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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李洪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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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路七醬] 星際女帝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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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11 20:52:58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帝城備戰 第九十章

  「碰!」

  大祭日的大門第一次在比賽還沒有結束的時候被打開。

  確切來說是被踹開。

  厲千里還維持著踹門的氣勢,黑色的皮鞋踩在地磚上,他身後到大門外,一群荷槍實彈的護衛如同潮水般跟著湧入。

  他人剛踏入大門,聲音已經落下:「住手!」

  哪怕楚笑此前各種折騰,將祭典攪成一團渾水,也沒見規司出過面。

  司燁側過頭看了一眼,眼底帶著幾分嘲諷,這是規司在長達差不多兩個月的儲君祭典裡,第一次主動干涉貴族之間的掠奪。

  只不過——

  他們拿什麼來干涉?!!!

  司燁心念一轉,他身前的藍色毒蛇在半空中急速遊走,趕在蝴蝶翅膀和身體墜下之前,張開大嘴。

  這一次它直接將小蝴蝶的剩下部分直接塞進嘴裡,再吐出來時,只剩下一堆粉末似的碎末。

  滿場死寂。

  厲千里一道援馳的源力線僵半空中,甚至還沒有觸碰到司燁的擬形,更別談救下小蝴蝶。

  他收回源力,臉色難看的厲害,哪怕他是現任的規司司長,貴族等級天賦差距,依舊無法跨越。

  司燁這種天賦,恐怕楚耀那老傢伙還能擋上一擋,要是想壓住他……

  厲千里看向另外一個方向,楚笑捂著額頭,緊皺著眉頭,豆大的汗水從她額前落下。

  最後一個希望,因為他的輕敵,給生生葬送了。

  他稍稍壓制了自己情緒,看著場上的白衣青年,語氣冷冽:「司燁,很好。」

  「厲司長好。」

  司燁笑的溫和,彷彿幹了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

  他接過司敏手上的外套,掃了一眼一直懸浮在上空的倒計時,還有最後十秒鐘。

  他將外套穿好,倒計時剛好進入最後一個數字,司燁踏出腳步往外走去。

  司敏帶著一堆人,齊刷刷的跟著司燁身後,其中不乏大量的倒戈者。

  仔細一看,竟然帶走了場上一半以上的人。

  司燁在路過厲千里的時候,停下腳步,勾了勾嘴角:「說起來,還要感謝厲司長。」

  沒有規司的人插手,楚笑怎麼會把底牌都拿了出來。

  說完,也不管厲千里是什麼臉色,重新抬起腳步,邁出了場地。

  這一次,司燁領頭走在最前面。

  「楚笑的天賦我們查了幾個月都沒有進展,還擔心楚家跟我們一樣,偷偷藏了十幾年呢。」跟在後面的司敏笑容明媚,聲音也帶著輕鬆,「早知道她不過如此,你也不用找機會試探她,壓了自己這麼久……」

  司燁掃了一眼司敏:「源力擬形,什麼時候只是『不過如此』了?」

  司敏明顯受到震懾,聲音一滯,好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這不是跟你比——」

  「走吧。」

  這邊司家表姐弟帶著一半的人離開,彷彿給大祭日場館清了個場,剩下的人臉色無論是老是少,無論等級多少,臉色都不太好看。

  傅淮世界觀徹底被事實碾成渣。

  他腦子像是被暴風席捲而過,一件單衣已經被汗水濕透,往日精緻的貴公子形象早就維持不住,從椅子上站起來的時候,被心腹扶了一把才沒有出醜。

  江景羽原本也沒好上多少,只不過他原先就並沒有很高的把握能登頂,這時候除了被兩個人鬥法弄得三觀碎裂之外,更多的是被司敏耍著玩的憤怒。

  他生生吐了一口氣,總有一天,他要讓她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應有的利息。

  這兩人離開時還在自閉中,基本的禮儀都難保持,和厲千里頷首過就算打招呼。

  場上很快就剩下了寥寥無幾的幾貴族。

  婁野和他的小班底,外加一個閉著眼滿臉汗水的楚笑。

  終於,楚笑似乎緩了過來,重重的鬆了口氣。

  她睜開眼睛,眼底清明看著婁野:「婁野,你先回去。」

  婁野看著一直沉默著在門口等待著的厲千里,顯然是有話要跟楚笑聊,點點頭:「你自己小心些,我先回去。」

  厲千里有些虛脫似的招了招手,讓身後帶來的武裝全員撤出了大門。

  他看著楚笑淡薄的背影,走到她面前坐下,伸手去拿恒溫茶壺,想要給自己倒一杯茶。

  只是傾瀉下來的水流,因為他單手顫抖,有不少濺出了杯外,他突然放下茶壺,力度之大幾乎震的茶杯和茶匙震動作響。

  厲千里深吸一口氣:「源力擬形,你為什麼不早點說。」

  「這話,我有些無法理解。」

  楚笑耷拉著肩膀,看著疲倦的厲害,她微微掀了掀了眼皮:「上次見面時,你不就已經知道了嗎?」

  厲千里:「??!!!!」

  他迅速回憶了下兩人見面的情形,最後定格在楚笑最後離開的時候,他根據宴圖的提示,對楚笑說了句「替我跟小蝴蝶問好。」

  現在想起來,簡直是明示楚笑一定要把底牌亮出來。

  難怪司燁要感謝自己。

  厲千里終於知道問題根源在哪了,他按著太陽穴,看著楚笑雖然虛弱,但是彷彿沒有什麼發生什麼大事的楚笑,歎了口氣:「你知道源力擬形被摧毀,意味著什麼嗎?」

  年輕一代的貴族,所瞭解的信息有限。

  對源力的瞭解還停留在最淺顯的地方,等級、天賦、或者源力擬形這樣的名詞上。

  並不瞭解其中的複雜。

  源力擬形是高階貴族到達一定境界之後,日復一日凝結出來的獨立體。

  哪怕只剩最後一點源力核心,只要重新回到原主人腦中溫養,還是能夠在一段時間裡,將擬形給重新「養」回來。

  這個時間長短,受原主人源力多少左右,也受恢復能力快慢的影響,可能是一周也可能是一兩個月。

  但是如果將獨立的源力擬給徹底摧毀,那麼就需要重新凝練出一隻。

  可能一年,可能兩三年,可能根基受損,一輩子再也凝練不出源力擬形也不一定。

  「不太瞭解。」

  楚笑實話實說,她一個白丁平民,瞭解這麼多做什麼:「我現在更想瞭解我什麼時候能走,明天可以嗎?」

  厲千里才想起自己還簽了什麼勞什子協議。

  現在雖然楚笑的擬形碎了,但是她好歹還是等級最高的,說不定還能垂死掙扎下。

  她畢竟才二十一歲,這麼高天賦本身就是奇跡。

  兩三個月自我修復,也許可以期望下……

  想到這,再開口,厲千里就帶起了官腔:「說不好,現在並沒找到你突然消失的理由,怎麼和貴族解釋?」

  楚笑慢慢抬起了頭,睜開了半垂著的眸子,眼光淩厲。

  厲千里混了幾十年的人差一點都被震懾住,不過他畢竟臉皮厚,自顧自繼續說下去:「還需要走下流程,和相關部門做好溝通,找尋到恰當的時間,才能把你送出去,可能要耐心……」

  楚笑:「理由我已經找好了」

  「嗯?」

  「厲司長不用擔心,我怎麼消失的理由,我早就想好了,,只是可能委屈下厲司長。」

  厲千里還在老油條的打著官腔:「我受委屈不要緊,只是其中涉及多部門,也不是我一個人能決定的。」

  「那就先謝謝厲司長了。」

  楚笑從位子上站起來,拿起桌上的茶杯,眼睛一眨不眨的「哐當」一聲扣在了對方身上。

  杯子先一步被楚笑捏碎,但是剩下的碎片和楚笑的力度,早就將厲千里的頭紮了幾個洞。

  厲千里感覺到自己的額頭有鮮血淌了下來。

  楚笑將玻璃碎渣扔在地上:「對規司司長出手這個理由如何?足夠關小黑屋兩三個月了吧。」

  厲千里:「……」

  「如果不夠。」

  楚笑伸手拽住厲司長的領子,將他生生的從位置上拽了起來,往門口拖去:「那麼當著眾人面,毆打規司司長,足夠關半年了吧?」

  別人不知道,但是厲千里知道,楚笑這人說一不二,尤其是揍人,說揍人那是絕對能幹出來的!

  厲千里扯著自己的衣領:「夠了!夠了!」

  現在的娃娃,這麼凶的麼????!!!

  ——

  楊弘找到楚笑的時候,她正在自己房間裡收拾東西。

  此時,她揍了規司厲司長的消息已經傳遍了九個區。

  聽說厲司長當場震怒,楚笑因為違反規則、以下犯上、得罪島心最高決策者……數罪並罰。

  小黑屋三個月起步,半年不止。

  不過楊弘另外一個版本則是,司燁異軍突起,楚笑撞上了鐵板,擬形已碎,根基受損,已經失去了競爭資格。

  楚笑因為不知名原因和規司撕裂。

  ……

  版本很多。

  楊弘看著楚笑一點點把東西收好,還不忘囑咐他:「你如果有什麼事情,可以找婁野,他會照顧你的。」

  楊弘點頭。

  楚笑:「你在小祭日玩玩,哪怕運氣好,也不要去大祭日了。」

  楊弘點頭。

  楚笑將行李箱拉鍊拉好:「手環不能轉贈,剩下的只能靠你自己了。」

  她想了想沒有什麼囑咐的了,對著一直沉默的楊弘告別:「工作人員還等著我,我走了。」

  楊弘突然出聲:「楚笑!」

  楚笑往外走的腳步一頓。

  楊弘聲音有些發澀:「小蝴蝶它……」

  楚笑沒有回答,她的腦後,一隻藍色的蝴蝶飛了出來。

  長長的蝶翼彷彿大了兩圈,身體即使胖成乒乓球也沒有那麼突兀,它飛到楊弘近前在他身側繞了一圈,將他頭頂的一根藍色遊絲一口吞了下去。

  楚笑提著行李,另一隻手抬起手沖著背後招了招:「走了。」

  這話不知道是跟楊弘說還是跟小蝴蝶說。

  小蝴蝶歡快的從房間最高處俯衝而下,紮入了楚笑的腦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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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11 20:53:13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倒計時 第九十一章

  10月13日,天晴。

  首都星一年十五個月,按照教育部門規定,每年2和10月都是開學月。

  尤其是集中報名的幾天,無論是路上還是半空中,肯定擠滿了各式各樣的交通工具。

  但是今年,還沒到集中報名的日子,街上已經擠滿了各式各樣的陸行車,空中因為飛行器太多實施了空中管禁……

  只要稍稍側過頭看一眼,就能看見被交警攔下來盤查的車輛,車上大多是一家老小,車上塞滿了行李,就連寵物也跟人一樣鎖在逼仄的空間裡。

  因為戰爭,其他行政星投奔首都星的人越來越多了。

  王濤開著出租陸行車,穿過了市中心,最終在帝島附近停下來。

  他熄火後,低頭看了一眼時間,中午十二點,早到了半小時。

  半個小時後,並沒有等到約定的客人。

  不過對方付了包日的錢,王濤也不著急,乾脆打開放下座椅,半躺在椅背上眯眼小憩起來。

  「咚咚——」

  睡夢中,王濤聽到玻璃的輕扣聲,猛然醒過來。

  一抬頭就看見車窗外正站著個年輕姑娘。

  偏瘦,黑長髮,手裡提著一個灰色行李箱,身後背著個黑色大容量包。

  大概身體不好。

  明明是大夏天,身上穿著不合時宜的長袖長褲,臉上還戴著黑色的口罩。

  王濤打著哈欠降下窗戶,回想了預定信息:「是楚小姐嗎?」

  「嗯。」

  楚笑點頭,看向車艙的方向:「我行李放什麼地方?」

  王濤驚覺過來自己也是睡懵了,居然讓客人拎著行站了這麼長時間。

  他連忙解開安全帶,打開車門,去接楚笑手中的行李箱:「行李我來就好。」

  王濤將楚笑的行李放在陸行車貨物艙後,轉身回到駕駛位置,重新繫上安全帶:「小姐,還是按照約定的地點走嗎?」

  楚笑點頭:「麻煩了。」

  車子剛啟動。

  出租車的自定義程序自動打開,簌簌的冷氣盈滿了整個車艙,廣播台女主播迷人的嗓音從音箱裡傳了出來:

  【……昨日,軍部發言人就近日的戰況,做了簡單的報告】

  【報告表示,第七戰場敵人的攻勢雖然被阻截,但是戰情仍舊嚴峻……】

  他在出租車這一行幹了有十年,見識過各式各樣的客人,對顧客的性格喜好也算一眼就能看個大概。

  今天這位,除了身體不怎麼好之外,應該也不喜歡熱鬧。

  想到這,王濤先將冷氣溫度打高,然後調出廣播台的面板,準備連同電臺一起關了,被身後的人出聲阻止了。

  「再聽聽。」

  王濤收回手:「好的。」

  廣播裡,軍情報導依舊在繼續。

  【……而第五戰場由第三聯軍為主力,在撤退的途中,被賽維聯盟兩個聯軍的火力所包圍……滋滋……但是戰況慘烈,第三聯軍……滋滋……副指揮犧牲在戰……戰場……場上……】

  不知道為什麼,往日一直清晰的電臺收音,今日像是被什麼給干擾著,變得斷斷續續嘈雜不清,最後只剩下尖銳的蜂鳴聲。

  【滴——】

  王濤連忙把廣播關了,看見四周的建築反應過來,抬頭看著後視鏡對楚笑解釋:「我差點都忘記了,帝島附近,沒有信號。」

  楚笑看向窗外:「沒事。」

  「不過小姐要是想聽,我可以給你說說,這些新聞我這兩天一直關注,可能比官方的通稿體更詳細一些。」

  王濤見楚笑將視線從窗外收回來,整理了思路,繼續給楚笑科普:「第三聯軍那說是第五戰場,其實是給第七戰場、也就是第七聯軍斷後的,畢竟第七聯軍才是主力中的主力。結果第三聯軍打贏了,第七聯軍反而陷入了泥沼,你知道為什麼嗎?」

  他職業特性,聊天也不需要顧客回應,可以自由流暢的自問自答:「因為第三聯軍有個第五團,你知道第五團嗎?」

  楚笑搖了搖頭。

  「這你都——」

  王濤迅速反應過來,這位是自己的金主,他輕輕咳嗽一聲「小姑娘不瞭解這些也正常;七月戰爭爆發,第五團就作為先鋒團,拖住了當時所向披靡的賽維聯軍,迫使其退後了防護線。後亂冥區之戰、星幽之地之戰、浮空……那什麼……」

  楚笑:「浮空海。」

  浮空海是個隕石海,裡面的隕石眾多,連最專業的艦長也不一定敢承諾,能開著戰艦安然無恙穿過浮空海。

  「對對對——浮空海之戰!反正大大小小戰役有十幾場,絕大多數戰役都是以少勝多,每一戰的打法都掀起了網上極高的熱度,尤其是指揮這些戰役的指揮官邵衍,不僅是五團大腦,更是首席戰鬥力,你是沒有看過他的戰鬥場面,只怪我文化少,現在只會說臥槽……」

  司機王濤越說越興奮,說的口乾舌燥的時候,才發現後座的姑娘的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了。

  他自嘲的笑了笑。

  也是。

  現在的小姑娘還關心什麼戰役呀,恐怕還沒有邵衍一張半身照來的有吸引力。

  ——

  兩個月沒有回來,院子裡的花開的正盛。

  小機器人正在院子裡曬太陽,半趴在地上,露著個屁股,讓後背的太陽板沐浴著陽光。

  楚笑幾十天沒有見到陽光,一到住處,全身放鬆下來,乾脆放下行李跟著小機器人一樣躺在地上。

  沒有特殊磁場、沒有源力可視、不用壓抑源力本能……一個多月沒有正常睡覺的她一閉上眼,就睡了過去。

  再醒來,日漸黃昏。

  火燒雲染透了大半天空,就連往來穿梭的飛行器也被鍍上一層赤色。

  楚笑將手臂枕在腦後,正對著天空發呆,眼前突然伸出了一小束花。

  「石榴?」

  楚笑睜著眼看著送花的機器人,有些好笑:「你審美提高不少。」

  上次它似乎很喜歡自己起的「石榴」這個名字,給自己送了一朵小花,不過一看就知道是花園裡隨手摘的。

  但是這一次,居然是花束。

  還是精心搭配,修剪好了的花束。

  楚笑接過花,嗅著香氣:「兩個月不見,你自學成才……」

  「它哪是自學成才。」一道熟悉的聲音在近處響起,語氣裡帶著笑意,「是偷花討姑娘歡心。」

  楚笑全身僵住,猛然側過頭去,看向聲音的方向。

  只見邵衍一身居家服站在門口臺階前,側臉被夕陽鍍上最溫暖的顏色。

  石榴一點沒有被拆穿的窘迫,悄悄的用手指戳了戳楚笑的指尖,然後害羞了一般,迅速回到小花圃前。

  空氣裡傳來它咕嚕嚕的歡快聲。

  邵衍走到楚笑跟前,彎腰將她打橫抱起,掂了掂重量:「你是不是沒有好好吃飯。」

  好像又輕了。

  「一天恨不得五頓。」

  楚笑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在男人的懷裡窩著:「可能為伊消得人憔悴吧。」

  邵衍沒有聽懂。

  「遙遠星球的一句詩歌,聽不懂不要緊。」楚笑聞著邵衍清新的沐浴露味道,「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昨晚。」

  楚笑打了個哈欠:「所以你就在屋子裡圍觀我在草坪上睡了半天?」

  邵衍點頭,推開屋子大門,抬腿走了進去。

  他穿過客廳,踏上樓梯:「土前兩天鬆過。」

  楚笑秒懂對方的邏輯。

  土前兩天鬆過,所以睡上去應該挺舒適的,就用不著特意叫醒換地方了。

  楚笑:「我現在換男朋友還來得及嗎?」

  邵衍搖頭:「現可能來不及了。」

  他將楚笑抱進主臥,將人塞進毯子裡,直起腰,轉身去拉窗簾。

  室內陷入了一片昏暗。

  邵衍脫掉外套,將自己的襯衣衣領扣子一顆顆解開,露出鎖骨和半片胸膛來:「給我留個位置。」

  楚笑往裡挪了挪,只覺得身側一軟,對方已經躺在了身側。

  邵衍長手一撈,將楚笑連同毯子都塞進了懷裡,長長的吐出一口氣。

  像是累到了頂點。

  又像是單純的希望身體接觸:「楚笑。」

  「嗯?」

  他似乎只是叫叫名字,楚笑等了很久也沒有等到對方的第二句話。

  大戰之後,神經高度緊張太久,這樣的反應太正常了。

  楚笑想了想:「我給你唱首歌吧。」

  邵衍情緒緩了緩,打起了點精神,將摟緊楚笑的手鬆了鬆:「好。」

  「咳咳。」楚笑清了清嗓子,沒有醞釀直接開腔,「沒有花香,沒有樹高,我是一棵無人知道的小草……」

  「噗。」

  邵衍沒想到會一本正經唱這首歌,歌詞跟她反差太大了。

  尤其是完全沒有調子,五音都不知道在哪,還能唱的如此認真。

  他笑完才發現楚笑停了下來,有些不好意思:「不用管我,你繼續,我一定不打斷你了。」

  「……春風啊春風啊你把我吹綠——」

  邵衍把腦袋埋在楚笑的頸側,笑的胸腔起伏。

  楚笑眼神軟了軟。

  這一次邵衍倒是真沒有出聲打斷,只是悶著笑干擾更大,楚笑一首歌唱原本就沒什麼調,被這麼一搗亂,更是唱的的七零八落。

  等邵衍笑夠了,連同緊繃的肌肉一起緩了下來,楚笑開口:「你會唱歌嗎?」

  「想聽什麼?」

  這就是會唱了?

  楚笑:「都行。」

  安靜的空氣裡,響起了低沉磁性的男性歌聲。

  「暮色沉下了海面,白帆被染透暗夜……蝦蟹逐潮,遊魚追浪……」

  楚笑聽著歌聲,像是海風拂過,整個人都安靜下來。

  她大了個哈欠,覺得自己似乎又犯睏了。

  兩個人自始至終都沒有詢問過對方,去過什麼地方,幹了什麼,為什麼回來,什麼時候走。

  就好像昨天才離開,今天又再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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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11 20:53:25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倒計時 第九十二章

  楚笑醒來的時候天已經亮透,溫暖的光線透過窗簾的縫隙落在屋內,好一會兒她才反應過來自己已經離開了島心。

  邵衍也已經從前線回來。

  只可惜昨晚兩個人都疲憊到了極點,一夜過去居然真的只是蓋棉被純聊天。

  她聽著身後擁著她睡的人呼吸平穩,看著天花板有些無聊,微微調整自己的躺著的姿勢,用手指扒拉著邵衍的手。

  然後數手指玩。

  這個時代,戰場縱橫星際,陸軍並不是主流,並不需要像她那個時候一樣,在山裡貓幾年,體能訓練幾乎是一次又一次在往極限訓練。

  帝國人的身體素質經過幾千年基因藥物的調整,身體素質遠超於地球人,可單兵作戰似乎並沒有太多進步。

  從邵衍這雙手就能看出來,他從軍這麼多年,從手背看上去指節修長,肌肉的分佈十分均勻。

  就像是一雙彈鋼琴或者電競選手的手。

  楚笑將對方的手翻了過來。

  但是他掌心都是薄繭,掌心有著不少新舊的傷痕,有利刃劃傷的,有重物磨出來的,更多的是燙傷。

  作為指揮官,他能待的地方不是機甲艙就是指揮室,還能把一雙手折騰成這樣,可見在戰場上的戰況是多麼危險。

  她正玩著的專心,就見一直被她抓著的大手翻了過來,將她的手給包住。

  邵衍打了個哈欠,將睡遠了的楚笑重新撈回來,滿足的吐了一口氣:「幾點了?」

  楚笑懶得起身看時間:「可能七八九點吧。」

  「噗。」

  邵衍捏著楚笑的手:「你餓了沒?」

  當然餓了。

  楚笑從昨天中午幾乎是一直睡到這個點,睏意和重逢的滿足佔據了整個大腦,連杯水都沒撈到喝。

  不過,比起吃東西,現在顯然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楚笑掙脫開邵衍的雙手坐了起來,她側過頭看著床上躺著的邵衍:「去吃飯前還有一件事。」

  邵衍看見她一本正經的樣子,就忍不住勾起嘴角:「嗯?」

  楚笑在原地停了足足有三秒鐘,然後掀開毛毯,一翻身跨坐在邵衍身上。

  開始扒衣服。

  邵衍有些卡殼,彷彿熱血都躥到了臉上:「楚笑?這個點……」

  楚笑充耳不聞。

  她一隻手扣住邵衍的手腕,一隻手開始扯他的衣領,正當她單手解開第二顆扣子的時候,被反應過來邵衍出手給格擋住了。

  兩人在狹小的空間你來我往。

  毯子飛出去了,枕頭也被拋到了床尾,就連床單也皺得不成樣子。

  邵衍的近身格鬥顯然和楚笑還有一點差距,加上身體連軸透支,早就虛脫的厲害,沒過兩分鐘就被楚笑原地鎮壓。

  於是邵衍眼睜睜的看見楚笑用著一本正經的表情把自己的衣服給扒了。

  楚笑卻突然停下了動作,半低著頭將視線落在他的腰側。

  他身上新舊疤痕無數,肋骨就有兩道新結痂的。

  而現在他的腰側幾乎纏滿了腰帶,她對包紮太過熟悉,這個包紮手法和面積,說明繃帶底下隱藏的傷並不輕。

  楚笑的聲音有些悶:「是怎麼傷的?」

  「流彈碎片。」

  邵衍裸著上半身,撿起毯子,將衣服扣子都掙開的楚笑包起來,和她面對面坐著:「半個月了,都快好了。」

  見楚笑依舊垂著眼簾。

  他含住楚笑的唇,輕輕咬了咬:「不生氣了,我給你做早飯。」

  楚笑並沒有忘記邵衍的廚藝水準。

  洗漱完畢,把躍躍欲試的邵衍從廚房拉出來,自己圍上圍裙。

  見他仍舊不死心尾隨著自己要進廚房搗亂,楚笑伸手從客廳角落抓起一把澆花的水壺塞進邵衍的手裡:「你跟石榴澆澆花。」

  然後乾脆俐落的將人推出了客廳大門。

  行了,現在可以安靜做飯了。

  門外,邵衍臉上的笑容漸濃。

  他蹲下來,搶了石榴手裡原本趕過來要送給楚笑的花,把自己手裡的水壺塞了過去:「石榴,該澆花了。」

  石榴眼睛從綠色變成憤怒的紅色,死死盯著邵衍手上的花。

  邵衍耐心解釋:「你昨天偷了我一束,今天我搶你一支,是不是算平了?」

  當然無法平!

  石榴的記憶板裡,這些花都是它養出來的。

  不過它依舊記得這個是它的主人,只能拎著水壺,氣鼓鼓的滾走了。

  邵衍拿著花,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最後半倚在牆,像是連靠牆都站不住了,才坐到臺階上。

  譚深蒼找到門前的時候,隔著柵欄就看見邵衍坐在地上的樣子,他語氣冰冷:「不知道兩天過去了,邵指揮東西拿好了麼?」

  這種剛出急診室的人,正常幾天在床上都難動一下,這邵家的老三也不知道什麼體質,手術做完第三天就從醫院消失了。

  留了張紙條在病床上:我拿點東西,去去就回。

  醫院還真相信了紙條,傻傻的等他去去就回,結果一去就過去了兩天,人影都沒有見到。

  宴元帥今天剛好到醫院慰問第三聯軍下來的傷員,這立功最大的一位卻跑路了……

  當場,宴元帥就把親衛隊給派出來了,點名先要邵衍給逮回醫院接受治療。

  作為主治醫生的譚深蒼只能跟著走一趟。

  邵衍抬起頭:「譚醫生。」

  他畢竟大邵衍一輩,看著邵衍明顯強撐不住的樣子,一邊有些心疼他,一邊又氣不打一處來:「你是自己開門,還是我們砸門?」

  「譚醫生,得稍等你們等一下,我先陪家人吃頓早飯。」

  邵衍剛說完,就見屋子的大門打開了,楚笑探出半個身子:「邵衍,早餐做好了,該吃……」

  看清來人後,她低頭看著坐在地上的邵衍,什麼都明白了。

  楚笑繫著圍裙,態度恭敬:「譚醫生早上好。」

  譚深蒼對楚笑的印象不錯,臉上的表情緩了緩:「早上好,楚閣下。」

  面對貴族,譚深蒼帶著應有的禮儀:「楚閣下,您可能不知道事情的始末,如果不介意,我先給您解釋下?」

  「我大概猜出來了。」楚笑想起某段回憶,表情有些微妙,「他是不是又從醫院跑了?」

  又?

  譚深蒼聽出了故事的曲折感,他清了清嗓子:「的確是這樣,我們這次就是要把人帶回去,不過邵長官想先陪你吃頓早飯,我們可以在……」外面等著。

  「吃什麼早飯。」

  楚笑面無表情:「請現在就把他帶走。」

  邵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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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倒計時 第九十三章

  「我跟你們走。」

  孤立無援的邵衍明白大勢已去,從臺階上站起來,拍了拍手上過的灰,站姿筆挺:「不過,我可以進去拿點東西嗎?」

  他問的是楚笑。

  楚笑沒有反對,稍稍側了兩步,讓開一條路。

  邵衍順著臺階往裡走,路過楚笑的時候,伸手拽住楚笑的右手,將她一同拉進屋子。

  進門之前,他不忘給外面的人打招呼:「譚醫生,您在這等我一下,我去去就來。」

  譚深蒼:「……」

  這臺詞怎麼這麼熟悉?

  邵衍反手關上門,握著楚笑的手沒放,用閒聊的語氣解釋道:「原本是想再躲幾天的,沒想到這麼快就找上門來了。」

  楚笑:「譚醫生就是不找上門,下午我也會找其他醫生來的。」

  這還真是楚笑的行事作風,邵衍搖了搖頭,決定先跳過這個話題。

  不然話題再延伸下去,就要追溯到逐際城的罡風期了。

  他捏著楚笑的手,領著她來到地下室入口:「你跟我來。」

  楚笑對地下室的構造十分熟悉,其中大部分物品和儀器都是她入住後添置的。

  對什麼東西擺在什麼地方,有多少量,佔據多少空間都了如指掌。

  地下室的燈剛打開,楚笑第一時間就覺察出,地下室的空間逼仄了起來。

  不僅多了十幾個木箱子,還有不少紙盒,幾乎佔據了地下室一半的空間。

  邵衍走到箱子前,挑了一口打開:「來看看這個。」

  楚笑看到裡面的情形,呼吸頓了頓,表情也微微有些僵滯:「這些,都是槍。」

  巷子裡裝著的東西不是別的,而是堆滿了軍火。

  作為軍校生,楚笑對槍械品種十分熟悉,僅僅是邵衍打開這一口箱子,裡面裝著型號不一樣的槍支,無一例外是軍隊現役的。

  「不止是槍。」

  邵衍挑起第二口箱子:「這是光雷、燃燒追蹤彈和『黑隼』毀滅式炸彈,配有專門的發射器,緊急的時候可以轉配在車頂。」

  接著他挑起第三口箱子……

  槍支、雷彈、單兵火箭筒、多重防禦型能量罩……楚笑畢竟是軍校生,邵衍只是帶楚笑過了一遍,並沒有詳細介紹。

  看完最後一箱的彈藥能量盒,邵衍將箱子蓋一口口關上:「這些,你心裡要有數,以後有什麼危險,可以自己拿。」

  他關上最後一口箱子前,從裡面撈了一把銀色的手槍,遞給楚笑:「這把你留在身邊。」

  楚笑接過槍,這把槍應該是特意為她挑的,十分適合她手掌的大小。

  槍太過漂亮,她忍不住抬手試著瞄準了一下。

  邵衍:「你收到信了嗎?」

  楚笑將槍放下:「什麼信?」

  「平安信,可能是規司還沒送來。」

  邵衍解釋了幾句後,就轉開話題:「譚醫生可能等久了,我們先上去。」

  回到地面上後,楚笑總是時不時側過頭打量著他的表情。

  邵衍當做沒看見 ,偶爾兩人目光相對,他也是一副正常男朋友的樣子,伸手揉了揉楚笑的長髮。

  路過餐桌的時候,邵衍放開楚笑:「稍等一下。」

  他自己走到廚房裡,翻出一個恒溫飯盒,將餐桌上的食物分了一份出來,然後拿著密封的飯盒沖楚笑搖了搖:「這個可以帶走吧?」

  見楚笑抿著唇,不知道是繼續生氣還是不生氣的好,他笑著說:「我餓了。」

  能不餓麼?

  這個病號跟著她也是差不多一天沒吃飯。

  「這些不夠吧?」楚笑走向廚房,「我給你再裝一份。」

  楚笑沒有送到門口,她站在院子內,對著譚深蒼頷首:「麻煩譚醫生了。」

  譚深蒼:「閣下客氣,還要感謝您的配合。」

  這句話倒是真心,他們帶了十幾個人過來,就是考慮到邵衍的性格和戰鬥力。

  沒想楚笑一開口,就把所有問題給解決了。

  ——

  譚深蒼帶著邵衍回到醫院時,宴圖已經離開了。

  他難免有些為邵衍覺得可惜,但是邵衍本身似乎完全不在意,回到病房第一件事,拉了把椅子坐下,打開飯盒開始吃早飯。

  離開了那座小院子,他像是全然變了一個人,因為戰爭洗禮出銳利和戰意,即使隔著半個屋子也能感覺得出來。

  彷彿剛剛小院子的人,是譚深蒼的錯覺一樣。

  譚深蒼在邵衍病床上的單子上填寫記錄,隨口問道:「你跟宴元帥認識嗎?」

  邵衍夾了一筷子煎蛋:「幾年前誓師大會時,見過一面。」

  譚深蒼若有所思:「這樣。」

  邵衍:「怎麼了?」

  「沒什麼。」譚深蒼回過神來,放下單子,「就是想著要是認識,這次從醫院逃跑,你也能罰的輕點。」

  他填完單子後,又收集了邵衍的血樣和一些毛髮,最後守著儀器裡邵衍各項數據還算平穩,鬆下一口氣。

  現在官媒已經把邵衍當做戰爭英雄方面塑造了,聽說參軍報名率因為邵衍的關係,翻了一番不止。

  自己的指責就是要保證邵衍,在一定時間內,是活蹦亂跳的。

  臨走時,譚深蒼日常提醒:「你下午還有一場手術,記得吧?」

  這位送到醫院時,身上多處被流彈碎片擊中,無法在第一時間全部取出來。

  現在還有兩片硬幣大小的碎片,還停留在他的體內。

  邵衍:「記得。」

  「幾點?」

  「四點二十。」

  連分鐘都記得,譚深蒼稍微找回了一點信任:「下午見。」

  邵衍吃過早飯,拿了一本雜誌,坐在床邊看外面的陽光,偶爾有醫護人員推著病床,在他的視線裡匆匆而過。

  這次,第三聯軍後撤首都星修整,各大軍醫院都被塞了不少人。

  邵衍和其他一些年輕的軍官,因為戰功和貢獻,被拉到了這裡治療。

  主治醫生一對一,護士一對一,護工一對一,甚至是日常餐飲,也是營養專家一對一定制的服務。

  乍一看,像是特地為了在戰場上立功的人而存在。

  但是三年前,他因為父親叛國受到牽連,被典司獄押解回帝城,中途受到別人的阻擊。

  那時候他作為嫌疑人,在性命垂危的時候,被送的就是這個地方。

  而典司獄唯一抓住的活口,也是在這接受搶救的。

  所以這個醫療區存在的意義十分特殊。

  邵衍翻了一頁雜誌,將裡面的內容默記了一遍後,合上雜誌放在一邊。

  如果譚深蒼在病房的話,可以輕易的看見雜誌封面上,印著的四個少女粉藍色的字體《戀愛日記》。

  看完今日份的雜誌後,他打開平板,調出一部經典愛情電影。

  前幾天跟著小護士看了部文藝愛情片,電影結束的時候他才恍然察覺,這麼多年,自己好像第一次看懂了愛情電影。

  一個人獨處的時間,似乎走的更慢。

  邵衍刷完電影,寫了一篇軍事論文,吃了個飯,洗漱完畢……時間才不緩不急的到了四點。

  他換上病服後,在病房裡坐了半個小時,並沒有等到譚醫生的助理機器人過來。

  一對一的主治醫生,照理說動手術這樣的大事情,應該不會出現耽誤。

  邵衍腦子裡浮現出楚笑的臉。

  他思考了一下,決定去譚醫生的辦公室看看。

  譚醫生的辦公室在一樓。

  「你找譚醫生呀?」

  隔壁辦公室的男醫生五十上下的年紀,他看著邵衍這張臉,認出了他是誰,所以也沒有隱瞞:「譚醫生他出急診去了。」

  「急診?」

  「好像是有什麼人中毒。」

  男醫生畢竟只是隔壁,不是同屋,他回想了一下解釋道:「我們這外科醫生多,擅長毒素治療的,除了院長就只有小譚醫生。」

  他頓了頓,壓低了聲音:「好像是國安直接派人過來請的。」

  事情涉及到了國安,邵衍不好再多做打聽,致謝後推門離開。

  一樓是醫生辦公室彙集區,邵衍穿過長長的走廊,還沒有走到盡頭的時候,就聽見大廳裡響起了譚醫生呼吸急促的聲音:「血壓指數!」

  「0.3倍。」

  「心率!」

  「37。」

  「強心針!」

  「譚醫生,病人剛剛已經打過一針了,再打下去……」

  「出了事情我負責,強心針!」

  「強心針已經注射。」

  「現在心率多少。」

  「39。」

  ……

  伴隨著令人牙酸的滾輪聲,譚醫生的聲音越來越近,直至最後出現在了視野之中。

  只見譚醫生一身白色大褂,口罩跌落了大半,此時正半跪在急救床上,雙手交疊,不斷的給病人做心臟復甦。

  從邵衍的角度,能看見急救團隊離走廊越來越近,在走廊的盡頭拐了個彎,準備朝著電梯小跑去。

  可能是推床的救護人員神經繃得太近,推床的力度一時間沒有控制好,半跪在床側的譚醫生重心偏移,他晃了晃被旁邊的人扶住才沒有摔下去。

  而病人一隻手從急救床上跌了下來,露出手臂上的疤痕來。

  像是兩刀刀傷交疊,疤痕在手臂上,分裂成樹枝的形狀。

  一直到譚醫生和他的急救團隊消失在了一樓,連同聲音也突然沉寂下來,邵衍才彷彿回過神來。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

  指甲不知道什麼時候掐進入肉裡,掌心都是血跡。

  邵衍有些木然的走到角落的衛生間,擰開水龍頭,將手伸在了水流之下。

  記憶如同燒開的開水,在腦子裡開始翻騰起來,

  【「阿衍,你知道我怎麼追上你母親的嗎?」

  中年男子臉上帶著得意,捲起右手的袖子:「兩刀,我愣是沒有吭一聲。」

  旁邊美豔的婦人翻了個白眼:「你的確沒有吭一聲,就是鼻涕眼淚糊了我滿衣服,醫生給你縫傷口的時候,你還藉口一直往我懷裡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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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11 20:53:52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倒計時 第九十四章

  睡衣、零食、牙刷毛巾、便攜光腦、枕頭……枕頭就不帶了,她將枕頭扔回床上,順手拿起了枕邊的手槍塞到腰側。

  楚笑掃了一眼屋子,確定自己沒有什麼要帶的了,順著樓梯直下,來到廚房將裝著食物的保溫袋塞進背包裡。

  關上大門走出院子的時候,石榴從院子角落裡咕嚕嚕滾出來,手裡握著一隻紅色的小花,眼中的綠色實心圓圖案也隨之變成了花的模樣。

  楚笑接過花,插到自己的髮間:「石榴,好好守著家,好好照顧花。」

  囑咐完,楚笑剛踏出幾步,再一次被石榴追上來堵住了。

  它靜靜的看著 楚笑,左眼中還是花的圖案,右眼中已經變成了問號。

  楚笑居然看懂了:「你問我什麼時候回來?」

  見石榴認真的點頭,楚笑居然還認真的想了想:「可能明天就會回來,可能三五天也說不定。」

  畢竟是混進醫院。

  能不能混進和什麼時候被發現,都不好說。

  夜色剛沉,零號醫院門口。

  一輛黑色的陸行車在大門口停下來,司機降下玻璃窗,在門衛崗前進行虹膜比對和身份確認。

  門衛崗五人一組,兩人查看車體,一人查驗身份,一人在崗亭內盯著監控。

  小隊長大局控場。

  一組人配合默契。

  這邊車頭的門衛剛查驗完身份,那邊查看車體的兩名已經從陸行車後繞到了前方,沖著小隊長比了沒問題的手勢。

  救護車不比日常車輛,經不起一秒時間的浪費,小隊長點點頭,對著麥克風道:「放行。」

  誰也沒有發現,在橫杆抬起的時候,一道身影從牆角陰影處摸上了陸行車,鑽進了車底。

  「咦?」

  小隊長聽見崗亭內下屬的聲音,將耳麥撥到一邊,側過頭從窗戶往裡看:「怎麼了?

  監控的門衛:「隊長,剛剛監畫面像好像黑屏了兩三秒鐘。」

  隊長:「記得報備後勤,讓他們這兩天找個人過來看看。」

  救護車一到醫院門前。

  急救推車和醫生早就等候多時,十分熟練的打開陸行車艙門,將病人從車上推下來,各種搶救的聲音響起,然後隨著急促的腳步聲,匆匆消失在了遠處。

  楚笑在車子開走之前,從車底鑽了出來,抬頭看著這棟不顯眼的醫院。

  通訊器微微震動:

  【暗街:恭喜你找到目的地,交易結束。】

  楚笑正打算放下手腕,通訊器卻再一次震動了起來:

  【暗街:二級霧金換取房間號,怎麼樣?】

  楚笑關閉通訊器。

  一個病房號叫價二級霧金,「暗街暗街,趁火打劫」這名號看來不是白來的。

  楚笑是野路子醫二代,自然知道找病人除了去前臺,還能去藥室。

  跟著指示牌,楚笑從電梯到三樓,神經科……外科……藥室……

  找到了。

  外科的藥不多,小護士都用小藥盒裝著,放在檯子上。

  可能是為了防止藥物給錯,上面的備註都是盡可能清楚。

  姓名、年紀、年紀、房間號和床號。

  楚笑找到寫有邵衍名字的藥盒,視線落在紙條的最末端。

  這些藥物和劑量,要做手術嗎?

  這棟樓內隨處可見監控,不過對楚笑的影響不大,她穿著常服大大方方從走廊上穿過,遇見醫生還會禮貌的喊一聲:「醫生好。」

  十分鐘後,楚笑終於找到了正主的病房。

  她站在門口,伸手敲了敲大門:「你好,邵先生,換藥。」

  沒有人回應。

  「邵先生?」

  依舊沒有人應答。

  楚笑想了想,伸手握上門把手,推開了房門。

  果然。

  病房裡空空蕩蕩,沒有一個人。

  兩個小時後。

  邵衍打開窗戶,從窗外爬了進來。

  似乎拉扯到了傷口,他在窗臺上趴了幾秒才緩過來,擦了一把汗水翻了窗戶進來。

  只是他這兩天傷口彷彿撕裂,彈片還留在體內,人原本就虛弱的厲害。

  加上那道傷疤,他心緒受到影響,卻強撐著一口氣出去打探,此時整個人猶如弩之末,翻下了窗子後就再也沒有力氣從地上爬起來。

  乾脆靠著牆角,低聲喘氣著。

  強撐著的一口氣散了大半,他頭靠著椅腿,慢慢閉上眼睛,呼吸漸漸平穩。

  竟是坐在地上昏睡過去。

  坐在椅子上的楚笑放下手中的茶杯,從椅子上站起來,慢慢的蹲在男人的面前。

  她伸手撩起他濕漉漉的劉海,觸摸著他額角的傷痕,這是擦傷。

  指尖向下,觸碰到顴骨,這是摔傷。

  她最後翻起邵衍的掌心,幾個沒有結痂的指甲印泛著紅色,隱忍成這樣,這傷到的地方就不好說在哪了。

  離開不過一天,到底發生了什麼?

  ——

  夢裡的戰火沒有溫度,各種機甲戰艦的殘骸太空中組成背景。

  他應該是打贏了一場勝仗,四周的各式各樣的臉上有著各種各樣的神色。

  開心、羨慕、嫉妒、恐懼……

  這些都不重要。

  贏了就是贏了,只要一直贏下去就好。

  邵衍從機甲艙室內出來,跨過眾人,取下頭盔,慢慢摘下手套:「今天有什麼事情?」

  「您父親,邵閣下他——」副官遞上通訊器,「上一次,您說這一戰結束後給他回復。」

  邵衍低頭喝水,沒有去接通訊去:「等我開完會。」

  他這個父親自己懦弱,卻又將邵家看的比誰都重要,年少時他因為閉腦受到欺負,給他所有的回復匯成一個字。

  忍。

  挨打忍,被搶東西忍,毫無原因找上來也要忍。

  只是怎麼可能一直忍得下去?

  他早早離開了邵家,等這一戰結束回去,他就可以晉升到聯軍指揮官。

  到時候把母親接出來住。

  他父親這幾年,特意找他次數不多,每一次都是邵家亂七八糟的事情。

  這一次大戰在即,他無法分心,便沒有接通訊。

  畫面一轉。

  墓地前,自己父親跪在墓碑前,遺照上母親的笑容陽光而熱烈。

  「你回來做什麼,給你打了幾百次通訊,次次都是副官敷衍我。」

  「是,你忙。」

  「你母親死前就想跟你見一面!你現在回來有什麼用?」

  ……

  邵衍突然醒了過來,他捂著心臟,劇烈喘息著。

  夢境太過真實,幾乎拽著他往回憶裡下墜。

  好一會兒才發現病房內的燈不知道什麼開了,燈光溫暖,空氣裡氤氳著花茶的香味。

  有一道熟悉的身影端著杯子走來:「醒了?」

  ——

  零號醫院,食堂。

  第一元帥宴圖和規司司長厲千里相對坐下,宴圖看了一眼包廂門口站著的一圈人:「他們是?」

  「醫院的警衛。」

  副官想了想回答,「咱們的人不是給譚醫生了嗎?醫院就先抽調一部分警衛保護您。」

  宴圖手指敲著桌面:「你不是生病了嗎?趁著在醫院,去找個醫生看看。」

  這一次又被生病了?

  副官雖然沒有生病,不過因為太瞭解宴圖,放下水壺點頭:「好,不過這裡一會兒上菜——」

  總不能讓一個元帥一個規司司長,親自去食堂打飯吧。

  宴圖伸出手,指著角落裡的一個身影:「讓他來。」

  被抓壯丁的警衛雖然已經到了中年,但是手很穩,三個餐盤盛滿食物,即使從一樓走上二樓樓梯,也沒有一滴飲料灑出杯子。

  一份烤肉、烤魚配甜酒,一份沙拉、刺身配檸檬汁。

  宴圖用叉子戳了塊烤肉,嚼了幾口,皺著眉:「淡了。」

  「醫院的配餐有自己的規定,我問過廚師長,說少鹽對身體好。」中年警衛解釋完,將託盤裡的時令水果和甜點擺在桌子正中間,「您的年紀,還是少吃鹽比較好。」

  「我身體好得很。」宴圖放下叉子,「去加鹽,不然中飯我就不吃了。」

  副官擺完最後一盤:「很遺憾元帥,您要是不吃的話,就只能餓著了。」

  嘴上說著遺憾,表情卻沒有任何遺憾的意思。

  他抱著託盤,沖著厲千里微微鞠躬,然後倒退幾步,轉身離開了食堂小包廂。

  厲千里舀著沙拉:「這麼多年,淩繁還沒走出來?」

  二十幾年前的「浩月繁星」,以混亂的浮空海為基地,橫掃周遭所有星際海盜基地,幾年間戰無不勝。

  後被招安,帶著大半浮空軍投入正規軍。

  誰能想到,這一對搭檔,最後一個戰死一個避世。

  「要不是前線有大戰經驗的指揮官太少,我也不至於打擾他平靜的生活。」宴圖叉了第二塊烤肉,塞進自己嘴裡,「現在就想看看故人之女,能不能讓他走出來了……」

  厲千里有些懵:「故人?」

  「也難怪,你接手規司不過十幾年。」

  宴圖捧起甜酒,喝了一口:「浩月繁星,時隔二十年,淩繁你一眼就認出來了。你對著楚笑那張臉,就沒想起另一個人?」

  厲千里瞳孔放大,一口刺身塞在了喉嚨裡,吞也吞不下去,吐也吐不出來:「楚浩?」

  宴圖嗤笑一聲,眼底卻帶著傷感:「拐了我一個首席軍醫,卻還了個楚笑給我們,說到底我們還是欠他的。」

  兩個人都想起了往事,飯吃的有些索然無味。

  厲千里消化完今天知道的消息,一頓飯已經吃了大半:「差點忘記了正事。」

  他從口袋中抽出一個保密U盤,遞給了宴圖:「這是儲君死後,失蹤和死去貴族的名單,包括叛逃後被找到時已經『自殺』的幾位。」

  宴圖將U盤塞進通訊器裡,翻著貴族資料,眉頭越皺越緊:「儲君祭典現在怎麼樣?」

  厲千里搖了搖頭。

  宴圖翻著資料的手一頓:「我知道了。」

  看來,不能再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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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11 20:54:07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倒計時 第九十五章

  譚深蒼已經很多年沒有忙成這樣。

  昨天大早上領隊去逮人,下午又被抽調去急診,一台手術做了十幾個小時。

  從手術室出來,洗完澡後在休息室湊合了幾個小時後,又被拉去開就診會議。

  畢竟不是二十多歲的年輕人,熬了兩天的他幾乎在會議桌上睡著。

  好不容熬到會議結束,雙馬尾小護士就在門口堵住了他,一臉快哭出來的表情:「譚醫生,邵長官都睡了一天了……」

  譚深蒼這才想起,自己還有個病人。

  這一對父子還真是——

  他腦子打了激靈,徹底醒了過來:「什麼時候?找其他醫生了嗎?」

  「找過李醫生了,李醫生說,術後傷口有些發炎昏睡,是正常現象。不過我覺得不太對……」

  小護士想了想,不知道怎麼表述:「您去看看?」

  正常個毛線!

  譚深蒼嗤笑一聲,這貨手術第三天就能下地跑了,昨天查看傷口也是好好的。

  這個時候昏睡一天怎麼可能正常?

  譚深蒼反手關上病房門,走到病床前,將手中的單子扔到床頭櫃上,視線落在了病床上的人身上。

  這人臉上泛紅,有些起燒反而是小事。

  正經的是他睡覺時的狀態,表情發緊,板著臉,皺著眉頭,全身肌肉都緊繃著。

  邵三這戰後的狀態……

  可能要找個心理醫生看看。

  譚深蒼接過小護士遞過來的一次性手套,一邊戴著手套,一邊對護士道:「我先看看傷口。」

  護士點頭。

  她輕輕喚了喚邵衍,見對方沒醒,掀被子、扒衣服、拆繃帶,一套動作一氣呵成,露出他身上的傷口來。

  病房向陽,病床就在窗側,午後的陽光正好溫暖的鋪在病人身上。

  充足的自然採光下,譚深蒼一眼就看清了邵衍身上的傷口狀態——撕裂後再縫合。

  再縫合的人手藝雖然有些粗糙,但是技法很好,針腳紋路幾乎是和他第一次的縫線完美融合。

  只有末尾的收針時,用了刺繡的針法鎖了一點點,像是C的縮寫。

  他手一抖,剛剛握著消毒鑷子的手一鬆,整根鑷子跌落在地磚上,彈跳了幾下徹底不動了。

  小護士連忙撿起鑷子:「譚醫生,您是不是太累了?」

  譚深蒼嗓音突然拔高:「剛剛誰來了!」

  他往常的性子都算溫和,哪怕對著出錯的實習生態度都很好,更別說跟了他多年的護士了。

  這突然的爆發,讓握著鑷子的小護士蹲在地上抖了抖,好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除了我,沒人來……」

  「傷口沒事,你換藥,一會兒去藥房拿點消炎藥,今天正常劑量,明天不發燒了劑量減半。」

  譚深蒼摘掉手套,扔下最後一句,直接踏出病房。

  小護士等了好一會兒才從地上站起來,握著鑷子走到窗前,在原地等了一會兒,果然看見譚醫生在綠化帶穿過,向對面的後勤大樓走去。

  這是要去監控室?

  「快看,快看!」

  食堂落地窗前。

  年輕的醫生一手指著外面匆匆而過的譚深蒼,一手拽著自己的同伴:「小譚醫生!」

  同伴年紀大了幾歲,性子似乎也更沉穩一些,他笑了笑:「聽說小譚醫生接了個病人,這一個月,你運氣好的話能天天看見。」

  年輕醫生一直看不到了譚深蒼的背影,才收回視線:「我們上醫學院的時候,老師就天天說著小譚老師的傳說,說他子承父業,年少時便是譚家最出色的一個。譚家啊,那可是三代國手……」

  同伴表情有些糾結,他輕輕的咳嗽了一聲:「我爺爺不是三院的嗎?和譚老爺子共事過一段時間,其實吧,譚家小譚醫生這一輩,最出色的一個不是小譚醫生。」

  「啊?」

  「是小譚醫生的妹妹,叫……譚……哦對……譚淺雲。」同伴咬著筷子,陷入回憶,「聽我爺爺說她生來就是吃醫生這門飯的,她對生死的理解和對手術的理解已經到了另外一種境界,一雙手號稱能遮死神雙眼……只可惜後來失蹤了。」

  ……

  戴著帽子的楚笑聽著鄰桌說完自己母親的八卦,將碗底最後一塊肉撈起來放進嘴裡。

  食堂的菜有些淡了。

  ——

  邵衍醒過來,就發現身側正躺著一個人。

  熟悉的味道讓他全身都放鬆下來,他將睡遠的人撈進懷裡,聲音因為起燒兩天,嘶啞而低沉:「你怎麼來了?」

  楚笑這兩天睡眠不錯,被邵衍吵醒後,打了個哈欠:「想你。」

  她從來不掩飾自己的感情。

  喜歡就喜歡了,戀慕就是戀慕了,想你了所以就來了。

  見邵衍收著腰的手緊了緊,楚笑不躲不閃,語氣舒服:「以前我總以為我們時間還長,有些事情不需要解釋。就好像你總覺得我年紀還小,那麼再等個五年,再等個十年——等到你認為我年紀可以承擔這份感情。除了年紀,我們彼此之間除了彼此之外,還有太多東西,家庭、責任、身份……」

  楚笑頓了頓:「我從來不在意這些,可若是不說清楚,對你不公平。」

  邵衍握著楚笑的手,思維終於徹底清醒了:「楚笑。」

  「當初在逐際城時,你是不是很好奇,我的性格和身手,為什麼你能夠屢次出現在我屋子裡待到天亮。」

  楚笑回握邵衍的手,聲音像是陷入了回憶:「我自己都很好奇,為什麼我的警戒性和源力示警雙雙癱瘓,哪怕半夜醒來知道了你在,還能一覺睡到天亮。」

  這是她媽都沒有的待遇。

  她想到這笑了笑:「我更好奇的是,我為什麼能容忍你,容忍到自己落荒而逃,去羅叔叔家躲避。要是換上楊弘、換上婁野,哪怕是換上和我一起長大的羅啟元,我也應該把人綁了,扔大街上扔垃圾桶裡扔警署大牢。」

  「噗。」

  這還真是楚笑的作風。

  邵衍輕笑後,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加快,稍稍鬆開了楚笑,防止她發覺:「後來想明白了麼?」

  楚笑翻了個身,往邵衍伸上貼了貼:「起先沒有想明白,越好奇越想明白,越想明白就越想看著你,後來我覺得,我應該挺喜歡你。」

  「錯過了你,我可能這輩子再也找不到一個人,能讓我在睡夢裡都鬆懈下來;也找找不到一個人,能讓我在睡前就思考著第二天吃什麼早餐。更找不到一個人,能讓我總是想著下半輩子過什麼樣的日子……」

  「所以我耍了手段,替你寫保書,是真心想幫你,也想有恩於你。」

  她說完後,突然沉默了下來,兩人在一瞬間陷入了死寂。

  邵衍突然笑了起來,:「還有呢?——」

  楚笑把嚇得飛出去的小蝴蝶拉回來,有些不好意思:「還有那次你休假回來,院子裡的花,是我毀掉的。」

  「哈哈哈——」

  楚笑:「你小聲點。」

  邵衍笑得胸膛起伏,一手捂著傷口,一手握著楚笑的手,「咳咳——沒事,隔壁病房沒有人。」

  邵衍胸腔感覺有什麼在被填滿。

  冷凍了幾個日夜的心臟,一點點的復甦。

  ——

  楚笑在病房裡和邵同志過起了同居的生活,

  有小蝴蝶放風,護士和醫生查房的時候,她就翻出窗外站在外面的擋水臺上。

  如果是做檢查,她乾脆從隔壁病房翻出,戴著口罩在醫院瞎晃蕩,因為投了醫生的身份證明吃食堂,還被逮去動了一次簡單的小手術。

  期間她回家過兩次,帶了兩人的換洗衣服,還做了不少吃的帶到醫院來。

  就連邵衍都發現楚笑的食量明顯減少 ,問起來的時候,楚笑並沒有敷衍:「以前是源力需要熱量,現在不需要了。」

  邵衍似懂非懂,就沒有再繼續問下去。

  等到他撕裂的傷口炎症下去,消失了幾天譚深蒼再一次出現,給邵衍動了第二次手術,將體內的最後兩顆彈片取了出來。

  手術很成功。

  譚醫生來看甦醒的邵衍時,幾次都欲言又止,旁敲側擊了幾個問題。

  「你還記得那天昏迷是誰給你動的手術麼?」

  「你有沒有見過一個醫生,四十多歲年紀,跟我長的很像?」

  ……

  都被邵衍擋了回去。

  楚笑從窗外翻回來的時候,邵衍看向楚笑,什麼都沒有說,半躺在床上,伸手從床頭櫃上拿起一個蘋果和水果刀,完全不像是手術剛結束一天的人。

  這體質……

  楚笑接過邵衍手上削了一半的蘋果,遞到嘴邊塞了一口:「我媽你認識,她叫譚淺雲。這位小譚醫生如果猜的沒錯的話,應該是我舅舅,不過長輩的事情是他們自己的事情,我沒打算摻和。」

  邵衍見她三兩口就把削了皮的蘋果啃完,伸手把她手上另一半蘋果搶回來繼續削皮:「是,上一代的事情,他們自己做的決定自己負責。」

  楚笑歪了歪頭,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感覺邵衍的話若有所指。

  邵衍將削好的半個蘋果遞給楚笑,眼底都是溫和:「給。」

  楚笑哢嚓啃著蘋果,可能是她的錯覺。

  國安部門來的時候,楚笑正低著頭以床側為桌子寫習題。

  他們推開門見到屋裡有個姑娘皺了皺眉,職業素養讓他們很快收起了表情,看著邵衍:「邵指揮,我們又見面了,我們今天是想帶您去我們那喝杯茶。」

  反倒是邵衍略微驚訝的看了楚笑一眼。

  這七八天,楚笑每一次都能順利的躲開查房的護士和醫生,這次來的是國安人員,她卻留在了病房裡。

  只有一個解釋,她是故意的。

  楚笑從小板凳上站起來,眉眼帶著幾分冷意:「自我介紹一下,我是楚笑。」

  楚笑。

  幾個人心中一震,這個名字這張臉,別說國安部門了,整個帝國現在誰不認識。

  但是儲君祭典還在繼續,這位怎麼在這?

  難道是規司有什麼深意?

  他們心中翻江倒海,卻不敢表現出來,對楚笑行了個禮:「楚閣下。」

  「他剛做完手術,就不陪你們走這一趟了。」

  楚笑收起習題冊,拿起茶几的帽子和口罩:「我出去,有什麼話你們在這說。」

  幾個人對視了一眼,為首的人對著楚笑點頭:「好的。」

  等楚笑消失在走廊。

  國安來個五個人,兩個人守門,一個人守窗,一個人負責儀器干擾,防止有監控和監聽設備。

  做完這一些,為首的中年男子拉了把椅子,坐在邵衍的正對面,翻開了筆錄本:「邵衍,這次我們找你,是因為我們已經抓住你的父親。」

  邵衍的脾氣大家事先都有所瞭解。

  他幾年前的筆錄和錄像視頻,國安還保留著,自從他母親死後,他對父親有些無底線的縱容。

  幾年前,當知道父親叛國的時候,一直以冷靜著稱的他情緒當場就沒有控制住。

  時隔幾年,他再聽到父親的消息的時候,而是微微抬起頭,眼底平靜無波:「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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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
發表於 2020-8-11 20:54:28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倒計時 第九十六章

  邵衍的反應出乎了屋子裡所有人的預料,但是畢竟是國安部門的相關工作人員,筆錄者很快就鎮定下來。

  他低著頭,找到筆錄本的第一行的筆錄對象一欄,寫了邵衍兩個字:「這一次我們需要跟你確認下邵屹的信息,你有什麼問題和要求,可以提前提出來。」

  這原本是開場客氣話,沒想到邵衍手撐著床,停止著背靠在床頭,聲音十分冷靜:「我父親,也就是邵屹,中階二等貴族,按照相關法案,他的事情應該由規司處理,為什麼會是你們來核對信息?」

  筆錄者:「儲君祭典,規司負責主持,一些工作在祭典之前就進行了移交。」

  「移交文件和移交記錄時候能查到嗎?」

  筆錄者一僵,下一秒卻及時緩和了回來:「相關的移交文件可以,但是移交記錄涉及機密,不對外開放。」

  邵衍微微頷首:「在哪可以查到?」

  筆錄者頓了一秒:「規司。」

  「你們的問題和立場,可以代表典司獄嗎?」

  「——可以。」

  ……

  邵衍的問題一個接著一個,始終保持在一個語速上,不緩不急。

  反而是筆錄者額頭冒起了汗水,坐姿也沒有了之前的閒適,下意識的將頭側微微向右側。

  這種反應——

  邵衍的視線落在了筆錄者的右耳,抓住了他臉頰肌肉不自然的衝動。

  這種反應,應該是耳道式的通訊耳機。

  他收回了視線,右手下意識搭在腰側,即使沒有槍,這個姿勢也能讓他在高強度戒備下,更加的清醒。

  「我沒有問題了。」邵衍輕輕頷首,「你們繼續。」

  屋內的三個人幾乎在同一時間鬆了口氣。

  國安部門,每年遇見各式各樣的人無數,特工、間諜、被策反的叛國者……

  大多數人見到國安,先膽寒三分,再心虛三分,剩下幾分僥倖撐著副皮囊,一眼看去,就像是水溝裡長出的野草。

  陰沉沉,哪怕是生機勃勃的人設,也充滿詭異。

  他們卻很少遇見邵衍這樣的人,眸子裡坦坦蕩蕩,身上氣場銳利而有壓迫力。

  筆錄者這才意識到,眼前這一位,十幾歲就上了戰場,手上殺的叛軍恐怕都比他做過筆錄的人都多。

  他掩飾著站起來,去衛生間擦了把汗水,才重新調整情緒坐回到邵衍面前,打開筆錄本:「邵指揮,如果您有什麼不舒服,可以隨時喊停。」

  「好。」

  「第一個問題:邵屹,年齡57,性別男,邵家同輩中排行老四,五年前失去妻子,信息是否屬實?」

  「屬實。」

  「第二個問題:這三年,邵屹有沒有跟你聯繫過?」

  「沒有。」

  ……

  如同筆錄者的預感,邵衍回答問題幾乎沒有任何感情波動,就彷彿這三年間脫胎換骨。

  「最後一個問題。」筆錄者合起筆錄本,「你想先見見邵屹嗎?」

  邵衍掃了一眼筆錄者的耳朵:「軍事法庭自然會見到。」

  國安人員的到訪,似乎對邵衍並沒有任何影響。

  他甚至第一時間向楚笑做了解釋:「是為了我父親的事情。」

  楚笑自然理解,有個叛國的父親,在這個時間點上被各種部門時不時問話,實在太過正常。

  只是理解歸理解,不耽誤她覺得邵衍這條池魚,被火燒的有些冤。

  牽扯到國安部門,十件八件都是機密,楚笑也沒有多問。

  病房裡的日子似乎回到了戰前的平靜,楚笑做習題,邵衍看戰報寫東西。

  楚笑寫完題有空的時候,也會陪邵衍看看軍事新聞。

  兩人聊天時,邵衍發現楚笑話雖然不多,但是見解基本一針見血,像是挖掘到什麼寶藏一樣,乾脆找到軍用的光腦,帶著楚笑一起做戰事複盤。

  開頭兩天,邵衍發現楚笑的思維邏輯奇怪也沒有多想。只負責把自己認為應該說的,細細的掰給楚笑聽。

  緊接著,邵衍就發現束縛楚笑的思維的東西彷彿被打破了,以一種驚人的速度成長著。

  一周後,楚笑已經可以獨立複盤了。

  在很多年以後,邵衍目睹帝國地位最高的星帝坐在王座之上,遠程指揮著陷落的陸軍絕地反擊。

  那時他才突然明白過來,兩人在醫院裡反復複盤的日子裡,楚笑並不是在進步,而是在一步步進行從陸戰思維到星際戰役思維的蛻變。

  不過此時,邵衍正處於半認真半哄女朋友的模式,而楚笑則是一半為了興趣一半為了陪伴對象,雖然目的不同,但是彼此都十分的享受。

  日子舒緩的像是可以這麼過一生。

  十天後。

  譚醫生在查看完邵衍的傷口,從口袋裡拿出筆,刷刷在單子上填著什麼:「你傷口恢復的很好,明天我帶你去做個全身檢查,沒問題的話,你這兩天就能出院了。」

  邵衍將病服扣子扣好:「譚醫生,我什麼時候能上機甲?」

  「上機甲倒是不難,出院就可以試試看,半個小時之內都行。」譚醫生抬起頭看著邵衍,「但是上戰場,這一個月內你就別想了。」

  邵衍點頭:「謝謝譚醫生。」

  手術剛結束沒多久就跑出醫院的人,沒想到能安分到現在,譚醫生多少有些感慨:「明天見。」

  第二天,譚醫生並沒有來。

  繫著倆馬尾辮的小護士準時到病房,準備領著邵衍去做各項檢查。

  她代班也不忘解釋:「譚醫生之前接了急診,好不容易把病人救回來了,昨天好像病情又惡化……又忙活了一晚上,早上才睡著。」

  邵衍剝著橘子的手沒有停:「槍傷?」

  「一般槍傷也不用我們譚醫生出手。」小護士撇了撇嘴,「好像是——中毒吧。」

  坐在窗臺外面的楚笑,隔著沒有窗簾的半面窗戶,視線落在了邵衍臉上。

  一分鐘後,她從隔壁屋子走出來。

  晚上,楚笑在半睡半醒間,被邵衍病服的扣子戳的有些不舒服,稍微往旁邊蹭了蹭:「我白天到譚醫生的休息室,找到了他的看病手劄。」

  她媽看病就有這個習慣,一方面做總結後查缺補漏用,一方面可以作為行醫備忘。

  沒想到兄妹倆不僅習慣一樣,放置的位置都一樣,放在書桌右上角,隨手能拿到的位置。

  「明天,見一面吧。」

  良久,久到楚笑幾乎要睡著的時候,邵衍將楚笑踢掉的被子重新裹在她的身上。

  「睡吧。」

  ——

  楚笑蹲在地上,低著頭看著門外走廊擺著的晴雨草,葉子蜷縮成一團,像是上輩子食堂早餐做的燒麥。

  「可能要下雨了。」

  一道身影立在楚笑身側,投下的影子修長消瘦,周遭彌漫著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楚笑點頭。

  來人聲音雖然發虛,但是態度溫和:「這位小姐,我看你沒帶傘,是不是該回去了?」

  楚笑搖頭。

  譚深蒼沒見過這樣的人,語氣頓了頓,有些氣結也有些好笑:「那你往旁邊挪一挪,讓我進下病房?」

  沒見過蹲在地上堵門堵得理直氣壯的。

  這要是個年輕男孩子,他還可以選擇一腳跨過去,可這是個年輕姑娘,拉也拉不得,跨也跨不了,他還真的只能就這麼被堵在門外。

  不過說來也奇怪。

  譚深蒼看了看四周,照理說邵屹這裡,每天都有兩個人守著才對。

  今天怎麼只有一個蹲著的小姑娘。

  他擦了擦眼鏡:「既然你不說話也不讓開,我叫人了。」

  楚笑伸出手,指了指樓道口的方向。

  譚深蒼意識到什麼,低頭看著蹲著的楚笑,又看了看樓道的方向,原地猶豫了幾秒鐘,還是跟隨自己的猜測來到了樓道口。

  只見兩個人被五花大綁綁著,半靠在牆根,徹底昏死過去。

  他下意識想拿起通訊器,撥了幾次發現並沒有信號,絲毫不懂電子儀器的譚深蒼用手拍了拍通訊器。

  「沒用的。」

  聽見聲音,譚深蒼突然的回過頭,就見一張熟悉的臉映入眼中,楚笑站在走廊上陳述:「這棟樓都沒有通訊信號了。」

  貴族能力是這麼用的嗎?

  譚深蒼揉了揉太陽穴:「楚閣下,您是不是找錯地方了,邵衍的病房不在這邊。他剛辦完出院手續,你現在過去找人,可能還來得及……」

  他話說到一半就卡主了。

  重症監護室的大門被打開,邵衍從裡面走了出來,他衣擺皺的不成樣子,臉上還有掌印。

  但是他的眼神正常,表情正常,行為舉止一切都正常。

  邵衍就這麼正常的走到楚笑身側,牽住她的手:「走吧,我們回家。」

  ——

  零號門口,小情侶手拉手走進陸行車。

  單純從直播畫面,就能看出這場戲的主角步伐篤定,彷彿對身後的醫院沒有任何留念。

  最起碼他表達出的態度是這樣。

  厲千里切著一塊煎肉:「元帥大人,我覺得您的計劃還沒開始,就可以宣告失敗了。」

  宴圖扒著一隻烤蝦:「我什麼計劃?」

  厲千里:「用老子做魚餌,釣兒子上鉤。」

  宴圖最近跟楚公爵學了幾分裝傻勁,乍一做起來居然似模似樣:「我怎麼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行了,你別裝傻了,暴露了一半的眼線才把邵屹從賽維聯盟的地盤上帶回來,總不能真為了伏法正典吧?」

  厲千里放下餐刀,伸手從宴圖面前的盤子裡抓了一隻烤蝦:「不就是等魚兒上鉤後,你好撒網撈養魚的姑娘麼。」

  宴圖點頭:「聽起來好像有些道理。」

  厲千里翻了個白眼:「現在魚兒都不上勾了,你撒網撈姑娘的計劃不就宣告失敗了嗎?」

  「我是不是這麼多年太平和了。」宴圖將吃完的蝦殼扔到桌上,「連你也覺得我坐在這個位置是養老用的麼?」

  厲千里:「啊?」

  宴圖抽了張濕巾紙擦了擦手:「我軍部的魚,我說它上鉤了,它就是上鉤了。難道還要走流程?」

  厲千里:「……」

  好像真的不要。

  議會錯綜複雜根系盤結,哪怕規司也有亂七八糟的勢力摻雜,但是軍部是真‧一言堂。

  約等於宴圖說什麼那就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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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11 20:56:55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倒計時 第九十七章

  帝城的夏天似乎有些漫長。

  楚笑戴著遮陽帽,半蹲在花叢裡,將一隻綠色的食葉娥抓住,塞到了一旁石榴的小籃子裡:「走?」

  「我們對帝城做了評估,目前的環境下,您繼續待在帝城,危險性太高。」

  這次上門的規司工作人員,是個小哥哥,娃娃臉,眉清目秀,從臉上看不出年歲。

  他聲音極具親和力:「按照貴族保護條例,我們將規勸並協助您離開帝城。」

  楚笑抬起頭來,用右手輕輕的頂了頂帽檐,半抬著頭看著來人:「危險是指?」

  小哥走到楚笑身側,將手中的檔案袋遞給楚笑:「您先看看這些。」

  楚笑對上小哥清澈乾淨的眼睛,拍了拍手上的浮土,接過檔案袋。

  厚厚的一疊,有幾十張。

  楚笑一一翻看,隨著時間的推移,表情越來越嚴肅。

  確切來說,這是一份貴族死亡、失蹤名錄,其中六七成都是在國喪期,另外三四成,則要追溯到儲君死後的那段時間。

  時間跨度很長,幾乎是從上一任儲君死後到儲君祭典,但是空間卻基本上限定在了首都星。

  「貴族行動自由,又是肆意慣了,離開原有駐地不告知他人,來了帝城並不會報備規司,所以相當一部分人死後很長時間都沒有人發現。」

  楚笑翻了幾頁:「查出什麼了麼?」

  「有一些眉目了。」

  小哥該說的說,不該說的一句沒有提:「我們懷疑,這是針對年輕貴族的惡性的、有組織有預謀的、專業度極強的謀殺。」

  楚笑點頭:「嗯。」

  小哥以為自己勸服了楚笑,鬆了半口氣:「那您是答應了?」

  楚笑將看完的檔案路重新放回袋中,還給小哥,準備去屋裡拿花種:「你先回去,我考慮考慮。」

  這標準的客套話,基本上就等於當場拒絕了。

  小哥想起自己在出門前立下的軍令狀,一張臉立刻皺成一團,急急忙忙往前邁了兩步,擋住了楚笑的去路。

  他做過功課,知道這位身手了得:「出事的貴族,不乏有強大安保團隊的、自身格鬥一流的、天賦不錯的……即使是閣下,帝城也太危險了。」

  楚笑往旁邊走了兩步,繞開小哥,踏上了臺階。

  眼見幾步就要到房屋門口了,楚笑只覺得腳下一重,小哥往地上一撲直接抱住了她的右腿。

  楚笑掙了掙居然沒有掙開:「……」

  「您就當出去走走,想吃吃想喝喝。」小哥死死摟住楚笑的小腿,「坐頭等艙,住最好的酒店,所有資費規司報銷。」

  規司總領貴族大小適宜,其工作人員的畫風,向來是以有禮儀著稱的。

  連臉面都不要,多半是事態的確很嚴重了。

  這麼盡職的工作人員,也不能真的一腳把人踹開。

  楚笑又好氣又好笑:「你先放開。」

  「除非您答應我離開首都星,不然我就這麼跟著您,您去哪我就在哪。」

  邵衍提著紙袋推開門的時候,面對的就是這麼一副場景。

  他看著站在門口的楚笑,彷彿沒有看見她腿上的掛件:「我買了新鮮的角羊排骨,不過紅紋魚沒有了,我換成了濕率魚——」

  楚笑有些不確定邵衍在外面聽了多久,她順著邵衍的話:「濕率魚適合清蒸,羊肉你想吃烤的還是燉的?」

  「你做的我都想吃。」

  邵衍走到楚笑面前,掃了一眼小哥身上的規司制服,既沒有呵斥對方,也沒有選擇動手。

  他將裝滿菜肉水果的紙袋遞給石榴,然後伸手抄起楚笑的膝彎,將楚笑打橫抱了起來。

  規司的小哥一張臉瞬間能哭出來,他在邵衍沒有什麼波動的眼神中下意識的鬆開了手,最後了臉扯著楚笑的褲腳,也被迫一點點的放開:「楚閣下,為了您的安全,您還是早些離開首都星……」

  最後指尖捏著那一點,踉蹌著往前跪走了兩步,往前一撲,懷裡抱著的檔案袋跌落。

  各種各樣死亡檔案從檔案袋中四散開來。

  邵衍餘光在其中幾張上稍稍停駐了瞬間,然後踏進門內,伸出腳將門勾上。

  他將楚笑放在沙發上,半蹲下來,握住楚笑的腳腕,將她剛剛被工作人員折騰的半脫下來的鞋子重新穿上:「我已經在醫院見過他,能做的已經做了。」

  楚笑伸手輕輕撩開邵衍的劉海,露出了他一雙深灰色的雙眸:「嗯。」

  「這邊離歸隊最少還有一個月。」邵衍將楚笑鞋帶繫好,「趁現在有時間,我陪你回家看看吧?」

  「好。」

  ——

  楚笑和邵衍兩人都是愛收拾的性子,只要有一個人在,屋子裡大多是乾乾淨淨。

  但是今天,客廳地板上鋪滿了雜物。

  「H家的護膚品,頂級限量款一套——」楚笑將護膚品的外包裝拆開,遞給一旁的邵衍,「這是我媽的。」

  邵衍將護膚品放進紅白色的禮盒中,還細心的將小飾品貼在了護膚品的盒子上。

  楚笑繼續隨手翻:「深海黑寶石袖扣,這是羅叔叔的。」

  邵衍接過袖扣,放進深藍色禮盒中。

  「珍珠耳釘,我媽的。」

  「最新款的合金眼鏡框架,羅叔叔的。」

  「深海面膜,我媽的。」

  ……

  邵衍按照楚笑說的,將接過來的禮物分門別類,最後兩個家長各自整理出了一大盒子。

  一直到將禮物和行李收拾完,楚笑也沒等到邵衍的疑問。

  所以一晚上她都在邵衍面前晃蕩,一會兒端著個杯子在他面前晃蕩,一會兒特意找了蘋果遞過來讓他給削皮。

  哪怕是看電影的時候,楚笑的注意力都有些散,時不時的側過頭看著邵衍。

  她看人樣子一直是不加掩飾的,眼底透徹,黑白分明的眼底倒映著對方的影子。

  邵衍失笑,微微低下頭,吻上了她的眼睛。

  這個吻照例是一觸即分。

  他伸手揉了揉楚笑的頭髮,弄亂後看著她亂糟糟的頭髮配上一張故作老成的臉,眼底笑意加深:「你要吃水果嗎,我給你拿。」

  看著邵衍消失在廚房的身影,楚笑微不可聞的歎了一口氣。

  兩人有點年紀差原本也沒什麼,卻趕上了邵衍這麼一副性子,導致兩人戀愛界限,一直被對方克制在她的年紀範圍內。

  楚笑端起桌上冷開水,捧著杯子喝了一口。

  她之前爬床都爬了這麼久了,兩人依舊素的跟水一樣。

  這種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呀。

  晚上。

  楚笑在自己屋子修改論文,邵衍去訓練室做體能恢復。

  家裡不比醫院只有一張床,兩人回來這幾天,恢復了分房睡的狀態。

  她聽見邵衍訓練完後,踩著樓梯而上,回到客房休息,換了張試卷,開始繼續刷題。

  夜裡一點左右,楚笑將刷好的卷子收起來,走進去浴室洗了個澡。

  然後穿著居家服推開自己的房門,走進了客房之中,熟門熟路的掀開被子鑽了進去。

  邵衍顯然沒睡,聲音清醒:「題寫完了?」

  屋子裡的冷氣稍微有些低,楚笑拽了拽被子,腳總漏在外面,就往邵衍身側擠了擠:「題哪有寫完的時候。」

  「行了,別動了。」

  邵衍用腿壓住楚笑亂蹬的腿,歎了口氣,把整床被子讓出來裹住了楚笑:「我去沖個澡。」

  熟悉的味道,楚笑睡得很快,迷迷糊糊中感覺到床一軟,有人睡到了身側,周身還泛著涼氣。

  半睡半醒間,楚笑聽到對方說:「羅啟元的禮物,我已經備好了。」

  按照逐際城的習俗,未來女婿上門的時候,如果女方有兄弟姐妹的話,男方一定要單獨備一份禮物。

  楚笑被邵衍裹得像個春捲,這時候乾脆連四肢都懶得動彈,乾脆滾了一圈滾到了溫暖的懷裡。

  ——

  次日,星際航站。

  因為戰時不少民用運輸艦商用艦被徵用,日常的星際客運艦次減少了一半不止,人數不僅多,而且雜。

  隨著安保級別的增加,票檢的時間也拉長了幾倍。

  兩人提前半小時來的航站,正好排在隊伍的正中間。

  小四人的房間,兩個上下床 ,除了楚笑和邵衍之外,還有另外一對中年夫妻。

  楚笑和邵衍都是戰火中成長的人,對各種條件的容忍度都很高,看著乾乾淨淨的床鋪都很滿意。

  即使是快速客運艦,從首都星到逐際城也需要不少不短的時間,楚笑卸下背包,準備將裡面的生活用品拿出來。

  邵衍將行李放在角落後,低頭看了一眼通訊器,表情沉了下來。

  他對著正在忙碌的楚笑說:「我接個通訊。」

  背對著邵衍楚笑低著頭,從包裡翻出消毒噴霧:「好。」

  擺放好生活用品,將兩人的床鋪進行了基礎消毒處理,等她把行李箱放在行李架上放好後,邵衍還沒回來。

  楚笑也沒在意,拿起光腦,打開一本書,開始打磨時間。

  十分鐘後,客運艦起飛,邵衍沒回來。

  半個小時後,楚笑放下光腦,終於覺得有些不對勁來。

  一個小時後,就連對面床坐著的中年夫妻都感覺到有些不對勁來,時不時側過頭看著沒有表情波動的楚笑。

  幾個小時後,捲髮的阿姨從自己包裡掏出一把零食,走過來遞給楚笑:「要不,阿姨和叔叔陪你一起出去找找?」

  楚笑搖了搖頭:「不用了。」

  一隻透明的小蝴蝶撲棱著翅膀從門外飛了回來,一頭鑽進了楚笑的腦子。

  第二圈,依舊沒有找到人影。

  邵衍已經不在艦上了。

  要麼他遇到了緊急的事情,緊急到連跟自己打一聲招呼的時間都沒有。

  要麼,他根本沒有打算跟自己回逐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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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11 21:57:30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倒計時 第九十八章

  「哥哥,哥哥,你買支花吧。」

  少女看著只有十七八歲,穿著泛舊的藍色粗布裙子,懷裡抱著一大堆花。

  每支花看上去都像是剛採下來,鮮豔欲滴。

  「我一會兒聯繫你。」邵衍收起通訊器,禮貌拒絕:「不用了。」

  是軍部的通訊電話,有外人在自然無法繼續溝通,準備找個沒人的地方再說。

  賣花的少女似是不死心,往前走了幾步,一直追著邵衍往外走:「你就買一支嘛,這花能保持七天,送妹妹送女朋友,哪怕送丈母娘送七大姑八大姨也是可以噠,哪個姑娘不愛花……」

  邵衍腳步未停,楚笑對花的喜歡可能只停留在花活著的階段,對採摘下來的花可謂興致缺缺。

  今天石榴一大早就採了一枝花在門口等著,可能是怕石榴傷心,楚笑上車後,一直到過了兩個街區才敢把花扔了。

  想到這,邵衍露出一個笑來 。

  原本就長得好看,只是男色被軍人的氣質給壓住,現在眉眼舒展,看著能吊打一干小鮮肉。

  從少女的角度,哪怕單看著側臉,都覺得極為賞心悅目。

  腳下跟緊了幾步,心中卻不由的感慨,傳說中那位對男伴的審美要求非常高,可能一點也沒誇大。

  一個楊弘,一個邵衍……要不是這個顏值分太高了,他們一時半會連個能打的男色都找不到,也不用繞了幾個圈跟軍部合作。

  兩人眼見要走到走廊盡頭,賣花姑娘鍥而不捨:「我這兩天就只吃了一頓飯……您就買一支吧。」

  邵衍腳步一頓,看著少女尖下巴大眼睛,從口袋裡掏出零錢來:「那就買幾支吧。」

  少女咧開一個笑容:「好嘞。」

  她低頭看了眼一眼自己懷裡的花,笑容愈加純真:「這花都是細心挑選的,您要哪一支呢?」

  ……

  十分鐘後,航站餐廳。

  戴著黑框眼鏡的男子低頭吃著早餐,他像是常年不見光,皮膚比正常成年男人要白上幾個。

  青色的鬍茬,皺巴巴的黑色襯衫,桌面上帶著塵土的黑色背包,無論是外貌還是外形,自帶一股頹廢落拓風。

  早餐遲到,他像是感應到什麼,抬頭朝著餐廳入口看去,只見熟悉的藍色身影提著藍花,哼著歌一蹦一跳朝著自己走來。

  黑框眼鏡男子端著自己的餐盤,立刻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往後連退兩個桌面,對著賣花少女道:「小毒花,你讓你的花離我遠一點。」

  看著自家老大一幅避如蛇蠍的樣子,杜樺原地翻了個白眼,將手中的花籃找了個空桌子放下。

  她走到黑框眼鏡男子面前,伸手從他的餐盤裡拿了一片烤麵包,拉了一把椅子坐下:「餓死我了。」

  黑框眼鏡男子把沒喝過的牛奶也推了過去:「怎麼樣?」

  「帶了十個人上去,上了五個,倒了三個才把人給綁下來送走。」杜樺接過牛奶杯,就著牛奶把乾巴巴的麵包吞咽下去,「還好他受傷未癒,又買了幾朵花,藥勁也夠受的,不然今天去的全部折進去也有可能。」

  黑框眼鏡男子:「見到楚笑了麼?」

  「要是見到正主,你就該給我收屍了。」杜樺歪著頭,「說來也奇怪,邵衍以為我們的目標是楚笑,所以一直故意拖著把我們往遠處帶。」

  黑框眼鏡若有所思。

  杜樺埋頭繼續啃麵包,鼓著腮幫子像是一隻小倉鼠:「寒哥,一會兒你要去見繁叔嗎?」

  被叫寒哥的黑框眼鏡男子搖了搖頭:「我要去先市場一趟,你去盯下昨天定的藥物和能源有沒有備好。」

  杜樺臉上的表情嚴肅了幾分,點頭:「好。」

  頓了頓,她有些遺憾:「這麼場大戲,咱們真不留下來看看麼?」

  「帝城到逐際城來回不過幾天,我還想多活幾年呢。」

  黑框眼鏡男子從椅子上站起來,「等等吧,等事情見分曉了,我們再回來。」

  ——

  邵衍聞到了消毒水的味道。

  他突然睜開眼睛,手動了動,緊握成拳,將替他做包紮的護士嚇得倒退了幾步,連帶著把椅子上的金屬託盤打翻在地上。

  「對不起。」

  小護士連忙蹲下來,邊收拾著跌落打碎的東西,邊慌亂的解釋道:「藥勁還沒過,你現在動不了很正常……」

  她話沒說完,就看見對方撐著床,慢慢的坐了起來,目光冷冽:「你們是誰?」

  小護士滿臉錯愕:「你——」

  這時,金屬大門向兩邊劃開。

  厲千里正站在門外,他看了一眼地上蹲著的小護士:「你先出去。」

  小護士鬆了一口氣,將地上的東西亂七八糟的收到託盤上,跟逃命似的離開了。

  厲千里踏進屋子。

  這間屋子佈置就像是普通的公寓,有沙發有電視有書架,甚至還有健身器材。

  獨立的衛生間,獨立的廚房,獨立的酒吧台,甚至酒櫃裡塞滿的都是陳年的好酒。

  還真是花了心思佈置了。

  他從酒櫃裡翻出一瓶紅酒,又走到架子上拿了個玻璃杯,走到沙發上坐下。

  「我想我的出現,已經回答了你剛剛的問題。」

  厲千里握著酒瓶,紅色的液體從半空中傾落,落入杯中因為慣性翻騰了半圈。

  邵衍雖然是閉腦,卻也是貴族世家長大的,自然知道眼前這位長者是貴司掌權者,厲千里。

  在厲千里出現的那一刻,邵衍腦子裡的無數畫面就已經充足。

  從楚笑回來,到規司工作人員上門,到今天把楚笑送走,到今天襲擊他的那群人。

  「厲司長。」邵衍抬眸,「你們想對楚笑做什麼?」

  紅酒倒了三分之一杯停下。

  厲千里端著高腳杯,搖了搖杯中的液體:「打賭。」

  「打賭?」

  「是,打賭。」

  厲千里喝了一口紅酒:「贏了的話,你和帝國都各自相安,內掃弊亂,外抗強敵。如果輸了,你這顆『戰神新星』就此隕落還是小事,帝國恐怕……」

  他話未盡,意思卻已經表達了八九分。

  「算算時間,應該也差不多了。」放下紅酒杯,厲千里從沙發上找到遙控器,然後對著頭頂的天花板按了幾個鍵,「你反正也做不了,不如陪我看看戲?」

  遙控器滴一聲過後,整個屋子都輕微震動了起來。

  正中間的牆面像是從中間裂開,一條帶著光的縫隙首先出現在眼前,隨著時間的推移,縫隙不斷的往兩邊擴展。

  一整面牆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面巨大的落地窗。

  外面陽光正好。

  透過玻璃窗能能看到外面的建築物,自然也能看見外面一片混亂的飛行器。

  厲千里將飛行器扔開,重新端著紅酒杯走到落地窗前:「正好開始。」

  落地窗外,一道黑色的機甲沖天而起,以高超的機甲駕駛技術在前面逃竄,偶爾回過頭去回擊一發炮彈,便有一架機甲冒著濃煙墜下。

  而它身後十幾台軍用機甲仍舊緊緊咬著,不斷的試圖攔截。

  邵衍看著黑色的機甲越來越近,深灰色的眸子各種情緒不斷翻騰著。

  那是他的機甲。

  ——

  逐際城。

  楚笑剛下航站,遠遠的就看見一頭紅色頭髮的羅大少爺努力的揮動著自己的手,還生怕她看不見,時不時蹦躂兩下。

  「笑笑!這裡!」

  上輩子撒歡的二哈可能也不過如此。

  楚笑推著行李車,從出口出來,迎面就被羅大少爺一個熊抱:「笑笑!你可回來了!」

  楚笑幾乎被當場抱起來,踮著腳的腳腳尖都差一點觸不到底。

  這性子還真是一點沒變。

  她乾脆不掙扎了:「啟元,你是不是又長高了?」

  羅啟元:「最近沒測身高,不過譚姨好像說過,我的褲子短了。」

  楚笑突然不想跟這貨說話。

  一直到身後人都在催了,羅啟元才鬆開手,接過楚笑的行李:「不是說要帶男朋友一起回來嗎?」

  「他臨時有事來不了了。」楚笑一筆帶過,側過頭看羅啟元:「我媽和羅叔叔還好嗎?」

  「都好。」羅啟元回答,「就是前線不少人撤在了我們這,我爸總是開會,醫院的醫生不夠用,譚姨也被拉去醫院主刀了,兩個人都忙得厲害。」

  楚笑點頭:「那就好。」

  賽維聯盟突襲攻勢最強在前一個月,第一次被成功阻截後,攻勢明顯弱了下來。

  加上前線推的太快,後續的補給反而沒跟上,給帝國援軍爭取了太多時間。

  再而衰,三而竭。

  現在前線進入了短期拉鋸階段,像13區這樣離前線有一段距離卻不是很遠的行星,一方面確保了自身的安全,一方面也有能力為前線提供支援。

  羅啟元是自己開的車。

  他把楚笑的行李箱都塞進行李箱後,走進駕駛艙,繫上安全帶看著後視鏡中的楚笑:「笑笑,坐好,我們要回家了。」

  楚笑:「你開慢點。」

  羅啟元知道家中的兩位等著的家長,肯定也想知道楚笑這幾個月的生活過得怎麼樣,就沒有提前在車裡問。

  他打開車內的廣播:「想聽什麼?音樂還是新聞?」

  在太空中穿梭,民用的運輸艦還沒有對外的網絡,所以楚笑並不能對外聯繫。

  她看著通訊器上沒有任何邵衍留下的消息和未接電話,隨口道:「新聞吧。」

  羅啟元:「好嘞。」

  【……邵衍劫走其父邵屹後,連夜潛逃,引起廣大公民的震動。】

  【一邊是為國征戰的高級指揮官,一邊是為父劫獄叛逃的兒子,這兩個角色衝突下,掀起了廣大公民的討論。】

  【官方信息還未披露……下面我們邀請了兩位專家,來探討下此事,李教授您好……】

  楚笑突然出聲:「啟元,掉頭。」

  羅啟元踩著剎車,將陸行車停到路邊,有些不解:「掉頭,去哪?」

  「回星際航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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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11 21:57:44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倒計時 第九十九章

  羅明瑞掛掉兒子的通訊後,放下手中的會議紀要,從椅子上站起來。

  他一手抓住辦公桌上的車鑰匙,一手從抽屜裡拿出信封塞進自己的公文包裡。

  正在書架旁整理文件的助理有些懵,連忙走到鞋櫃錢給羅明瑞拿起外出的鞋子:「市長,半個小時的會……」

  「推到下午——」羅明瑞腳下一頓,把另外一隻拖鞋換下,「算了,今天所有的事情都順延到明天。」

  助理是深切明白自家市長工作狂性質,雖說婚後消停了一段時間,可市長夫人自己最近在醫院忙了起來,市長這隔三差五的熬夜又開始了:「要是急事?」

  羅明瑞打開辦公室大門走了出去,只給助理扔下了一句話:「除非今天賽維聯盟打過來,否則都不要來吵我。」

  助理看著市長朝著車庫方向離開,砸吧砸吧嘴。

  這是家裡有事了?

  羅明瑞先去的醫院。

  往日他接人,都是在外面等,今天第一次刷臉進了醫院,找到了譚淺雲後,伸手就拽住她的手腕往外走:「我們去星際航站。」

  譚淺雲被拖著往外走了幾步,連忙把白衣大褂給脫了,隨手扔在了椅子上:「怎麼了?」

  「還有不到一個小時,笑笑回程的客運艦就要出發了。」

  譚淺雲今天為了見女兒,早就請好了假,聽到羅明瑞的話,愣了一下:「等等。」

  她小跑自己的休息室裡,幾秒種後抓著一個紙盒出來,在眾人驚詫的目光中,市長和市長夫人疾步匆匆的離開了醫院。

  路上,譚淺雲才有空去詢問事情的來龍去脈。

  羅明瑞搖了搖頭:「具體什麼事情我也不知道,啟元說笑笑剛到的時候還好好的,在回家的路上突然要求掉頭,回到航站買了一張回程的票。」

  譚淺雲太瞭解自己的女兒。

  儲君祭典時期她還在外面晃蕩,原本就不正常,這次她到了逐際城連家都不回,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羅明瑞看妻子有些擔心,抄了小道同時加快了行車速度:「要不你撥個通訊問問?」

  譚淺雲搖了搖頭。

  羅明瑞伸出一隻手握住妻子的手,良久,才聽到她歎了一口氣。

  「那孩子,不會說的。」

  半路上譚淺雲就接到了楚笑的通訊,果然,她對為什麼離開沒有提半個字。

  十幾分鐘的通訊,一邊為自己不得不馬上離開的事情感到抱歉,一邊囑咐兩位家長照顧好自己。

  「很多人都覺得,我一個單親媽媽拉扯個閨女長大不容易。」

  譚淺聲音有些沮喪,「但是事實正好相反,有這麼一個不靠譜的媽,我倒是覺得她這麼些年不太容易。」

  羅明瑞有些哭笑不得:「這延伸就有些過了。」

  譚淺雲搖了搖頭,下意識想去口袋摸煙,摸空了才想起自己戒煙很久了。

  學校、儲君祭典、戰爭,還有楚家、譚家、軍部……帝城現在恐怕已經一片渾水。

  這一趟,兩人終究沒有趕上。

  接到羅啟元的通訊說笑笑已經啟程了,羅明瑞將車子停到了馬路邊上,去自動販賣機給妻子買了瓶水。

  關上車門的時候,他聽身側的一直沉默的人說:「等預約好的這批病人手術結束,我要回去一趟。」

  羅明瑞沒有忽略掉「回」這個字,他擰開瓶蓋,將水遞給妻子:「好。」

  如果猜的不錯,這個回應該是回帝城。

  ——

  兩日後,帝城。

  楚笑剛落地,就感覺到了帝城過的安全警戒似乎又升級了,到處都是軍部和規司的人。

  可能因為交通管制,航站前出租車少的出去,楚笑等了半個小時後,轉了地下的有軌列車。

  可能因為起始站的原因,車廂裡的人不多。

  楚笑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打開光腦,開始刷官方的新聞視頻。

  帝國的科技發達,各種手持錄像設備的抓拍已經不輸官方,單單有關於這件事的視頻,網上就發了不下千段。

  有技術宅將這些視頻按照時間軸,做了視頻拼接。

  黑色機甲單槍匹馬,從零號醫院附近一沖而起,十分有戰略性的邊打邊撤。

  哪怕源源不斷有機甲加入圍堵,也沒有打亂他逃竄的路線,順利的到達了自帶屏蔽屬性的帝島附近。

  最後徹底失去聯繫。

  這段視頻楚笑刷了十幾遍,機甲是邵衍的機甲,操縱機甲的水準哪怕是小細節,都是邵衍本來的樣子。

  她關閉光腦,往椅背靠了靠。

  機甲是通過精神核和駕駛者進行駁接,和制式的訓練機甲不同,為了同步率,個人的機甲,精神核是一對一綁定的。

  換句話說,即使沒有正臉出現,「邵衍的機甲=邵衍」甚至是符合官方取證標準的。

  從航站到住處,距離還長。

  每到一個站點,無數乘客進進出出,不乏有人討論到這件事,大多是歎息和惋惜。

  在中心商城站點的時候,上來了幾個男人,打扮類似,都是穿著職業套裝,手拿文件包。

  他們邊聊著邊進車廂。

  其中最年長的男人笑著說:「兩個部門共同執法,你們年紀小的幾個,沒見過這種陣仗吧?」

  年紀最小的看著像是剛從畢業,臉上還帶著稚嫩,連忙點頭:「嗯嗯。」

  其他幾個人起哄:「還是年輕好呀。」

  「我們都是半輩子過去的人了。」

  「老劉,這個你羨慕不來。」

  ……

  車廂裡已經沒有了位置,幾個人打趣著,在楚笑身側的空位上站定。

  「上一次見這場面,還是很多年前了。」淺色外套男人歎推了推眼鏡,「說是為了追逃邵衍,我倒是覺得不儘然。」

  有人來了興趣,用手肘撞了撞同伴:「你們對政府交接的工作比較多,說說看?」

  「半年前儲君死去的時候,帝城就有三個貴族叛逃,那時候規司的搜查重點都是各大航站,以及周邊的星系的補給站……這個邏輯才是對的,誰叛逃了還窩在帝城不是?」

  淺色外套男子繼續道:「可是這次航站反而不是重點,盡是些奇奇怪怪的地方,比如剛剛路過那個娛樂中心。」

  這個一說,其他人似乎也想了起來。

  「還有西城的賭場。」

  「北街的幾個球場……」

  年紀最輕的青年突然睜大了眼睛:「難道是借此查另外的案子,之前不是說——」

  他話說道一半,就被身側的長輩用手指彈了彈腦門:「就你能,我們這一行什麼能說什麼不能說都不知道,你這些年白學的?」

  一直在旁邊光明正大聽著的楚笑側過頭,視線落在最近一個中年男子的包上:

  【正明律師事務所】

  楚笑下了公共軌車,先把行李帶回了住處。

  她哪裡沒有去,什麼也沒幹,而是洗澡睡覺,睡醒了吃飯、體能訓練、刷新聞。

  第二天照舊,宅在家裡沒有任何動靜,像是外面發生了什麼都和自己沒有關係。

  接到情報,厲千里挑了挑眉:「她倒是沉得住氣。」

  「沉不沉得住氣,你的人還不是找上她。」宴圖翻了一頁文件,「要我,我也躺著。」

  厲千里也明白過來,這對談戀愛是擺在明面上的,邵衍劫了父親「叛逃」,楚笑作為戀愛對象,規司要是不找上門那才有問題。

  他揉著太陽穴坐下,表情帶著以往從沒有過的疲憊。

  宴圖合上文件夾,看了厲千里一眼:「島心蘭開了?」

  厲千里點點頭:「我原本以為還能拖幾天……」

  宴圖想了想調出通訊面板,撥了一個人的通訊:「去把楚笑請過來。」

  厲千里愣了一下:「還是我叫人去吧。」

  宴圖掛斷通訊:「我們的人都在街上成雙結對了,誰請都一樣。再說你現在——」

  他頓了頓:「你現在情緒不對,和那丫頭對上,還不一定誰壓過誰。」

  厲千里這次倒是沒有介意:「她要是有機會登上那個位置,壓一輩子都隨她。」

  這就是宴圖喜歡厲千里的原因。

  能力或許差點,眼界也稍微不足,還斤斤計較假文藝假矯情……但是他胸懷沒得說。

  ——

  這是楚笑第二次踏進軍部大樓。

  樓還是那棟樓,她依舊靠著張臉就刷了進去,但是等待她的不再是軍部一個小部門。

  楚笑在門口頓了頓,推開了保密室的大門,踏了進去。

  裡面坐著的三個人,楚笑要麼現實相熟,要麼有所接觸,要麼在各大新聞教材上有所瞭解。

  帝國貴族豪門的掌門人:楚耀楚公爵。

  帝國現任規司司長:厲千里。

  帝國第一元帥:宴圖。

  這三人坐在會議桌上的正首,什麼話都沒說,已經有了三司會審的架勢。

  宴圖沒在這個年輕姑娘臉上看到半分慌亂,他第一個出聲:「坐。」

  楚笑:「作為晚輩,我還是站著吧。」

  宴圖點頭,餘光看著楚耀勾著的嘴角,心下覺得這老貨越來越無恥了,臉上表情卻依舊威嚴:「我們找你有什麼事情,你應該有所瞭解。」

  楚笑點頭。

  宴圖也沒有廢話,拿起將右手側第一個文件夾壓在桌上,推到了楚笑面前:「這是目睹邵衍叛逃的證人證詞——」

  宴圖將右手第二個文件夾壓在桌上,推到楚笑面前:「這是物證。」

  第三個文件夾。

  「這是邵衍父親的前案大概。」

  楚笑一一翻看,卻沒有說話。

  宴圖安靜等楚笑看完,才繼續開口:「你有什麼感想?」

  「證據確鑿。」

  楚笑將最後文件夾合上:「但是他不會叛逃。」

  這孩子怎麼這麼軸?

  宴圖話有些接不下去,他看了楚耀一眼,這老貨乾脆低著頭看著杯子,一幅要把杯子看出花的態度。

  「咳咳。」厲千里清了清嗓子,「這件事,對於邵衍叛逃我們也很遺憾,但是正如你所說的,此事證據確鑿,回旋的餘地……」

  也不是沒有。

  「他不會叛逃。」

  五個字擲地有聲,打斷了厲千里後面的話。

  楚笑緩了緩自己的情緒,沖著面前的三人舉了個躬:「如果沒什麼事情,我先回去了。」

  她轉身離開的速度太快,以至於保密室裡的三位大佬眼睜睜的看著楚笑離開,直接愣在了原地。

  宴圖手裡捏著協議書,氣笑了:「不愧是你楚家的人,這脾氣——」

  證據確鑿都說不得!

  狗脾氣!

  厲千里眼底憂心忡忡。

  他們原本計劃以邵衍的事情能回旋為籌碼,讓楚笑去島心爭上一爭,協議都擬好了,話題卻無法進行下去。

  他想起島心蘭,有些坐不住,從位置上站起來。

  「我得找她單獨聊聊……」

  從頭到尾沉默的楚耀突然抬起頭來:「厲司長,你應該知道,楚笑身邊的人雖然是規司派下去,卻都是我挑的。」

  厲千里一頓:「是。」

  私人醫生、私人律師、私人老師……這些人畢竟太過私密,涉及東西太多。

  借著規司給自家小輩塞得力的人手,這是貴族世家常用的手段,規司通常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楚耀在私人通訊器上調取了一段視頻錄像:「楚笑找過私人律師,你們聽聽。」

  這顯然是律師這邊接受視頻諮詢時錄下的 ,畫面一分為二,左邊是楚笑,右邊是律師。

  楚笑穿著居家服:證據確鑿,最後會怎麼判?

  律師:得看公訴方是規司還是軍部,如果是規司會並前案,最後結果可能會稍好一些。如果公訴方是軍方,證據確鑿情況下,劫獄、叛國、公共危害,數罪並罰。

  楚笑:那還有救麼?

  律師搖頭。

  畫面一時沉默了下來。

  律師畢竟是貴族的律師,仔細想了想,似乎想到了什麼:往前推一年可能都是死路,不過眼下倒是還有個不是辦法的辦法。

  楚笑:你說。

  律師:新皇特赦。

  畫面再次沉默了下來。

  楚笑側過頭去,似乎看著窗外:「今天天氣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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