那元鴻仍是固執地不給女兒好臉色看,隨女兒上電梯後,詢問一句,"你還是不打算找個男人嫁嗎?"
  "爸,拜託,別跟找提這個。"那琬琬停在齊放的公寓前找鑰匙,想起自己竟粗心地將鑰匙遺忘在筆記本裡,她懊惱地回身要道歉,沒想到一個銀髮洋人頭竟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時候.自父親和侄兒的身後冒出,害她差點叫出聲。
  那個洋人臉上掛著魅力十足的笑,說:"親愛的,不是提醒過你,我的公寓在頂樓嗎?你怎麼聽聽就忘了?"
  他說的還是中文呢!雖然談不上字正腔圓,但足以讓那元鴻回頭問:"你是誰啊?中文講得不錯。"
  "謝謝。"對方主動伸出於,慇勤地握住那元鴻,自我介紹。"我是拉斐爾?狄米奇尼,齊放的老闆,也是'彎彎'的男朋友。你一定奇怪彎彎會看上我,千萬別怪她,那是因為我們意大利人都有馬可波羅情結,自從跟中國人有緣,碰上後很有親切感。"
  狄米奇尼的拍馬屁功是世界一流的,對任何國籍人士都適用。
  "真是這樣嗎?"那元鴻問。
  "當然是,沒有你們中國人的餃子、麵條和烙餅,意大利人也翻不出新花樣,早在五百年前就要被餓死了。"說完兩手將他們扶進電梯。
  那琬琬兩眼圓睜地盯著他瞧,不是不信有人撒謊不打草稿,而是不相信他竟誇張到能用中文擬稿。
  狄米奇尼瞧見她一臉吃驚的模樣,很快地以法語輕聲跟她解釋,"你忘了鑰匙,齊放和那綾打電話給我,請我幫你解圍。"
  "所以你在大門口時,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
  他笑而不答,表示同意,手朝電梯外擺了擺,請大伙光臨他的寒舍。
  那琬琬踏進他的豪華寓所後,礙於父親和懂英文的侄兒在場,不便擺出凶相,只得用法語表達意思,"幫個忙,我的中文名字是"琬琬",不是'彎彎",謂你發音正確一點。請問你的廚房在哪裡?"
  他似乎很欣賞她惱怒的模樣,不急著為她指引,先招來僕人伺候客人後,才回身抿嘴忍住笑意,領她入廚房,"抱歉,因為時間緊迫,電話收訊不良,再加上齊放連珠炮似的解釋,有些專有名詞聽不太清楚。"
  "謝謝你替我解圍,我想我能應付我父親,請你暫迴避一下,最好避到樓下去看你的報紙。"
  狄米奇尼不同意,"我想你會需要我。畢竟我認識齊放比你久,又是他的老闆,說服力比你強。"
  "對不起,這是家務事,我不要外人在場。"那琬琬堅持要他閃人。
  狄米奇尼只好打出王牌,"聽著,我手上有一封齊放的母親交給我的信。"
  那琬琬楞住了。"你認識齊放的母親?"
  狄米奇尼點頭,有心地附加一句,"學生時期是關係清純的男女朋友。"
  那琬琬假裝沒聽到他的解釋,將話題轉回那封信。"你說你收到她的信,什麼樣的信?"
  "她在信上告訴我,她已訂好機位,將帶兒子搭機來美國散心,人到紐約會再聯絡我,但我從沒等到她的電話,以為她改變主意了。日後發現信上郵戳顯示,她是在失蹤前一天寄出的。"
  那琬琬聽完,思索片到,精神振奮起來,"那就證明她沒有跟司機離家出走的意圖。"
  狄米奇尼完全同意,"她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
  "那就真是車禍了。"那琬琬想想又猛覺得不對勁,因為機場在桃園,她卻在動身遠行的前一天跑到東北角,那裡除了帶不出國的海產和美景外,應該沒有任何事讓她非走那一趟死亡之旅不可。直覺地,她脫口而出,"那場意外事故有可能是預謀的。"
  狄米奇尼聽了整個人僵在那裡,"你憑什麼這麼揣測?"
  "我現在沒時間跟你解釋來龍去脈,我得先應付我父親。"
  "我幫你一起應付。"
  "嘿,這事關係到我女兒的終身大事,請你不要隨便附和。"那琬琬防賊似地看著他。
  狄米奇尼一臉嚴肅,說:"如果我當年懂事些,齊放該是我兒子。"
  那琬琬才不管他後悔莫及的理由是什麼,堅持地抗議,"我不要你介入這件事。"
  "抱歉,這事也扯上我未來的事業接班人的終身大事,我管定了,且非全程參與不可。"狄米奇尼說完,扭頭走了出去。
  此後,整個事件就被狄米奇尼所主導。那琬琬除了拿著遙控器,在他可媲美音樂廳似的陽光書房放帶子外,能說話的時候不多。狄米奇尼的中文不算差,但因為不是一個打馬虎眼的人,只要有半句聽不懂,馬上就發問。那琬琬覺得他很煩,根本不理他,惹得老父看不過去,不得不接過遙控器塞進孫子手裡,自願擔任狄米奇尼的通譯,還怪她一句,"都那麼大的人了,還不懂得發揚咱們中國女性的美德,狄米奇尼肯要你,真教人百思不解。"
  她招誰惹誰又礙到誰了?那琬琬猛瞪那個多事的罪魁禍首,警告他別再說一句話。
  狄米奇尼只好專心聽帶子.求教於那元鴻,待他通盤瞭解段意思後,還會刻意用中文補上一句,"原來是這樣子!"
  那元鴻為盡通譯的責任,也跟著附和他,"是啊!就是這樣子的。"
  一個小時後,帶子完結了,大家也被狄米奇尼的那二十來句"原來是這樣子"洗腦,可憐起齊放的遭遇。"總之,那小子有的是才華,肯吃苦耐勞,唯一教我抱怨的事是脾氣拗得不愛巴結老闆。"
  "他花心不花心啊?"
  狄米奇尼老實的說:"那麼多女人追他,要不花心也難。不過你儘管放心,我從沒看過有哪一個女孩子讓他這麼認真過,你外孫女是第一個。"
  "是啊!我就常跟我人大說,將來誰娶到那綾,一輩子的幸福是過不完的。"那元鴻說完,轉頭看了一下站在房間另一端對窗發呆的女兒,無奈地搖了搖頭,對狄米奇尼嚼舌根。"我知道人家說愚妻不如經,但是我那個女兒笨歸笨,脾氣壞,其實是個實心眼兒。"
  "實心眼兒?"狄米奇尼問。
  "換句話說,就是認真專一於愛情。"
  "我喜歡認真專一於愛情的女人。你知道我們意大利人有句說法,一個輕佻的妻子會帶給丈夫沉重的心情。"
  "那就拜託你多擔待她一點了。"那元鴻這樣謙和地要求他,並表明該回飯店休息。
  狄米奇尼不急著送客,硬是要招待那元鴻父女和侄兒三人去吃日式料理。
  "你怎麼知道我偏好日式料理?琬琬跟你提過是吧?"那元鴻驚喜地看著女那琬琬本能地要否認。
  狄米奇尼反而走到她身旁,輕按她的後,替她應了句。"對。"
  那元鴻有點感動,迅速轉過身去,所以錯過了那琬琬甩掉狄米奇尼的手的那一幕。
  後來,那琬琬逮住一個機會,問他,"你怎麼知道我爸偏愛日式料理了"
  "我認出那先生的衣料都是日本原裝料,所以這麼猜。"
  "那也不必請我爸吃飯啊!我送他走都來不及,你偏要羅皂。"
  "不吃飯,怎麼談對策。"
  "對策?"
  "沒錯,我要讓那個變態女人露出裡面目來,如果她真的謀害齊放的媽媽,我要她受到法律的制裁。你知道齊放所有的繼承權都被那女人剝奪光了。"
  "不可能,不管齊放他父親的遺囑怎麼寫,台灣民法保障他和齊芳的權利,官司一打,若退不回一半,起碼有四分之一可討。"
  "問題是,就算我奉上鈔票替他請律師,他也不會去討"
  "不討就算了嘛!"那琬琬一副無所謂的表情。"我比較在意的是齊芳的未來。"
  "既然如此,那我們必須一起擒凶。"他精神抖擻地說:"首先,得說服齊放同意。當然,那個巫婆一定會有防備,所以我們必須先花時間預作一些措施。聽說你是兒童心理醫師。會點催眠術,你聽過隔空催眠嗎?"
  "那也不算催眠,只是讓比較不專心的問題兒童聽聽特別設計過的背景音樂帶,引導對方合作罷了。"
  "行,就用這一招,只是要找那種頻率超特效的帶子。"
  "然後呢?"
  "我會試著將齊放快要定下來的消息透露給她知道。那個女人對齊放懷有一種變態的眷戀,得知消息後絕對會三天兩頭打電話纏齊放,屆時叫齊放對她好一點,順便放帶子給她聽,聽差不多一個月後,咱們再班師到台灣去,找間裝了監視器的飯店,邀她出來對質。"
  那琬琬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腦中一堆奇想的男人,忍不住評一句,"你是希區考克的電影看太多了啦!"
  "認為我瘋了是不是?"
  那琬琬老實的說:"你是瘋了。如果你真要去做,請不要把我算在內,因為我在巴黎還有一大堆的公事得料理。"
  "沒關係,你儘管回巴黎去等結果,我會僱用此地最有口碑的催眠師,保證能協助你救出齊芳,但我需要你在精神上支持我。"
  "好吧,念在你剛才幫我應付我父親的情分上,我在精神上支持你。"反正口頭說說,不浪費她任何腦細胞。
  "那麼給我一張你的名片,我有好消息再通知你。"
  那琬琬知道眼前的男人可以瘋狂到不按牌理出牌,不住叮寧一句,"我很忙,沒事請別亂打。"
  那琬琬陪著那綾和齊放送那元鴻上飛機後,隔不到兩日,也搭機返回巴黎。她以為此米奇尼會隨著女兒和齊放來機場送行,但他終究沒有。聽那綾說他己和齊放著手做了一些安排,只不過因為他美麗可人的老婆過生日,他帶她到位在加勒比海,有著陽光、藍海、椰林與遊艇的私人小島度假去了。
  那琬琬表面滿不在平,心底卻揚起酸澀的失望。
  回到巴黎,她努力工作趕進度,下班後則孤獨地在家抱著貓兒聽音樂,守在電話旁寫報告。有時守了一夜也沒響,即使響了,也是推銷東西的,過週末時,偶爾和女兒在線上聊聊生活近況,有意無意間得知他異想天開的進度。這陣子夜長難捱,日子過到月底時,她簡直就是抱著空酒瓶入夢的。
  兩個半月後,她幾乎己放棄等待的希望,電話卻在半夜陡然半晌,她匆忙去接,卻聽到女兒欣喜若狂地跟她分享擒凶的喜悅。
  "媽,為我們高興吧……她跟齊放承認了……不自覺的,她不知道我們在飯店裡放了開路電眼和收音裝置……全靠我朋友丁香的叔叔提供場所,幫了這個大忙……知道嗎?她先串通那個男司機謀害齊放的生母,然後過河拆橋連男司機這個幫兇也一起下海遭殃,甚至連齊放的二媽都不放過……對,是她推她下樓的,因為她嫉妒齊放和他二媽太親近,也嫉妒他和齊芳的關係,非得拆開他們兄妹不可……還有,齊芳的心理醫師老早就被她買通了,洛杉磯的療養院也是只認錢、不問是非……"
  "媽,這個女人真的是病得很嚴重……更教我訝異的是,齊放的爸爸在得知真相後,竟然不相信這一切,還一口咬定是齊放在作怪,發誓要傾全力不讓這份帶子上法庭。齊放後來跟他父親談判,只要他和那個女人將齊芳的監護權過繼給他。他日後跟齊家從此非水不犯河水……是的,齊放的父親同意了,但狄米奇尼不同意……是,媽沒猜措,他人現在在台灣,住凱悅……你問我為什麼他不同意?嘿……我想大概是他心底還是念著齊放的生母,覺得沒讓那個女人受到法律的制裁,未免便宜那個女人。我聽丁香的叔叔跟他聊過,這事牽涉到刑法,不能以撤消告訴罷案,她最後可能還是得吃上官司的。媽,對不起,我得掛電話了,有最新消息我再通知你。"
  那琬琬掛上電話,對著窗外夜裡的微雨發呆,她起初不屬承認自己對那個瘋男人心動,但隨著希望的落空,她反而愈發想起自己與他的邂逅,弄到最後。她不得不心灰意冷。接受自己在年近快過半百時,再度墜入情網。幸運的是,這回她懂得壓抑澎湃的感情,紓解困擾。她告訴自己,算了吧,不是因為他對齊放的生母難以忘懷而吃味,而是因為他是一個見過世面的已婚男人,前半生荒唐慣了,後半生不見得收斂牢靠,還是少招惹為妙。
  於是,那琬琬的情感世界再度風乾浪靜,她學會不再期待電話鈴響,有關安排齊芳出院的事情,也都交給齊放去打理,但她為齊芳能否適應現實生活而擔憂,總覺得必須親自走一趟紐約才安心。
  仔細考慮後,她還是掛了電話給女兒,表示當日晚上飛去紐約探望齊芳。她於翌日早上抵達甘酉迪機場,意外地發現有人來接機。
  是狄米奇尼!
  "Bonjour?"他以法語跟她問好。
  "Chiao!"她則以意大利語跟他說再見,抱著行李箱,直直往前走。
  狄米奇尼跟上來,解釋:"我沒有忘記有好消息要通知你的承諾。"
  那琬琬也復敬他一句,"無所謂,我也沒指望你會打電話給我。"
  "真的嗎?"
  "真的。"
  他雙手捧著自己的心,一臉受傷,"小姐連客套話都不肯施捨給我。"
  那琬琬轉身糾正他,"小姐不是給你亂叫的,請你叫我那女士。"她人愣在那裡豎著一指,呆呆地看著他從西裝口袋裡掏出一小袋琥珀色薑汁涼糖,她問:"你哪裡拿來的?
  "那綾給我的,聽她提過,你小時候對著月亮許過願,只要有人拿著這袋玩意兒跟你求婚,你就非他莫屬,真的嗎?"
  那琬琬沒回答他的問題,冷冷地說:"你已婚,已經喪失資格了。"
  "銬。我成全我老婆、跟她簽了離婚協議書,現在是光棍。"
  "你離婚了!我不信。你不是不久前才帶她到加勒比海恩恩愛愛一番嗎?"
  "是有這麼回事,不過跟你想的情況完全迥異。"
  "怎麼不同法?"
  "她生日,我帶她去小島度假,慶祝的是我和她八年的婚姻告一段落,她則順便帶她的新歡去島上湊熱鬧。喔,那時是新歡,現在該是她的老公了。"
  那琬琬不相信他會真的離婚,"你不是認為離婚是蝕本的事嗎?"
  "不,討個不愛我的老婆才真是虧得慘不忍睹。"
  那琬琬問他,"既然如此,你為什麼不打電話給我?"當下就推翻自己先前說過不指望他來電的話。
  他笑著接進她的行李箱,解釋,"那是因為我正在追你,加深你對我的好印象啊!"
  "我頭一回聽聞這種歪理。"她睨了他一眼。
  "歪是歪,用在你身上效果似乎不差。如果我馬上打電話去纏你,你一定會覺得我很煩,是個好色登徒子。"
  那琬琬想了一下,同意他的論點。
  "所以你願意考慮我剛才的請求了?"他甩著那一包涼糖。
  那琬琬看著他,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暫時將你列入觀察對象也無妨。"
  狄米奇尼聽了大鬆一口氣,挽著她的手朝自己的座車走去。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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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0 09:00:27 |只看該作者
 我不知道該躲在哪裡,突然想起齊芳,便去敲她的門,我看到一臉純真的她,就像見到天使似地放心了。她問我,'是不是作了惡夢?',我說:"是,很恐怖的那一種。",她也告訴我,她作了惡夢,身體流了血,並要我去看她的床單,真的是有一攤血印在上面、我知道那是課本上所講的初潮,但是我好困,往她的被裡一鑽,答應等睡醒以後一定告訴她。但是等我再次醒來時,整個世界都變了。"他閉上了眼睛,激動的說:"請相信我,我沒有主動碰那個女人,更沒有碰我妹妹.但沒有一個大人肯相信我,最後連我最信任的妹妹都被他們教到回頭反咬我,"那綾摟著他,為他拭去額上的汗,細語不斷地跟他保證,"我相信你。"然後回頭找尋母親的身影.想徵詢下一個步驟,沒想到除了躺在矮桌上的筆記本外,己不見母親的蹤影。
  那琬琬留下一張便條——小乖,我去齊放的公寓等外公.沒把他擺平以前,你們不要跑回來。至於把齊放從淺度催眠裡喚醒的方法很簡單。就服我們事前約定的方法做,先吻他,然後跟他講『那一句』,他自然會醒來。但是如果你想來機佔他便宜的話,那儘管繼續問下去,何不問他,"你這一生中,最愛哪一個女人?"但我要警告你.受到催眠的人是有意識的,他也許無法拒絕你的問題,但被叫醒後,可是字字都記得一清二楚。祝好運!
  那綾是想知道他最愛哪一個女人,但不願這樣"欺負"
  他,便循規蹈矩地照母親的指示在他唇上印下一吻,輕道一句,"沉睡的小王子該醒來了。"
  齊放聽到這句話後,眠咒解除,慢慢睜開眼,呆了一分鐘才回到現狀,意識到自己說過的話,他茫無頭緒地將臉埋入她的手掌裡,吶喊,"天啊,我對你說了什麼教你要看輕我了"
  他是這麼地在乎她的看法,那一對認真深邃的眼眸和那個在"重慶森林"裡灑脫酷炫、輕狂不定的Ray是多麼的不同。他愛她!不用他親口說,她知道他愛她。
  那綾眼裡湧出熱淚,邊啼邊笑地坐到他身邊,給他一個的吻,單指滑過他性感十足的喉結,啞著聲音說:"不,正好相反,我只會愈來愈看重你。"
  "是嗎?"他懷疑地盯著她的唇問:"你媽人呢?"
  "去等外公了。"
  "現在可不可以吻你呢?"不等她的答案,他的兩手已開始拉下她洋裝後面的拉鏈。
  "我覺得……"那綾軟泥似地應了一句,"現在再適合不過了。"
  齊放眼裡充滿愛火,緊盯著那綾性感有致的身子瞧,接著低頭將下巴頂在她飽滿渾圓的酥胸間摩挲著,兩手則沿著她的背脊將她拉近自己。他的唇每在她身上挪動一寸,他就會喃喃地對著那一寸的肌膚說話。
  "我愛你,愛你的人,更愛你的心,我很高興你那天在街上把我這只搖尾乞憐的狗、沙豬,甚至欠扁的企鵝『撿』回家,更抱歉自己在事後不知好歹地躲了你一個月。我還要感謝你、感謝你努力不懈地打電話給我,把我纏到瘋,瘋到不得不認識你,最後陷入非愛你不可的地步。"
  那綾沒有被他的甜言蜜語沖昏頭.反而將他往沙發上一推,首次拒絕他主動的親熱,不客氣地打斷他的話。"你知不知道每次讓你騙到,我就渾身不由自主地發燒,甚至戰慄起來!"
  "這有什麼不對?這表示我們對彼此有反應,是天生一對。"
  他忍不住伸手要摸她,卻被那綾打掉了。他甩了一下發痛的手,一改酷酷不在乎的模樣,妥協
  說:"秀色可餐小姐,你別凶,你……"
  "你可不可以給我閉上鳥嘴,就這麼一次別來碰我!"
  "你怎麼突然變了?"他轉過頭去,不願正視她。"莫非你聽了我的故事,開始看不起我……"
  "不,不准你往那頭歪想。"那綾雙手大揮了幾下,把他的臉轉正。"我要你收斂魅功是要你戒掉以攻為守的壞習慣。同時也請你不要把我看成那些只當你是種馬、只顧著貪戀利用你的身體,卻不在乎你心裡的感受的女人。"
  "所以?"他眼不挪地質問她。
  "所以你得接受我只是一個湊巧無條件愛上你的女人,而非在床上反咬你的'獵物"。
  "然後呢?"
  "然後接受我偶爾也想好好愛你,樂於取悅你的事實。"
  他目光轉厲,咄咄逼人地問:"你剛才說無條件的愛上我,是無條件到什麼程度?"
  "無條件到即使你這只蟾蜍變不回王子的模樣,我也照纏你不誤。"
  "包括我是個窮光蛋,不再是個富翁之子?"
  那綾點頭。"有一技在身的人永遠不算窮。"
  "聽你的口氣,你似乎願意跟我一輩子了?"
  那綾瞠目望他一眼。"你這是在問真的,還是問假的?"
  "當然是問真的。"他擺著一張招牌酷臉,問:"喂,女人,怕不怕跟我一輩子?
  他這哪算得上求婚!口氣霸道得跟土匪無異。
  那綾知道那是因為他的流浪狗情緒又作祟了,而要讓流浪狗服帖的最佳辦法是讓他嘗到安全感。於是,那綾把自己當成一根"愛的骨頭"塞躺進他的懷裡,柔媚多嬌地看著他,"當然不怕,因為我已準備好要纏你一輩子。"
  於是,她輕手輕腳地纏上他,並且警告他舉在半空中的手,"你別動手哦,動手的話,你就完蛋了。趕快把手放到你的頸子後壓著。"
  齊放照辦,但還是忍不住抗議,"面對秀色可餐的佳餚,不動刀動叉是很難的事。"
  "有人伺候餵食你還嫌,再嫌的話,我不跟你玩了。"齊放總算會意了,他咧著嘴一臉笑,將四肢往外一攤,擺成一個"大"字型,慷慨就義地對她說:"既然如此,全憑娘子您處置了.但先讓我再告訴你幾件重要的事。"他說著又直起上半身,繼續道:"我想,我已比昨日更愛你一些,卻又鐵定不及明天來得多,而這種感覺會與日俱增會愈來愈嚴重。"
  "很好。因為我也是覺得自己比前一秒更愛你一點,卻又絕對不及下一秒來得深,而這種感覺分秒必『增』,愈來愈沉重。"
  "換言之,你真的愛我?"
  "我真的愛你。"
  "沒騙人?"
  "騙你是海狗。"
  他開始學海狗的叫聲,然後呻吟地問:"海狗怎麼叫床的?"
  "不知道,你要去問母海狗!"
  "等等,你知道雄抹香鯨的性器有多長嗎?"
  "我又不是雌鯨,怎麼會知道?"
  "你想知道嗎?"
  "不想。"
  他假裝沒有聽到。"太棒了,最短的起碼有三公尺那麼長。"
  "你瞎說吧?"
  "誰瞎說,我以前的一個女朋友是海洋生物學家。"
  那綾不答腔。他再度開口,"你知道雄獅要交配幾次才會讓母獅受孕"莫非齊先生你曾經又有女朋友是動物學家?"
  "沒那麼高檔,只是獸醫而已。"
  那綾聽到這裡,輕喚他一聲,"齊放。"
  "嗯?"他的聲音難得緊張地抖著。
  那綾沒想到他這個大情聖也會有緊張的時候。只好抱著他硬邦邦的肩頭,轉移他的注意力。"讓一個女人主動愛你並不等於上釘床好嗎?請你放輕鬆。"
  "既然你這麼堅持,我這回真的全憑你處置了。"他躺回椅上,十指互相交握在胸前,一副讓牙醫擺佈的模樣。那綾後來發現,要馴服他接受自己、不僅要具備孟母三遷的耐性,更要有亞馬遜女戰士的勇氣。不過,一切都是值得的,因為她沒料到,他這只炫酷不祥的叢林黑豹竟也有如綿羊低頭服膺人的時候。
  憑著這一點,她更愛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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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0 08:59:03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女人的靈魂活在愛裡,那綾十分同意,因為這句話點出她與他朝夕相處兩個月的感受。她這一生中,從沒體會到和一個異性互相依賴的幸福。
  他曾問她,"你究竟看上我哪一點?"言下之意不大相信自己的好運。
  她會這樣告訴他,"你陰鬱難以取悅的氣質,像一隻拒絕搖尾乞憐的流浪狗,期待人的愛,卻放不下戒心。"
  "原來你不愛我,而是可憐我像一隻狗!"
  "我沒挖苦的意思,只說自己喜歡你桀騖不馴的樣子。"
  "這我可以接受。"
  "那你又看上我哪一點?"那綾反問他。
  "大概是因為你欲擒故縱,夠教人又懂得放餌,開朗美麗又大方,最重要的是,你有我所沒有的善良特質。"
  "看來我們是彼此吸引了。"
  齊放齜牙咧嘴,一臉邪惡地對她說:"只怕我是個無底黑洞,會把你連身帶骨地全部搾光。"說完將她拖進自己的臂彎,誘她釋放熱情。
  起初,齊放花了三天的時間"充電"完畢,依約上工,那綾則到語言學校報到,完成註冊手續。重新當學生不到一個禮拜,她總算見識到自己所愛的人可心"小氣"到什麼程度。
  那天她提早五分鐘下課,依約在學校附近前的站牌等候他。有個西裝筆挺的白領師哥見她一人落單便上前搭訕。那綾想,有人練習英文也不錯,便同他聊起來,後來他邀她去喝咖啡。她搖頭解釋自己等人走不開,於是他留下一個行動電話號碼,要她聯絡他。那綾沒說好,更沒點頭,拎著紙張一角,面帶客套的微笑,目送他離去。
  不想齊放忽地在她身後冒出,抽走那張便條紙,酸澀地說:"挺快的嘛,街上露臉,晃不過幾天,就有雅痞王子打算釣你這條美人魚了。"
  那綾看他一臉不悅,安撫他:"他很友善,沒有惡意。"沒惡意!那傢伙擺明要釣你上床,你還跟人家有說有笑的,"
  "不然你要我怎麼辦?光大化日之下告他非禮嗎?"那綾伸手跟他要紙條。
  "還我吧。"
  他不還,無賴地將紙條揉成一個小球往嘴裡塞,吞下肚,"抱歉,這下得等到我拉出來後再給你,誰知道他有沒有在紙上塗迷藥。"
  那綾不信他典把紙條往肚裡吞,好氣又好笑。"別神經質了。"
  "你不該對陌生人笑的。"齊放介意地重量,牽起她的手往前走。"這裡的男人厚顏到不需要任何鼓勵。"
  那綾覺得被誣賴,掙開他的於,不願與他比肩而行。又因他為了一件小事醋勁大發而感到窩心,但她聰明地不提任何一個宇。結果,正到轉角處,齊放莫名其妙地將腳跟一煞,走在他身後的那綾不得不停下腳步。
  原來是兩個時髦前衛的亞洲少女擋住他們的去路,其中一個帶著甜酒窩的女孩以英語大膽地開口,"你好,我們是從東京來的學生,在藝術學院攻服裝設計,想跟你認識做朋友。"
  另外一個女孩則是以崇拜偶像的希冀表情凝望他。
  齊放兩眼冷漠地看著她們,回拒道:"我朋友很多,目前不缺。"說完反身牢牢牽住那綾的手,繞過這兩個半路攔人的女孩。
  那綾覺得他有點殘酷。"沒必要這樣傷人自尊吧。"
  "那你是寧願我丟下你,帶著她們去主題咖啡聊天了?"
  "當然不是。有很多不傷人的拒絕方法啊,為什麼不給人留點面子?"
  "因為遇見你之後,我發現直言拒絕最有效。
  那綾聽了,定在那裡一步也不肯挪。"你言下之意好像是我緊纏著你不放似的。"
  他眉挑高。"難道不是嗎?"
  的確是如此,但由他口裡點出來,就覺得自己很廉價。那綾也不管這裡是大街,指著他的鼻子說:"既然如此,你去找一個被動又小家碧玉的女人好了。"
  "才幾日你就受不了。"他提醒她,
  "你再這樣沙豬下去,我連一分鐘都受不了。"
  "我沒有批評你的意思,若有的話,請原諒我用辭不當,我只是想讓你明白,我寧願得罪十個陌生人,也不願你心裡產生任何一絲不安的感覺。"
  那綾與他對峙而立,把他的話咀嚼過後,才上前握住他的手,"我懂你的意思了,抱歉我剛才沒直言拒絕那個人,讓你心裡起疙瘩,無論如何請相信,我不會把眼光放到別人身上。"感覺到他微微握了一下自己的手,她才釋懷些,這幕小摩擦因此告一段落。
  這樣的小插曲在接下來的日子裡層出不窮,生活自然不可能風乾浪淨,齊放的個性本就難纏不易摸透,即便對那綾情有獨鍾,也無法在短期內栓除劣根性,對那綾供出一切,所以很多事都是那綾自己一點一滴摸索出來的。
  譬如,跟他朝夕相處快兩個月時,她心血來潮上小意大利和中國城購買山珍海味,依照外婆口訣相傳的家族秘方,為他下廚做了第一頓海陸盛筵後,才失望地發現煙酒不忌的他,竟然是素食主義者!她失望地將一鍋熱騰騰、閃著紅光的可樂豬腳往桌上一提,激動地說:"你怎麼不早說?"
  他則是一臉冷漠。"你又為什麼不早問?"
  "我以為……"那綾被問得語塞,急得只顧著摘除防熱手套。
  "你以為什麼?"他口氣一種,替她把疑問說穿了。"你以為家我這麼一好色的人,是吃虎鞭啃鹿茸長大的。"
  那綾不說話,回想半個月來,齊放帶她出外用餐的習慣後、不得不低頭承認,"也許我太自以為是了。"
  "是有那麼一點。"他努嘴、她勉為其難地說:"如果你真介意的話,我願意嘗那幾道肉還家。"
  "這些葷菜怎麼辦?"
  他比了一下天花板,"只好便宜那個住在頂樓的老傢伙。"
  那綾可不願意他為了這麼一件小事而改變自己的飲食,只問:"為什麼我們在一起用餐時、你從未對我所點的東西皺進眉頭?"
  "為什麼我該?你吃肉,但這不因此表示你是個殘酷的人;我雖然不喜歡吃肉,品行也不見得端莊正直到哪裡去。"
  那綾這才又瞭解自己喜歡他的原因了,因為他不是個假道學的人,也很少拿自己的標準來衡量別人,就二十世紀末的世代標準來評論,他該算得上是那種"好色而不淫"、"好財而不貪"的人。
  "好,既然如此,你連肉還家都甭吃了,將菜統統往上端吧!"
  於是一通電話,大大小小的盤子便在十五分鐘內被狄米奇尼的家僕綸瑞走了。
  為了贏回美人心,齊放決定請那綾上唐人銜的素館子充飢。那綾馬上反應,"可以、但咱們照舊例GoDutch,各付各的。"
  他則不耐煩地說:"我的大小姐啊,上唐人街吃合菜可沒得讓你GoDuctch。你只有NoMore Go Ductch一途可走,而且以後餐餐皆如此。"
  "你不是說你是鐵公雞,一毛不拔嗎?"
  "遇上你,我發現做一隻愛擺闊的中國籍公民比荷蘭裔的鐵公雞有光彩得多。
  No MoreGo Ductch,此後天下就太平了嗎?當然沒有,他們還是會為了芝麻綠豆的小事爭到面紅耳赤,但到頭來,總有一方會讓步,目前為止那綾退了兩次,齊放則有七次之多,除了口頭上的道歉以外,還會以實際行動來補償她。
  近來,她常覺得自己處身在虛渺不實的夢幻世界裡,沒有生活的壓力與人事的煩擾,就像度假一樣,假期雖甜蜜,終有叫停的時候,現在她倒害怕嘗試苦的東西,所以她戒了純巧克力,只因地生命裡有了更濃烈的替代品,那就是他。
  不論齊放怎麼盯住狄米奇尼,不讓他跟她碰頭,他們還是不可避免地在安妮舉行婚宴的飯店裡碰面了。狄米奇尼家象只躲著獵人的老狐理,等齊放轉頭跟朋友打招呼時,把她拐帶到陽台處,特別褒揚她下廚的手藝,讓他吃上一頓道地味美的中式家常菜,而非那種以包了簽紙的冒牌中國菜,除了玄之又玄的簽紙後,反失了胃口。他很健談,告訴那綾,他為齊放終於想定下來而興奮不己,十句裡,那綾只插得上一個宇一不是"YES"就是"NO",然後他可以口沫橫飛地獨自好幾十分鐘,內容都是繞在齊放身上,那種驕傲的模樣,彷彿在談自己的兒子。
  "我第一次看到那小子的作品就知道他大有可為,雖然我向來不愛用出身富裕家庭的人,只因他們到後來常變得不夠專業,但齊放不一樣,他跟他爸的那段恩怨,造就他肯低頭吃悶虧的韌性,又因為他母親早年調教有方,他應對進退的社交手腕比西方的紳士都高段,那種魅力連我這個羅馬人都得甘拜下風。啊!小姑娘別訝異,他一定跟你說了我的壞話、但他罵歸罵,一遇到麻煩事解不開,酒猛灌後,還不是拿我當吸水海綿一樣傾訴,所以你日後遇上他腦筋打結,儘管來找我,我幫你指點迷津。"
  他大喝一口白蘭地,指著場內一個漂亮的金髮美女說:"看到那個女人了沒?那是我太大,長得美、身材又好。"他搖了搖頭,一臉惋惜。"可惜沒腦筋。不,你沒猜錯,我心裡是不愛她,但身體戀她。偏偏女人只有兩種,一種是有智慧但不貌美的,另一種是貌美卻忘記讓腦筋進化的;我對前者是很祟愛,但留不住人,因為她們知道嫁我這種好色男人准要變成怨婦,至於後者呢,是留得住,但留到最後很哀怨,因為她們永遠不瞭解我這個好色男人偶爾也會有向蘇格拉底看齊的時候。
  小姑娘,你酒喝光了,不妨再來一杯吧。他說著攔住一名拿著香檳托盤的侍者,取下酒杯遞給
  她,繼續說:"齊放有沒有跟你提過我跟他母親的一段往事?"
  那綾搖頭。
  "他不說,就讓我這個主角來說吧!我跟他媽媽以前是同學,曾在巴黎小談過一場戀愛,但他媽媽太保守,碰也不讓我碰,我只好向外發展,後來被她發現了,哇!她大發雌威、明艷照人的模樣是難得一見的,我願用我一半的財產去換回那一刻。可惜,她是完美主義者,不原諒我的情感走私,任我再怎麼後悔道歉都挽不回她的心意。"
  "齊放說她媽媽不漂亮,但很有才華。"
  他點頭,再同意不過,"外加足智多謀。可惜她在挑揀情人時總是蒙了一塊眼罩,不知道人是脆弱不完美的,最後的落空可想而知。我很高興她沒選擇我,要不然我們的後代一個個都是吸大麻的草包。"
  "你有兒子?"
  "兩個膿包。我第一任下堂妻生的那一個到埃及旅行時被回教徒指控強姦良家婦女,這生怕是要爛在監獄裡了,第二任老婆生的則在一級方程式賽車裡兜圈子玩命。"他無奈地搖頭,"這就是笨鳥專華而不實的鳥巢歇息的悲哀。你來紐約多久了?"
  "快兩個半月了。"
  "見過齊放的繼母嗎?喔!我是指活著的那個。"
  那綾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提起這個話題,搖搖頭。"那大概也快了,她每三個月會來這裡纏齊放一次,被她纏煩了總要發巔一次。總之,你見到她後,小心提防她。喔哦,那小子朝這裡走來了,我們要裝出一臉平靜無波的模樣才好。"他將眉聳到半天高,刻意露出白森森的兩排牙跟齊放寒暄,那神秘兮兮的模樣不但缺乏說服力。看來更像作賊心虛。
  擺脫狄米奇尼後,齊放將那截快被老闆拍斷的手臂搭住那綾的肩,解釋,"對不起,有事擔擱了。安妮不相信我會真的凱到送她那組餐具,忽地攀著我痛哭一頓,還硬強迫我聽她懺悔。狄米奇尼纏你了嗎?"
  "沒有。他似乎是個很健談的人。"
  齊放沒好氣地哼了一句,"當然,遇上美女,他是賤到什麼都談。他跟你聊什麼?"
  那綾不願隱瞞,照實說:"一部分聊你,一部分聊他自己,還提起他和你母親的一段情,也提到你繼母。"
  "我繼母?他幹什麼沒頭沒腦地跟你提她?"
  "我不知道,他要我小心提防她。"
  齊放一臉鐵青,陰沉沉地說:"沒必要,反正我不會將她介紹給你認識。"
  "為什麼不?她好歹也是你的繼母。"
  "她不配"母"這個字眼,惟一例外的是在後面加上一個"狗"字。"從他太陽穴處陡暴的青筋,那綾知道他正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緒。
  那綾抬手輕探他的額,哄道:"我知道你介意她,告訴我她的事。"
  "時機成熟時,我會一五一十地跟你說。咱們現在去見一些朋友、經過狄米奇尼的渲染,他們對你大感好奇、另外,再十分鐘後,安妮便要擲繡球了,她請你站在她左邊顯眼的地方好接球。"
  "要我接繡球!"那綾以為自己聽錯。
  他一臉無奈。"我跟那個洋婆子解釋過,咱們中國人的繡球不是這樣她的,但她偏不理會,硬要把捧花當繡球一樣丟給女伴。警告你,那捧花扎得跟隕石一樣硬,你好自為之。
  接不到就趕快閃,可別被砸昏頭了。"
  結果,花繡球的確是朝那綾所站的方向飛過來,但在半空中就讓人攔截走了。
  安妮婚禮過後兩個禮拜,那綾與齊放相約的三個月適應期也到了。兩人都嘗到墜入情網的滋味,並且不願意改變現況。
  對那綾來說,這樣的不改變卻有如天翻地覆。首先,她打電話將自己的近況告知在巴黎從事兒童心理諮詢的母親,並寄上自己和齊放的生活照。再來,她把自己留在紐約的決定告訴於敏容和丁香,後者想必已從佟青雲口中得知她和齊放的關係。第三件事,她得拜託表哥把台北承租的房子退掉並取回物品。最後,較為棘手的是,得告知外公外婆自己暫時不回台灣的決定,因為她遇上一個男人,墜入情網無疑地,這個消息在老家將引起一場不小的風暴,她已預先作好心理準備。
  可喜的是,外公來電時雖然叨叨唸唸,擔憂的口氣聽來頗怪罪那綾行事莽撞,卻少了她預期的盛怒,只不斷地嚷著,"注意天候,早晚多加衣服。"最後外公緩著口氣告訴她,希望知道對方的大名和家世背景,好對疼她的外婆有個交代。
  那綾沒多想就把齊放的身份透露給外公,並期望外公成全,當然,那綾沒提自己與齊放之間的婚事有可能一輩子渺茫無期。
  結果,她沒等到外公的回電,反而等到母親的人。
  在一個星期天的早上,她母親風塵僕僕地出現在齊放的公寓門前。"媽!"那綾喜出望外地呆看著細緻小巧、美麗動人的母親。
  "我的小寶貝!"與女兒睽別已久的那琬琬把高她半個頭的那綾緊緊環抱住,劈頭第一句就是,"那小子人呢?"那綾赧顏地說:"齊放陪他老闆到西岸出差,要今天下午才會回來。"
  "他對你好嗎?"她口氣尖銳地問。
  那綾點頭,"當然好,疼得跟個寶。"她不解地看著一向愛笑的母親竟繃著險。
  "那你呢?你確定自己不是被他的外表迷惑,一時昏了頭才愛上他。"
  "媽,難道你當初不是這樣被爸迷住的嗎?"
  "那可不一樣。我在黑漆漆的告解室裡一聽到你父親動人心弦的聲音,馬上就知道他是個天使。"
  "媽,天使不會讓你懷孕生下我。"那綾好笑地看著母親.告訴她,自己對齊放的感覺,"他溫柔的話語與貼心的舉止讓我對他延伸出一種依戀後,儘管知道他性格上有諸多不完美,但多與他相處一天,我就愈瞭解若失去他,日子勢必又會單調一成不變。我知道他不是天使,但他讓我領會到、愛一個人,常常是不可自覺地把對方的缺點都愛進去的,愛到細節處,最後連缺點都變成了致命的特色。媽,齊放不是一個正經八百的人;他最大的優點就是不隱藏自己的缺點,而我也不會天真的以為,自己能在短短三個月內就摸透他底子的十分之一。"
  那琬琬松下口氣。"聽到你這麼說,我很高興自己走這一趟。"
  "媽,怎麼了?你看起來難得的緊張。"
  "別理我,這是我花了四十八個小時,從巴黎到台北,又從台北飛到紐約的後遺症。"
  "四十八個小時!媽,你要環遊世界也不用那麼趕吧!"
  "我不是在環遊世界,是在替你解決問題。仔細聽著,我會跑來這裡是因為我三天前接到你外婆的一通電話,提及你外公正跟旅行社預訂赴紐約的班機。"
  "外公要來看我!他怎麼連提都沒提?"
  "你別高興得太早,你外公不聲不響地跑來這裡、是打算把你帶回台中老家鎖起來的。"
  "為什麼?"
  "當然是為了拆散你和齊放。"
  "可是我上次跟他通電話時,他似乎不反對我和齊放交往。"
  "你外公為了達到目的,他什麼好話說不出口?我聽外婆說,外公在知道齊放的個人資料後,怕對方是個好逸惡勞的軟腳蝦,找了徵信社查他的底細。"
  "媽!外公也太神經質了吧1齊放的家世及經濟狀況不差,他爸爸是維纖集團的負責人,台灣、馬來西亞及大陸的工廠就好幾十座,他連這些都看不在眼裡,怎麼可能會把一個土財主的外孫女當搖錢樹看?"
  "你外公也是在調查結果出來後,才真的相信你沒騙他。但很不幸,除了齊放的父親是個億萬富翁以外,徵信社的人還挖出一些很莫名其妙的事。"
  "什麼事?"
  "兩腳站穩一點,聽了別摔倒。傳說他和自己的繼母有染,還是早在『青少年』的時候。"
  那綾兩眼大睜,不可置信地看著母親。"沒有的事!齊放從來沒有做過這種事,若有的話,他會跟我說的。
  "真會說嗎?那綾可沒個準兒。"一定是外公弄錯"她聳肩擺出一副"誰知道"的表情,"另一個壞消息是,他曾犯下猥褒自己妹妹的行為。
  那綾花了十五秒的時間才弄懂母親的話,她感到荒謬,不禁笑出來。"太可笑了,這些笑話一定是外公編造的。媽、我可以告訴你,齊放他妹妹人現在正在洛杉磯。""對,不過是在洛杉磯的一家精神療養院裡。"那琬琬篤定地給她確實的答案。"我透過工作上的關係查過了,齊放的妹妹叫齊芳,今年二十七歲,事情發生在齊芳十三歲生日那天,僕人在齊放的臥室裡,發現他們兄妹倆雙雙熟睡在床上,僕人掀開被子打算叫醒他們後,才駭然發現齊芳的下半截睡袍與床單皆沾滿了血漬。"
  那綾無法再聽下去,倉卒地打斷母親的話。"光憑血漬,不足以證明齊放做出任何外公指控的事。"
  "我也這麼認為。可是很不幸的是,齊放除了否認自己道僕人指控的事外,不智地指出他的繼母在事發的前一晚會經派人端了一晚下了藥的粥進去給他,他不多想便吃了,等他較為清醒時,發現他的繼母打算強暴他。"
  那綾聽得目瞪口呆,"這個……女人有可能強暴男人嗎?"
  "我的小寶貝,當然有可能。強暴的動力不是在性別的優越,而是權威的展現。"
  "所以你認為齊放當時是說真話?"
  "沒錯。可惜沒人信他,因為他的繼母有他父親這個人做不在場證明。加上他親生母親過世後,他曾聽從他父親的意思,接受過心理治療,所以他說出來的話可信度就降聽不可。"
  假期飯店六零三號房齊放兩手握著那綾的小手貼在胸口,半躺在長沙發上良久,漂亮陰鬱的大眼定在飯店牆上的書,像要透視過去似地,他深吐一口氣,娓娓地將片段似的記憶轉述成文字。
  "我曾一度迷戀上我的家庭老師,對地所說的一切篤信不疑,因為她是那麼的聰明、漂亮、成熟,常晃著一頭飄逸的長髮,搭著紅襯衫和黑色迷你裙的身子也是噴了淡淡的香水,比起我賢慧能幹的母親來說,儼然是另一種不同的新女性,母親不喜歡她,但父親說她的前僱主極力准薦她,堅決地不讓母親干涉此事,她因此留了下來。"
  "當時我母親因為父親的外遇問題情緒很不穩定,我因此跟我的家庭老師走得很近,諸如一些生理和心理的變化都找家庭老師問。她也時常在批改我的練習簿時,問我有沒有喜歡的女孩子,我臉紅答不出來,她就會改問,有沒有女孩喜歡我,我都推說不知道,她逗我,從皮包裡拿香水往我身上噴,要我照實說,有時她動作過大,緊身襯衫的扣子會繃開,低胸的蕾絲胸罩便會露出來,我則故意迴避視線。她發現我臉一漲紅.會突然大笑地把我的頭髮揉成一團亂,稱讚我是個漂亮的男孩,發育比一般男孩子快,當然會有女孩喜歡我。"
  "她也很關心我的身高和體重、甚至告訴我她還沒遇見個頭比我高的國一生。"
  "我很虛榮,為了這個『第一』而驕傲,以為她是真的關心我,自此我什麼話都跟她說。有一回,我作了一場惡夢,醒來,駭然發現床單濕成一片,自己的下體有白色的黏濁液體,我以為自己病了,睡衣一穿馬上衝去她的房間找她。她見了一逕地笑,勸我別緊張,說那是我變成男人的進程之一,是自然現象,並要我在她的床邊躺好,我照辦了,結果她把她的唇淒上我的……"他說到這裡時,彷彿不堪提起這段往事,喉頭忽地往後仰,哽住了。
  那琬琬揚起拿著數位磁碟機Minidisk錄音的手,對那綾比了一個暗號,那綾很快地上前順了他的額頭,體貼地反握住他的手,輕聲安撫,"沒關係,我知道,你若覺得不舒服,可似直接跳過。"
  於是他照著那綾的引導,避開了特定的回憶。"不,我不覺得痛,只覺得刺激與新異.我不能說自己討厭那種要往前推的衝動,也不能說自己喜歡,我只覺得自己在跟一個困獸搏鬥,當那個野獸噴出最後一道濃液時,母親走進來了,她就站在門口處,手不離門把,凝視這難堪的一幕。我從母親的眼睛裡知道她被嚇到了,也察覺到她看著我時眼底的失望。她要我把衣服拉上,馬上回房間,接下來我只聽到她們關起房門大吵,當天下午我的家庭老師就自動離職了。"
  "母親事後來找我,她沒有怪我的意思,反而責怪自己疏忽了我,我以為一切會沒事了,誰知道她一個月後竟與男司機離家出走,我因此責咎自己,認為是我太壞,把母親氣跑了。一個月後,警察在海底撈到母親的屍體,我再見到她時,根本已認不出她的面目了。父親葬了母親,他顯然不知道他出差的這段時間發生的事,又把我的家庭老師請了回來。她的表現好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似的.我也因為苦怕她將這件不名譽的事透露給父親知道。所以不敢對她惡言相向,但我試著躲她,睡覺前也一定確定門是上鎖的,並跟父親解釋自己到補習班上課的效果比較好,不需再請家教了。"
  "父親本來要將她辭退的,但正好我二媽和妹妹進了門,父親遂改變初衷,將她留下,要她協助我二媽照顧妹妹。於是我只好盡量地待在外頭,為了證明自己是正常的,我開始跟任何一個跟我投懷送抱的女孩子親近,回家後不是將自己鎖在房裡,便是刻意地和我二媽和妹妹待在一塊,我父親認為是她改變了我,因此對她產生好感.有時候甚至會趁二媽不在時,多瞄家庭老師一眼。所以當我二媽從樓梯上跌下來身亡後,我並不訝異父親看中她,只後悔自己沒早對父親指出她曾對我做過的事。"說完,他便不再作聲,氣氛因此冷了好幾秒。
  那綾回視母親,她則將記有注號的筆記本遞過來,要那綾照著念。
  那綾見了,猛搖頭,那琬琬見狀用高跟鞋尖輕觸了一下女兒的臀部,不許她退縮。
  那綾只好把臉淒到齊放的鼻前,說:"我愛你,不管你曾做過什麼事,我都會愛你。告訴我齊放生日前一晚的事好嗎?"
  他掙扎了一下。對她說:"吻我好嗎?"
  那綾無法抗拒他的請求,說著就湊上唇。那琬琬見狀很快地把那綾扳離齊放,對她比了一個禁
  止的動作。
  "你先說,說完我再照咱們事前的約定吻你。"那綾只好哄著他。"告訴我齊芳生日前一晚的事。"
  "那一晚我在自己房間溫書,僕人照例端了一碗熒粥上來,我肚子正餓,便把粥吃了,我一邊吃,一邊唸書,吃完後,全身也熱起來,我起身開電風扇。坐回桌前,還是覺得熱。不一會兒,又將冷氣調到最大,不見改善反而開始癢起來,我起身脫衣服時,僕人來敲門說要收碗筷,我匆匆去開了門,拿了她新端來的冰汽水往嘴裡一倒,提醒她臨走前記得將房門反鎖後,就往浴室走去,我鬆開水龍頭淋浴,浴畢己不覺得發熱,頭卻開始暈起來了,我摸著牆走出來,出乎意外地聞到一服香水味,我知道『她』在房裡,很快地便往床上瞧,她就躺在那裡,穿了一件紅襯衫和黑迷你裙。"
  "她不再像我十二歲時那麼纖瘦,扣子幾乎全敞開著,也沒穿任何內衣,兩腿還故意拱起,讓我窺見她的私處,而她看看我的眼神,像是要一層一層把我剝開似地,她說:'五年了,我終於等到你長大了,讓我好好愛你。"我聽了頭開始發暈,想作嘔,不得不衝到浴窒去躲避,下體卻脹到發痛,我知道自己必須自行解決,於是對著馬桶開始自慰起來,不想她跟了進來,我心裡起了毛骨悚然的感覺。她要碰我,我用力一揮把她推開,她倒在地板上,我不想看她的模樣,只忙著撫弄自己的身體,本以為一次就夠了,不想停了兩秒又發熱起來,我只好繼續,但卻同時困得想倒在地上,到第三次時我終於害怕得掉下了淚,我以為她終究要抓到我了,沒想
  到她卻躺在地上興奮地抽搐起來。"我見她一副昏死的模佯,逮到機會,抽腿就跑出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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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0 08:57:08 |只看該作者
 "不過嘛……跟他小惡作劇一下也是可以的。"話說完,他眼帶一絲頑皮,從衣櫥裡挑出一件休閒男裝往那綾身上比雖一下."外面天氣算不錯,你把這套衣服換上,我帶你出去逛逛,順便買點吃的。"
  那綾看著手上的這套男裝,很快地會意了。"你存心要耍弄狄米奇尼嗎?"接著兩手一伸,乖乖地讓他伺候穿衣。
  他抽出一印了紅玫瑰花的黑色領帶,繞上她的頸子,把她勾近自己,迅速給她一個纏綿悱側的吻,他的舌伸入她的喉裡,害她癢癢的差點笑出聲。他適時地鬆開她,說:"誰教他逢人就說我是同性戀,弄得人盡皆知,讓我這條鹹魚難翻身。"
  那綾還陶醉在他的吻裡,他反而三兩下就把領帶打好。那綾不明所以,欣賞他所打出來的領形。"我覺得他應該知道你騙他,除非你跟女人約會時都是偷偷摸模在進行。"
  "所以我更不該放掉這個戲弄他的機會。"他滿意地看著她一身中性的裝束,回頭穿戴起來,附和她。"我想你沒錯。他早就發現我不是,卻又不點破,而我也明白他心裡有數,卻懶得去跟他道歉:這樣也算一種變態的默契吧,點破就沒啥意思了。"他面對她,通過一條領帶要她幫他打上。
  那綾是會打領帶,但不是箇中高手,打出來的領形,像吊著一截尾巴的三角棕。這在他意料之內,他沒嫌她手藝差,反而滿足地牽起她的手,一路拖著她踏進廊道的電梯,拉上雙層鐵門,轉頭叮吁她,"等會兒下到大廳,你若看到一個穿得很有派頭的銀髮男子蹲在門階前看報紙的話;別理他。"
  "為什麼?"
  "因為他就是狄米奇尼。"他話剛落,古老電梯"轟"地一聲停在大廳上。他挽著她走出電梯,經過守門警衛,往大門走去。
  如他所料,門階前坐了一個年過正句的銀髮中年人,黑得發亮的臥蠶眉下亮出一對精銳的厲眼,漫不經心地潛浮在報緣上端打量她。彷彿役料到她會以男人姿態露臉,中年人有點驚訝,但懊惱更多,忍不住瞪了齊放一眼。齊放則是理都不理他,拉著那綾往前走。那綾得承認這種賭氣式的較勁方式,自己還是同一道見識到。
  齊放領著那綾逛公園,喂鴿子,閃直排輪,壓馬路,逛博物館,上超市採購民生必需品,同時要求那綾進去店裡後,不要一臉劉姥姥進大觀園的老土模樣。
  那綾問他,"為什麼不行?我看到食物會興奮啊!"
  "那麼克制你的興奮程度。我最討厭觀光會想嘗鮮嘗新的蠢動,過分一點的,還以侵犯人的隱私為樂。"
  那綾不理會他偏執的毛病。"那你儘管討厭我吧,美食在前,我樂得當個正字標記的觀光客,惹你這個冷漢無情的紐約客嫌惡。"那綾將一盒精緻的小蛋糕盒放進提籃裡,再塞了好幾包比利時進口的純黑巧克力。
  "你放心.有你這麼迷人的觀光客光臨本市,沒人敢嫌。"齊放將巧克力盒拿起來瞄了一下,:"你買這個做啥?做糕點嗎?"
  "不是,是要當零食吃的。"
  齊放楞在那裡一秒,然後說:"這是百分之八十的可可粉摻牛奶制的,沒糖可要苦死你。"說著就要放回去,幫她另外挑甜的。
  那綾阻止他。"我就喜歡這種道地不加料的,很久以前吃過一次,苦味濃烈到讓我流眼淚,但那種醇厚的可可香氣,讓人永遠難忘。"
  "我看你是上癮了才這樣虐待自己的味蕾。"
  "是沒錯。"那綾甜甜地送給他一個燦爛的笑,淘氣地在他耳畔輕聲說:"如果我說品味這種巧克力的滿足感覺跟被你愛後的感覺一樣難忘,吃了還想再吃,不知道先生您作何感想?"
  齊放起初不答應,情深意濃地凝視她一眼後,不顧身在人來人往的走道,低頭輕輕在她微張的紅唇上印下一吻。以行動給她答案,"很好、那就多買幾包吧!"
  回家的路上,他們經過一家百貨公司,那綾瞄到櫥窗裡模特兒身上的白襯衫,轉頭問他,"逛逛可不可以?"
  他二話不說,眼底閃過奇異的眼神,大手一拈上她的腕,便拉她進店門找售貨小姐試衣服,除了在那綾結帳前,默默翻看,檢查有無暇疵外,並沒以專家不可一世的姿態嘲弄她"黑白配"的品味,只問:"你那麼愛穿白襯衫?"
  那綾搖頭,"才不,我喜歡暖色系的衣服,但我的頭髮帶了點紅夠色,若穿得花梢涼快一點的話,很容易讓人誤會是特種營業的。"
  他一臉荒謬地審視她黑中帶紅的秀髮,悶不作聲。那綾以為他不信,忙解釋,"我沒騙你。我十六歲時在老家附近的夜市被誤會過一次,剛上台北念大學逛士林夜市被人差點拉進暗巷。我想是自己外形的問題,穿保守單調一點比較不惹人注意。就連算命先生都建議我要穿暗色系的衣服,尤其中穿桃紅,以免犯桃花煞。"
  "我看是因為你身邊缺一個護花使者吧。"
  那綾對他扮鬼臉。"更慘。有一次我外婆生病,外公帶我去喝喜酒,席間被他生意上的朋友譏諷他偏好"幼齒",氣得他當下就跟那個人翻臉,並且千叮萬嚀我別再穿迷你洋裝,以免風塵味太重,被不肖歹徒盯上。"
  齊放同意,因為就連他在見到她的第一眼時,也想將她佔為己有,但他抿嘴不置可否地說:"你外公未免矯枉過正了。這樣吧,我的助理安妮快要出嫁了,你也在邀請之列。安妮是中國癡,外國人的婚紗是白的,洋小姐她偏要穿件大紅大紫的格格袍,說是能遮肚皮。她己發出婚宴警告,不招待穿白和黑的客人,你若穿得太素雅,鐵定要犯她的諱。"
  那綾說:"那怎麼辦?我沒帶半件可赴宴的衣服。"
  "那只好買幾件了。"齊放挽著她的肩,搭電梯到女裝部,找來四位專櫃小姐,對她們下了幾道要求。他請A小姐下去幫他調一組全套的英國瓷器,請B小姐找出特定廠牌與特定尺碼的衣服,
  請C小姐挑幾款帽子及配件,順便帶幾雙適合那綾腳型的鞋子,D小姐則是眼明手快地替他們端來熱飲,軟布尺一拉,一邊丈量那綾,"邊跟他問話家常。
  那綾像個稻草人站在原地任人擺佈,以眼神問他,這樣大費周章是什麼意嘛!
  他好笑地看著她,"放心,我們不是在重拍『麻雀變鳳凰』。"然後扼要簡短地說:"這家百貨商城有百分之六十的股權括在狄米奇尼的手裡,我偶爾會帶模特兒來這裡工作。等下你若試穿到喜歡的衣服的話,儘管帶,我回頭再跟公司結。
  他從小姐手中接進十來個衣架和鞋盒,催那綾走進豪華貴賓更衣室。
  那綾以為他會讓她一個人試衣服,沒想到他竟賴著不走。他一臉嘲弄,並保證。"我很專業,除非有人鼓勵,我辦正經事時很少對人毛手毛腳。"
  "問題是我並不專業。"她護著自己,不讓他動手,順帶提醒他。"我沒說要買內衣啊!更沒說要買那樣"涼快'的內衣。"她指著那些散躺在紙盒上的蕾絲衣料,有些設計光是看就教人臉紅,更遑論穿上身。
  齊放因為職場上的訓練,替女人脫衣有一套,他晃到那綾身後,三兩下就把她剝個精光,還拿個大鏡往她身上照,兀自打量起在鏡子裡的"維納斯"。他沒有對她上下其手,反而有條不紊地替她穿戴起來,凡是他手親觸過之肌膚,如同被火苗燒到似地熾熱起來。
  那綾告訴他,"我覺得自己赤裸裸地像一隻趴在超市架上的火雞。"
  他安慰她,"沒那麼糟。火雞是冷的,你是熱的,火雞全身精光,你還獨有一處迷人的蔽蔭,比火雞更教人食指大動。"他若無其事地以指關節輕刷進那綾的下腹,不懷好意地點了一下那綾的腳踝,要她卸下內褲。
  那綾猛覺下半身起了決堤的異樣,但她才剛擺脫經期不到十天,不可能是大姨媽又來了,她無法跟他承認自己不能脫的原因,只能夾緊腿根,搖頭拒絕,"不,我不脫。"
  "是誰剛說不買這件"涼快'的內褲的?"齊放一臉無辜,眼眸閃著興味與刺激。
  那綾現在才明白他是故意陷害自己,紅著臉罵他。"痞子!"
  他將她拉近自己,說:"可惜這年頭偏愛痞子的正經女人還不少。"然後淒上她的耳根道歉。"行了,是我缺德,別生氣,趕快把衣服試一試,我們早點回家弄點吃的,你不知道我有多餓。"
  那綾接過他遞上來的第一套衣服,不是滋味地問:"你似乎很習慣光著身子的女人了。"
  "這行干久了,再養眼的視覺也會麻木。"
  那綾跟他承認。"如果我看見你這樣指導別的女人穿衣,一定會很難受。"
  "很好,那就表示我不讓你接替安妮的工作是明智的決定。"
  那綾不再吭聲,靜站在原地任他擺佈,每當她換上一套衣服,他使停下手運的事打量她,若不滿意還會替她重新搭配、組合、這樣兩個小時後,試穿衣服已不再有樂趣。他看出她一臉疲倦,便叫暫停,請專業小姐打包那綾試過並滿意的衣服與配件。
  那綾穿著細肩碎花洋裝及平底涼鞋,與他步出店門時,天際也差不多轉暗了。他們各提好幾大袋物件回到齊放的寓所。
  當齊放將門上了二道鎖,回頭牽住那綾的手時,她知道接下來的兩人,他們是哪裡都不會去,只會到對方的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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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0 08:56:40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他眉一挑,反問:"你說呢?
  "這個……"那綾為之語塞。"我也不確定。兩年前我曾聽一個叫阿奇的男同事傳過你們之間暖昧不明的八卦韻事。他說你是……"
  他不給她引述阿奇的話的機會,冷淡地問:"你信嗎?"
  "我當時不信,因為我見過佟老師注視丁香的神情,那是一個男人只想要一個女人的模樣。至於你,我就不確定了,因為我還沒見過你跟別人相處的情況。"
  "好一對細心觀察的鬥雞眼,"齊放語帶挖苦,"可惜有點自以為是,所以站在離我不到一尺的距離內,你竟看不到我看著你的樣子。"
  "我看到了,但不能確定,因為我發現你的眼睛會騙人。"
  "是嗎?那你現在一定覺得毛骨悚然,全身起雞皮疙瘩了。你是不是因為發現我的真實身份,想起阿奇常掛在口邊的那一句——"那個姓齊的傢伙是個搞雙性戀的吸血鬼,騙我姊姊嗑藥,又把我姊姊肚子搞大,最後逼得她自殺,因此覺得我噁心極了,所以你沒辦法像第一次一樣地放膽和我在床上玩,怕我這個隨便的人把性病傳給你?"
  那綾聞言沒說話,怔怔地看著他臉色轉青的恐怖模樣,才軟下口氣解釋,"你知道不是這樣的,在和你有關係之前,我就聽朋友提過這個可能性,但是我認為那是無稽之談,故沒一直放在心上。"
  "因為那時你不知道RAY和齊放是同一個傢伙。"
  "即使知道,我也不確定自己就因此能抗拒你的吸引力。"
  "但你不能不承認自己從剛才到現在一直在躲避我的碰觸。"
  "我是不能,因為我知道自己沒辦法再和一個我在乎,但他卻把我當成性工具的男人做愛,這跟你是不是雙性戀者完全無關。"
  他不是雙性戀者!要他說上幾適才可抹去阿奇那個臭小子灌輸給她的觀念,但在做任何說明前,先有一個重要的誤會得理清。"你說什麼鬼話。"齊放眉頭緊蹙,嗓門不禁大了起來,"我什麼時候把你當成……"
  "有!你有!"那綾不等他說出那個不堪的字眼,振振有詞地指控他,"你雖然想和我發展出長期的試探性關係,但卻不想對我透露過去,至於未來,更是可想而知了。"
  "你要我怎麼做,才願意相信我是真誠的?"
  "我要你和我坦誠相對,不玩閃躲的把戲,不懷抱防我的戒心,最起碼約定的這三個月之內得如此。"
  "所以姑娘你不高興發癲時,就可以堂而皇之地把我和別的『女人』或者『男人』之間的隱私全部揪出來大作文章?你是不是很好奇我跟男人在一起時所扮演的角色?好,今天就滿足你的好奇,讓你問個清楚,你不要客氣,儘管問吧!但請你注意,這裡是亞美利堅合眾國人種最雜、問題最多的城市,出了這扇門,上街逢可疑人物時,不要像觀光客那樣在野生動物園裡對人指指點點,甚至在公開場合跟我談這種不『政治正確』的問題。"他等著,見她雙唇緊閉,語帶諷刺地說:"還發什麼楞?開口問我跟男人在一起時,是扮演零號還是一號啊?"
  那綾見他是真的氣到火冒三丈,囁嚅地說:"我答應不再問你這種幼稚又沒建設性的無聊問題,請你不要得理不饒人,凶得這麼AB型。"
  她一臉怕被毆打的模樣讓他恢復了理智,重吐一口氣後,大掌在便服上抹了又抹,恨不得把自己抹得面目全非。"我不凶你,但請你記住自己的承諾,並貫徹始終。"他無力地繼續說:"我現在鄭重地告訴你,阿奇老姊雅珍的肚子不是我搞大的,當年她一相情願、瘋狂的愛上青雲,被行事一向理智的青雲所婉拒。她有才華,但為人高傲,承受不了打擊,便拜託青雲推薦她來紐約工作,那時我剛接新職沒多久,正缺人手,就答應青雲的委託。她剛就職時,表現得可圈可點,讓我無話可說,十分佩服青雲挑學生的眼光。但沒幾個月她就染上酗酒嗑藥的習慣,晚上一下工,就固定跟三、四個油條男模特兒混在一起,隔天不是遲到就是來個惡意缺席,我只好親自下海為模特兒料理頭髮,兩把電源大開的電剪不夠用,最後連嘴上都咬一把來弄,模樣有夠狼狽不堪。"
  "我聽人提過『齊放三剪子』這個綽號,莫非……"那綾見他一臉吞下整瓶正露氣的無奈狀,忙閉口。"你好像很恨這個綽號,算我沒問好了。"
  "我當然恨,我有很多長才,偏偏髮型創意不是其中一項。"
  "這叫無心插柳柳成蔭嘛。"那綾也只能口頭勸他。
  "好吧,這株柳成蔭也罷了,偏偏她捅出耬子,最大的事是她有孕了,拖到懷孕三個半月才來找我出主意,我建議她生下孩子,但她死都不肯,說孩於有可能是"非洲種",因為她和從倫敦來的頂尖男模約克發生了性關係。她只想跟他上床;不想懷他的孩子,因為她不要一輩子套在一個黑人身上,即使對方再酷再好都沒有打動她的心。"
  "我當時對地有膚色歧視的觀念很不以為然,威脅她若不更年期約克攤明的話,就要把這件事搬給青雲聽。她一聽到青雲的名字,整個人就歇斯底里了,她哀求我不要跟青雲提半個字,並答應我會找約克解釋。結果到頭來,她沒遵守諾言行事,打了過量的海洛英,只在一張設計圖上留下『齊放,你下地獄吧!』七個字,就昏睡過去了。約克是第一個發現她昏迷,送她上醫院的人,但她在途中就因為心臟衰竭而去世。""所以大家就咬定是你讓她懷孕的?"
  "不是大家,最起碼青雲相信我。"
  那綾一臉同情。"那約克呢?"
  "他太紳士了,從來沒找我質問過,我想身為她的侯選人,他應該心裡有數才是。"
  "那同行盛傳你是雙性戀又是怎麼一回事?"
  齊放一臉獵狗的凶樣,"我不是雙性戀者,但我不怪別人這樣傳話,因為這是我自找的。"他接著很快地將自己為何遭人懷疑是雙性戀的因果源源本本地告訴那綾,"八年前為了保住工作,不惜騙老闆狄米奇尼自己是同性戀者,對他老婆興趣缺缺,青雲則是在不知情的狀況下,無辜地被我扯了進來。後來我的工作上軌道,確定狄米奇尼滿意我的辦事能力後,才慢慢現出原形,但那時要更新形象已來不及了。"
  "那麼久了,你老闆不知道你騙他嗎?"那綾問。
  齊放不在乎地說:"誰知道那隻老狐狸心裡想什麼?"
  "你當初一定是走投無路了。"那綾說。
  齊放將她的話想了一下,點點頭。"沒錯,我當時拖了一屁股的債,只要身上有值點小錢的東西部拿去當。我家許多富家子弟一樣,出生於美國,前半生吃台灣米長大,但卻擁有美國公民身份,所不同的是,我生母強力的反對.所以沒去上美國學校,但等到老得快要服兵役時,還是被家人趕鴨子上架似地空運到紐約長島的一幢別墅躲兵債。我那時才十七歲,是個養尊處優、對下人頤指氣使慣了的大少爺,卻還是接受了兒子的命是老子給的,老子要兒子乖乖受教,擺佈是理所當然的理論,任憑青雲怎麼鼓勵慫恿我挺身反抗父親都沒用,沒想到十七年的束縛卻在赴美不到一年就被『美國憲法』瓦解釋放了。"
  "我像脫韁的野馬,再也不願受到箝制,走上離經叛道一途。我老頭要我修法律攻商學,我參考他的意見但不予採納,轉而順著我母親的志向走上紡織設計。我老頭大怒,馬上翻臉,像見利忘義、見不到利就抽根的'商銀',使出斷絕財源的手段要逼我就範。如果我那時人在台灣,也許真會看在錢和好日子的份上.乖乖聽從,可是我人在美國,既然'我家牌銀行'不管用,便找美國銀行申請助學貸款,等到造反成為既定事實後,我父親也當自己死了兒子。"
  "我先學紡織設計,但發現得聽一些財大氣粗的紡織廠老頭的命令打樣圖,難出頭天,後來便轉到藝術學院修產品與廣告設計。我在學院時,很被指導老師器重,但出來找工作,卻栽了一個大跟頭,因為我的作品不夠商業化,沒有半個廣告代理商肯推薦我的點子,於是便在街上打零工,偶爾接幾個男模特兒的事做,替尚不成氣候的年輕設計師走秀,這樣半年過去,還是一事無成,我便與青雲調頭去學整體造型,好在當時有個機會扣上門,我也管不了自己的門是不是錯的那扇,抓著機會就不放了。"
  那綾不禁發問:"所以你有一回在電話上跟我提過的那個蟾蜍王子的故事不完全是捏造的了?"
  "一半一半吧。我父親是做紡織纖維起家的,年輕時在一場秀裡認識我母親。"
  "你母親是模特兒?"
  "不是。她當時已是知名的服裝設計師,被我父親英俊優雅的舉止所打動,兩人一場熱戀後,她便不顧朋友的反對嫁給他了。婚後,她把以自己名字為名的服飾品牌轉到我父親的公司體制下,以自己的專業才能輔佐他經營繼承來的家族事業。她鼓勵我父親不要只把眼光放在服裝業上,應該走上多元化,將建築製造、運動器材等需要用得上人造纖維的行業都納入自己的潛在交易對象,最後把我父親推上了紡織業龍頭大亨的寶位,但很不幸、他的成功是我母親挫敗的開始。"
  "怎麼說?"
  "我母親是個有才華,但長相平凡的女人,她第一眼見到我父親就被他體面的外表所迷住,辨不出我父親其實是一個自私、重視外表,喜歡人家奉承,甚至掌控大局的人。他的成功有一半得歸因於我母親,但當有人開始在他面前讚我母親能幹會幫夫後,他卻不高興了,他要我母親跟外面應酬的小姐一樣把他當皇帝似地招呼伺候,回家一不順心就對我母親嫌東嫌西,也不願意讓她參與公司決策,甚至把她的名字從她辛苦建立起來的服飾品牌拿掉,最後惡意地搞上我母親旗下的模特兒。"
  那綾忍不住心下的匪夷所思。"你說你爸故意製造外遇讓你母親知道,但……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嫉妒我媽比他能幹,打算折磨她吧。"
  "他不是因為愛上你媽媽,才跟她結婚的嗎?"
  "愛!"他冷嗤道,"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答案。我母親是那種為了愛惜什麼都願意犧牲的人,但當愛情轉薄了,她便無法再委曲求全下去,於是他提出離婚分居的請求。他起初按兵不動,私下卻以高薪聘用一個家庭女教師守在我旁邊,然後再限制她的居家行動,派給她一個男司機,以為把她打壓到底她就會對他臣服,結果,不到一年,她就跟那個男司機跑了。"
  "你那時多大年紀?"
  "十二歲,剛上國一。親人僕人都說她為了一個沒身份地位的男人拋棄我們父子,但我不信,只埋怨她有計劃卻不帶我走。她離家出走的那段時間,我父親不顧顏面,一反常態地登報尋人,報載的語氣是委婉退讓,一個月後,她和那個男司機的屍體隨著我爸的轎車在東北角被打撈起來。警局派人來調查,問了一些問題,我暗示他們我母親可能是被我爸逼死,而非出車禍衝入海底那麼簡單。調查人員遂將箭頭指向我爸。但因為證據不足而脫嫌。"
  "我爸因這件事氣我氣得要死,直罵我是孽子,精神錯亂誣陷他,他強迫我去看心理醫師,但是他還是不計前嫌地為我媽辦了一個隆重莊嚴的葬禮,來致哀的人個個同情地要我爸節哀順便,他當時說他永遠忘不了我媽帶給他的榮耀與快樂。
  "也許他當時真的很愧疚。"
  "口頭上也許,但他褲腰下的肉棒子可是跟交警的指揮棒一樣,一刻也沒閒著!"
  那綾被他犀利的言詞嚇到了。他抱歉地看了她一眼,才緩下口氣,繼續說:"我老頭子感天動地的悼文燒掉不過半個月,他就無恥地把另一個女人迎進門了。那女人還拖了一個八歲的女孩,猜猜怎麼著;那是他的種!他打從我上幼稚園起,就瞞著我們母子倆在外面金屋藏嬌。我起初恨那個女人和她的小雜種恨得要死,也不介意讓我爸知道。後來我漸漸接受那個女人是我繼母的事實,也漸漸習慣有妹妹的感覺,我家難得出現這樣像家的溫馨場面。因為這件事,我父親和那個女人非常感謝我的家庭教師,認為是她改變了我。"
  他說到這裡眼神轉移,回頭看著那綾,繼續道:"可惜這種情況沒能持續。一年後,我阿姨懷了身孕,我妹妹高興得不得了,整天期待著,但是我阿姨卻不小心從二樓摔下來,跌斷脖子。這回我爸是真的很難過,他『節哀順便』了半年,認為我和我妹妹該有個人照顧,於是開始尋找能幫他帶孩子的老婆,這回他找了很久,終於看上了我的家庭老師,問我們同不同意。"
  "你和你妹妹同意了?"
  "我妹妹喜歡她,高興得直點頭。至於我,那時只有十四歲,不確定也沒權利反對。畢竟我的家庭老師只大我十歲,我有陣子把她當姊妹看,從來沒想過有一天她會變成我媽。"
  那綾樂觀單純地道:"也許你的家庭老師和你爸陷入了熱戀,不可自拔。"
  齊放看著她純善不疑的大眼良久,將額前的頭髮往後撥。"大概吧!感情這種事,是真的算不準。"
  "有了這樣一位善良的家庭老師當媽媽後,你們家應該很和諧了?"
  齊放沒有馬上給她答覆,心思想地被某件事給與據了,直到被那綾輕碰一下肩後,他才說:"我十七歲被打包出國前時還算普通。"
  "所以你爸、你繼母和你妹人都還安好了。"
  他聳了一下肩,"我不想跟他們聯絡,只知道我爸兩年前中風,人是活著,照常說話辦公,但下半身已癱了。我妹身處洛杉磯。至於我那年輕的繼母,她偶爾想到時會來紐約找我。"
  那綾聽出他提到他繼母時語氣裡的冷漠,警覺地睨了他一下。
  他給了她一個無奈的笑,"抱歉我說太多了,你一定覺得很枯燥無味。"
  "不會。"那綾搖搖頭,知道他己不想再談下去後,輕輕地靠在他肩上。"我很高興你願意跟我談自己,尤其是你做了一件非常不AB型的事,讓我對你改觀。"
  "千萬不要對我改觀,我雖然討厭我爸,但我身上留著那個壞胚的血,什麼時候陰晴不定可說不準,而且日子一久,你會逐漸發現我是那種佔有慾很強的人,我不止要你的人,我連你的心與思想都不許有半點走私。"
  那綾沒因他的話感到窒息,她誠懇的說:"我無法信誓旦旦地跟你說自己不會走私,但我想我是那種你愈對我好.我就加倍對你好的人。"
  "既然如此,"齊放伸出臂膀摟住她,淒上自己的唇,問:"可以換我問你幾個問題了吧?"
  "你問。"那綾一手抵著他的胸,另一手忙去扳他纏人的手。結果拉開了左手,他的右手又滑頭地劃上來,那綾猛然覺得她生命中缺乏一個清除八爪章魚的大力水手。
  "八爪章魚"低沉地哄著她,"告訴我,你除了是肉做的以外,到底是什麼『做』的?"
  "雙魚。"那綾整個人被鎖在他的鼻前。
  "哦!原來是一條美人魚。"長長的尾音拉完後,齊放露出一時總算明白的表情。"說來說去,那你還是『肉做』的沒錯了。"
  那綾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沒錯,所以給人摟得太緊的話,會肉麻到喊痛。"
  他聽懂她的暗示,笑逐顏開地鬆開手,輕輕地幫她鬆了肩膀。"再告訴我,為什麼你要拿我去污辱企鵝?"
  那綾聞言微楞了一下,兩秒後才哄吭笑出聲來,"先放開我,我拿一樣東西給你看。"說著就要溜下床,但他緊拉著她的一隻手不肯放,她只好趴在床上,伸長手臂,從行李袋裡撈出一本筆記簿,丟到齊放的胸前。
  "什麼鬼東西?"他好笑地觀了她一眼,不經心地瞄了日商SANRIO研發行的筆記簿的封面,見封面上印有兩手環抱胸前的撇嘴龐客企鵝與膩著企鵝脖子不放的淡色微笑海狗,他讀出英文字,"BadBadtz-Maru-The baddest little bir-daround since l993。"
  "你說,像不像你?"那綾調侃地問。
  "你是問這只是鳥的"企鵝',還是這只不是狗的『海狗』?"他故作不解似地看著她。
  "當然是個鵝。"她回瞪他一眼。
  "不像,因為他沒有我這麼欠扁自大的模樣。"
  "你挺有自知之明的。"
  "謝謝。"他睨了她一眼,嘴角彎起一抹邪門的笑。"我倒覺得這只『海狗』挺像你的。"
  "你胡扯,我哪裡像海狗了?"那綾從不覺得自己像海狗,伸手想抓過筆記本看個清楚。
  "你們全身看來光滑溜溜,頗有質感,摸過還想再摸的樣子。"他將筆記本舉得高高的,見那綾挺直腰桿要來拿,他順勢將她整個身子拖上身,強迫她半坐半跪地緊貼上自己腰際,感受他滾燙的慾望根源。
  這種磨人心靡的親密像電流似地在她週身延竄,讓她不由自主的輕顫起來,她沒動,整張小臉煞轉配紅,她已不再像先前那樣忸怩不安,反而明眸大睜,大方地盯著他和自己的交集處,瞧上三秒後,她好奇地探出手,解開他的褲腰,慢慢地將拉鏈往下拉到盡頭,微舔過乾澀的唇後,老實地對他說:"很突然地,我想要你了,怎麼辦?"
  他聞言兩眼往上一瞧,不由自主地呻吟一下。"原來『我的一生』比黃色笑話更能提味啊!"他慢條斯理地將筆記本往旁一丟,靜坐不動,三秒後如莽原裡猛然突擊的狩獵者,快速解開她的衣衫,濕熱的唇迅速伴著膜拜的手緊握住她的酥胸,並以齒嚙咬著她玫瑰般的乳頭,以舌逗弄她淡粉的乳暈,製造出天旋地轉酥痛的愉悅,他見時機成熟後,伸出另一隻手俐落地下探進她幽幽的私處,毫不意外地發現她要他!
  這份認知讓他頓覺自己像一枚千斤重的黃色炸彈,若不小心觸到就要引爆,這不是他所樂見的,他要她盡情享受性與愛結合的美好感覺,這一刻,他知道自己是真心喜歡上一個女人,不是為了要發洩。
  於是,他將酥軟的她扳離自己,為她除盡一切多餘的衣後,溫柔地從她的腿根處輕撥她的長腿,往自己的肩頭送。
  她抗拒一下,沙啞著喉音問:"你要做什麼?"
  "好好愛你。"他兩眼深深地定在她臉上,話說完,馬上制住她的親密處,以舌尖挑逗她的性感地帶,親暱地探索她。
  她像著了火的森林,更像被微風緩吹慢送的暗潮,逐漸失去自我控制的能力。他問她的感受,她無法言語,只覺得自己半截身子在他的殷勒誘惑下迅速松潰融化成千絲萬縷的糖漿,被他疼惜的美好感覺像春天裡因風揚起的柳絮,一絲一絲地被剝離開來,在渺茫的天空裡載沉載浮,迷惘地飄起又跌下,無助地跌下後又被他輕盈地撩撥起,千萬次的沉淪與千萬次的昇華反電交織纏繞著她,蹴就一瞬讓的神醉狂喜,她終於體會到情人的輕輕一觸,勝過千言萬語的奧秘。
  她緊閉上眼,忍住淚,不讓它下滑,她無聲地對他伸出雙手要擁抱他,他挺起身子,以醉人的眼眸凝視她,吻去她眼角邊的淚珠後,以行動接受她無言的邀請,以整個身心緊摟住她粉裡透紅的肌膚,放緩自己的身子,一可一寸地下滑探試,直到適時填滿她的空虛為止,而這還只是兩個宇宙整合為一的開端。
  他不敢莽動,只怕傷了她,因為她似乎又比第一次更緊張,他氣息不穩地問:"你還好嗎?"
  那綾緊攀著他,胡亂地點頭,反問他,"你呢?"
  "這輩子從沒覺得這麼好過。"
  這一刻,那綾憶起副教授說過的話——性,是最樸實的瘋狂,窒息的莽撞,陳年的甜美;唯有跟所愛的人在一起,方能體味到情愛的最高境界。
  那綾知道這個人非他莫屬了,不再遲疑,她將纖細的玉手滑降到他的腰際,渴求他再深入自己。
  他拒絕她的請求,先調整她的身子,確定她能安適地接納包容他後,才滿足她的心願深挺進她,他與她四眼交會捨不得挪開,十指緊緊地纏繞,兩人汗涔淋漓地契合交融在一起,一次又一次地俯衝與接納、退讓與等待,在取與受之間體驗人生末曾有過的歡愉,只因為他們都在乎對方的感覺。
  他們想延續這一刻。卻又極欲渴望帶給對方貼心滿足的慰藉,最後是那綾輕輕地在他耳際與頸動脈間吹送了一句允諾,"我愛你。"
  簡單三個字,在他耳裡像是天籟之音,他無語地看著她,急速地在她柔軟濕潤富彈性的體內衝刺佔有,在他終於承擔不了,瘋狂不可自拔地釋放自己的同時,吻住她的眉眼,一道又一遍地對她傾訴,他是真的在乎地,強得超乎他的想像力。這一夜,他做了平生第一樁破天荒的事,他擁著一個女人入眠,不帶戒心地與地交纏依偎,直到天空泛起魚肚白時才雙雙醒來。他抱著她酣懶的身子入浴淨身,上滿泡沫的雙手在戀人身上遊憩,深入淺出地引誘她的激情,見她目眩神迷、無法自持的嬌滴滴模樣,便情不自禁地在一團濃厚的泡沫裡佔有她。
  他愛她的方式是那麼的狂野大膽,卻又柔情款款得讓人銷魂難拒,兩人的契合彷彿再天經地義不過,那綾竟沒有心生難為情之感,她除了任他需索擺佈以外,只以行動回應他的熱情。
  早上十一點時.他被行動電話吵醒,他不予理會,反而下床走到欄杆處拉開帷簾,往廚房尋去,見她套著自己的襯衫露出粉嫩的玉腿泡咖啡做早餐的性感模樣,心才安了。他衝著她喊,"美麗的廚娘,來一杯不加糖的黑咖啡好嗎?"
  "好。"那綾抬眼,給他一個溫情的笑,問;"你要哪一種蛋?水煮蛋、煎蛋,還是荷包蛋?"
  "只要你做的,什麼都好吃。
  "貧嘴。"那綾斜瞪他一眼,催著,"你到底要哪一種?"
  齊放點了荷包蛋,不巧行動電話又響了,他回頭去接,原來是老闆狄米奇尼來電約他出去會見一個法國來的設計師。齊放以有事走不開為由,頭一遭拒絕老闆的命令,並順便跟狄米奇尼請了三天假;這是齊放為他效力六年,從未發生過的異象。狄米奇尼一直以為齊放是百邪不侵的鐵打超人,不會生病。他語帶關心的問:"小子,是不是病了?"
  齊放坦率地回道:"沒病。"
  "那人好好的,為什麼要請三天假?"
  "目為我想在家好好放鬆充電一下。"
  這時那綾走進房間,將咖啡擱在床櫃上。齊放豎起大拇指表示謝意,那綾不多想,便回了一句,"不客氣。"她的聲音很低,但是不容忽略。
  狄米奇尼也聽到了,他起先不說話,然後突然開口咒:"HollyShit!你那裡有女人!路上叫的野雞嗎?"他粗嘎地作風。"他又猜。"清潔女工?"
  "也錯。"
  "這女人剛到,還是在你那裡過了夜?"
  齊放忍著不冒出"Sowhat"這個字眼,不耐煩地暗地奉送一根中指給他老闆致敬,才說:"過了夜。"
  "你讓女人在你那裡過夜?破天荒了!"狄米奇尼語帶興奮地嚷著,"好小子;總算想通戀愛的機緣是異性美的道理了。我就給你三天假,你休息充完電後,上來我這裡報到。"話畢,連句再見都不說就掛了電話。
  那綾問:"誰啊?講話中氣十足的。"
  "你客氣了,說他粗魯不文倒實在些。他是我的頂頭上司狄米奇尼,作風霸道得跟義大利黑手黨沒兩樣,可以一手拿玫瑰念珠,另一手拿槍把你的腦袋打出一個窟窿,事後不是滿嘴神就是瑪莉業地請求寬恕。"齊放起身走到更衣室,一邊提醒那綾,"還有,他就住在這幢大廈的閣樓裡,是這間公寓的主人,有一把備鎖,我若不在家時。你最好從屋內反鎖。"
  那綾也跟了進去,不安地揪住胸口,"這……未免太恐怖了吧,搞不好等一下門外就會出現一個賣蘋果的老太太。"
  "別擔心,他只是一個好奇心很重的阿伯,又恰巧是個喜歡掌控一切的億萬富翁。"齊放從頭到尾將她審視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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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發表於 2010-1-20 08:53:51 |只看該作者
  "你如果覺得不舒服,可以轉過身去。"
  "是可以,但我寧願看看你,而不是背對著你。你轉過頭來看著我的眼睛好嗎?"他客氣地央求。
  那綾微側著身子看著他,見他肘抵著床,手支著頷的瀟灑模樣,不禁意亂情迷了。這個該死欠砍九十九次的男人知道自己魅力無邊,而他打算施展在她身上。
  三個月前那昏頭的一夜似乎不曾在她的生命裡發生過,倒像一場不切實際的夢,抓不牢留不住,而他是春閨夢裡人,隨著夢而散,所以也就無所謂後不後悔。儘管打過幾百道電話給他過,真的再次面對他時,少女時代的矜持竟在這一刻湧現,她忍不住難為情,雙手擋著臉,做起縮頭烏龜,央求,"請你別這樣盯著我看。"
  他隨便她這樣藏著自己,眼眸則是一眨也不眨。最後,他從頸背後順手撈出一個厚枕,塞進兩人的縫間,暫時替她解圍後,才輕聲問:"你可以探出頭來了。"
  那綾沒應聲。
  "既然你把我當大野狼看,我若待在你這裡,你恐怕得失眠一夜了。"他彈身而起,說完就要掀被下床。"我看我下去睡客廳好了。"
  那綾適時出聲,"除了睡覺之外,我們可不可以試看做別的事?"
  他懷疑地睨她一眼,看著她十指縫後大睜的圓眼:"別的事!"明知一定不是他想做的事,但他還是勉為其難地繼綾問:"譬如?"聲音裡可是不摻一絲的好奇與期待,因為他知道會是那種很浪費精神與耗費腦力的事。
  "聊天。"
  果不其然,要用上大腦!他迅速瞄往她身後床櫃上的鬧鐘,注意到現在是凌晨三點,心知眼前這位迷煞人的精靈即使沒睡飽,恐怕也在鬧時差。他沒刁難,順了她的心意。"你想聊什麼?"口氣不甚熱中就是了。
  聊天只是緩衝辦法,一下子說要聊。倒讓那綾措手不及。她仰著脖子費神想,將他的天花板快瞪出一個窟窿後,才期期艾艾地問:"可不可以告訴我……你有幾個,嗯……"
  她本想問他有過多少個女人的,但一睨到他高聳警戒的眉宇後,慢吞吞轉口,改問:"你有蛀牙嗎?"
  "蛀牙!"他的口吻帶了輕微的訝異,但眼裡卻藏著狐疑,而他不介意讓她知道。"有趣極了。除了我的牙醫以外,你是第一個問我這個問題的女人。"
  "是嗎?"那綾裝出一副認真的模樣。"巧得是你也是我第一個問這個問題的男人。"
  他斜嘴諷刺的問:"我該為這種第三感覺感到驕傲嗎?如果我有選擇,我寧願你提醒我,我是你生命中的第一個男人。"
  "小姐,醒一醒。以此類推,競技場上不管起跑快慢與否,先衝破終點線的人就是第一,至於半途而廢的人的成績,向來是不被大會所記錄的。"
  "我不是電子計時器。"那綾瞪著他,心平氣和地說:"我是人,有感覺,有記憶,如果"他'還活著,我知道誰會是對我比好的那一個。"
  人比人氣死人,但人比得過鬼嗎?齊放即使被她的話傷到,他也將傷口隱藏得很好。他假惺惺地說:"可惜他沒能長命到等你提出蛀牙的問題。"語意刻薄得不得了,一下子就把醋意隱瞞了過去。
  "是很可惜沒錯。所以你到底要不要回答我的問題?"
  他懶得跟她計較,露出未嘗不可的表情,"我沒有蛀牙,只有假牙。"語畢後,還故意咧出一排潔白光瑩的牙來。
  "沒蛀牙!"那綾悶然地看著他健康的牙,彷彿對他的答案感到失望。"好吧,假牙也可以,能指給我看嗎?"
  他怔然地有著她好半晌,知道她是說真的,才說:"上排中間靠右的第二顆大門牙,事實上,也不是假牙,是牙套。"
  那綾傾身淒上鼻子,將他的牙套仔細地研究一番,才道:"做工很細呢!你若不點明,還真看不出來。怎麼弄的?"
  在床上和女人討論藝術色情電影對齊放來說己算假正經到吃不消了,這回檢驗齲齒則太過火了一點,齊放不相信自己會心甘情願地讓一個女人把他當種馬似地參觀他的牙套,地點還是在他的床上!對某些男人來說,對心動的女人洩漏這種隱私等於自暴其短,雖比不上遭到閹割的屈辱.但光彩不到哪裡去。
  他假裝誤解她的問題。"這種技術性的問題你得找我的牙醫師問了,他當時可是跟我老頭子狠狠地敲了一筆竹槓。"
  "我是問你怎麼會把牙弄掉的。"那綾不讓他含糊帶過話題。
  "高一時逞能,跟人打架打斷的。"
  "會痛嗎?"
  "痛倒不會,"他聳肩,"麻煩的是兩個禮拜內不能開口笑。尤其那時我暗地戀上一個好同學的姊姊,她是T大的高材生,因為那次斷牙事件,遲遲不敢對地表白,就給別人捷足先登去了。
  "那個女生……是你的初戀嗎?"那綾問得很漫不經心,他答得更是模稜兩可。"你情我願才配談愛,我是單戀,外加心猿意馬。"
  "怎麼說?"
  "我打國中一年級暑假到同學家做功課遇上她後,就心儀她好久了,但也沒因此就讓我拒絕其他女孩子的好意。"
  "國中一年級!你還真是早熟啊。"那綾不可思議地看著他,又問:"你和女生的"第一次接觸'是什麼時候?"
  "不記得了,反正比你早就是了。"
  "這點我從沒質疑過,"那綾諷刺地說:"問題是早多久。"
  "不談這種問題可不可以,畢竟那是上一個世紀的事了。"
  "當然可以。但是你若肯告訴我,我就跟你透露我的。"那綾放出了餌。
  可惜齊放這只好魚,躲著餌不上鉤。"不是我不肯說,而是我對你在遇到我之前的種種行為並不感興趣。"
  "你何不老實跟我說,你不希望我詢問你過去的種種行為倒是真的。"
  "你既然知道,又何苦要我再費唇舌強調!我不想說自己的故事,並不表示自己不願聽你的故事。你若肯聊,我一定洗耳恭聽。"
  他全身上下裹了層保護色,卻反要她開誠佈公,她是傻子才會任他為所欲為。但那綾是個聰明的傻子,她若不打草驚蛇的話,他絕不會現出半點原形來。
  "好吧,既然你不想聊自己,也對我的過去不感興趣,那我們聊聊別人好不好?"
  "誰?"
  "佟青雲老師。"
  "聊他幹什麼?"他的床上容不下第二個男人,即使嘴上談談也要壞情緒的。但他不再多說了句,因為他正忙著揣測她的用意。
  "他也算我的指導老師,"那綾聳了一下肩。"聽人說,你和他很要好。"
  齊放兩眼一眨也不眨地定在她臉上,慢條斯理的承認,"是很要好,但要好是我跟他之間的事。與你何干?"他兩眼深遠且幽邈地斜睨她。
  "我覺得他很帥,甚至帥過於你。"
  他不用一秒便確定她在玩要他嫉妒的小把戲,方法很不嫻熟,但不能說完全沒有作用,因為他完全同意她的話,而他不介意讓她知道。"如果我是女人,也會覺得他很帥。"
  "事實上,我是真的為他動心過。"那綾跟他實話實說,因為她總覺得若瞞著這件事不提,往後就沒法坦然面對這段與他建立起來的新關係,畢竟他和佟青雲是好朋友。
  他大方地說:"你儘管繼續為他動心,我不會吃醋的。"然後微彎起一抹笑,很自然,看不出一線破綻,但他知道心裡有一把火在那裡熊熊地燒灼著熱水.不知等哪一天水燒干後,會來個人燒屋。
  那綾聞言觀察他一眼,掩蓋下失望,鼓起勇氣問:"你跟他之間到底算是正常的,還是不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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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發表於 2010-1-20 08:53:20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離開宴會場合,齊放難得不帶一絲酒意地踏進公寓住所。雖然他有心理準備,但乍見滿室燈火通明時,還是頗不習慣地瞪著吊掛在天花板的燈罩,乃因他常工作到深夜,回房連開燈這等舉手之勞的事都懶得做,寧願繞過客廳的傢具,摸黑上樓就寢。
  今天他反常了,勤勞地捻掉牆上的燈鈕,將搭在肩上的外套隨手往沙發一扔,扭身像一隻安靜的豹子躍上樓梯,目不轉睛地盯豐著帷幔的空中閣樓,逐漸陷進自己夜襲的動機中。
  他在臥室入口處止步,一手閒置在褲袋裡,另一手將黑領結扯松,處於警戒狀態的寬肩似有苦無地抵在缺了門板的門框邊,尋思半晌。最後,他斜著腦袋,透過法式落地窗外的水燈倒影,雙眼勾勒出蜷伏在白色軟被單下的身影。宛若通過犀利準確的電腦掃瞄,核對被單下的女子真是他預期的人後,他僵硬的肩頭才得鬆弛。
  他立於床側,眼帶柔光地打量沉醉得像睡了幾世紀的精靈的女子。
  女子宛若被施過咒,記憶中微帶紅的長髮此刻呈放射狀地散開,有的在雪白的枕際蔓延,有的蓋住她半片嬌嫩的容顏,覆住白白的頸項間纏繞下去。他略彎身,魅眼低垂。逡巡她動靜皆宜的美麗五官,想捕捉記憶中她或哭或笑的鮮活表情,將她仔仔細細地瞧個分明,但光瞧怎麼夠彌補他強烈要她的事實?尤其那雙微微的誘人紅唇雖默然不語.但看在齊放的眼底總覺得像在靜候男人一親芳澤。
  每個男人對女人欣賞的角度不盡相同.第一眼看上的地方也略有差異,有人先看胸,也有人看臀,有人重視氣質,有人只管五官,也有人只拿捏身材,當然還有腳躁、腰、腿、臂、頸,反正只要女人身上有,男人的眼睛就能膘到哪兒。
  齊放當然不例外,他的第一眼多半落在女人的眉眼之間,其眉顯示個性,其眼則是藏著靈魂;第二眼才落奮女人的鼻下人中與下唇瓣間;第三眼落在其下巴與頸項銜接處。至於其他部位,只要上床時不影響情趣,即使對方動過乳癌切除手術,他也不認為對方不完美,唯獨塞了矽膠囊袋的胸部會讓他有受騙上當的感覺。
  話說回來,從眉眼看,通常判斷得出女方認真的程度、作為日後好聚好散的指標;從人中與下唇瓣間,他知道透過吻,能探知自己和對方向體內配合的程度,如果第一次的接吻中,對方肯讓他的舌四處遊走,甚至來個親密舌戰的話,他知道他們離床的距離已不遠了;從下巴與頸項間的膚色差異度,他瞭解該女人對化妝的深度、懶度與自戀程度。
  所以女人的眼、唇、下巴到耳垂的這四十五至九十度之間又對他來說雖然稱不上黃金旋律,但總是用走了的公式,除非證明出一個例外,否則他到老都不知道這公式有失靈不管用的一日。看著眼下的這號otherwise ,他頗不是滋味地重新將她盤算一次。
  她的眉濃順而有型,是時下歐美正風行的那種,初識她時,他以為夠時髦,像那些有空沒事就找他泡主題咖啡店打探下一年度流行風的女人一樣,為了走在時代尖端,甘願忍受拔毛的不便,花錢找人大事修理一頓,但現在,正視著她,從她清晰的眉目間,他得知她自然生成的端倪。
  她密長的眼睫毛此刻往上挑出優美靜雅的弧形,但當時在酒吧裡,她莫名其妙說掉淚就掉淚,淚水有溫潤眼睛的亮麗效果,再加上昏燈與灰霧的墮落作用,他以為她惻了特濃特亮的睫毛膏,三不五時就編著兩段"檀香小扇"跟男人調情,睫毛膏對很多宣稱懶得上妝的"公認美女"來說是隨侍在側的美容工具,往往有畫龍點睛之效,但現在,正視著她,他只覺得若將那玩意兒用在她身上只是多此一舉。
  通常看完女人的眼睛他會直接跳過鼻子,但現在他連她的鼻子也不放過了,她的鼻圓挺卻沒有西方女人那種不可一世的高昂,不管正看、倒看、側看都賞心悅目,她的唇型適中,把茱莉亞羅伯茲和林憶蓮的嘴相加再除以二,差不多可得出這樣迷煞人卻又完全新品種的"驚歎號",那個"驚歎號"似乎永遠是紅艷豐潤的,讓他誤以為她塗了紅胭脂,被男人吃了濃妝來不及再抹的風華模樣,不時誘引他想起多汁甜美、光澤鮮亮的蓮藕,想咬一口嘗鮮,現在,正視著她,他明白,她的唇原是上帝的傑作,也是市場裡販售的人工口紅烘托不來的真品。
  不過短短三個月的時間,視覺上的第二眼竟與當初的第一眼發生了天大的差別,乍見她的第一眼,他只覺得她算得上漂亮,看起來舒服,但印象也是很籠統不清,甚至可以說粗糙膚淺,他肯定當時只是兩人之間玩罷就算了的衝動與協定。
  事實證明,太過高傲自滿總有栽跟頭的一天,一切都錯了。
  第一個錯在他,他不該壞了原則亂報電話號碼給她。
  第二個錯在她,她不該接受他熱情假意的誤導,天真地打電話給他,再來,早晚打不通就該知難而退接受暗示,沒想到她臉皮比鐵皮鍋還厚,意志力比金鋼石還要負隅頑抗,連打了好幾個禮拜,讓他陷入那種在家若沒聽見鈴聲響,就覺得自己短暫重聽,甚至到失聰的地步。
  第三個錯也是在她,她可以是浪女、石女、瘋女或妖女,但萬萬不該是處女,原因在於她沒有"處女情結",但他的情緒可就嚴重到必須去心理醫師那裡掛病號了,乃因他懂事後,什麼都不諱,只諱處女,她卻拐了他。
  第四個錯,若要公正地說,則是在他,因為他沒趁早去看心理醫師,現在才會發神經地想跟一個認真的女人發展出長期的關係。
  把錯清算推卸一番後,對現在這第二眼他又要怎麼解釋呢?可複雜了,不是三言兩語就可將他紛亂的心情一網打盡。
  齊放十年前在美國的藝術學院念產品設計時,已是搞現代創意的怪誕高手,現代創意很多時候講的是見山是山,見山又不是山的狗屎理念,照他自己的說法是,他專門以華麗不實的包裝與似是而非的意識型態來欺騙自以為是又看得懂普普藝術之流的顧客的感情,所謂干一行怨一行,等他搞懂自己創了半天卻內容空洞的商業作品後,他已成了沒定性,不相信廣告、質疑權威又鄙視忠實品牌制度的雲豹型難纏消費者了,這種漫不經心,不用固定品牌的理念連帶套用在過往的女人身上。
  所以,若說這個躺在他床上遲遲不肯醒來的精靈有風華絕代到令人茶飯不思是絕對誇張不實的,畢竟和她上次通話不歡而"掛"至今十多天了,他煙照抽得凶,酒照灌得猛,女人照常挽在手臂間從擁擠的舞會場所往陌生的床上帶,三次裡有兩次他的女伴是躍躍欲試,而他卻醉到偃旗息鼓的地步,另外一次雖是勃起醒著,也是吐到無能力不了事,好心點的女人肯施給他一條被子讓他窩在沙發裡呼呼大睡到天亮,惱羞成怒的那一個,則是當場把他當野狗似地趕出門,連一輛計程車都不幫他招呼,除了她那一頭栗色科卡狗毛的頭髮外,他唯一有印象的是她的名字,唯一,像極了眼前這個蜷窩在他被子裡面的女人。
  行了,總之一句,他呆在床側猶豫了這麼久,找了一堆不成理由的理由拖延行動,還是不能說服自己放棄這個女子。
  他吁了口氣,掀被往床裡鑽,躺平後,整個身體突然發痛似地急欲偎著她,急切地想感受她曼妙的曲線與埋在她體內的律動,並描繪著自己從未曾在她體內奔馳釋放的假想感覺,那一夜美好的種種跳進他的腦海,回憶真切鮮活得就像發生在昨夜,而非隔了久久的三個月。
  這三個月來,他過得頹廢荒唐,荒謬地是,並沒有任何女人與他共享夜生活,不是他染上"認床"的壞習慣,也不是他突然"無能起來",而是他就是不想要別的女人,也許是尺寸不合讓他嫌,起不了那種燕歸巢的溫馨感覺,齊放刻薄地想著。
  他靜躺著,不願吵醒她,但唇卻不聽使喚地欺近她的唇角,極其輕盈地吻著她,以鼻息逗弄她的面頰,冀望她能在瞬間醒過來。
  家是感受到他心裡面的召喚,她哼出了聲,伸手往空中一撥,似要掃掉臉上的干擾,卻在不知覺中替他製造一個機會。他伸指沿著她醉紅的唇緣輕探慢捻,製造動亂,再以自己的唇來回廝磨,撩撥情火,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對勁,也許是全部的筋都不對勁,他竟分外享受靜靜吻她的感覺,即使這一刻不玩攻城掠地的情慾把戲,也無所謂了。
  想著,他撤開了身子與她保持距離,享受與她無言相處的時刻,不過十秒,她自動地往他這頭挪過來一點,雖然"那一點"用尺丈量不出來,他知道她的確靠向自己,他不想退,也沒地方退,因為他人已在床的邊緣,再退就得往地板墜。
  他保持原姿,略抬眼探視她,接觸到她星眸半闔的慵懶表情,就知道她沒清醒過來,她囈語了一句夢話,聽來不太真切,他只能自行解釋她要他愛她,就像那一夜一般,不需要更多的邀請,他像情場上義無反顧的烈士,縱身躍入慾海,五體投地照辦了。
  解去她的棉質睡衣後,他嗅聞她的體香,將她半裸裡的凝脂玉膚盡納入眼底,他的身體表面隱隱地泛著被原始慾火蒸燒出來的汗水,汗水下的他像一把未煉成鋼的生鐵莽撞地橫切進她柔軟地身子,不顧一切地俯身溫潤她,勾引她甜美多情的潮水,如蛇信般靈活地舌尖不停地繞著各處的激點,想將慾火點燃。
  他能感覺她的情慾已被他撩撥醒了,不由分說地將她的身子再摟近些,他伸舌慢舔她殷紅腫脹的唇瓣,撫弄她,挑起她翩翩飛舞的情慾,慢慢地一厘一厘地循著她的腰腹下探她的幽谷,方知谷底溫情處處,暖暖地包圍著他,他像在山林間迷途的獵人,失去追蹤的意圖,只能靠著本能急尋出路,而出路的那一端有著他夢寐以求卻注定與他勢不兩立的山林守護神,等著痛懲他放肆不軌的侵犯行為。
  齊放能感覺到她前胸微微仰起,知道時候到了,便挺身往她埋了進去,本以為她會以莫大的歡愉接受他,沒想到她卻臨頭僵直掉了。
  發生了啥事?
  他只知道她在達不到高潮的時候發僵,只代表一件事,她醒了!
  他萬難地煞住車,睜開眼睛找著她,見到緊緊抓著床單的指爪,圓瞪著無助的大眼和愀然毫無血色的臉蛋後,他瞭解,她不是被吵醒的,根本是被嚇醒的。
  她壓根不知道他是誰,只道自己在黑漆深聞的夜裡被一個不知名的陌生男玷污了,直到他抬頭露臉,說:"是我。"她才大鬆口氣,還了魂。
  驚魂甫定後,又等了足足一分鐘,她的腎上腺指數恢復正常才脫口問:"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因為我高興。"他的態度生硬不悅,因為他正拱著身子努力不往她體內沖,但是現在撤退准要在她眼前失態,於是勉強地答,"這是我的床,不睡這裡,睡哪裡?"
  "可是……"她抬頭困擾地看了一下四周,想思考,但目光一落在他跟自己連接的一處時,愣住了,那個表情裡摻著被耍、被騙、埋怨與不信任。
  他盡力穩住莽撞的氣息,咬牙說:"你別動。"最好連呼吸都停止!但這太強人所難了,於是他改口說:"給我三十秒。"
  "那你速戰速決吧!"她寒著語氣,雙眼怨懟的看著他。
  見到她當他是強暴犯的模樣,他不用三十秒,只十秒就像洩氣的輪胎,氣得硬不起來了。他自她身上抽離,翻滾身去,風度俱佳地拉了被單包住自己,然後冷言冷語地解釋,"你當我這麼低等,得趁女人睡覺時用硬的。"
  "事實勝於雄辯。"那綾坐起身來,眼見自己裸露的衣襟,脫口罵道:"不,該說狡辯才是……"
  她也不管自己要指控他什麼,當下代頭整理衣褲,再迅捷地跟他搶來一截被單往身上掩,不幸力道太重,扯過頭,反而讓他剛遮蔽不到五秒的寬胸和結實小腹外露出來,那綾見狀整個人呆掉了,像突然遇到高溫的溫度計,紅潮直接上耳根,至於那一堆被她揪在胸口心上的被子,則是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現在,她人裹得跟顆白版悶粽子一般,他則透涼清艷得像一塊引人遐思的娘惹糕,奇怪的是,光著大片身子昂揚矗立的人不知臉紅,她這個包得緊緊的人倒害臊起來,還不止害臊而已,她簡直是通體發燒,被他扣過門的部位起了異樣的變化。
  古人所謂的飽暖思淫慾,大概就是在撻伐她這種輕浮易受誘惑的女孩子。
  那綾惱羞成怒,沒多考慮就衝動地指責他,"你的確是犯了偷襲的嫌疑。"
  "我不否認自己偷襲,但也中人不過偷襲你的嘴,我當初吻過你後沒打算再繼續,是你自己靠過來鼓勵我,你能怪我不安分嗎?"
  那綾一時不能接受她的推諉,氣急敗壞地辯說:"你胡說,我才沒那麼……"
  她像記起什麼似地,臉頰突然地燒紅了起來,彷彿沒臉見人似地,她猛地拱膝一頭往裡栽,嘟噥道:"對不起,我以為……自己……在作夢……"
  齊放瞪視著她的背部,久久伸出一手撫著她的臂膀,"該道歉的人是我,我知道你沒醒,所以我剛才的指控很不負責,因為我的確是佔了你的便宜,我保證下次不會這樣偷襲你。"
  那綾聞言不自覺地將頭抬起,防衛地看著他修長的手指,問"下次,你說下次是什麼意思?還有,光道歉不夠,你還沒解釋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你腦筋打結,猜不到嗎?"
  "你不好意思說,要我猜是嗎?"
  他冷眼看著她蔥秀的手指擱在唇中央,慢吞吞地說:"小姐,認識我的人,都知道我不是那種『有話卻不好意思說』的人,我再一次告訴你,這是我的床,我話已說得很明白了,你再不接受事實,請你先去浴室裡拿鹽粒把耳朵掏洗一下,回頭再來聽我解釋。"
  那綾猛地往床裡縮了一下,防備地看著少了一寸被單遮掩的他,說:"你不叫RAY?"
  "那是我的英文名字,除了移民局的官員外,連我自己都不常用,至於其他中外籍友人都叫我齊放。"
  "齊放?住這裡?"那綾慎重地問,目光略瞟了室內,迅速轉回來瞪著他,良久,又再補了一句,"換句話說,你就是那個本來接受我的實習,卻半途改變拒絕我來,後來又突然改變主意要我來這裡為你工作的那個總監!"那綾想想不要,兩手認真地在空中兜轉著,似乎希望能撓出一點邏輯出來。"等一等,於姊告訴我你願意供吃供住供薪水,但她可從沒跟我提過,我白天除了當你工作上的實習幫手外,晚上還得負責幫你溫床。"
  "因為我沒告訴於敏容老實話,若跟她說明,她不會要你來,你壓根兒也不會走這一趟,我要你來,是希望我們之間有一個真正在一起相處甚至了斷的機會,合就聚,不合則散,而不是隔著太平洋聊一些小孩子的話題,話談不順就猛掛對方電話,害對方抽筋。為了讓你很快適應此地的生活,我自作主張幫你報了短期的語言課程,因此,我不需要你白天當我的助手,我已經另外物色到一個更適合的人選,準備頂替安妮的工作……"
  那綾不可置信,劈頭粗魯地吹了他的話,"等等,你說什麼,你另外特色了人選!那你騙我來紐約這裡幹什麼?當一個會說洋文的性奴隸嗎?你連我的工作情況都沒看過就把我否決掉了。"那綾氣得水珠子都浮出眼眶了,"知道嗎?我從沒覺得自己給人這麼污辱看輕過。在台北的美容工作室,有些女性顧客的老公私底下暗示過我,有意要包我做小,其中不乏有錢有權的董事長、總經理之流,我沒考慮便回絕了,而你竟敢跟那些厚顏的男人一樣羞辱我!我以為你不同,沒想到你比他們更糟糕,甚至不自量力!"那綾跳下床,從這頭走到另一頭,打開行李箱裡急迫地抓出幾件衣服,安心地藉著睡衣的屏障,背對著他穿戴起來。
  "你結論下得也未免太快了些。"齊放也從這頭下床,打算繼續解釋。
  那綾趕忙從床下撈起一件西裝褲,往他結實漂亮的軀殼丟去,"吊兒郎當先生,你褲子若沒穿好別來跟我囉唆。"
  不到幾秒,他黑著一張臉毫不害羞地當著她的面穿上西褲,裸著上身走到她面前。
  她一臉嚴肅,扭身躲開他後,又抓了散在地上的襯衫往他頭上丟去,"衣服穿上我再聽你說。"
  齊放平空撈到衣服,火大了,"警告你別再這樣對我丟衣服,要穿不穿我自己來決定。"但他還是勉為其難地套上了襯衫,在她發言前,食指一豎堵住她即將脫口的話,"襯衫要扣不扣也是我的事,你管不著。"
  那綾此時已穿戴好,白襯衫配上黑色長褲,清雅俐落的打扮,很容易讓人誤以為她是飯店清房的服務生。
  "我也許真是個差勁的人,你說我無恥也好,說我不自量力也罷,我都不在乎,因為我的確不是個行為端正的完人,既然不是,我也不會裝是。就跟我沒錢,也絕對不會打腫臉充胖子的道理一樣,我的確沒有像你剛才所提的那些金礦銀山一樣闊綽有本事,可以無條件地讓你到第五大道名店待的卡迪兒或蒂芬尼去挑鑽石,就算我能,也不見得能讓你心動。"
  這倒是真的,對那綾來說,一袋晶瑩剔透的琥珀薑汁涼面比鑽石更能打動她的芳心,但是至今除他以外,她尚未碰到一個瞭解她童心未泯的男人。
  齊放見她沉思不語,平心靜氣地說:"我只知道這幾個月來,隔著一個海洋和一個美洲大陸,我們曾有一度談得頗情投意合,那種談情不說愛的無性交流方式對你這種夢幻式的少女來說似乎行得通,但對我即是一條死胡同,因為新鮮感一過,我會覺得這樣的關係很無趣,沒有發展的可能性,屆時我連轉移目標都不會告訴你,我可能會再換電話,下一次我不會再事前打預告通知,而是讓你在事後發現。相信我,電話號碼我換過N次了,再換N加一次絕對不難。"
  那綾鎮定地看著他,"也許我不見得會是那個難甩的人,也許我們會達成共識。"也或者兩敗俱傷也不一定!她不是在跟他比誰有本事,只是,她總得掙扎一番,儘管他點出的事實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她也得揪著那百分之一的樂觀活下去。
  他笑了笑,"你說得對。"
  但看在那綾眼底,這回他似乎反笑她自不量力了。她沒再多說一句,只是靜靜聽他說:"我提供你吃、住、就這和一般紐約人最起碼的薪給開銷三個月,並不是包你,而是給雙方一個機會,因為三個月一到,我們彼此情投意合,而你又願意在這個烏煙瘴氣的鬼城市留下來的話,還是得找份工作做,至於不安插工作給你,是因為我給自己定了一個不跟行政助理胡搞的規定,這個規定已行之有年,吃這行飯的人都知道,可不是為你告別編製的新規。"
  "我沒自我膨脹到認為你會特地為我設定新原則或破例。"
  "所以你肯接受我的建議?若行得通,三個月後,我會依情況將你推薦給本地的同業朋友面談。"
  "若三個月後還是行不通呢?"那綾問。
  齊放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才說:"只要你想,還是可心留下來,但簽證上面的事我便愛莫能助了,工作上若有需要我會幫你打點,但你要知道這樣打工是不合法的,之後你我之間不再有任何瓜葛。"
  "也就是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
  "你要這樣說也可以。"
  "你就那麼確定三個月夠用?"
  "通常夠用。"他聳了一下肩,"有幾次還嫌太長了。"
  "有沒有可能到時你會要求我再給你一個月的時間去確定?"
  他不答,目光夾著興味地望著她,彷彿告訴她,這個問題連去想都可省下,更遑論啟口給她答案,但她還是靜候他的答案。
  訝異地,他一反平日的傲慢,自貶地嘲道:"別誤會,我不怕三個月太長,而是怕你一個月不到就想打退堂鼓,畢竟我不是一個容易相處的人,如何,願意再給我一次機會嗎?"他問。
  那綾想了一下,兩手交抱在腹前,下賭注似地問:"我有叫牌開條件的餘地嗎?"
  "當然。"
  "首先,我想知道在我這前,你跟多少個女人同居過,若有,期間多長?"
  他不答。
  那綾漠然地看著他,加重語氣,"別忘記是你要求我給你一次機會的,你若不回答我這個最基本的問題,我們之間就沒什麼可商量。"
  他回瞪了她好幾秒,心不甘情不願地說:"除了女性親吻外,我沒跟任何女人同居過,信不信隨你。"
  "好,能談開表示你還有救,我願意試著花三個月的時間和你正式交往,但是我不願意由你無條件的供吃供住供就學,我想自己找個地方住,一切開銷我會試著跟我親戚調頭寸,還有既然你不要我替你工作,那麼我也不方便白拿你的薪水。"
  齊放看著她,沒有喜悅,只是很冷靜地同意:"如果這是你希望的事,我沒理由反對,但是請你記住,你跟我約定了三個月,不能中途改變主意,你若改變主意,我有可能會把你綁起來,要你哪兒也走不了,附帶說一件事,在這段期間內,你若有任何財務上的困難,一定要來找我。"
  那綾道:"我答應你,若真有困難會來找你借,另外,我跟你出去的所有費用一律平均分攤。"
  "為什麼一定要分得那麼清楚?"齊放好奇。
  那綾聳肩,"我不希望跟我交往過又分手的男人事後埋怨自己在幫別人養老婆。"
  "放心,你在路上要找像我這樣一毛不拔的鐵公雞也難了。"齊放往那綾走近一步。
  那綾警覺地退了兩步,問:"要幹麼?"
  他遂停步,好笑地望著她,"別緊張,我只想給你一個歡迎的擁抱,慶祝咱們達成三個月的協定。"他走近她,將她環在漸漸收緊的臂膀裡,確定她無處可躲後才說:"當然,光是擁抱並不夠,我最想做的還是將你抱上床,繼續這幾個月來反覆在我腦子重演的事……"
  那綾沒被他如緞的細語所打動,"你講話非得這麼『露骨』嗎?"
  齊放一臉無辜,不覺得自己露骨有錯,反而"肉麻"得有理。"我這是直截了當,直指重點。"
  那綾巧妙地掙開他,推讓道:"可惜我剛穿好衣服,懶得再脫。"
  他不理會她薄弱的藉口,輕拉出她的白襯衫,灼熱的十指探進她光滑的背部,將她帶近自己,無賴且得意地偎著她,說:"無所謂,我今天很勤奮,特別樂意為你效勞。"
  那綾從自己的背部掏出他的手,將它們放回主人的腿旁,鄭重其事地說:"我不能在你這裡過夜,你答應讓我再找地方住的。"
  "是沒錯,但在紐約要找一個合適安全的地方談何容易,最短也要好幾個禮拜。"
  "你該知道我不挑。"那綾忍不住加上一句損人的話,"就跟我不挑男人一樣。"
  齊放沒因為她指桑罵槐而生氣,反而嘲笑她的天真,"但這裡的房東可挑著呢,這年頭找房子的人怕誤上賊船,租人房子的更怕引狼入室。"話還沒說完,他的手又往那綾的腰上貼了過來,"不過,若有像你這麼美麗的『女狼』相伴的話,我若是房東,不僅房租免收,連倒貼都甘願。"
  那綾冷靜地指控他,"不知怎麼地,我覺得你並不是那麼有誠意要陪我找地方。"
  他沒否認,低頭以唇掃著她高仰的脖子,輕喃地解釋,"我是不想,你何不先在我這裡待幾個月。若不習慣再說。"
  那綾不免覺得沮喪,因為她還沒有跟眼前的人再發生關係的心理準備,對她而言,他已不是Ray了,而是另一個叫齊放的陌生人,儘管今日她知道對方的身份,即沒因此多瞭解他一分,她所知道的是,她為他癡迷情狂,而他要的,仍是一份沒有愛作基礎的房事。
  那綾不免覺得沮喪,因為她還沒有跟眼前的人再發生關係的心理準備,對她而言,他已不是Ray了,而是另一個叫齊放的陌生人,儘管今日她知道對方的身份,即沒因此多瞭解他一分,她所知道的是,她為他癡迷情狂,而他要的,仍是一份沒有愛作基礎的房事。
  於是,她說:"長途旅行真的是很累人的事,我可能好幾天都會沒精神。"
  "所以你該善待自己,上床休息,由我伺候才是,至於找房子的事先擱著再說。"他說完將她攔腰把起,往溫暖的床中央擱。
  那綾見他也躺上床,兩手抱在胸前,僵得像一個木乃伊,"我不覺得有你躺在身邊,自己還能安心睡去。"
  他為她話裡的抗拒感到好玩,知道她是真的還沒準備好,讓步了。"讓我摟著你就好。"
  那綾考慮該不該信任他,看了他一眼,再考慮一下,見他一副還算殷實誠懇的模樣,才勉為其難地點頭。
  誰知點頭就是讓了步,他得寸進尺地說:"靠過來點。"
  那綾被動地照做,但是技巧地有挪沒有動。
  他的調侃,像在指控她沒膽。"再過來點。"
  這回不等她挪身,他己將她攬進自己的懷裡,像睡前的小男孩,四肢纏抱著玩具熊,會心滿意地將臉埋進她的頸窩間,聞著她迷人的香氣。她的身子己沒先前那麼僵,但神經還是緊繃著,腿部的肌肉嗶嗶咧咧地像要抽斷筋一樣,因為她能感覺到他的男性特徵正隔著一層布料精神奮發地抵看她。
  她不覺得這樣躺著給人磨蹭是明智的主意,但大姑娘家很難啟齒去抗議這種事,於是她又陷入一片掙扎。十秒後,他開口替她解圍。"『它』礙著你了?"這不是明知故問是什麼!
  偏偏那綾被他坦率地這樣一問,楞了一下.當下紅著臉否認到底:"沒有。"
  他沒接受她的回答,逕自解釋."我的下半部是全身上下不受意志主宰的地方。睡不睡,由不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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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0 08:50:51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雲霓美人工作室
  四名交情較深的女孩趁著午休時間,在員工休息室用餐。
  其中一名叫阿玲的女孩提高音量,說:"來、來、來,我有一個朋友告訴我一個測試愛情EQ高低的標準,聽說很有意恩哦!想不想玩看看?"
  阿玲見只有櫃台小妹小林點頭,不太滿意地問不點頭的女孩。"丁香,你不想知道嗎?"
  丁香直接地說:"不想。知道愛情EQ的高低後,又不能改變人的個性?
  "只是好玩而已,何必那麼認真。玩啦!別掃興!"阿玲指著丁香的脖子直到對方點頭為止,轉頭睨了那綾,見她著有所恩,以肘拐打她一下。"那美人兒,你呢?"
  那綾兩手托腮,無可無不可地聳了肩。"有何不可?"
  "乾脆!我就喜歡你阿莎力的個性。大家聽了,問題如下。假如有一段刻骨銘心的舊戀情,此生忘不了,然而,你還是交了新的愛人,且感情愈來愈好。現在,你身邊同時都有兩人表了框的相片,你會如何擺放?"阿玲略清下喉頭,慎重的說:"A、把新感情放上去擺著,舊回憶收起來。B、新的舊的統統一起擺在床頭櫃上欣賞。C、擺在不同的地方。D、統統收起來,等婚後再說。現在,請你們告訴我會怎麼做?小林先說。"
  小林整張臉皺在一起,煩惱地說:"我沒戀愛過,不太知道耶,我想我先選D統統先收起來,等婚後再說好了。"
  阿玲轉向丁香,"你呢?戀愛中的小女人,不該再選D了吧!"
  丁香大眼溜轉一下,主意已下定,陪著笑臉說:"可是我沒失戀過啊,對方也沒有讓我失戀的打算,所以我什麼都不選。你問那綾吧。"
  "膽小鬼,你給我記住,想霸著佟老師就明說嘛,誰敢跟老闆娘搶人。"阿玲對丁香做了一個鬼臉,轉向那綾,"你呢?"
  那綾沒答,反而心不在焉地說:"我以前好像玩過,A、B、C、D排列的順序或許不太一樣,但我記得是EQ最高的那一個。"
  阿玲興致勃勃地問:"你是要選A嗎?"
  那綾挪開支著下頷的手.不解地問:"A?A是什麼?"
  這下可把阿玲惹惱了。"那美人兒,你美人托腮那麼久,竟沒在聽我說話!你鬧牙疼啊!"
  "我以前玩過了嘛!再玩就不准了。"那綾一臉理所當然。
  "以前是多久?人的心情是會變的,你要以現在的心情為依據才准啊!"
  那綾這才勉為其難,一本正經地問:"好吧,A是什麼?"阿玲於是很認真地再把問題重複了一次。"A把新感情放上去擺著、舊回憶收起來。"
  那綾瞇眼思索,本來想點頭,突然又覺得不安。"不!B是什麼?"
  "B是一起擺在床頭櫃上。C、擺在不同的地方。D、統統收起來,等婚後再說。"阿玲一鼓作氣,省得那綾囉唆。"趕快選一個,我好給你們解答。"
  那綾拿不定主意,隨意地挑了一個."好吧,就選D好。"反正她也不是真的在乎。
  阿玲大聲問:"你確定你要選D?"
  "D就D嘛,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
  "當然有,我得說你的EQ降低了!"
  丁香眼尖地瞄了一眼那綾,發現平時活潑有朝氣的她竟毫無反應,忍不住好奇地轉頭,代替朋友問:"你怎麼看的?"
  "這四組選項裡,A是EQ最高的,表示能適應未來,珍惜過去。而D呢,是四組裡EQ最低,調適感最差,甚至不願面對面解決問題的。那綾說她以前玩過,測出來的EQ最高,如今結果完全相反,這暗示一件事。"
  "什麼事?"小林和丁香問了。
  "那綾戀愛了。"阿玲像個神算,老神在在,目不轉睛地瞧著那綾。"人在戀愛中是不會聰明的,像我,已笨了好些時候。"
  那綾面不改色,笑著回答,"我也許和小林一樣,因為沒戀愛過所以不知道該選什麼。"
  "也許,但是我覺得你這個那美人兒沒戀愛過的可能性極低。"阿玲一副想透視那綾的模樣。
  "你在暗示我為人輕浮,對男人有求必應是不是?"那綾極度不悅。
  "什麼話嘛!我是認為像你身材這麼好,臉蛋這麼漂亮又有腦筋的女孩一定有很多人追才是。"阿玲委屈地看了一下小林和丁香,要她們評理。"那美人兒今日吃炸彈了,火氣大又敏感。"
  丁香也注意到那綾的臉色不太和樂,馬上打了圓場。"小林,我納悶咱們同事裡有沒有人選A的?"
  "當然有,還不少。於姊就是其中一個,她只需我講一次,連考慮都不用,便選A了。我問她準是不准?她說應該算準。你們說,於美人是不是終於碰上她的霸王兄了?我還懷疑她肚子裡的孩子也許就是霸王的。"
  幾個女孩大眼一睜,你瞄我,我瞄你,互使眼色,挨近那綾,"那美人兒,你去你師父那邊探個口風吧!"
  "不去。"那綾心情惡劣到不想去理會別人的閒事。
  適巧有個女孩將頭探進來,說:"那美人兒,於秘姊召見我!"
  小林和阿玲殷切地看著那綾,希望她點頭,倒是丁香不想為難好友,開口替她解困。"也許我知道一點內幕消息。"
  "不會吧!"兩個女孩不可置信地盯著丁香。
  丁香是知道內幕的,因為那個霸王是她叔叔雷干城的手下.她叔叔曾是赫赫有名的黑幫大哥大,現在雖然金盆洗手不管事了,也還是被其"餘孽"供奉成大哥大大。目前掌舵帶頭的人就是常在深夜暗訪於姊的"霸王"。但是以於姊那種傻大姊的憨個性,要當個伺候霸王的姬妾是很困難的事,丁香因此覺得倒是霸王伺候她的可能性較高。
  但丁香不是一個嘴碎的人,她現在自告奮勇只是想替那綾解困,轉移小林和阿玲的注意力。所以她編了一個小說。"我覺得,那是因為移情作用,於姊把所有的愛轉給肚子裡的小霸王了、所以她目前沒有愛情的包袱和困擾,只有多得氾濫的母愛。"
  小林和阿玲努嘴想了一下,覺得有理,也開始人云亦云了。"還真有幾分道理在,因為我也覺得乾姊最近很有愛心,沒事就下去買小籠包和鍋貼請我們吃,施行人性管理的花招。吧,要不母性大增,她那麼公事公辦的人根本不會理我們。好了,那美人兒,你不用去了,"阿玲正要轉身找那綾說話,才發現她早離座,不知去向。阿玲忍不住埋怨,"你們說她是不是變了?才一夕之間而已耶,要不是愛情,世上還有那麼大的力量存在嗎?"
  丁香沒點頭,只說:"給那綾一點時間,時機成熟的話、她會說的。"
  "於姊找我有事?"那綾踏進於敏容的辦公室。
  "有。"於敏容笑臉一開,眼上堆著興奮。"上回跟你提的事有轉機了。"
  "轉機?"那綾面不改色地問:"什麼事有轉機?"
  "去紐約實習的事。對方來電鄭重地道歉,並希望我再次給他協助,我想想還是派你去最適當。"
  "喔!"那綾沒精打采地說:"可是我不想去紐約了。"
  於姊笑容沒了,語帶關切地問:"出了什麼事?"她拉出一張椅子,要那綾坐下。"想談談嗎?"
  那綾坐下後,靦腆地看了於敏容一眼.想了一下才低頭說:"前一陣子做了一件讓自己後悔的事。"
  於敏容隨手將那綾散在頰邊的髮絲挽到她耳後,不發一語地退回自己的椅子。
  "我遇見一個陌生男子,在很短的時間內利他發生了關係,我甚至不知道他的真實名字,家住何處,嘴裡有幾顆蛀牙。"
  "這有什麼不對嗎?"於敏容問。
  "你難道不覺得我這樣的行為舉止很輕薄嗎?"
  於敏容反問她,"那我未婚生子的行徑不就更輕薄了?"
  "怎麼會?你是事業有成的女子.想要孩子,但不想讓男人在背後操控你,才找上精子銀行,怎麼算得上輕薄?"於敏容輕笑一聲,笑那綾的成分少,調侃自己的味道濃。
  "如果我跟你坦誠,自己跟一個陌生人來電後上床才受孕的,不知道你會不會對我失去信心,甚至不尊重我的決定,"
  那綾從自怨自艾的泥濘情緒裡跨了出來,美麗的眸子睜得大又圓,小巧的紅唇嘟成一個迷你甜甜圈。"不會吧!你那麼……"高傲驕矜四個字猛地煞在嘴裡,改口說:"我以為你對時下的男人不屑一顧。"
  "我也以為自己是這麼討人厭的大女人。"於敏容坦然地承認,"但是很多時候,人無法百分百地控制住自己、還記得嗎?你、丁香和我曾討論過一則有關『費洛蒙』的報導嗎?"
  "費洛蒙的報導?"那綾面帶疑惑,想了一下說:"好像有,但請原諒我的記憶已模糊了。"
  "我剛懷孕時,你不相信我是找精子銀行受孕,所以私下和丁香討論這種可能性,聊天時被我撞見,怕我惱氣成怒、於是機警地撿了一個報上的話題搪塞我,記不記得?"
  "好像有這麼回事。"那綾尷尬地承認,"我不記得聊什麼。"
  "你那時說,你和丁香正談論報上健身版裡刊出的一篇摘自國外的報導,說英國科學家正在對費洛蒙進行科學研究,強調費洛蒙是人體分泌的一種無色無味的化學物質,可以決定兩性吸引力的強度,撩起異性雙方的性慾,並打破人類一見鍾情的神話,記不記得?"
  那綾愕然地瞪著她,"聽你這麼說,我好像有點印象了。"
  "我當時不承認,但書後還是好奇的找了一些研究看,發現有些研究者建議,費洛蒙的希臘原意是『我攜帶刺激』,除了影響男女間的吸引力外,在同性友誼相處是否融洽也扮演了很大的角色。甚至當一個女人想懷孕時,也會無形地引導她去找上一個容易讓她受孕的男人。
  那綾不敢相信於敏容這麼實際的人竟會相信這一套。"於姊,這只有在電影和古龍水廣告上才可能發生,不能當真。"那綾鐵齒地看著師父的肚皮,覺得一個女人懷孕後,個性可以完全變成另一個樣子。"我那時那麼說只是想試探你的反應,但你一臉不予置評,讓我相信那是無稽之談,所以便將這套理論拋諸於腦後,我一直相信你是人工受孕的。還跟好多傳話傳得很難聽的同事發誓,你不是輕易跟人家走的人。"
  "那我現在跟你說聲抱歉了,我的確跟人家上床了。一個陌生男人,還是我主動的,後果呢,就在我的肚皮裡。"她摸了摸己的肚皮。
  那綾以吞下事實。"不,你讓我……"
  "我知道我讓你說了不實的事,但這也是不得已的。""不是那個。是我既然知道事實真相,便得把打賭贏來的錢還給其他同事。"
  "錢!什麼錢?"
  "我賭你這胎是『無性』生殖,賭注有效期為半年,目前還差一個月。"
  "那綾,我不相信你會對師父我做這種事。想必丁香也參了一腳。"於敏容希望有,這樣她和丁香之間算扯平了。
  "沒有。她的綽號是聖女小番茄,從不跟我們這批人家賭的。"
  "我以為你信教信得很虛誠。"
  "但我是凡人。相信聖人生而寬恕。凡人生來犯錯得懺悔的名言,我得把錢還給同事,不然心不安。""不可以,你若還的話,我的隱私全都要被抖出來了"。
  "但我不能說話不算話。賭性堅強是我生來的弱點,但知錯不改就是一種後天的罪惡。"
  "那綾,我不管,你也別在這個節骨眼兒跟我傳道。你想還錢,可以,等個一年後再說,到時再加個利息給人家,算她們存在你這邊的。"
  "好吧!反正我現在也是捉襟見肘,快破產了。"
  "對,不是不還,是時機不到,外加還不起。"於敏容拚命給徒弟洗腦。
  "我不還就是了。"那綾不是那麼容易被洗腦的人,但為了讓於敏容安心,還是假裝自己被洗了,她把這事往旁一擱回頭問:"你剛才為什麼一直跟我提費洛蒙?"
  "你一進門,就提了一臉犯下重罪的模樣,對費洛蒙有認知後.難道不會讓你寬心一些嗎?你不覺得自己跟一個陌生人發生親密關係是超出自己能控制的範圍嗎?"但那是我當時思想不正,不能將錯推到費洛蒙上。"那綾還是不能接受於敏容灌輸給她的理論。
  那綾所受的家挺教育不允許她這麼想。"也許,表面上我很嚮往母親能為愛去追尋美夢,但私底下我還是受到外公雙重標準的影響。青少年時,我外公總是警告我,說都市男女談情說愛,好聽點是藝術氣質濃,說壞點全是一張油嘴在瞎吹,自由戀愛的婚姻不如經由相親結合的婚姻持久,因為一旦愛情沒了,什麼都吹了。而好男人只會找不正經的女人下手,至於一個潔白女子,跟一個不認識的人上床就是不對,若有吃虧上當的感覺更是活該。"
  於敏容大搖其頭,"我還沒聽過有哪一個祖父級的人物會這樣食古不化地教壞小孩。你要知道,如果男人可以,女人當然也該可以,如果女人不可以,男人自然不該可以;這是兩性平權的立足點問題。當然,老男人的思想是他們母輩的人寵出來的結果,所以思想總是比女性慢了一代,對於他們這種落後,我們無力去改變,但是我們可以從教育我們的下一代男性開始做起。
  "喔!"那綾看著於敏容肚子裡的男娃娃,無法想像他長大後會是什麼樣子。
  "那綾,告訴我,你認為你還會再跟另一個男人發展出這樣快速的關係嗎?"
  "不會,太傷元氣了。"
  "是了。當你知道在你一生中只會發生這一次,這惟一的一次時就格外有意義了。為什麼你以前從沒想去跟別的男人做這種事?你很漂亮,身材又好,對你表態的男人又多,為什麼不是別人,偏偏就是他,以前我不清楚.但我知道這一年半間,追求你的人不少.其中也不乏條件好、賣弄闊綽的已婚大老闆,為什麼你過去能抗拒男人金錢物質的引誘,現在卻對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我也不知道。我似乎愛上一個不該愛上的人。於姊,我該怎麼辦?"
  "你要振作,變回那個肯定自我又充滿朝氣的那綾。要記住,找男人就跟挑鞋一樣,你總得試試才知道對方合不合你的品味。"
  "可是他又不是鞋子,怎能說試就試。"那綾不苟同這種"試試看"的實驗態度.太漫不經心了。
  但於敏容重重地給她一記當頭棒喝,"就是要當鞋子來試!有一種說法,丟開一個薄倖的男子,好比丟開一隻破鞋子,因為他會讓你摔一跤。你摔跤了沒?"
  "摔了啊!還鼻青臉腫的。"
  "很好,那就不要眷戀,趕快把破鞋扔掉。那綾兩手握得緊緊的,給自己打氣。"好。"說著起身要出去。
  於敏容及時叫住她。"等一等。我們光閒聊,正事還沒談呢。我再問你一次有關紐約行的事。對方改變主意要你過去,但是,我覺得不能任人擺佈,所以自作主張地跟人家擺了兩種選擇,第一選擇是去紐約見習,另一個則是去巴黎散。"
  那綾無法下決定。"老實說,我兩者都不想。"
  "這是很多人求不來的機會,為了一雙破鞋而跟自己過不去,未免太傻了。"
  "對方為什麼突然這麼好心?"
  "好心?才不呢。巴黎那一個機會是我幫你爭取來的,對方勉為其難地同意。不過我必須讓你知道,他非常希望你去紐約實習。"
  "是嗎?那於姊你呢?"
  "我個人是希望你去巴黎散心。"
  "那佟老師怎麼說?"
  "別問他。他這個人,除了和丁香有切身關係的事外,跟那個人是站在同個線上,一個鼻孔出氣的。"
  那綾覺得有點詭異,說出自己的看法。"我聽丁香說,她很久以前見過他一次,對方當時古怪又自命不凡,直到前陣子佟老師帶她去紐約,相處一陣子後才對他有所改觀。另外,我問過我朋友,我朋友說他很不會做人,凡是跟他共事過的人,都要嫌他兩句,甚至想親身問候他媽媽。"
  "你有朋友認識齊放?"於敏容瞇著眼,語帶懷疑地問:"你朋友叫什麼名?"
  那綾的好心情頓時塌陷到心谷底,"知道他的洋名叫Ray"
  於敏容聞言面不改色,心裡卻忍不住笑罵,混小子!真有自知之明,呃!你那個叫Ray友將姓齊的描述得頗恰當。"好了,你想去巴黎,還是紐約?"
  那綾想了一下,發現對紐約還是有著依戀,雖然跟他是過去式,但是她想去看看那個他居住的大城市,也許,她會在無意中踏過他遺留下來的腳印。"我想我還是去紐約好了。"
  於敏容深深看了那綾一眼。歎了口氣,交代著,"對方幫你預定三天後禮拜五一大早的飛機,於週六晚上抵達甘酉迪機場,會有人去接你。之前說過他會包吃包住包薪水,這回連你在台灣的房租都肯幫你付,別問我為什麼他要這麼好心,你自己見到他後再問個清楚。另外,你上次和丁香出國比賽辦的簽證還有效嗎?"
  那綾點頭。"嗯!是簽五年的。"
  "好,既然如此,你利用這三天的時間,開始打包行李,我會盡快將所有資料備妥,最晚後天給你。現在,還有任何問題嗎?"
  那綾搖頭。
  "那就出去做事吧!"於敏容在那綾快要踏出門時,附加提醒一句,"你千萬不要把錢還回去哦!要不然我早產都是你的錯。"
  這不是那綾首次搭飛機.卻是最久的一次。
  揮別前來送行的表哥和丁香後,那綾早早通關,不料飛機在機場因為機械維修的問題延飛了六個小時,十幾個鐘頭後又因為接不上東岸的航班,被安排列洛杉磯的機場飯店住一晚。好險她在台灣登機前曾去電通知對方的助理,要不然她在飛機上一定會坐立不安。
  從下機、過海關入境到提領行李的這段路上雖然擁擠漫長,但人與物件一切平安、沒有突發狀況。她站在入境大廳等人來認領,不到十秒,就有一個黑人帥哥領著一個孕婦晃到她面前,衝著她笑。
  黑人帥哥俏皮地比了一下搭在孕婦肚前的牌子。從右比到左,盡可能咬文嚼字她用拼音說"那——令?"那綾點頭,但快速伸手往寫了她大名的牌子比來,這回是從左比到右,順便校正他的發音,"那——綾!"那根指頭還刻意往上揚。
  等到她發現他們皆以一種看待EQ的表情望著她時,她才警覺到平仄音的手勢對老外來說沒任何意義。她以洋文慢腔慢調地道歉。
  大腹便便的孕婦馬上安慰她,"別道歉,因為這又不是你的錯。紐華克機場反而離齊放住的地方近。我是安妮,他叫約克,是齊放的助理。你一定累了,讓我們盡快送你到齊放那裡休息。"
  黑人帥哥紳士地將那綾的行李接收過手,三人坐上一輛自用車出了機場領域,經過紐澤西州,往紐約市中心開去。那綾一邊睜大眼吸收週遭景觀,一邊拉長耳朵聽同伴聊天。
  行車間,他們解釋,"本來照計畫,齊放要親自來接你,但因為飛機晚一天抵達,公司大老闆正巧又在今日安排一個酒會,他算是半個主人,分不下身,使請我們先帶你到他的住處休息。"
  約莫四十分鐘後,車子開進紐約最繁忙的曼哈坦區時,已是華燈初上,原本細管霓虹的小店招牌逐漸被高聳撼立的摩天大樓取代,大型廣告看板,盞盞悶氣明燈及繽紛絢麗的彩色三角條旗相互競逐,錦上添花地將一幢幢豪華富麗的摩天建築物襯托得更加奪目。
  由於正值下班用餐時間,車多人更多,衣冠楚楚的男土與時髦的社交名媛逐漸佔據街頭名店,表示夜生活才剛要開始。
  約克的古董金龜車停停走走,硬擠在光鮮大型名牌轎車中,從空中鳥瞰,像極了被裝甲坦克夾擊的小蟲子。約克告訴那綾,齊放住在曼哈坦上西區的一幢大廈吧,他的公寓面對赫遜河,不論晴而都有很好的視野,附近有林肯表演藝術中心、中央公園、美食衛,她有空可以去逛逛,包準會有收穫。
  那綾率真地問約克和安妮,"齊先生人好不好?"安妮和約克快速地在後照鏡裡交換眼神,彷彿對她提出的問題感到匪夷所思。
  約克是男生,個性比較直,坦率地反問那綾,"我以為你們認識。難道你從沒見過他嗎?"
  他見那綾搖頭,先道了聲歉,馬上問後座的安妮。"怎麼辦?是不是他們搞錯,誤會齊放的意思?該不該打電話問他一聲住處的事?"
  安妮看了一下手上的行動電話,再審視那綾一眼後搖搖頭,然後逕自和那綾聊天。"我們的老闆不算差!"意思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不愛擺闊是惟一令人詬病的美德。"
  那綾笑而不答,心裡卻嘀嘀咕咕,想來也是,要不然也不會省到讓我這個陌生人入侵他的窩。
  安妮繼續表達她的看法,"在工作上,他要求很嚴,罵人很凶,私底下,則是不太愛講廢話,更討厭別人跟他嚼舌根。但你只要肯努力,絕對能贏得他的肯定。"
  "太好了,我正希望他是如此。"那綾違心陪笑,心裡卻哇哇大叫,還暗地在胸前書了一道十字架。完了,還沒拜過碼頭。就已經開始排斥他,等正式上工共事,麻煩肯定一籮筐。她開始後悔沒選花都逛了。安妮對管理員秀出訪客證後,車直接開進地下停車場,五分鐘後,三人搭乘舊式電梯上到齊放位於三十一樓的公寓。
  進門後,約克先行將那綾的行李提到她未來三個月的安身之所,安妮領她參觀這幢樓中樓公寓。這公寓雖大,卻是開放式空間,廚房、工作室、客廳和餐廳都連接在一起,毫無隔間措施,想來主人是個習慣自由自在,而且痛恨受到空間束縛的人。
  概括地看過樓下,那綾踩著雕花的旋轉圓梯跟在安妮身後,踏進二樓的一間臥室,這間臥室本身的架構只有樑柱和欄杆,樑柱的四個頂端垂著長長的帷幔,可任人拉上,需要時形成一塊隱密的天地。
  那綾喜歡極了,不禁用欣賞的眼光打量這個房間。她的目光首先落在一張雙人鐵床,其雕工樸素雅致,床單床被等寢具皆是白的,尤其她的眼盯上那厚暖的白枕頭時,忍不住想往上趴去,睡個一天一夜,但她忍住了,心裡篤定地認為這個齊先生沒有家眷,不擔心隔牆有耳的問題,但當她注意到自己的行李堆放在地上時,反而嚇一跳,心生警戒。她問安妮,"我住這一間嗎?"
  "嗯哼。"安妮點頭。"隔壁是不是還有一間?"
  "沒錯。比這間大得多,但都被齊放的衣服佔領了。
  "喔!原來有兩間房。"那綾暗鬆了一口氣。安妮將鑰匙交給那綾。"我們只能介紹到這裡,細節得等男主人回來後,問他才消楚。盥洗室就在隔壁,廚房的冰箱裡有吃的,餓了自己拿。齊放要你把這裡當成自己的家一樣,不用跟他客氣。"
  送他們離去後,那綾像小兔子一樣咚咚地跳上樓,踏進現代化十足的新穎浴室。她為自己放了一缸八分滿的熱水,整個身子沉進浴缸裡,足足泡了半個小時,才依依不捨地跨出來,套上白棉睡衣褲,鑽進軟軟的被子裡,聞著曬洗過的枕頭的味道,慢慢進入睡眠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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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0 08:49:20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那綾剛閉上大門,電話鈴聲馬上響起。她順手拿起話筒,就聽到房東太太客氣卻又有壓迫感的聲音說:"那小姐,你房租晚繳了好幾天呢!什麼時候方便我過去拿?"
  "林太太,上個禮拜我有打過去解釋,是林先生接的電話,他設跟你提起這次我會晚一個禮拜交房租嗎?"因為現款都壓在電話費上了。
  "我先生一接到漂亮小姐的電話郡是左耳進右耳出的,等到記得告訴我時,不知道會是多久以後。晚一個禮拜繳,也沒有關係,只是不要太常發生就好。那麼晚還打擾你,不好意思啊!再見。"
  "不會、不會。"收了線後,那綾將袋子往沙發上一擱,洗澡去了。
  十五分鐘後,換了一套素棉的睡衣,兩腿盤坐在沙發上縫襪子、圍兜兜和衣服,準備送給於敏容的小娃娃當見面連,她手工巧,不到幾分鐘就繡出了一隻小兔子,打算為兔子繡上紅眼睛時,電話又響了起來。
  "喂,我是那綾。請說話。"她將聽筒夾在頸間。
  對方沒報上大名,只懶懶地問一句。"你安全到家啦?"那種引誘人的語調讓人覺得即便到家都不安全。
  那綾雖然認出他的聲音,但完全沒想到他會打電話來,微微一楞,針往大拇指的指尖刺進去,等到瞭解自己犯了蠢事,再拔針時,傷處早滲出一小斑血漬,她忙把指頭送進嘴裡吮著傷口,順手將縫到一半的小襪子擱在矮桌上,嘟噥地問:"你怎麼知道我的電話號碼?"
  "嘿嘿,我有辦法就是了,至於怎麼知道是最高機密,恕我保留。"
  那綾想了一下,猜測,"你兩個月前趁我煮開水時,偷抄下來的,對不對?"
  "我不用偷抄,區區八個數字,記在腦子裡不是一件難事。還有,小姐請你識實務點,戒心別這麼重,我主動打給你,你比較省錢。"
  他的主動,那綾這一刻可不感激。"我不允許任何人在電話上這樣騷擾我。"
  他揄揶地反問她一句,"這樣,這樣是怎樣?"
  "你要我脫褲子,還在電話亭裡!"那綾對著電話尖叫。"你讓我覺得自己是個廉價的阻街女郎!"
  "大小姐,你這話嚴重了吧,你有不服的自由啊!"
  "但是你……"那綾想插話進來。
  他不予理會,繼續解釋。"更何況我們隔了那麼遠,你有脫沒脫我怎麼知道。"
  那綾總算聽出他的調侃,但還是氣得指責他,"你不該拿這種事來消遣我。"
  "我只是讓你體會什麼叫'電話性騷擾'?"
  那綾這時才面對自己這兩個月來緊糾纏他,可能帶給他不便的事實。"我懂你的用意了,抱歉。現在我是問真的,如果你不希望接到我的電話的話,我不再打了。"
  "你可以打,我若不在,請你不要不留話。"
  "不要不留話?意思就是你要我留話了。但你會回我電話嗎?"
  他本打算說試了才知道,想想不妥,於是慎重地說:"會的。不信的話,你現在可以掛掉,我再打給你。"對啊!這通電話不就是他主動打過來的嗎?"
  是他"打"過來的!那綾捺不住興奮,人往沙發一仰,猛地朝半空中踢腿。"別掛,我信、我信。"
  "好,信就好,你這樣製造噪音,很容易讓人以為地又震了。說說你現在在做什麼吧!"
  "我正坐在沙發椅上縫襪子。"
  "縫襪子?現在除了老一輩,或干服裝的以外,會女紅的女人可不多見。"
  "嘿,可別那麼鐵齒,你正在跟一個很會女紅的女人講電話。"
  "哪裡學來的?跟你賢慧的娘嗎?"
  "不是,是跟我外婆學的。我很小的時候,我媽就離開我了,我是我外公外婆帶大的。"
  "你說離開,指的是『上天堂』嗎?"
  "喔,不。她人還健在,只是經年在國外工作,遇到假期時才能回來看我,我每隔一陣子會收到她從遠方寄來的錄音帶。"
  "你怨她嗎?"
  "喔,不,才不怨呢。我有一列愛我的長輩和成打的表兄弟姊妹,童年生活很快樂、充實。"那綾知道對方已往連續劇那方面想去了,遂解釋。"我媽年輕時曾到法國攻兒童心理學和比較文學,放假時跟同學到西班牙的一個小島上度假,那個島被當地人稱為罪惡島,因為島上當年都被只會說英文的新教徒觀光客佔領。不過島上還是有一座半觀光的哥德天主教堂,我媽玩興正濃就進去用拉丁文做懺悔,誰知那個聽她懺悔的神父是從葡萄牙南部的一個教區派出來實習的,本以為會碰到只會說英文的觀光客,一聽到我媽用拉丁文,緊張地說不出活來。"
  "你接下來是不是要跟我說你媽和那個神父戀愛了。"
  "你怎麼猜到的?"
  "這不難,老掉牙的劇情,好家在哪一出連續劇裡看過。"
  "我知道,你是指'刺鳥'對不對?但是我還沒說清楚的是那個被我媽嚇到的神父其實還沒正式宣誓過,他只是神學院的畢業生,在正式宣誓前,學院理的院長主教派他出來尋找真性情。"
  "嘿,想必他一碰上你媽就確定她是他人生所愛的人,決定還俗了。"
  "也不完全是。根據我媽的說法,他和我媽算是一見鍾情,他雖喜歡她,但更愛上帝,即使毅然拋下一切跟我媽回法國住了六個月,但他總是會在半夜抱著十字架哭,後來我媽懷孕後,離開他回到台灣來生下我,等到再回去找他時,才知道他以平民的身份到南美洲最蠻荒的地方傳愛去了。"
  "所以你是中葡混血兒,難怪我覺得你的五官不太尋常。"
  "嗯,你若不提,連我自己都會忘。我記得小時候,人家看了我都說我好可愛,長得像洋娃娃。我外公一方面很高興,一方面又很介意人家發現事實,所以總是跟街坊鄰居說我父親是北部人,有荷蘭人血統,和女兒在國外進修。我沒有我父親的照片,所以從來世見過他,大概就因為這樣,我愈長成愈像中國人,到國中時,就投人再提出疑問了。"
  "那你媽和你爸到底有沒有再相遇呢?我希望有,要不然前面聽的全算是廢話。"
  "不要急嘛,我現在就說了。我媽加入紅十字醫療單位,自願到中南美洲照顧當地失怙或因病被遺棄的兒童,冀望能夠探聽出我生父的消息;但很顯然地他改名了。南美洲地廣人稀,除了交通不便外,國與國之間的戰事又多,等到她進過朋友間輾轉的聯繫找到他的下落時,已是十年之後的事。
  "別跟我說他已結婚生子,要不然我會認定你從頭到尾都在唬人。"
  "喔,沒有,我跟你講的都是真話。當我媽跟我爸重逢時,他還是孤家寡人一個,只不過他病得很厲害,當他看到我媽時.以為上帝就要來接他走,所以幫他找來了可以解他心結的女人。
  事情很奇怪,我媽當初離開我爸時,沒將懷孕的消息透露給他知道,多年後,在安地斯山脈裡一個世外桃源的小部落裡,有個巫師告訴他,他其實有一個後嗣流落異鄉。為此他很難過。"
  "他在當地幫助了很多因戰爭、疾病與政客奪權而流離失所的孤兒,沒想到卻讓自己的小孩也陷入這種可能性。所以他跟上帝祈禱希望能得到救贖,由於心上一直掛念著這件事,整個人開朗不起來,心病再加上慢性腎臟病讓他終於垮了下來,後來被同事送進我媽服務的秘魯天主教醫院裡,兩人才再次相逢……"那綾說到這裡,突然聽到線路發出"收"地一響,聽來家空包彈,馬上問:"你在幹什麼?"
  你說話不渴,我聽故事的人已受不了了。我只是從冰格裡拿罐啤酒出來喝罷了。"他解釋完,牛飲過癮,然後催著,"不要停,我聽故事的興致正濃著。"
  "他們相逢後,兩人自然是抱頭哭得浙瀝嘩啦的。我媽將一切有關我的資料如數家珍的告訴他,他聽了後才鬆口氣。他坐在輪椅上和我媽在當地的小教堂裡成婚,之後因為病情轉惡,不得不回葡國里斯本接受醫療。我媽陪在他身邊整整一年後,他在睡夢中走了,此時只有三十四歲。那是十二年前的事了。"
  "你媽設試著要你去看他嗎?"
  "當然有,但我外公反對,堅持不放我走。之後來信中只要有關我父親的照片和消息都會被事前攔截下來。"
  "所以你對你父親完全沒有概念了?"
  "嗯,一直到我高一時,我母親帶著我父親的遺照和遺囑到學校的宿舍來找我,將整件事的來龍去脈透露出來後,我才有所瞭解。我母親當時告訴我,我父親來自葡萄牙的一個釀酒家庭,雖是次子但還是從他父親那邊繼承到一筆為數可觀的遺產,我如果願意,可以回父親的老家看看。並認祖歸宗,完成繼承手續。"
  "你去了?"他猜測著。
  "沒有。"電話那頭傳出一陣驚歎的口哨聲。"我頭一回聽到有人這樣跟錢過不去的!"
  "你不懂,我外公是個很愛面子的舊式男人,母親從小叛逆讓他失望,未婚生下我,讓他在鄰里間丟面子,再加上我小時候又是一臉外國人E.T.PhoneHome的模樣,他費了好大的心力,才忍下心底的排斥,慢慢接受我,到最後全心全意地呵護我長大。我知道我當時若答應我媽離開台灣的話,會讓我外公傷心的。
  "他有他愛我的方式。雖然有時讓我覺得快窒息了,但我瞭解他心裡的苦悶與懼怕,所以我選擇不去,並把繼承到的遺產都賣給我未謀面的大伯。然後將現款捐給父親生前服務的單位,只留下他的十字架利玫瑰鏈珠。從那一刻起,我心底好像有了一股堅強的信仰,而這是找父親留給我和母親最實在的東西,他讓我和我媽瞭解愛一個人是一件美好的事.但能像我父親那樣愛那麼多人而不求回報更是一件了不起的事。"
  "可惜,博愛這種民法西無法透過基因傳給下一代。我目前的愛心最多只能喂喂野貓野狗,有餘款時多指給各大勸募組織而已,好啦!這就是我。換你說說自己吧?"那綾講述完自己的身世後,線的兩端各陷入一片沉默。他遲遲不吭氣,只聽到他不斷吞進啤酒的聲音,半晌才避重就輕地開口。"聽了你的故事,我發現能愛人是天賜的福氣。"
  "我也這麼覺得……"那綾楞了一下,馬上機伶地說:
  "嘿,別想要賴,你知道我那麼多,我卻對你不甚瞭解,甚至連你的真名那不知道,你多少說一些吧。""你要我多少說一些,是吧?那就換我長舌了。聽清楚了,從前有一個蟾蜍王子,生在一個富可敵國、爺爺既疼姥姥又寵上天的貴氣人家裡,那個王子的個性很像土匪,但因
  為大家都寵他、所以他也不以為怪。"
  "本來一切全很好的,有一天,很會織布的女主人不幸死了,男主人不久再續絃,將一個很不會織布的女人娶進門,共同生下一個小公主似的女娃娃。蟾蜍王子誰都討厭,偏偏喜歡那個女姓姓,那個女娃娃天生文靜善良,久了也感化了蟾蜍王子,直到又有一天,第二任女主人又病垮了,死沒多久後男主人不堪寂寞,又再續絃,這次第三任女主人是蟾蜍王子的家道女教師,她是個美麗又陰險的女人,有智慧又擅長權術,先毒害了蟾蜍王子的妹妹,又使計將蟾蜍王子驅逐出門,最後掌握住男主人,命令蟾蜍永不得跳入家門一步。從此那只蟾蜍就東邊跳跳,西邊叫叫地過著無家門回的日子。完!"
  "你是在告訴我你是那只東邊跳跳西邊叫叫的蟾蜍王子?"
  "以為我編出來的是嗎?"
  "嗯……是有那麼一點,因為你的故事聽起來好家是白雪公主加上睡美人再添進青蛙王子的中國童話綜合版本。""好吧!你是對的。我更正,我家並非富可故國,只是比小康好一點的商人之家,所以我是不是王子,用肚臍眼想就知道結論,而我老頭子是個喜歡換老婆的色鬼,兩個後母呢,則是一個比一個年輕貌美,總之我跟誰都處不來,自己一個人過活最自在。好了,這個故事很遜,編得沒什麼建設性,不提也罷。你還想知道什麼?"
  "你多大年紀啊?血型、星座、嗜好如何等等。"
  "我說多沒趣,不如你猜猜看吧。"
  "我說你大概三十左右吧!"
  "嗯哼!滿近的。事實上是三十一。"
  "至於血型嘛,除了不是O和B型以外,什麼都有可能。"
  "為什麼這麼猜?"
  "直覺。我自己是O型的,典型O型人固執不懂得變通,而B型的人心事全都反映在臉上,DoRe Mi得比五線譜還容易認讀。至於你呢,一副防著被人掀開鍋底的封閉模樣,A型的可能性很大。"
  "你確定嗎?"他的聲音低沉,有一種哄人的味道。"我對血型沒研究,但我有一個換帖的好朋友是A型的,聽說A型的人臉皮比紙還薄,做不出那種半路跟陌生人搭訕的事,更別提拐人上床了。"
  那綾停頓了兩秒思考,有點緊張地問:"所以你不是A型嘍?"
  "是哪一型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很契合,尤其是肉體上你知道我現在在想什麼嗎?"
  "想什麼?"那綾重複他的話尾,但心裡卻被一個事實所箝制住。他是AB型的!
  "我在想、如果我人在台灣,你現在一定不會穿得整整齊齊地和我聊天。"他的語氣沙啞輕薄,像含有大量動情激素的賀爾蒙,通常能讓女伴在瞬間發情。但是,今天似乎不管用,也許是越洋線,臨場感較低,不夠身厲聲。
  那綾體會不到他挑逗的暗示,口氣尖銳地質問:"你在暗示我,你是A型嗎?"言下之意,她根本沒把"他在想"的那一段聽進耳裡。
  "我以為自己已經說得夠明確了。"他所出她口中的敵意,問:"怎麼了?你不喜歡嗎?"
  "何止不喜歡,簡直就是犯衝!我小時候時常被AB型的人整,第一個是國小三年級的風紀股長,小小年紀就陰森森地,AB得可厲害了,我連打哈欠都會被他誣控成上課講話,睡午覺流口水都會被他指控在偷吃東西,那個小兔崽子是第一個跟我結怨的AB型人。第二個是國中二年級的班長,早自習遲到二十秒被她記曠課不打緊,才質疑她的權威一句,就又被她記上課講話。高一時更慘,隔班一個女同學和國文女老師交惡,我因為跟女同學交情好,連帶也被國文老師記恨,沒事就出難題要我回答,若我答不出來,她一臉像作戰勝利在望的模樣,恨不得活埋了我這個假想敵。""不用說,那個不分青紅皂白的國文老師一定是AB型的。"
  "沒錯。AB型的人一掌權,整個天下就會被他們玩弄於股掌間,是死是活全都把在他們手裡。"
  "你未免以偏概全了點。"
  "我寧願以偏概全,也不願再吃虧。"那綾沉浸在幼時不愉快的回憶裡,咬牙切齒地說:"我所碰到過的AB型大都很會吃人。"
  "喔,是嗎?剛才不知道是誰說過『愛人是一件美好的事』的?"
  "那句話不適用在我所碰到過的AB型人身上,他們對我來說是食人獸。"
  齊放有點不是滋味地說:"別忘了你正在跟一個你假想的食人獸講電話,甚至更慘的是,你在不知不覺中和他發生過親密關係。"他想把她的情緒導回來,聊一些一"有色彩"但"沒營養"的話題。譬如她是不是和他一樣,一直對那夜念念不忘。
  但那綾心上的舊疾復發,根本無心同他抬價,"對不起,我要掛電話了,不掛的話,一定會得罪你。"
  "等等,別急著掛電話!"他沒想到自己的血型會這麼困擾她,心裡頓起了挖探的念頭。
  "你那麼開朗樂觀的人,竟為了統計學上的預測而生悶氣,這樣跟自己過不去,你白浪費自己的腦細胞了。"
  那綾不說話。
  他在那頭慫恿著,"我們別理血型了,你剛才不是問我星座嗎?也許我們的星座有互補也不一定。你是什麼星座的。"
  那綾口氣很強勢,因為頭一回碰到一個肯當場退步跟她和解的AB型人。
  "先報你的。"
  "嗯,我不太清楚。"基本上是一點概念也沒有。
  "幾月幾號生的?"
  他考慮了一下,勉為其難地報了一個概括的日期。"一月初。"死性難改,回話總是要留一手資料。
  那綾沒好氣地說:"你是天蠍座的。"
  "哇,你會算,這麼厲害。我這樣隨口報出,你就算出來了?"他難得有這麼巴結人的時候。
  可惜她也是難得有不領情的時候。"十二星座對沒男朋友的女生來說是常識,請你拍馬屁時不要拍到馬腿上。"
  他厚著臉皮問:"好,照這種天文常識來判斷,我跟你到底合不合啊。"生物學上,他個人淺見是覺得合到"天衣無縫"了。
  "照以前問過的理論是很合,但現在我自己發現,也許骨子裡永遠都要犯沖。"
  "怎麼說?"
  "因為天蠍座的AB型人永遠都不會好奇。你人是哪一個星座的,除非對己身有益。"她才不管星座圖怎麼解,她此刻解的是自己對他的心情。
  齊放不是傻子,經她一點就通。"我剛才有問過你的星座的,是你鬧彆扭不答,不過既然你要我再問,那我只好恭敬不如從命。現在,請仁慈的小姐告訴我,你是什麼座的?"
  那綾氣還沒消,不想那麼快告訴他,冷冷地說:"我是肉做的,你想怎麼樣?"
  他聞言起初不說話,片刻後噗哧一聲,最後隱忍不住咯咯笑了出來,"好一個肉做的,如果我跟你坦白,我想吃了你的話,你又會怎麼樣?"
  "我會掛電話。"那綾不給任何預警,衝動之下便掛了他的電話,身子趕忙往另一端縮去,忽地收抬起兩腿。整個人蜷縮在沙發另一頭,防備似地呆瞪著靜悄悄的電話,好像它是只會咬人的怪物。
  那綾不明白自己是怎麼搞的。這兩個多月來,她即使沒想他到瘋狂的地步,也快到廢寢忘食的階段了,能接到他的來電,理該是大旱望雲霓,高興得跟個跪地朝天狂拜的農女才是。如今只為了一個血型的芝麻小問題,她竟掛他電話。她掛他電話!
  那綾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蠢事後,不可置信地捂嘴瞪大眼怨自己。毀了!他要記恨了,以後恐怕連你的電話都不會接,更遑論再打來我你,除非算帳。
  才剛這麼想,電話鈴馬上在瞬間乍響起來。
  那綾抿著嘴,任鈴聲響了九次後,才爬過去接電話,電話筒一事,只敢俏俏地應一聲,"喂!"
  連"喂"的尾音都還沒來得及收,他馬上咆哮,"搞什麼鬼?你高興時說打,不高興時說掛,你當我是什麼?蒼蠅拍子嗎?"
  那綾下意識她用抬頭塞住耳朵,電話拿離耳洞一尺遠,愧疚地回答,"對不起,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搞的。"
  "我是AB型的事實讓你那麼困擾嗎?"聲音冷漠到可把那綾的心凍僵了。
  那綾支吾了半天,才承認,"也不是,是害怕。他不說話,想來是被她反常的舉止氣爆了,但他還是將心中的不滿沉澱到心底。
  那綾想取得他的諒解,只好深呼吸一下,解釋,"我從小就怕AB型的人,總拿他們沒撤。或許我該說,我從小就很崇拜AB型的同學,覺得他們很有能力,想跟他們做朋友,但也許是我自己太不懂得做人,過分討好的結果,反而讓他們對我的感覺很不屑一顧,甚至認為我是個虛有其表的多嘴婆。碰了兩三次的釘子後,我只好學著武裝自己,先去排斥這一型的人,甚至跟自己發誓絕對不交AB型的男朋友。他還是那種得理不饒人的態度。"我只是跟你上床一次而已,沒打算和你維持長久關係,你也還沒破誓,窮緊張什麼?"
  那綾聽了他無情的話後,心頓時碎成萬片,痛楚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她想哭,卻哭不出來,只能緊張地笑,最後聽起來竟有點像小老鼠在吱吱叫。好久,她穩住氣息,啞著聲音說:"既然這樣……我想……我們還是講到這裡就好。"這大概是命,天生開朗的她一碰到AB型的人注定要吃啞巴虧。"再見。"
  "等一等,你在哭嗎?"
  "沒有。"她說的是實話,但也是謊話,因為她心眼裡淚是不停地淌出來。
  "那你剛才就是在笑了。
  "也沒有。我是哭笑不得。
  "為什麼?"口氣仍是咄咄逼人。
  "因為……你剛說的話很傷人。"
  他不語良久、最後誠懇地說:"對不起,我是被你摔的那通電話氣昏了,我其實……"
  那綾馬上接口,"你只不過說出實話罷了,不需要為說實話而道歉。記得我第一次見到你時,就被你冷漠的氣質所吸引,現在想想,我早該有所警惕的,因為你是那麼典型,我不知道自己當初為什麼一點警覺性都沒有。"
  "如果你當時知道我的血型,還肯和我有牽扯嗎?"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經過這次教訓以後,要先確定對方的血型,以免又重蹈覆轍。"
  她怎能如此悲觀,卻又那麼樂觀?竟能在他面前坦然地透露要找下一個男人的事?她受得了,他可完全不能包容這種可能性。"如果你這麼做,那就表示你不是真的被對方吸引""
  她當然知道,囁嚅地應了一句。"可是比較保險。"
  他沒來由地心浮氣躁起來。"保險!怕死的人連保險都沒用。你以為談戀愛可以跟買車一樣,保個險就萬無一失了嗎?"
  "這樣做不好,那樣做不對,你到底要怎樣?"
  "我要收回一句話。"
  "哪一句?"
  "沒打算和你維持長久關係的那一句。"
  那綾將他的話聽進去了,但不答腔。
  "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有。我只是在想,你等一下是否又要反悔,打算收回你剛才說要收回的那句話。"
  "本來的事我怎麼會知道?"他答,心裡卻不悅地想,女人總是愛抓把柄。
  "那就表示其實你還沒下定決心。"
  "但起碼我想試一試,沒試怎麼知道行得通?"
  "你以為我是鞋子嗎?你說試就試!"
  他明出她口氣裡的堅持,直截了當地問:就此散了,是嗎?
  那綾沒答腔,她希望他能改口,給她一個確切的答覆,但是她知道他不會,因為受傷的蠍子總是會先翹起尾巴去螫人,那是天性,很難改;如同她被他的外貌所吸引一樣,即使看到死亡徵兆,也甘冒被他螫的風險。
  出乎意料之外,他沒惱羞成怒,反而冷靜地說:"我以為你是那種鍥而不捨的人。兩個月來將近一百多通的電話都讓你退縮,今日只因為我的血型就想打退堂鼓,如果能,我要告你歧視。"
  "可是你已說了,你不想維持長久的關係。"
  "那是氣極攻心的違心之論好嗎?我只能說,我這個人雖無情,但從沒摔人電話,自然恨別人摔電話。等清醒些時,想收回這一句話,你卻不給我台階下,這一點,只能怪我自己魯莽。但是,我不解的是,兩個月來.當你打那些電話時,你明白我並不想維持長久關係,但你還是不停地打電話進來,為什麼今日就不同了?說來說去恐怕又是我無辜的血型和你先入為主的觀念在作怪。"
  那綾沒回應他,反而更沉默。"依舊不答是嗎?好,我的耐心只有這麼多,等你想清楚後,再打電話給我好了。拜拜!"他沒掛,等著她應聲。見她沒反應,於是他又補上一句。"再見。"
  她還是不吭氣。
  這個女人似乎知道怎麼讓一隻蠍子氣到患上失心瘋症,但他還是等了。"姑娘,說句話好嗎?"
  終於,姑娘開金口了,不料卻是教人失望的一句,"我想還是早散早好。"
  他聞言噤聲不語,不知該生氣,還是該高興,最後他只能隱藏心裡的遺憾,僵著口氣說:"說定了。我明天就換電話號碼。"他費力地擠出一句話,"再見。"
  她遲疑了一下,才說:"再見。"
  不到一秒,傳來他放下話筒的聲音,接著就是一道長而刺痛的鳴響充斥她的耳際。她發了好一陣子的呆後,突然拿起擱在矮桌上的小襪子,一手捻起針線往小兔子的眼睛繡上紅線,待一針一線地繡完後,她的眼睛也紅起來了,深夜裡,不禁悄悄問自己。
  那綾,不是說過要用盡一切辦法挽留住對方嗎?你說話不算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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