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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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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2 17:11:2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二十九章 相認

  又有一騎飛馳而來,曾德平接住問道:“韋華陶的住處找到?都放回去半天,此時才來報消息?”

  那侍衛滾鞍下馬,苦著臉:“韋華陶進了城,直奔城北杏仁街,馬卻留在門口未牽走,我們就等著,果然見他又出來,接著城東城西城南一通亂走,進了三處宅院,都不久待,最后去的福臨街,進了一個大宅院,正門上匾額寫的是‘林府”怕他進去以后又從哪個門出來,我們增了人,四面看住,這回他倒是沒再出來!”

  城中福臨街,地價金貴,富豪勛貴人家聚居之地,和端王府僅隔兩條街。

  羅允真偷眼看端王,見他緊抿雙唇,把臉轉過一邊,抖動韁繩:“帶路,去福臨街!”

  一行人簇簇而來,到街頭交岔路口,羅允真告退一聲,帶了兩個人往城南信義侯府奔去。

  他走了不到半盞茶功夫,便有十多名端王府侍衛騎馬急馳而來,卻又在距離端王隊伍百步遠處勒住馬,緩了一緩,悄然跟上——羅允真等人離開,自然要另調來侍衛保護王駕。王爺這是要進民宅,那韋越云身份特殊,聽說又是個極有錢的主,誰知道她家里會不會請了什麼異人作護院?就算只是養了几條惡犬,俗話說打狗看主人,王爺這副情形,一顆心全在韋越云身上了,哪會舍得傷她的狗?只好多去些人以防不備,真有險情也好及時控制,護院厲害就拿住,狗太凶一群人圍著一個踩一腳它便老實了。

  福臨街林府,大門緊閉,門口連個守門家丁也不留。

  不過敲了三下便有回應,一個年近四旬穿戴齊整的家丁探出頭來:“請問有何事?”

  等慢慢看清當頭站著的英俊男子身上衣裳竟然綴繡騰云盤龍,他楞了一下,張著嘴不敢置信地抬頭再看一眼端王的臉慌亂中竟然把門“請、請等一等!小的進去回話……”

  哪里有心機等他回話?端王說聲:“開門罷!”

  侍衛手一仲便將門頂住,家丁力氣不濟,見合不上門,只好放棄撒腿往里跑,嘴里喊著:“有貴客……貴客上門嘍!”

  端王道:“不必稟報,本王自行去見主人!”

  就有人上前拉住那家丁,把他按坐在一個石凳上,還拍拍他的肩:“辛苦了,歇會吧!”

  于是一路進去,只要有人影便被拿住中門上遇到冷月、沉星,不肯老實待著,四五個侍衛攔不住他們,侍衛們毛了,七八個圍上去,端王也不喝止,只掃了一眼,由著一幫人在那里纏斗自己背手昂然入內。

  此時已是黃昏,暮色淡薄,端王不走回廊沿著卵石鋪就的小徑疾步快走,經過几處假山石、亭子、修竹,不知名的低矮花樹,這是個不大的花院,種的花草不算名貴,但一切顯得干淨整潔,空氣里浮動著清新的玉蘭花香。

  他心情激動,有一種幻覺,好像此時正在回家的路上。

  又穿過一道月洞門,方至主院花廳里,鏤空雕花門扇敞開著,陣陣飯菜香味飄散在夜風中,端王深吸口氣,眼里冒出熱氣:是他熟悉的味道!

  小喬會做菜,但是有人做的時候她就不動手當年大妞二妞未去縣城之前,她指點姐妹倆怎麼做,等大妞二妞都走了,她不得不下廚,同樣的食材,同樣的菜式,小喬親自做的,汪浩哲能吃出不一樣的味道!

  他只誇贊了一次,因為小喬滿臉驕傲:“好吃吧?你看是誰做的——名廚大師耶!”

  喜歡吃小喬做的菜,但可不想他真把自己當名廚大師,看是誰的弟弟,偶爾做給自家人吃可以,怎麼可能讓他去做廚子侍候別人!

  花廳里,韋越云穿件櫻色春衫,杭綢短襦前襟袖口綴繡著精致的粉色玫瑰花,同色八幅長裙,腰間一條與玫瑰花同色的緞帶,襯出盈盈纖柔腰身,頭發梳得很簡單,以緞帶扎髻,通身上下不著任何珠玉佩飾,燈光下,卻是無比的明艷端麗,周身散發著璀璨光華。

  她目光溫柔,笑容親切,窄袖輕裹的雪腕轉動,纖巧的手上拿著雙筷子為同桌坐著的俊秀男子布菜:“哥哥,吃這個!還有這個,很新鮮的!”

  韋華陶居然不領情:“妹妹,你明知道哥哥不喜歡吃這個!”

  “得吃!特意煮給你吃,你需要這里面的營養!”

  “非吃不可?”

  “不吃就全部倒掉,一樣都不要吃了!”

  “我吃我吃,真怕了你!”

  黃文正低頭吃了兩口菜,抬起頭來,頓時瞪大了雙眼,險些被嗆倒:這、這鬧鬼了嗎無聲無息地飯桌上怎麼平白多出個人來?

  不大的圓形紅木飯桌,兄妹倆占了一側,端王便坐到對面,冷著一張臉,雙眼微紅,目光極不友善地瞪視著黃文正。

  黃文正不認識端王,但他眼睛會看,這位容貌俊美,神情冷冽的男子坐著都比他高一頭,不說那通身逼人的貴氣,光是他那懾人的目光就讓他感受到巨大壓力。

  更不要提這人身上穿的,竟是龍袍!

  皇族有几人能夠穿龍袍?

  皇帝是必然要穿,其次是太子、皇子......

  黃文正心髒大跳,急忙起身離坐——誰敢和皇子同桌共坐?

  伸手往邊去拉妹妹,發現那位早空了,回頭,死丫頭自己跑到后邊垂頭站著,卻不提醒哥哥!

  黃文正走去站在文嬌身前,稍微遮擋住她,目光往門邊几個侍衛那里掃一眼,竟是沒人過來說一聲,到底尊駕哪位?

  他心里隱隱有點預感,但不敢確定,万一喊錯人怎麼辦?

  先不管,行禮吧,拉了妹妹待要跪下,端王說道:“我是趙瑜,你叫韋華陶,守備營護軍副參領龔有福手下,任千總之職對吧?不必行禮,坐下!”

  黃文正楞了一會,松開文嬌,俯身作揖:“屬下不敢!屬下不知端王殿下駕臨,未曾迎接,請殿下責罪。這是舍妹,深閨女子,她不懂……”

  “與你無關,我是來找她的!”

  黃文正反應過來,回頭去看妹妹,好像明白了點什麼:他能順利被放出來,還是龔參領親自送他出營區,先是不解,隨即就是牽掛擔心妹妹,趕緊進城,仍遵從妹妹叮囑,繞著彎儿進的林府,一回到家,妹妹確定他沒事,才松了口氣,然后就是問在營區里被關的情形,兄妹討論著信義侯府和威義侯的動靜,還沒說及為什麼能這麼快放回來,就到了飯點,妹妹聽說哥哥几天來大魚大肉吃多了,就親自下廚做菜,端出來的飯菜分得清楚,哥哥多吃素,妹妹多吃肉。

  誰知道這位自己敬慕已久的端王殿下不經通告就來了,直闖進內宅,還明說要找他妹妹,這麼說是端王的人放了他,端王想干什麼?難道也存了威義侯那樣的心思?威義侯關他是因為妹妹,端王放了他,也是衝他妹妹來的?

  黃文正胸口堵了一口氣:管你是誰,找我妹妹,先打我這儿過!

  俯身行禮:“稟端王殿下:屬下與妹妹,事無巨細,相商相議,兄妹不分彼此,休戚相關!且妹妹年輕不懂事,不太會說話,恐冒犯殿下,屬下身為兄長,應該出面應對家里的事情!”

  端王不搭理他,眼睛只看著文嬌,見她並不打算說話,便收回目光,看著面前桌上擺放的几個菜式,頓時內心悲憤更盛——萵筍炒肉絲,清水菠菜,八寶鴨,冬瓜扣,四喜丸子,醬爆牛柳,樣樣精致,色香味俱全,這麼好吃的菜,那小子說他不愛吃!

  而她還哄著他吃,自己几時用她哄了?

  一直想著小喬,在街上晃悠半天,忘記自己沒吃晚飯,此時心情激憤,肚子倒是很應景地咕咕叫了兩聲,端王拿起剛才文嬌用來替文正布菜的筷子,看到桌上有干淨的空碗,也拿過來,不客氣地挾起菜就吃,兩名隨身侍從一看,趕緊跑來,打開一個扁平的紫檀木四角箱子,從里邊往外拿銀質餐具,端王說:“不用!”

  侍從為難道:“王爺,總得檢看一下食物......”

  “沒事!下去吧,讓他們也都下去,在院子里等著!”

  打發了侍從,轉對黃文正兄妹說道:“你們不吃嗎?飯菜可都涼了。"文嬌不動,黃文正更加不敢。

  端王自己盛了一碗湯,一口一口慢慢喝完,然后吃青菜,冬瓜扣,吃丸子,吃肉,一樣樣都嘗過,放下筷子,長嘆一聲:“八年,沒吃到這個味道!這八年,倒是記住一個習慣,我‘弟弟,定下的吃飯順序:先喝湯,吃青菜,再進肉食!我在北邊鎮守邊關,打仗几年,環境很艱苦,對飲食的要求不能太高,每飯必定會想起‘弟弟,,遇到好吃的,會想他嘗沒嘗過這種食物?遇到難以下咽的,心里便罵:這些蠢物,白白糟蹋了食材,若是讓我‘弟弟,做,一定很好吃!”

  他抬頭看著黃文嬌,聲音沙啞沉痛:“我不是親哥哥,誰是?果然親疏有別嗎?這精心做的一桌好飯菜!記得厚院飯桌上,平常可只有兩個菜,一個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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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2 17:11:3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三十章 相認(二)

  花廳里氣氛沉郁,情形詭異——貴為王爺的人滿臉受傷表情,眼睛穿透黃文正,只管看著黃文嬌,黃文嬌一直低頭不語是因為此時心情起伏不平,眼里含淚,如果開口說話,便會情緒失控,導致失態。

  而黃文正,是最無辜最無奈最莫名其妙的一個,想上前和王爺攀話,那位目光冰冷,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態度,擺明了不肯和他有牽扯。想回頭,感覺妹妹的腦袋輕輕頂著他后背,意思就是讓他在這儿杵著,保護她,別動!

  趙瑜終于忍無可忍,實在看不下去,兩人相依相護兄妹情深的樣子太刺眼,站起來几步走到黃文正面前:“你下去,我有話與她說!”

  黃文正雖然緊張,卻也不肯依他所言,反而后退一步把妹妹緊緊挽在手里——看出來了,這家伙對他妹妹有不良意圖!

  “殿下請自重!請体恤民意,這里是民宅,並非王府,即便身份高貴,也不能為所欲為!殿下未經主人允許,强行闖入,此舉悖于禮節國法,我兄妹身份卑微,不敢有怨言,但殿下若太過無禮,我兄妹也不懼你,大不了納命就是——有話請與我說,我是她哥哥!”

  趙瑜盯著黃文正:“你是她親哥哥?”

  在這一點上,黃文正沒什麼可畏懼的,坦然迎視他:“如假包換!”

  黃文嬌深呼吸几下,身上沒帶絹帕,抬手直接用袖子拭去臉上淚水。

  趙瑜進來得肆無忌憚,他的人可以說是張狂無禮,府里走動的奴仆都被控制住不算,進到內院。把婆子仆婦丫頭統統歸攏到一個屋子里去,小鹿和姚媽媽留在杏仁街韋宅。青梅今天也出去傳送信件未歸。她身邊貼身的只有小魚,偏小魚出去端個魚羹,就再沒見回來,兩個守在旁邊侍候的丫頭。趙瑜走進花廳的時候,就被侍衛帶了出去。

  趙瑜這麼做。可能是怕她躲開不見自己,而文嬌確實不想這麼快見他,跟那個侍衛說過了的。另外三件事。慢慢再辦,她還沒准備好呢。

  文嬌對黃文正道:“哥,聽王爺的吧,你還沒吃飯呢,讓人侍候你去正廳用飯,我與王爺說几句話!”

  “我不餓!別怕。都有哥哥!這里是我們家,殺人放火。他要有個理由,若定要我們死,便死在一起,也無遺憾!”

  趙瑜有點生氣:“不要隨意造謠,我沒那麼壞!只要和……和她說話,你在這里多有不便!”

  文嬌說:“哥哥,我相信王爺沒有惡意,你去吧——若是不放心,那你在院子里看著好了!”

  黃文正看看文嬌,又轉頭看看外邊院子,天色已完全暗下來,人都被控制了,沒有點燈,依稀能看到廊外階下影影綽綽的好些個人。

  他想了一下,點頭道:“好,那哥哥過去,天黑了,該把所有的燈點起來……哥哥就在外邊!”

  “知道了!”

  黃文正頓了一下,還是保全禮儀,朝趙瑜躬身行禮告退,剛走到門邊,趙瑜朝外邊說道:“誰在外面?韋千總沒吃晚飯,讓人侍候著!”

  立即有人答應:“是,屬下明白!”

  在自己家,干嘛要你們安排人侍候?

  文嬌看了看趙瑜,神情狐疑地跟過去,趙瑜說:“只是照你的意思,讓他去正廳用飯而已!”

  文嬌聽了,便停下腳步,轉回身,鄭重地朝趙瑜福了一福道:“多謝王爺肯援手相助,民女感恩了!”

  趙瑜看著她,心里像堵了一團亂麻,嚨頭緊滯,良久說出一句:“小喬……我,還是當年那個汪浩哲,並沒有變!”

  文嬌心情復雜,但她總算是能控制住自己,故作平靜地回答:“王爺,這里沒有小喬,我也不認識汪浩哲!”

  趙瑜如墜冰窟,整個人都僵硬了。

  “不要這樣,小喬,我是哥哥!我真的認不出來,你不知道你的變化有多大——你試一試去讓大牛兄妹看看,他們也不可能認得出你來!”

  文嬌的手伸往椅子那方,讓著道:“王爺請坐,要用茶麼?須得把丫環們放了,不然等我去煮茶來!”

  趙瑜注視著她:“請你諒解!不如此,我進不了這個門,你不會痛快見我,你對我誤會太深了——當然這其中有我的錯,但我等不及,非要見到你,否則今夜無法過得去!”

  文嬌垂眸:“王爺言重了,通報一聲,民女不敢不見!”

  趙瑜唇角輕牽,露出一絲笑容,內心卻是苦不堪言:“真的不敢?如果沒有韋華陶這件事,你就不來找我!在你心里,我什麼都不是了麼?小喬,不要……把哥哥忘了!”

  文嬌深吸口氣,抬頭和他對視著,平靜地說道:“王爺,這里真的沒有小喬!就算小喬存在,王爺說是他哥哥,那他算什麼?他也是龍子鳳孫嗎?”

  趙瑜點著頭:“好,我們一樣樣來算!把我所做的對不起你的事,都擺出來,我總能給你個交待,一輩子,可以還得清嗎?”

  文嬌連連擺手:“王爺這樣說,外邊官爺們聽去了會如何想?民女可吃罪不起!據我所知,王爺並不欠小喬什麼,小喬離開了王爺同樣生活得很!小喬當年與他親哥哥失散了,彷徨無助之時遇見王爺,他那時人小力微,怕被人欺負,只是想要一個哥哥庇護自己,一路相攜相伴,王爺做到了,陪護他走過那段路。小喬說,他才應該感謝王爺!但君與民有天地之差別,即便知道王爺,他唯有敬仰、祝福,不敢再見!這樣我覺得也很好,畢竟時光流逝,一切都已改變,誰也無法再回到從前!”

  趙瑜語氣急促、堅決:“沒有變!我沒變!小喬也不要變!只要小喬回來,一切還和從前一樣!”

  文嬌看他一眼:“王爺,沒有人能夠保持不變——當年的四公子成了端王殿下,無比尊貴;小喬,他也長大了,他要成家立業,他也有需要保護照顧的親人。你們都已回到各自的世界,站在屬于自己的位置上,擁有一份屬于自己的生活,相安無事,這個結果非常好!”

  趙瑜眼睛變得通紅,喉頭發緊几乎說不出話:“小喬要和我在一起!我以前教過他:永遠是兄弟,情義不變,不要忘記哥哥,他很懂事,他答應過我!”

  “王爺高義!小喬當真榮幸之至!但此一時,彼一時,小儿的話不必當真。也不可行,小喬不笨,怎會想不到?若是王爺好心請他一起住,兩家人怎麼辦?皇家與平民不同,會亂的!”

  趙瑜呆坐在椅子上,目光渙散,小喬就在他面前,他竟似收不攏那抹小小的影像,閉上眼睛,重重地嘆了口氣:“你說,要怎麼辦,才肯相認!你若不是小喬,那你是誰?你何以如此熟悉他?小喬又在哪里?”

  “王爺,我是韋越云,家住桐姚縣桐木鎮,小喬,只是我偶然認識的一個人!他告訴我他的故事,交待我:有些事端王殿下可以幫忙,之后,他走了!”

  韋越云!趙瑜深吸口氣,完全忘記這回事:汪小喬變成了韋越云,同樣冰雪聰明,多了一份少女的驕傲矜持,還像以前那樣頑皮,挖好一個坑,一步一步引人入內,現在,她要算計利用他了麼?

  好,總算有被你利用的價值!万幸你出現了,會找出你的根底,不怕你不認!

  拿韋越云沒辦法,但汪小喬要聽汪浩哲的,她屬于汪浩哲,屬于趙瑜,這點絕不容改變!

  趙瑜說:“我是小喬的靠山,很多年前說好的:做他永遠的靠山,他的事,我不會袖手旁觀!”

  文嬌側頭看了趙瑜一眼,有點好奇:他什麼都記得,看來腦子是完全好了!

  “小喬說,王爺以前曾經不記得很多事,他才能攀結王爺走了很長一段路——越云希望王爺也不要忘記,今日午時曾經答應過我,能知小喬三件事,也為我辦三件事!”

  趙瑜一口氣提不上來:這是懷疑他腦子有問題?

  慢慢調整氣息,溫和地說道:“我很好,所有事情記得清清楚楚,隨時為你辦!不過,你的擔心也有道理,曾經有一段時間我不記得小喬,那是在丟失了小喬之后,大哥將我帶回醫治,我想起了父母家人,忘了小喬,但怎麼可能真的相忘?小喬是我的手足,靠他我才能重新站起來,我會忘記自己身上的一部分嗎?花費了很長一段時間,我把他想起來了,派遣大量人員查探他的下落,但沒有結果。我從北邊回來,也去過江南!”

  文嬌怔了一下,大感意外:“王爺去過江南?”

  “在你上京之時,我在江上遇見了你的船!那時你身邊丫環正好打開窗簾,你獨自一人下棋——你先前不會圍棋,我教過你,你嫌復雜,子儿太多,不肯學,反要我和四蛟隨你下什麼飛行棋、軍棋……”

  文嬌訕訕地以手摸額:姚媽媽的顧忌不是沒道理啊,這一開窗的瞬間,就被人看到了?

  趙瑜看著她,目光溫柔如水,這是他的小喬!習慣如此,小時候理虧被訓,就會這樣伸手摸摸額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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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2 17:12:0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三十一章 相認(三)

  靜默著,趙瑜忽然喊了一聲“小喬!”

  “啊?”

  文嬌抬起頭,正對上趙瑜一雙亮如星辰般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她,唇角輕揚,俊臉上流露出的笑意,是文嬌記憶里最深刻的、會傾倒眾女生的那個魅惑笑容,如徐徐綻放的花朵一般,盛開得越來越濃艷動人。

  她猛然間漲紅了臉,定力不夠啊,剛才那個聲音,恍惚來自蓮花村厚院,汪浩哲自自然然地揚聲喊她……

  趕緊掩飾:“我、我以為小喬來了……我去給王爺沏茶!”

  起身離座,輕盈的身影未到門邊就被執住,回過神來人已在趙瑜懷里!

  趙瑜哪會讓她走開?遠看韋越云,他不相信這女子會是小喬,相對端詳這麼久,也只能從她臉上看出一點點蛛絲馬跡,外貌變化太厲害了,但她就是小喬!行事作風,言語思路,她的聲音其實沒有多大變化,雖然聽過她說話,但誰能料到男孩變女孩?他猝不及防,沒想太多。

  一聲哥哥,后邊要拖個尾音,雖然喊的不是他,讓他聽見,也足夠了!

  在厚院,他獨自在樓里看書、寫字、弄棋,小喬坐不住,在旁邊陪一會儿,稍不留心就讓他跑掉了,但不經允許他不會跑遠,就在樓前或院子里,伺弄菜畦,玩草葉,甚至玩石片沙子,空地上畫個圓圈方形在里邊亂跳一氣,他回過神想起來了,只要那樣漫不經心喊一聲小喬,便能聽到她的應答,從不落空!

  是他的小喬!她太好了!簡直就是個小福星!

  流落在江上,只為找個依傍順手就撿了他,她不知道她這個無意識的決擇多麼高明!她有了哥哥,而他有了小喬!

  最神奇的是她能夠從燃燒的大船上逃生,救了自己,毫發無損.為這一條,他願意傾盡所有報答她!

  文嬌被趙瑜擁抱著,左衝右突脫不開身去,喊又不好喊.想讓全世界人都聽到、看到嗎?黃文正知道會拿刀拼命的!

  趙瑜其實只是想拉住小喬不讓她出去,他不要喝茶,只要和她說話——有太多太多的話沒說,太多太太多疑問沒提及呢!她一出去指不定又有別的事由,那個親哥哥定是要見一見,她對那位哥哥好像很好,說起來沒個完……

  他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掌中握住小喬溫軟的小手儿,那夢中都在探尋的熟悉感覺瞬間控制了腦子,根本不用去想,身体自己會行動,稍一使力小喬整個人就倒進他懷里了!

  他情不自禁地擁抱小喬,不顧一切想親近她!想告訴她以前不是不想多寵她,而是,怕那樣做不利于一個男孩子的成長!她可能不理解.他當時做為哥哥,對小喬有多麼大的期望,想讓他經受磨礪.成為才俊!

  如果知道她是女孩,他怎會那樣待她?逼她練武,逼她下水,還逼她...…忍受恐懼!

  柔軟的身子,墨黑的發髻纏著粉色緞帶,散發出淡淡的清香,是花香,屬于小喬的香味!

  他沉醉、安心、滿足,沒有邪念,抱的是他的小喬.又不是別的誰!

  可是她不老實,像只兔子在他懷里跳來跳去,弄得他的心也跟著躁動,越跳越快,逼不得已更用力些,雙臂收攏.將她緊緊貼在身上!

  文嬌帶著哭腔:“王爺……”

  趙瑜溫柔無比,聲音里卻透著喜悅:“小喬別動,讓我看看你額頭的傷痕還在不在?你的牙長得真好!”

  文嬌推拒著他,心里想:當然好了,再不放人,我就咬你!

  趙瑜溫熱的手掌撫過她面額,輕柔掠起她覆在額上的劉海,只一下,便放開了她,笑著說:“還有一點點,不過沒關系了,藏在發腳,看不出來!”

  文嬌滿臉通紅,站穩腳跟雙手互扯兩只衣袖袖口,氣呼呼地朝他翻白眼:怎麼能夠這樣?她長大了好不好?口口聲聲說自己不是汪小喬,就是為的避免這種事,他是有妻室的人,一點不自覺!

  “王爺,請自重!我是大姑娘了!很快議親,你這樣會毀了我閨譽!”

  趙瑜心跳漏了半拍,挑起眉頭看她:議親?閨譽?

  “議的哪門親?說來聽聽!”

  “不知道!爺爺來信催我回江南,到家再說!”

  文嬌甩手側身往一邊去,離他遠點,這回都不正眼看他了,用的都是斜翻白眼。

  江南那麼遠,讓老人家折騰去吧!趙瑜看著生氣的文嬌,笑容更深:翻人白眼的習慣也還在,但她從前只對不屑的人翻白眼,何曾對自己這般?

  “小喬,我……”

  他想說:我是哥哥,不能對哥哥這樣!

  但他收回這句話,他確實不是她哥哥,她哥哥另有其人,他只是被這失了哥哥的小丫頭抓來頂替一陣子而已!

  文嬌轉頭看門外,黃文正真的讓人點了許多盞燈,院子里明晃晃靜悄悄的,看不到一個人影要說那些侍衛不在了,她才不相信。

  “他們藏身了,不讓聽的話,他們聽不到,不上看的事,也看不到!”

  趙瑜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可以想見,她只要一回頭,就會撞在他身上。

  文嬌閉了閉眼,深吸口氣,這樣不行!相隔這麼多年,汪浩哲不可能沒有變化,男人們的德行,有几個是像樣的?如果她長得平常普通些,還可以安心地接受他的幫助,可她偏生得惹事招禍,最近才知道威義侯兩年前就打她主意了,那時他老婆還沒死呢,那是想要她做妾了?太狗膽了!

  還有敬王,她都沒認全他五官!有正妃侍妾,想讓她成為又一個侍妾?做夢!

  讓她想念的、糾結的汪浩哲,已成為端王趙瑜,他沒有正妃,但是有家室,貴戚之間互送美人,一送就是七八個數十個,他......不再是那個純淨少年了!

  無法想像,如果他提出讓她成為端王府中的一員.她會是什麼樣的心情?

  得讓他明白,那不可能!即便是首位,尊貴的端王妃,她也不屑!

  “王爺.您的侍衛這麼聽話,您做壞事是不是很方便?比如像今晚這樣,仗勢擅闖民宅,有點欺男霸女的意思!”

  文嬌小心繞過趙瑜,往堂前座椅走去。

  趙瑜看著她像只受驚的小動物般遠遠躲開他,不由得苦笑,走去在她身旁椅上坐下:“把我看成什麼人?別人不知道.你還不了解我?”

  文嬌瞄他一眼:我怎麼了解你?又不是你媽!

  “你說我仗勢擅闖民宅,我認了,可以向你哥哥道歉!這樣的壞事我也是第一次做,因為有你小喬在這里,我不能不來!等你召請允許,我會急死!欺男霸女這罪名就免了吧?小喬當年說過:汪浩哲是汪小喬的人,所以反過來,汪小喬她也是汪浩哲的人.汪浩哲和汪小喬永遠是一家人!希望你沒忘記這番話——現在我只不過是找回了我的小喬!”

  如遭電擊,文嬌被雷了個外焦里嫩:有嗎?什麼時候說過這樣的話?她又不失憶,一點印像沒有.不可能的!

  她在拼命掩飾,暗示趙瑜大家要冷靜,心里面知道這麼回事就行了,把汪浩哲和小喬的事抖出來有什麼好處?王爺曾改名換姓,小喬曾攀附皇親,也許趙瑜沒事,但是對她,一個女孩子影響很大!不為她著想就罷了,能不能不造謠生事啊?

  涂白抹黑、指鹿為馬的事情,汪浩哲絕對不屑于做.也許只有趙瑜才會做得出來!

  文嬌忿忿地看著趙瑜:果然時間是把雕刀,活生生把一個人改變了,還變得面目全非——汪浩哲和趙瑜,二者不能相比,差距太大!

  汪浩哲清雅端方,重禮節懂規矩.對小喬的教導從來都是有理有據,非禮勿視非禮勿為,除了江上殺人之時他變得狂野,平時在家靜坐,提筆寫字拿起書本讀書就是一個讓人仰慕的謙謙君子!

  趙瑜已經沒有那份清淡閑雅氣質,他身上的霸氣讓人怯步,不是看不上韋越云身份低賤嗎?進到人家家里就敢非禮!現在更進一步了,厚臉說出那番話,表明意思:我欺男霸女了嗎?這女子本來就是我的!

  文嬌垂下眼眸,趙瑜在等她說話。

  “夜深了,王爺請先回府吧,凡事明天再說。”

  文嬌轉了個心思,抬起頭勸道:“王爺剛才說過的話,越云都記下了!待小喬過來,自會轉告!至于汪浩哲和汪小喬該做何收場,怎麼想,那是小喬的事!越云只是朋友,不敢越俎代庖!”

  趙瑜靜靜地看著她,這一轉眼的功夫小喬又不見了?韋越云替她傳話?

  他慢慢撣了撣燈影下華光閃爍的龍袍,架起二郎腿:“今晚我不走了,就住這儿!”

  這一句話收到滿意的效果,文嬌直接從椅上跳下來:“怎麼可以?這不是……這是我家!”

  “你不說小喬會過來嗎?我等她,什麼時候來,我什麼時候走!”

  文嬌欲哭無淚:“他今天不會來了……王爺你回去吧!明天你可以再來看看!”

  “我可以等!”

  文嬌從座位走到門口,轉了個圈又回來:“王爺,我帶你去找他!”

  趙瑜一怔:她還有招?

  那也不接了,就篤定在這里坐著,非要她認下自己不可!

  現在不只是要認兄弟,小丫頭人大心也大,不把他放在眼里,從前那段兄弟情義在她這里已經被看淡,成了只值得幫手辦几件事的情份!她不是會變嗎?男孩都變成女孩了,那就索性讓她明白:兄弟也可以變成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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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夜飯

  趙瑜總不走,黃文正在那邊鬧騰起來了,不管羅允真等人小心好言相勸,一翻臉就要撞開侍衛去找妹妹,大聲嚷嚷:什麼意思嘛?什麼話非得說一大晚上?有事請王爺來跟我說,我妹妹還沒吃飯呢!把我妹妹餓壞了,你們賠不起!

  侍衛來轉告他的話,趙瑜一怔,看看廳里那一桌的飯菜,又轉來看文嬌:“小喬,你沒用晚飯?”

  你不是看見了嗎?本小姐幾時得吃?一口都沒動,光勸哥哥吃青菜了,然后又來一個搶食的,飯桌都沒輪不到她去沾邊,怎麼吃?

  文嬌道:“越云未曾吃過晚飯!”

  “你!怎麼不說?餓壞了吧,來人!所有人都放了,管事的過來聽小姐吩咐!”

  文嬌哼了一聲:有權有勢真是好啊,隨便去到人家家里指手劃腳。

  趙瑜滿臉心疼抱歉:“我以為……你吃好了,我一來你就離開飯桌!”

  文嬌靈機一動,何不借機送神:“沒關系,那種情形我也吃不好——有陌生人在,我不吃東西!”

  趙瑜目光灼灼:“我,不是陌生人!小喬和汪浩哲相對共食一年多!”

  “但你不是汪浩哲!”

  趙瑜認真地看著她,臉色端莊嚴肅:“小喬,不要跟我玩心思!我是端王趙瑜,汪浩哲,是我一個經歷,沒有人可以抹煞!就算是當今皇上,也有過應急改名的時候,你以為我會顧忌這個嗎?”

  “可你已經改變,不是小喬的汪浩哲!”

  文嬌脫口而出,索性補全了:“汪浩哲愛干凈,孤傲端雅,守禮制不隨性,有才學有智慧,他是君子,是值得尊敬的哥哥!而你趙瑜·身上沒有半點書卷氣,有的是霸氣、戾氣!你也驕傲,因為你是王爺,手握權勢·為所欲為,你只是以權制人的尊者!風華氣度人品,你都不及汪浩哲!”

  趙瑜呆了一呆,低頭打量自己:黑絨金絲快靴,光華燦爛的龍袍,專飾玉帶、九龍玉佩,頭上是紫金王冠·這一身衣裝跑出大天都沒錯,尊貴異常,氣度非凡,怎麼在她眼里就變得如此庸俗不堪了?不!不要上當!認真就完了,肯定是這小丫頭故意打擊報復的!

  反正汪浩哲就是趙瑜,趙瑜就是汪浩哲,難得她心目中還能把自己的形象保全得這麼好,就不跟她爭了·喜歡什麼樣,再慢慢找回來就是了,不喜歡的·當然要改正。

  門外走進來四五個仆婦丫頭,當頭一名穿著藍綢襦襖的中年仆婦和一名綠衫紅裙梳著雙丫髻的小丫頭,大概是第一次見王駕,低著頭戰戰兢兢,距離十多步遠就跪下來磕頭,口稱:

  “奴婢們給王爺磕頭!”

  趙瑜說:“起來吧,小姐沒用晚飯,你們看著小姐想吃點什麼?”

  仆婦丫頭又叩了個頭,這才爬起來,藍襖婦人先指揮幾個仆婦走去收拾原先擺在飯桌上的菜碟子·然后和雙丫髻小丫頭走到文嬌身邊,藍襖婦人彎腰看她的臉:

  “哎啊!這大半夜不用晚飯,我們小姐餓得臉都青了!”

  趙瑜大為不安,起身走過來:“我看看—果然青了些,餓了怎不說話啊?這可不像你……”

  文嬌冒汗:分明胡謅,看了一晚上·到現在才看出來臉青了?

  轉臉去問旁邊的小魚:“廚下都有什麼?”

  小魚道:“方才我給少爺上飯菜,少爺就交待說小姐未用晚飯,讓我回廚房看著做幾樣,我便挑了幾樣新鮮時菜備好,單等小姐有空,開火做來就可以了,那個魚羹熱在鍋里,給少爺和幾位爺吃完了,新鮮的鱸魚還有,小姐是要吃魚羹呢還是魚湯?”

  文嬌說:“大半夜的,不用太麻煩,做兩個新鮮時菜即可——清炒菜心,炭烤韭菜。

  旁邊仆婦道:“不成,太素了!小姐不要湯,這個時辰了肉也不新鮮,要個魚羹可好?”

  文嬌想了想:“好吧,就依媽媽!”

  一老一少待要退下,趙瑜忽說了一句:“飯菜要快,份量多些,我陪小姐吃!”

  文嬌險些暈倒,側臉看他:有沒有這樣的?主人一頓沒吃,他不講道理地跑來搗亂不說,還要吃第二頓了!

  “王爺,您不先回府嗎?王府食物比我們家好得多了,飯桌上伺候的人也多!”

  趙瑜微笑:“實話說我從北邊回來這麼久,極少在王府用飯,多在外邊吃用,今夜花廳里的這幾個菜,看似普通,味道很鮮美,你哥……韋華陶真挑食,他不喜歡吃什麼?”

  文嬌大概是真覺得餓了,沒有了說話的意興,懶懶地說道:“和你一樣,不愛吃素——尤其不愛菠菜!”

  趙瑜心里柔軟一團:她記得的,他所有的喜好她應該都記得!

  文嬌露出倦意的面容又讓他心疼不已:自己是不是太過份了?竟然弄得她晚飯都沒吃上,還說要疼她,這不害了她嗎?照這樣子,逼得她太急,只怕會令她反感,到時或許會適得其反。

  看來不能太激進,她心里有他,這就夠了啊!他有什麼好害怕的?韋華陶是她親哥哥,威義侯那不知死活的莽夫竟敢逼婚,有他受的!敬王,告訴他一聲,韋越云是他四哥的未婚妻,就可以了!

  這麼想著,趙瑜還是不舍得立馬走開,跟文嬌討價還價:“好好用飯,我剛才也沒吃多少,再陪你吃些就回府!”

  文嬌眼里光華閃動:“吃完飯你就走?”

  趙瑜點頭,心里不是滋味,又郁悶上了:就這麼巴不得他走?難道是他自我感覺太好了?她其實,還是不在乎他!

  飯菜端上來,一碟碧綠的韭菜,一碟白玉般的菜心,一缽乳白色的魚羹,上邊點綴幾點青翠蔥花,香氣撲鼻,還未吃上,已覺滿口生津。

  丫頭們端上來熱水凈手,溫茶漱口,文嬌禮節性地請趙瑜上坐,趙瑜看她一本正經的待客姿態,很不情願,卻也無可奈何,現在又不叫汪浩哲、汪小喬,不是名正言順的一家人,能拿她怎麼辦?

  兩人在飯桌邊落坐,小魚揭開燜米飯的小砂鍋,趙瑜頓時露出笑容:雜糧飯。開始不愛吃,后來吃出味道來了,到最后沒有得吃,念念不忘小喬的時候,也順便想一想她做的雜糧飯。

  文嬌問道:“有沒有問過少爺,還要不要吃些?”

  小魚答:“剛才春兒去回話,告訴少爺小姐這就可以吃晚飯了,問過一句,少爺說他不用了,讓服侍好小姐,慢慢吃!”

  “知道了,你們下去吧,不用服侍!”

  小魚偷眼看趙瑜,又探詢地看看文嬌,心想:小姐啊,王爺在呢,不用服侍他?他會自己盛飯嗎?

  文嬌也不說話,只是點點頭,小魚便收回目光,垂眸福一福身,領著丫頭們下去。

  趙瑜問她:“你的貼身丫頭?這麼小,會做什麼?另挑幾個年紀大點的吧,要細心周到,才能服侍好你!”

  文嬌說:“她很好,我從江南帶來的······”

  她忽然想到什麼,看著趙瑜綻開一個詭異開心的笑容,趙瑜目不轉睛注視著她,心臟撲通撲通直跳:小喬今晚第一次對他笑得這麼甜美…···

  文嬌卻只是笑了一下就低頭吃飯,一邊吃一邊還在笑,趙瑜忍不住了:“告訴我出什麼事了?”

  “嗯,沒什麼!王爺請用飯吧!”

  “說吧,弄得我沒心情,這頓飯要吃到什麼時候?”

  “我怕說了你更加沒心情!”

  “不怕!”

  “我說了,王爺便只吃這碗飯,然后回府?”

  “為什麼這麼急著趕我回去?”

  文嬌看看門外:“這麼多人待在我家院子里,我不習慣!我哥哥也要找我說話,有很多事情需要與他商量,然后請你幫忙,一說大半夜……我不睡覺皮膚會壞掉的!”

  趙瑜笑了起來:“你的理由總是很新奇!好,我只吃一碗。你說!”

  文嬌吸一口氣:“真的要聽?”

  “一定要聽!”

  “那我先求赦罪!”

  “無罪!”

  文嬌笑問:“王爺大名叫什麼?”

  “明知故問,趙瑜!以后你叫我趙瑜,或者阿瑜也行!”

  文嬌故意道:“我想叫你瑜哥哥!”

  “不要吧!我不做你哥哥!”

  文嬌眨了眨眼,趙瑜慢條斯理道:“汪浩哲才是你哥哥!”

  文嬌撅嘴,趙瑜忽然高興地笑起來:“對了!只有這一樣,最像我的小喬!”

  “小喬不是誰的,她是她自己!”

  又東拉西扯一番,幾個話題交岔,文嬌到底把剛才想拿來取笑他的話題泯了。

  開玩笑要看場合看身份,人家畢竟是個王爺,雖說看他現在的態度,好像真的不用太害怕,也算有情有義,上趕著要認回小喬兄弟,但人的度量是有限的,她是平民,能容忍得他曾經那樣的輕慢,他是王爺,不一定能忍受得了。

  還是小心求福為好!

  飯后上茶,喝過兩杯,文嬌對趙瑜說:“我要請王爺出手幫的,可是大忙,萬望王爺相助,我和哥哥原該叩頭請求的!”

  趙瑜道:“夜深了,你先歇著吧,明天放心交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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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換人

  趙瑜神情語氣真切誠摯,文嬌也不禁動容,她給端王下跪兩,心里確實不忿,但也沒有太大怨念,畢竟禮法當前,誰叫自己是平頭百姓啊?

  想了想說道:“王爺言重了,禮制如此,不敢有怨。王爺曾去過江南,越云是江南人,那就算是舊時相識吧!給王爺下跪,我便只當是見過比我輩份高的人,不覺得怎樣……”

  趙瑜聽了,心里一激動,就想伸手來抓文嬌的手,文嬌避過一邊:“王爺,聖人言:非禮勿視,非禮勿動!”

  趙瑜哭笑不得:“小喬……”

  那是在流花鎮,小喬多看店鋪小姑娘兩眼,被罵小色鬼,回來汪浩哲就教導她這一句,那晚上她睡得特別早,都不跟他說話。

  現在想來,那時她還是懵懂年紀,卻要小心維持男孩身份,其實心里,很羨慕人家小姑娘一身花枝招展的打扮吧?

  趙瑜心里酸楚憐惜,她是遇上了自己,為行路方便、照顧哥哥只好做了假小子,也難怪她眼饞人家小姑娘,那時候小喬穿的也太單調了——人又細又矮,只能穿平布短襖,褲子做長了要挽起兩節褲腳,土氣得要命。

  好在都已成過去,小喬長大了,恢復女儿身,可以盡情穿她喜歡的美麗衣裳,她就是個喜歡打扮講究衣裝的,哪一次見她,身上衣裳都極奢華,卻又做到不張揚。今晚著裝看似朴素,但絕不普通,看在趙瑜眼里比那些穿金戴銀周身珠翠的貴女出色多了,他不懂繡藝,裁剪,衣料倒是會看,小喬穿的是流云坊的細紡絹綢,裁剪精巧合体,繡藝看著比宮里出來的繡品還好。

  知道江南流云坊的細紡絹綢.是當年還在蓮花村的時候,剛得著陳家大宅管家送來的束修,小喬就籌划花銀子,首先給兄弟倆制春裝.她和大牛去了一趟縣城,回來悶悶地對他說:“哥哥,你知道流云坊嗎?織布的地方,江南最好的衣料出自那里!那些衣料真是太好太漂亮了,可是很貴很貴,我們的銀子不夠……我只能選了一般的杭綢做哥哥的春衫,我還小.穿普通點就行了。”

  后來等他們又有了銀子,小喬迫不及待地買了流云坊的衣料,做的衣裳卻只在家穿,說自己穿著舒服就好,沒必要讓外邊人看見,太張揚了不好,弄得汪浩哲每次穿流云坊紡緞新衣,心里就冒出一個詞:錦衣夜行!

  他忘記小喬.又再次想起來之后,所用的衣裳料子,大多數都是江南流云坊出品。

  更鼓敲響一下.趙瑜千難万難才下定決心回府,都不知道是怎麼邁出花廳門檻的,戀戀不舍卻又逼著自己不要回頭,否則就會賴著不走了。

  在他的意念里,小喬和汪浩哲是不可分割的,他們就應該呆在一起,共一個碗里喝水,共一桌吃飯,同蓋一張棉被,同在一個屋檐下!

  晚上兄弟倆坐在桌旁.共一盞燈看書寫字,小喬極少做正事,不是搗騰櫥櫃就是數銀子,他腦子里想兵法、布陣分排兵力的時候,小喬會悄悄湊過來告訴他:“哥哥,我們有很多銀子!”

  他半夜被小喬擠醒.睡意朦朧中不耐煩地訓斥:“睡好來,壓著我了!”

  不知道小喬還沒什麼,一旦知道小喬的存在,卻不是和他住在一起,他實在難以接受!

  黃文正被隔離了一個晚上,這時候才給放出來送客,怨念盛積,跟在端王身后一句話也不說。

  中門處見著冷月、沉星,夾雜在王府侍衛中間躬身行禮,黃文正奇道:“你兩個不是說去吃酒今晚不回來的嗎?還在這!”

  冷月說:“去不了,現在還餓著呢!”

  黃文正掃一眼他們身邊的十多個侍衛,哼了一聲:“被拿了吧?上門打架的,十几個捉兩個,也不算什麼,還王府侍衛呢!”

  羅允真冒汗,一群侍衛隱在黑暗中作聲不得:又不能傷人只能困住,這兩個也不是良善老實平凡之輩,十几個三等侍衛困住他們可不輕松。

  趙瑜看看黃文正,心想到底是不是親生哥哥?生得是俊秀清朗,怎麼看不出相似的地方?

  不過神情倒是有几分像,譏諷人的口氣,眼神儿......

  繼續往外走,趙瑜覺得還是要跟黃文正說几句話,雖然很不情願搭理他。

  “韋千總這几日還要回營值守嗎?”

  黃文正停了一停,沒及時回答,下營部辦他這件事的侍衛曾德平居然幫他答了:“回王爺:韋千總有三日假!”

  “三日假?這麼好,誰給的?”

  “龔參領。

  羅允真暗地里拍了一下多嘴的曾德平,曾德平回過神來,趕緊沉到隊伍最末尾去了。

  “本王都極少有這麼多天的假,三日啊!拿來做什麼呢?”

  黃文正道:“回王爺,還沒想好!”

  想好了能說嗎?他所有的假期都是用來找人、探聽舊事的。

  趙瑜說:“你妹妹歇下了,不要去打擾她,有什麼話明天再與她說——本王明天辰時到!”

  黃文正答應一聲:“是。”

  心想不打擾行嗎?今晚不抓著那丫頭說清楚他就睡不著,她什麼時候認識了端王?羅侍衛說得言之鑿鑿:韋千總稍安勿躁,不要吵鬧,讓他們說說話吧,你妹妹——韋小姐與王爺是舊時相識!

  黃文正被困在偏廳,形同軟禁,又擔心妹妹,脾氣暴躁起來,因都是軍中出身,也不用對羅允真客氣,直接罵道:“放屁!我妹妹是深閨女子,几時有閑空去與他相識?”

  羅允真耐心勸他:“若不相識,韋小姐何以肯安靜與王爺坐談這許久?你放心,王爺不是孟浪之人,是極會尊敬女子的,你可問一問這些端茶送水的丫頭,路過那邊院門是不是看到廳里兩人持禮相對,好好儿說話呢!”

  終于熬得端王爺離開,正打算送他走了就回去找妹妹.他來這麼一句,語氣篤定霸道,干嘛要聽你的,誰是她哥哥?

  前院遇到方遠志一伙人.端王問:“如何?”

  方遠志道:“回王爺:查到了!方才說王爺沒空,現在?”

  “回府再說!”

  走出大門,回頭望見門上匾額,問黃文正:“這宅院原先的主人姓林?明日可以把匾額換回你韋姓,沒人找你麻煩!”

  黃文正答:“回王爺:這府第是我娘的產業,我娘姓林!”

  端王默然,說道:“你們倒是親戚!”

  便不再多話只讓黃文正關門進去,他自己卻不走,在門外徘徊良久,吩咐羅允真:“調一隊侍衛,要身手最好的,保護林宅!不必讓韋氏兄妹察覺,他們若移居別處,跟著去!還有——卓昭、曹衛去一趟西安府這麼久?回來了讓他們做韋小姐的近侍把冷月、沉星給我換了!”

  羅允真瞪眼:卓昭、曹衛是一等侍衛,身手了得不假,可兩人那副尊容哪里比得冷月、沉星的俊逸雋秀?突然換掉人家看慣的護衛,韋小姐不哭死了?

  他看向一旁的方遠志,意思是你看著辦吧,是你老鄉哎。

  方遠志撇了撇嘴:不管了,沒得惹事上身,自己也長得不好,他老人家不高興起來派去做韋小姐護衛,那可不是好差使,做不好肯定挨罵,做得太好了誰知道會是什麼下場!

  還是讓西安回來那兩個什麼都不懂的傻小子上吧!

  黃文正一進內院,妹妹黃文嬌已經走到正廳里來等他,正廳有軟榻,她脫了鞋子躺靠上去,抱著個大迎枕,人都快迷糊了被黃文正搖醒:“妹妹醒來!”

  文嬌睜開眼,捂嘴打了個哈欠:“哥,要不明天再說?我真困了!”

  “不行!我睡不著!”

  “那好吧,還真得說道說道!”文嬌坐起身,有氣無力:“小魚端水,給我洗個臉!”

  丫環們侍候著洗了個溫水臉,小魚拿冰玉香露給她擦抹在臉上、手上,帶著仆婦丫環退出廳堂,黃文正這才湊近來說話。

  “妹妹,你真的認識端王?”

  “嗯,以前他還不是端王的時候,認識!”

  黃文正呆住,旋即板起臉:“叫你不要拋頭露面在外邊亂跑,總不聽話,一個女孩子家,什麼人都認得!”

  “我穿著男裝!”

  “那也不好!現在他不是認出你來了?看他就沒安什麼好心思!若是想要你進王府,這要怎麼辦?咱們可是…...罪臣之后!冒頂良民沒被發覺就不錯了,還惹上皇家人,你好大的膽子!”

  黃文正越想越覺緊張,抓住文嬌:“妹妹,哥哥帶你走吧!端王那口氣分明就是要定你了,王爺納妾非同小可,他們要查明家底,若是查出來,哥哥為奴,你就是官婢!我們黃家,就徹底完了!”

  文嬌並不慌張,只為他的話感到意外:“會嗎?要個妾也查家底?”

  “哎呀我的傻妹妹!你現在才懂?你當是平常人家呢,那是王府!”

  “我看見王府納了很多樂伎,樂伎們可是買來的,誰知道哪里買來?她們有什麼底細?”

  黃文正惱怒道:“你!你怎能和樂伎比?樂伎只是玩物!王妃尊貴,出自公候家,側妃至少要出身名門世家,侍妾,都要四品官以上的官家女——有些王爺寵愛的侍妾沒有好出身,也能隱去不提,但非得有個交待。你是有來歷的,人家一查就查到了。若不是父親出事,你是三品官的女儿!現在好歹也仗著外公的名,算是官家出身,不在京城,咱們回去江南你同樣能嫁個好人家,安樂過一輩子——是我的錯!我不該……唉!”

  “哥哥,別緊張,也別難過,妹妹自有主張!”

  文嬌拍拍他的手:“你就這麼低看自家妹妹?我為什麼要做他的妃妾?他想要,我就進他家門?有這麼便宜的事嗎?”

  這口氣也太大了吧?黃文正楞楞地看著自家妹妹。

  文嬌說道:“事到如今,也沒必要瞞著哥哥——我和端王,確實是舊時相識!”

  便把當年黃文正牽走秀云,落下文嬌在船上,文嬌害怕路遇不測,慌亂中把受重傷昏迷不醒的四公子趙瑜當作哥哥,相攜逃到江南,為治療四公子的傷,在花橋縣鄉下落腳,自己一直女扮男裝,充當他弟弟和他相依為命的經過一一說給黃文正聽,黃文正目瞪口呆。

  半晌,黃文正才回過神,心痛莫名,含淚道:“哥哥對不起你!我只以為那一年多你都是在余媼那里度地的,卻不知道,你吃了那麼多苦!”

  文嬌搖頭:“也沒怎麼苦,那期間我反而學會了經商,這些年,你也看到了,我有成就!”

  黃文正擦了擦眼睛,問道:“那后來,你怎麼又到了余媼家?”

  “大公子使人來找到四公子,把他帶走了,我那時也不怎麼害怕了,我會掙錢活命,就想著,慢慢沿河往下去找,打聽到姓韋的人家,應該就能找到你!”

  黃文正撫摸妹妹的臉和頭發,抿著唇用力點頭,喉頭發緊:“…...幸好,讓我們遇上了!不然這輩子哥哥都是罪人!”

  “哥,這件事就我們知道好了,不要告訴別人,父親那里也不要說!”

  黃文正沉吟了一下,點點頭:“好,哥哥明白!”

  “現在,咱們來說說看該怎樣為父親申冤!”

  文嬌說道:“我前陣子見過端王,第一次見他,就認出來了。

  但我不敢認,也不敢說,當年與他兄弟相稱,他不知道我是女子。冒然去找他,只怕會遇到不能預料的事——畢竟他是王爺,身邊人太多,要見他,得一層層報上去,中間有一個關卡卡住、刁難,像你說的,查一查我們身份,我們就危險了。還有一個顧慮,就是他貴為王爺,肯不肯認貧賤小友?他的頭腦曾受傷失憶,也許根本就把那段經歷忘記了,我不是自討沒趣?說不定還會獲罪!思及種種后果,我決定當作自己從未認識他,各自相安無事。

  可沒想到威義侯逼婚,如果我不從,你必定要吃苦頭,我曾想過請江湖人士解救你出來,咱們兄妹逃跑算了,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外公怎麼辦?還有北邊一大家子不救了嗎?想想不服氣,憑什麼只要我們忍受强權?若是端王可以利用,為什麼不用?就這樣,我去找他了,誰知他還不肯見我,嚇我一跳,真以為我們兄妹末日到了呢!后來見哥哥回家來,我才放心了,端王肯認我,我們就有希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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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密事

  黃文正忙道:“端王說,明日辰時會來,你是否跟他說過請他出手幫我們,為父申冤?”

  文嬌點頭:“我只說請他幫個大忙,沒說是什麼事。但這個忙,他非幫不可!哥你不要忘記了,當年逃出京城四位公子中,就有他趙瑜,二公子和三公子死了,他和太子能逃出生天,那也是有賴于父親!所以說,這是他的責任!我們不欠他什麼!”

  黃文正咬牙:“他欠你!他欠你一條命!沒有我妹妹,他活不了!他要是敢提非分要求,我殺了他!”

  莫名其妙被端王闖宅、軟禁,黃文正也是惱恨不已,一口氣壓在胸口出不來。

  文嬌冒汗:“哥,你殺不了他!他侍衛那麼多,武功也厲害,惹他做什麼?我們只要他幫忙申冤,旁事不提!他要是跟你提什麼,你只管說妹妹在江南議親了,要不就說沒有父母親人在旁祝福不吉利,不出嫁!”

  黃文正說狠話出了口氣,心里輕松些,頭腦也冷靜下來,目光一閃,忽然問道:“妹妹,其實端王人材也挺不錯,你……會不會喜歡他?”

  文嬌瞪他:“他跟你一樣,有妾室!而且還有很多,今天又收了十几個樂伎,髒死了,我才不要!”

  “你!我哪里髒了?你哥哥我……我又沒碰樂伎!”

  黃文正討了個沒趣,想回到正題和妹妹繼續說下去,忽聽得二更鼓又敲響,看看文嬌懨懨的樣子,不忍心,喊了小魚進來服侍小姐去歇下,叮囑文嬌好好睡覺。明天不要睡懶覺,起早些。因為端王辰時到。說完自己也回房去睡了。

  端王府,趙瑜走進廳里,管家即上來稟報:夜間周夫人來過,因王爺不在。勸住了沒讓她進府,周夫人手上捧了一樣物件。說是太后賜下的擺件,給王爺放進新建的小木樓里鎮邪的!

  趙瑜道:“東西呢?”

  “回王爺,周夫人帶仍帶回去了。說太后交待。要親手交給王爺!”

  趙瑜往書房走去:“你做得很對,以后周夫人不能再進端王府來,不相干的女子們也不能進,閑言碎語我聽不見,有人聽得見!我交待你辦的事都辦好了嗎?”

  “是,辦好了——舊府不能留一點端王府的印痕。所有車駕標志全部不准用端王府的,奴仆們嚴厲訓斥過。不准再聽到‘端王府’字樣的,不能有‘端王府周夫人’之稱!”

  趙瑜點頭:“明日起留意察看,挑選一些十歲到十五歲的丫頭,不必太出色,相貌周正,行止端庄就好,請宮里訓教宮女的嬤嬤過來訓導,要准備王府侍女,免得端王妃進府,沒人使喚!”

  管家一時楞怔在當場:王爺才剛回來,說是想要大婚了,不是還沒選到人嗎?要賜婚,提親,交換庚帖婚書……樣樣做下來,少說也得經一年半載,做足准備,沒聽到什麼風聲啊,王爺突然提到這個,難道王妃近期就進府?這不是要命嘛?一丁點儿准備都沒有啊!

  操辦喜事還得女人們細致,可是放眼四顧,整個王府冷冷清清,除了几個婆子仆婦因小時服侍過王爺,得以從舊王府調過來,院子里走動的几乎全是男人,說不定樹上吵鬧的鳥儿都是雄的居多,除了花草樹葉,一點儿綺麗顏色都沒有,好多房間幔帳都還沒掛上!

  管家欲哭無淚,女人太少,只好用男人,王爺說要准備了啊,這就要開始忙了,可先從哪里下手?端王妃在哪里,喜歡什麼樣的裝飾……

  書房里趙瑜聽著方遠志的稟報,一張臉越來越嚴肅。

  韋漢柏,六十歲,致仕朝官,經科考入仕,官至正四品太常寺少卿,為人中規中矩,溫和雅正,執禮,重名聲……

  都很尋常,唯一不尋常的是——他是罪臣黃繼盛的岳父!

  黃繼盛,四十五歲,前朝兵部左侍郎,曾助叛逆晉王篡位,領兵追殺殘害楚王四位公子……

  趙瑜皺緊了眉頭:“怎麼是這樣?這麼說來,韋華陶和韋越云不成黃家的親戚了?”

  方遠志道:“屬下順藤摸瓜,一路查下去,找到几個進京述職的江南藉官員,聊家常一般說及韋老,略探聽到一些事:韋老清正,膝下二女一子,二女出嫁,剩下一子,原該同住,不料此子紈绔無端不成才,吃喝嫖賭無所不沾,妻妾儿女成日吵鬧,韋老一怒之下分家產,令其全家另住別院,韋老獨居祖屋,過后不久,即過繼了堂族親戚的一雙儿女來養……韋華陶、韋小姐,實則為堂族侄孫,並非親生!”

  趙瑜瞪了眼,整個人僵住不動,半晌方道:“那個……黃繼盛?身為兵部左侍郎,他、他是不是已經……死了?我記得當日太子清除舊兵部,恨不得全部殺光!”

  “他沒有死!”

  方遠志看到端王黯淡下去的眼眸忽然光芒大盛,不禁動容:“全仗王爺一句話!王爺忘了麼?當日午門外跪著個小男孩剛好抬頭和王爺對望,眼中毫無懼色,但他卻在不停哭泣,王爺問左右他家犯的何罪,答的是死罪,王爺說:免了吧!讓人去向太子說一聲,太子當時正忙著,揮一揮手道:那就全家充配北邊去吧!黃繼盛全家就這般被發配北疆,拓荒充邊民去了。”

  趙瑜長長松了口氣,感覺額頭冷汗都冒出來:“我記起來了,是有這回事……當日那小孩,讓我想起了小喬!確實像,只是年齡不對,我未多想!查黃繼盛了嗎?”

  “查了——黃繼盛,自其祖父起,三代為武官,黃繼盛官至兵部左侍郎,一妻一妾,妻韋氏,良妾林氏,生三子二女,正妻亡故,續弦……”

  “行了——全家盡數去了北疆?”

  方遠志:“沒……”

  “說!”

  “二子黃文正、長女黃文嬌,多年前溺水而亡,有憑證!”

  “就是說,他有一個儿子,一個女儿不見了?什麼時候不見的?”

  “儿子十三歲,女儿七歲,同時……溺水而亡!”

  趙瑜雙肘撐在桌上,雙掌捂住臉搓了几下,讓緊繃的臉部松緩下來:“這一家子要是死了,我這輩子可怎麼辦?”

  方遠志恭謹地看著他:“王爺,能斷定韋小姐就是小喬?”

  “不會有錯!你說黃繼盛長女叫什麼?”

  “黃文嬌!”

  “黃文嬌?遠不如汪小喬好聽!”

  趙瑜心情輕松,臉上現出笑容:“你們能推測得出來的,小喬不是江南人!她才七歲,與我一同順流下江南,我們言語相通,習性相同,明擺著來自同一個地方。她當時不知為何與黃文正失散,肯定非常害怕,又是個女孩儿,自不敢輕易跟人走,唯有守著我,我重傷動不了,但我至少是個大人,她扮成男孩,把我當哥哥,別人見著兄弟相依,便不會有什麼想法!”

  趙瑜還有句話沒說出來:他失去了記憶,實際上一切全憑小喬掌控,小喬是喜歡他才當哥哥,如果不喜歡,說不定就當家仆了!七歲小孩說改就改,直接給個名字叫汪浩哲,他不是也無可奈何,做了一年多的汪浩哲?

  方遠志笑道:“韋小姐真是冰雪聰明!”

  趙瑜點頭含笑,眼里滿是驕傲之色,一副與有榮焉的得意神情。

  “你明日一早即做好安排:先派人過去北邊,保護黃繼盛一家周全,安老撫幼,有病治病,不必多話!稍后調他卷宗,明查暗訪,看他罪責到底有多大,不管怎樣,已保得他們性命,總算對小喬有交待,至于后果如何,憑我最大努力去辦就是了!”

  方遠志有些擔憂:“此事只怕不易,畢竟二皇子、三皇子之死,皇上十分傷懷,太子當年也憤恨不已,將兵部的人几乎全殺光!黃繼盛逃得一難,若重提舊事,只怕……”

  趙瑜點頭:“小心謹慎,當成絕密事辦!此事只有你知我知!”

  方遠志俯首:“是”

  夜深人靜,趙瑜沐浴更衣出來,卻毫無睡意,穿一襲雪色長袍,在庭院林木間踱步,想著心事,慢慢朝厚院走去。

  一天一夜之間經歷的事情太令他震憾了!為尋找小喬,他動用大量人力物力,可謂眾里尋他千百度,毫無結果,卻驀然發現他就在身旁,而且,還變身為女子!

  這又太讓人驚喜了!他疼惜懷念小時候的小喬,對于長大了的小喬,除了更加疼惜喜歡,他深深地愛慕她!

  可是轉眼間,她的身份又有改變:她是罪臣之女!她的父親竟是當年帶兵追殺皇子們的大罪人!

  那又如何?他曾經說過,不管怎樣,不管她變成什麼,只要出現,便不離不棄!

  哪怕讓他丟掉王爵,放棄皇子身份,隨她貶為庶民,也在所不辭!

  當年她選擇了他,相扶相攜相伴度過那段歲月,艱難卻悠閑美好的日子里,倆人共品甘苦,樂在其中。他曾經不小心丟失了她,悔斷腸子,現在好不容易得回,刀砍斧劈也斷不了他執握她的手!

  樵樓鐘鼓敲響五下,趙瑜在厚院木樓閉上眼進入夢鄉。

  每次睡不著,只要來到木樓,找個地方躺下閉上眼睛,心緒再怎麼紊亂,不知不覺間,一切都平靜、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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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怨念

  而不眠夜不光屬于黃文正兄妹和端王趙瑜,還有很多人,信義侯、威義侯、敬王,帶累他們的手下們,一個個睜著困倦發紅的眼睛守在主子身邊,等候吩咐。

  威義侯是入夜才回到京城的,一回城就聽手下人說弄不平韋華陶,還沒說好親事呢,端王發現了韋小姐,據為己有,端王府的人將她哥哥韋華陶救走了。

  威義侯陰沉著臉,早知如此,之前就不該聽孫文斌那小子的,先下手為强,什麼事都妥了!現在可好,想了兩年多的美人沒了,三月娶新婦的誓言成空話,孫文斌傳信說敬王插手的時候他還自信滿滿,他這次立了功,回來討太子一個封賞總可以的,只要太子替他說句話,請皇上或太后賜婚不是難事,敬王一個閑散王爺,憑什麼跟他爭?他戰功顯赫,堅定地站在太子身邊,可不把敬王放在眼里!

  因而回信上依然是那句話:三月新婦!

  沒想到,端王也來湊熱鬧!

  端王,他卻惹不起!

  可是端王也不能夠手腳如此麻利,做得這麼狠絕,為了韋華陶事件,把他的人全部踢出守備營,難道沒想過威義侯的人即是太子的人?

  端王竟連太子也不顧忌了,他好大的膽子!

  威義侯回府稍做整理,打算連夜去見太子,卻被小妾幼子纏著吃了頓晚飯,還沒放下碗呢,其他三名妾室各帶了儿女吵吵鬧鬧打上門來,說他厚此薄彼,不按秩序按規矩辦事,紛亂半宿,氣得頭冒青煙,最后誰也不理,直接拂袖走人。

  這個家,非得有個厲害主母來管管不可!

  信義侯孫文斌卻是惶惶不安,這回不是風箱老鼠.成過街老鼠了,得罪敬王、威義侯不算,一直不哼不哈的端王突然冒出來,韋越云轉眼間成了他的人!老天.變得太快了吧?端王他根本見都沒見過越云!

  端王提及妹妹,說看在孫蘭貞的份上,孫文斌趕緊去找妹妹,孫蘭貞想了想:“誰說端王沒見過越云?越云有次來我們家,路上與周夫人車駕相撞,那時就見過!端王喜歡越云沒什麼好奇怪的,誰見了她都會喜歡。京城權貴無數.我倒是希望端王能成事,娶了越云,我覺得他不是個隨意的人,娶回家,就會待越云好的!”

  信義侯說:“越云身份在那里,也就只能做個妾侍......”

  孫蘭貞有些悲涼:“越云做妾真是委屈了她......但誰知道呢?端王連周夫人都庇護,他若真心喜歡,可以不尊制式啊——也不巴望正妃.至少給越云一個側妃位,就真的太好了!總之不管怎樣,做端王的人.總好過做敬王的侍妾!我只是聽說,敬王府女人也多,敬王妃和侍妾們都不是省油的燈!而端王,他除了周夫人,沒別人!”

  “不是快有王妃了嗎?妹妹,端王能提及你,說明他留意到你了……”

  “哥哥!”孫蘭貞臉一白,跺腳朝孫文斌喊了一聲。

  孫文斌忙擺手道:“好好!不說了不說了,哥哥還有事,得走了.唉!我這辦的什麼事啊?糊里糊涂聽董華昌那小子的話起了個頭,后邊全亂了!”

  孫蘭貞咬唇看著哥哥離開,內心柔腸百轉,凄惶不已。

  誰不想有段美好姻緣?覓得良人,執手共度此生?若只為了兩姓和好,相互攀結謀利而結親.根本不顧及兩人有無感情,那種婚配有什麼意思?何異于禽獸?就真應了那句老話: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各自飛。

  她不要這樣的夫妻,她想要相愛至深的一心人,大難來時,也要相攜在一起,情義不減,同生共死!

  可是去哪里尋這樣的人?她只是個嬴弱的深閨女子,在江南時也曾偷偷摸摸隨宋娉婷和韋越云女扮男裝出去游逛過几回,只感覺人海茫茫,除了身邊這兩個,她根本不敢與陌生人有交流,感覺能入眼的女人都沒有,更別提能遇到什麼特別的、讓她一見動心的良人。

  她今年十六歲了,上門提親的人不少,大多是門檻比孫府低的人家,母親都會一一問過她,她知道,這些人看上的只是侯府門第,並不為她的人!

  先天不足,后天不停地調息將養,尋醫問藥,從小與藥罐子相伴,這就是她的人生,縱使如此,還有好几次病急快要死掉。從京城到江南,富貴人家圈子沒有人不知道孫府的這位小姐,每次見人,那些夫人們口氣恭謹,驚訝地奉承:“啊!姑娘長這麼大了,真是個難得的美人儿!”

  眼中閃爍的目光卻泄漏了內心所想:想不到還能活到現在!

  這樣的情形下,她怎敢期望能有一樁好姻緣?

  只為嫁人而選個尋常不相識的男人出嫁,她不會做這樣的傻事,如哥嫂所願,攀結王爺公候家,更加想都不會想,她沒有那個能力、精力,權高上位的男人都有很多女人,她斗不過。

  她雖然嬴弱,卻惜命惜福,人活一輩子不容易,很多事情她好奇,沒看夠!只祈盼母親大人能保持健康,陪著她,不讓哥嫂將她隨隨便便許配給人,母女相依相伴,等母親百年之后,她應該也活夠了。

  慶幸她能有宋娉婷和韋越云這樣的好友,坦誠相待,無所不談。她是如此瘦弱,宋娉婷卻健美壯實,和宋娉婷在一起,她感覺到自己也有了些力量。而越云更趨于柔韌,她苗條勻稱,身段修長纖美,真正的美人丕子。母親和哥嫂只以為越云和她交往是攀了高門,她自己最清楚,不是這樣,越云為她付出很多—為她的病專門尋訪舊日認識的一位老大夫,她說那是位杏林高手,治骨科手段高超,去問問他是否對五髒內科有研究。她找了人,等了半年,終是等到那位老大夫,和宋娉婷專程去把老大夫接來侯府,替她診脈,足足忙了半天,老大夫回去了,也不開方子,說是有些藥物江南沒有,他得去找,找到了才開方,沒有,就不開了。

  那時,母親和哥哥認為老大夫就是個江湖騙子,連個方子都開不出來,還替人診脈!

  又過了數月,越云送來了几瓶子藥丸子,讓她按時按量吃,說是老大夫制的,花了很大精神,不要浪費。蘭貞奇怪地問為何沒有方子就制藥丸子?越云說,那方子不隨便給人看的,家傳秘方,懂不懂?

  她笑,別人可以不信,但她相信越云,藥丸子只吃了一瓶,感覺就大不相同,她能大笑,能玩越云和宋娉婷常玩的跳格子,和她們追逐,做這些事的時候,她除了呼吸比她們急促,比她們辛苦之外,胸口不痛了!

  她告訴母親,母親點頭含笑:這是甘露寺住持的功勞,他救了你好几次,為你輔氣十几年……

  她不再說什麼,越云不定時地拿藥來,她都一一吃掉。

  有一些事,有些情份,彼此雙方記住就好,不必關及旁人。

  孫蘭貞唯願世間一切安和,願好朋友平安,逢凶化吉,她們都太弱小,無奈的事又太多,避重就輕,擇其利害,才是明智的。

  因而越云歸于端王,她嘴上不會說什麼,心里一百個贊成。

  信義侯午后得了端王侍衛羅允真轉告的話,心里嘟嘟囔囔,卻也不得不從,只好出去尋找敬王,轉了半天,到夜都找不到人,他卻不知道,敬王早已得到消息,閉門謝在家喝悶酒,最為懊惱不解的人便是他了。

  敬王連續三天去找越云,都不見,又使人到城外各寺廟尋找,也順便護她一路平安歸來,誰知回來報說各寺廟几日來上香的盡是老娘們,年輕姑娘一個都沒有,更別又年輕又美貌的小姐了!

  他才意識到,肯定是被人耍了。

  當下開始著人去守備營查韋越云的哥哥,好巧不巧,正逢韋華陶被拘,知道是威義侯所為,正要出面救人,四哥端王的人出現了,不但放了韋華陶,稍后更是大張旗鼓,整頓守備營,龔有福等几個將官直接交出官印,回城待命。

  敬王驚訝之下,一時反應不過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等手下打探清楚,說端王直接闖進韋氏兄弟住的林宅,再也沒出來,直到深夜!離去時還留下大批王府侍衛,不允任何人靠近林宅!

  這就很顯然了,端王看上韋越云,他緊張那個女子!

  敬王郁悶得要吐血——四哥竟是跟他搶女人來了!

  父皇器重大哥趙琮,卻偏愛四哥趙瑜,從小帶在身邊,親自教導,四哥趙瑜品貌像父皇,行事作風也像他,端方嚴正,雷厲風行,他對兄弟向來很好,不管在外邊怎麼攪得滿城風雨,回到家在兄弟們面前就是一副云淡風清的樣子,從不和兄弟起爭執、搶奪物件。

  這一次,是為什麼?他明明在四哥面前提到過韋越云,還不止一次,四哥那麼聰明的人,不可能不知道他喜歡韋小姐,忽然就插手進來,橫刀奪愛,他太欺負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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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失信

  端王趙瑜清晨起來,洗漱更衣過后立即就要往林宅來,誰知剛走到前堂,宮里的公公卻來了:今日免朝,皇帝宣召端王殿下覲見!

  趙瑜無奈,總不能為了見小喬不見皇帝吧,那不是給小喬惹事嗎?

  吩咐羅允真:“你去一趟林宅,與韋小姐說明原委,請她好好儿在家等我。交待侍衛們:守護林宅,保護韋小姐,出半點差錯,提頭來見!”

  羅允真神情一凜:“遵命!”

  林宅,黃文正在羅帳外直跳腳:“妹妹,你快點儿!端王說辰時來,你這會儿還在床上,都應該梳妝打扮好了的,你啊!”

  又催小魚:“快點快點,把你小姐拉起來!青梅丫頭怎麼還沒到?啊?四寶小子辦事也太慢了,接個人都這麼拖沓!”

  琴儿和笛儿撩開羅帳,文嬌從床上爬下來,揉著眼睛抱怨:“哥哥你急什麼?我會掐時辰的啦!都讓程媽媽看著沙漏叫人呢!多睡一會都不行,昨晚熬到那時候,我眼睛澀澀的,難受!睜不開,不定有多紅呢!”

  黃文正趨前來:“我看看——沒事沒事,洗了臉清醒就好,對了!小魚拿我那杯玉青片過來,涼了,給你小姐敷眼!”

  文嬌嫌棄:“嗯不要,你喝到一半了!”

  “臭丫頭!敢嫌你哥哥,又不是別人喝的,要什麼緊?再另泡來可燙得很,怎麼用?”

  拿綠茶敷洗過眼睛,果然好受很多,剛好青梅和姚媽媽來到了,几個人忙而不亂,服侍著文嬌洗漱穿戴,黃文正也不出去。站在一旁沒事干就瞎指揮:要穿這件不要那件,頭上一定要戴上這個!等穿戴整齊。文嬌發覺身上衣裳華麗異常。頭上飾物繁復精巧,全是平日收藏不戴的金貴飾品,頭上沉甸甸的,不由得又氣又笑:“哥哥。你在這里做什麼?快出去忙你的事!”

  黃文正道:“我的事忙完了,只等你!妹妹別亂動。就這樣,畢竟是見王爺,太朴素不合禮數!”

  接下來吃早飯。黃文正自己吃得很快。卻叮囑文嬌:“慢點吃,別嗆著!現在不急了,我們只需坐著等,王爺到門口自會傳了訊來,哥哥出去迎接,你在內院候著就行!”

  文嬌見他這樣。倒是怕他太緊張,安慰道:“哥哥你放松點。不必這樣,端王答應了的事情,應該會好好辦的!”

  黃文正點頭:“端王守信,這個聽說過!”

  他看了看文嬌:“還有一樣,不知是不是真的,軍中傳說端王不近女色,他身邊跟著的全是男侍從!妹妹去哪里知道端正有很多女人?別是誤聽謬信了吧?”

  “我親眼所見,還能有假?”

  文嬌放下湯匙,瞪著黃文正:“跟我說這些,你什麼意思?”

  黃文正面色有點怪異:“妹妹,說句真心話——哥哥見過的好男儿不少,總覺得無人能配得上妹妹,我雖然對端王沒好氣,但不能不說,他與你很般配!妹妹生得太好,哥哥能力有限,總怕保護不了妹妹,事實也如此,如果這次沒有端王,威義侯要硬來,我們兄妹除了以死相拼,還能怎麼辦?哥哥昨晚睡之前想來想去,私心里以為,只有像他那樣身份尊貴又强勢的人,才能護得住妹妹!”

  文嬌嘆口氣:“哥……我和他,有緣無份啊!你知道妹妹的心志,絕不做男人眾多妻妾中的一位!爭寵的事,讓別的女人去做,妹妹貪心,要的是一心人,獨一份!”

  黃文正無語,他還有什麼話可說的?

  他是男人,男人看男人,能看得出點端倪,端王對妹妹不僅僅是兄弟情,他已深陷其中,他所說的話,所做的事情,都表明他要定妹妹了!

  自家妹妹風華絕代,聰慧無雙,這一點讓黃文正又喜又憂,喜的自然是妹妹出色,可是太出色了,無人能及,找不到般配的人,她心高氣傲,不肯俯就平凡也罷了,平平安安養在家中,可別人要來惦記,强權奪取,這要怎麼辦?做哥哥的一個閃失,或是根本沒能力保護妹妹,讓她受屈辱,被迫做人小妾,傷痛的不僅僅是妹妹,哥哥有什麼臉面見人,更無以向父兄家人交待!

  所以雖然因端王的粗暴手段有點討厭他,但冷靜下來,無論從哪方面去想,都覺得端王是妹妹婚配的不二人選!

  端王曾與妹妹共住一年多,妹妹對端王有相救之恩,端王年輕有為,氣度儀容俊美不凡,與妹妹很匹配,端王對妹妹有几許深情,黃文正不怎麼看重,他更看重的是端王有權有勢,有能力、有義務和責任保護好她!

  昨夜他几乎沒睡著,翻來覆去一個晚上得出這個結論:端王必須娶自家妹妹!

  黃文正覺得他應該做點什麼,他也要探一探端王的底細——當然不能和妹妹說出心里的真實想法,否則被她打出門都有可能。

  兄妹倆默不作聲地相對吃飯,忽見王府侍衛羅允真走來,文嬌好一陣楞神:怎麼著?林宅倒像是他家王府別院,想來就來想走就走,還不用通報了?

  她看向黃文正:“哥,你找的什麼人看大門?不經通報就放人進來,冷月沉星也不見了麼?這宅子還住得下去嗎?”

  黃文正忙安撫她:“妹妹稍安勿躁,先聽聽他有什麼話說!”

  羅允真走到面前,向文嬌躬身行禮:“稟告韋小姐:端王殿下一早本欲前來與韋公子、小姐會面,不想宮里來傳:皇上要求殿下進宮說話!因而不能如期而至,請小姐諒解!殿下思及昨夜打擾小姐,怕小姐歇不好,請小姐在家好好歇息,待殿下見過皇上,出了宮門一准往林宅來!”

  文嬌不能說什麼,見皇上肯定是首要的,便點頭:“好,我知道了,有勞羅侍衛跑這一趟!”

  黃文正卻已經知道羅允真什麼品階,說:“羅將軍可是未曾吃早飯?便讓人傳來用過?”

  羅允真笑著搖頭:“卻還不得閑!這就告辭了,得趕往宮里,王爺在那儿呢!”

  黃文正送了羅允真出去,好久才回到后院,一臉詫異地對妹妹說道:“冷月沉星在前院待命,咱們家如今都是王府侍衛在巡防!”

  文嬌沉了臉:“豈有此理!他們怎能這樣!”

  黃文正看著妹妹生氣,也無可奈何,嘆氣道:“妹妹別惱,有事要好好說,別忘了咱們還求著他呢!”

  文嬌微微皺起眉:“我也知道人要變起來會很快,難道是我太過相信他?一大早上的,他失信了!是真的皇帝召見,還是有我們不知道的事情發生?哥哥,他是端王,權限大,手下能人耳目眾多,要打探我們的真實身份,也許很容易!他知道了會怎樣?會不會覺得,父親犯的罪過太大,他也無能為力?畢竟,那一天死了兩名皇子,此事首先要驚動皇上,皇上容許重查舊事,那才可以,若不准,我們也就是個死!”

  黃文正走近她,淡然道:“事已至此,怕死有何用?一旦有個風吹草動,我們兄妹一起死,不為奴、不做階下囚!”

  皇宮里,端王心急如焚,卻不得不裝出安靜沉穩的樣子,坐在飯桌旁陪皇上用早膳。

  一起陪用御膳的還有太子、敬王,三歲多的皇長孫趙燁坐在皇上身邊,淑妃蔡氏正耐心地哄勸,一口一口喂他進食,皇上含笑看著,滿眼都是對嫡長孫的寵溺。

  吃完一碗肉粥,趙燁摸著圓滾滾的肚子對皇上說道:“皇爺爺,肚子飽飽了!”

  皇上哈哈笑:“飽飽了是吧?那就去消食,讓小公公帶你去園子里走走,不要跑!”

  “是,孫儿記住了!”

  皇上看著小太監牽了皇孫離去,滿意地笑著點頭:“像琮儿小時候,很聰明,吃飽了會告訴大人!”

  趙瑜和趙琛低頭吃飯,太子趙琮額頭冒汗:這樣就叫聰明?我的父皇啊,誇自家孩子也不好這樣大言不慚!

  皇上可不管這些,他就是想誇,眼下外孫倒是有几個,又不姓趙。他嫡親家孫可只有趙燁一根獨苗,皇后去的太早,孩子們又都是孝子,三年守孝,居然沒一個孫儿孫女生出來,還好趙燁是皇后去世前生的,另有兩名孫女是太子側妃所出,不然不是一個都沒有?

  “你們几個給朕聽著,你們是有年紀的兄長,要為弟弟們做表率,瑜儿趕緊成親生子,琮儿和琛儿,你們是怎麼回事?三年孝期早過去七八個月了,為什麼還沒動靜?特別是趙琛,聽說你不務正業,專門留連山水樂坊,家里妻妾不管不顧,是這樣嗎?若是對她們不滿意,朕並不介意你們采選美女,再沒子嗣,就是不孝!”

  “孩儿遵從父皇訓教!”

  敬王妃又進宮來告狀了!

  敬王想著,眼角微微掃過淑妃,那女子此時臉上笑容恬淡溫柔,一副賢淑模樣,背地里不知怎麼編排他呢。

  母后從小撫養他長大,待他如同親生,臨去世前還操心為他娶媳婦,她是万万沒想到,她這個以侍奉表姐為名的姑表妹先把自己堂侄女薦來做了敬王妃,之后自己又爬上了皇上的龍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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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透露

  用過早膳,皇上讓太子和敬王退下,卻留下端王趙瑜,趙琮看到趙瑜神情低落,內心暗笑:四弟有得受的,父皇哪里懂操持婚嫁這樣的事?能記著皇后臨終遺言,將四弟婚事放心上就不錯了。

  也不過是全聽太后和淑妃的,她們倆個說誰好,就是誰。太后先前一直誇贊錢尚書家的小姐,四弟明顯不喜歡,這一回,淑妃薦了一個,若再不喜歡,父皇難道要用逼的?

  趙瑜對此也有預感,果然,太子和敬王離開之后,皇上溫和地對他說道:“你去年秋季回京,到如今都新春三月了,半年多時光,公務私事都忙完了吧?那就該正經議親了。先前錢小姐你不甚如意,太后留她在身邊調教日久,卻言說此女甚好,既如此,朕看留她做個側妃也不錯?這些年來,你比太子、諸位弟弟都辛苦,父皇看在眼里,不能虧待了你,你的親事自是要大操大辦,儀制可以與太子大婚相差無几,父皇與太子和眾閣老說過,將來你的儿女,無大小,都要有封號和食域!如今當務之急,是要為你完婚——淑妃這些日子勞心勞力,殫精竭慮,為你選得一位賢德多才、姿容庄秀、端雅溫婉的世家名媛,不是公候之家,卻是世代貴戚,乃平州楊家的小姐!朕的祖母、你的曾祖母,先朝順仁德慶皇后便是出自他們家!”

  平州楊家,趙瑜怎麼會不知道?在天朝,能與歷代皇族通婚的,來來去去就是那几家,除了平州楊家,還有自己去世母后的娘家、明州高家,原州蕭家,京城周家,這些號稱有高貴血統的名門世家送女儿入宮為后妃,他們彼此間也通婚.牽牽扯扯千絲万縷關系不斷,互為影響,周家如今是斷了這條路,高家的女儿做了太子妃.這是母后所為。而現在給自己挑上平州楊家小姐的,自然是母后的姑表妹、淑妃蔡氏,蔡氏憑著長相有几分像母后,得了父皇的寵幸,據姐姐滎陽說不是偶然的,母后病重時,蔡氏就常以奉皇后之命送點心夜宵為名.進入上書房陪侍父皇!若所言不假,那她就算是個有心機的女子,堂侄女薦給敬王做王妃,這回想塞給自己的女子,不會跟她沒有一點關系吧?

  端王恭敬地朝淑妃行了個禮:“辛苦淑妃娘娘了!”

  蔡氏忙微笑道:“殿下快別如此說,為殿下挑王妃是我應該做的!殿下請放心,我親自見過楊家小姐,真真是個絕色!品性端正.多才多藝,與殿下極般配......論起來,我可還是你的姨母呢.你的事,自是要多費些心機!”

  趙瑜抬起頭,清冷的目光只看了蔡氏一眼,她就禁不住打了個寒戰。

  “淑妃娘娘是本王姨母?本王怎不知道?本王母后姓高,何時有個姓蔡的姐妹?當面都能如此,可見淑妃娘娘言語不屬實,這個絕色的楊小姐,誰愛便給誰去吧,本王不喜歡!”

  蔡氏臉色發白,轉臉去看皇上.眼里含了淚花,顯得楚楚可憐:“皇上......臣妾......是奉了皇上口諭辦事,是一片好心!”

  皇上皺眉:“瑜儿!不得無禮!淑妃是你母后表妹,怎不算你姨母?”

  “回稟父皇:只是表妹,並不是親的!何況她現在貴為淑妃娘娘,是儿臣母妃.若改稱姨母,她肯嗎?”

  皇上無奈,龍生九子,各個不同,他對每個儿子都有過責斥,唯獨這個趙瑜,從小到大,沒對他發過一次火。

  並不是趙瑜特別順他的意,而是,他心里邊就是老放著這個儿子,舍不得責罵。

  也許跟他出生時是難產有關系吧,當時皇后已經奄奄一息,仍堅持要保孩子,他卻在外邊吼:“保住王妃,不要管那孩子!”

  最終母子都活下來,他便對這個曾經被自己起心遺棄的儿子分外關愛,沒想到這孩子越長大越像他,較之別的儿子,愈發親近他些。

  皇上看著趙瑜:“你到底想要什麼樣的姑娘?再不行,過几日御花園里開花宴,把京中未婚配的貴女們統統召來,你自己選!”

  “稟父皇:不用這麼麻煩,儿臣有心上人!”

  蔡氏眼睛瞪得溜圓,皇上一喜:“臭小子!早說嘛!朕查問過你的隨從,那個周夫人、王府侍妾你都不動,害朕為你發愁,以為你……快說說看,是誰家的姑娘?難得你喜歡,三月春暖,便趕緊把婚事辦了吧!”

  “她家出了點事,只怕暫時不能這麼快!”

  “說來聽聽,什麼事情能阻止得了朕的皇儿娶媳婦?”

  趙瑜頓了頓,看向皇上,目光坦誠:“父皇,儿臣不辦沒有章法的事!請容儿臣過些時再向父皇稟報此女子家事!”

  皇上呵呵一笑:“弄得如此詭秘,你小子不會是要搶親的吧?朕可跟你說,你是皇子,也不能無法無天!”

  “父皇放心,儿臣不敢!”

  “嗯,好!知道你至少有個喜歡的女子,朕就放心了!不過不能太久,最遲不超過五月,給朕完婚!”

  “是!多謝父皇成全!”

  皇上含笑看著趙瑜退下,蔡氏在旁邊提醒道:“皇上,臣妾怎麼覺著端王殿下喜歡的女子不會是貴女?”

  “何以見得?”

  “皇上想想看——殿下連小姐姓甚名誰,哪家的姑娘都不敢說,若是京中貴女,說與皇上聽何妨?且最后還說了句‘多謝父皇成全,,這其中,可是有些意味不明!”

  皇上沉吟著,慢慢點頭:“有道理,待朕找他的人來問一問便知!”

  蔡氏依在皇上身旁,輕輕地為他按摩肩膀,半帶撒嬌地說道:“皇上!楊小姐怎麼辦哪?臣妾把話都說滿了,這會又說不要人家,人家可是未議過親的小姑娘!”

  “天朝女子,本就應該先讓皇子挑選過,落選方能回去議親!”

  蔡氏臉色一滯,手上不敢松緩:“是臣妾失言!臣妾......錯了!請皇上恕罪!”

  皇上嘆口氣:“瑜儿做事向來有主張,他不要,難道朕還强迫他?雖說諸王除了正妃,至少得有兩名側妃,可瑜儿脾性,比朕年輕時更甚,他只要得了那位心上人,只怕便不會想別人。當年若非皇后賢淑良善,兩名側妃與兩名妾侍朕也是不要的…...她自知体質不好,只生得滎陽和琮儿,最后瑜儿還是拼了命保下來…...若非她堅持,朕如今就沒有這麼多個儿女!淑妃啊,后宮妃嬪眾多,朕獨留你在身邊,是因為你外貌稍有與皇后相似之處,但你終究與皇后相差太遠,你要記住:在他們面前,不要將自己與皇后相提並論,惹惱了他們,朕也顧不得你!朕心里皇后永遠是第一位,無人能替代!”

  “是,臣妾明白!”

  蔡氏答應著,聲音里未敢有一絲一毫委屈,滿含崇拜:“皇后娘娘是臣妾的好表姐,風華絕世,母儀天下,賢德貞靜,明達仁慈!在臣妾眼里,這全天下就沒有女人能及得皇后娘娘的!”

  皇上頷首,臉上有傷感之色,蔡氏扶著他道:“皇孫在院子里玩了許久,臣妾陪皇上去看看他吧?”

  皇上想起孫子,心里歡喜起來:“好,好!咱們去陪小家伙玩會儿!”

  花園里,小小的趙燁的宮女內侍們的看護下,歡快地到處找蝸牛捉螞蟻,皇上四周望了望,感慨道:“太少了!這麼大的院子,該有十几二十個孩子一起玩才對!想當年,老大、老二、老三、老四、老五差不多一般年紀,養在一處,讀書習武論兵法,何等熱鬧!皇后教子有方,他們兄弟合睦友愛......唉!如今,朕卻只得這麼一個孫子!淑妃啊,你看那楊小姐若是真好,便尋個機會給瑜儿看看,或許見了面會喜歡,多個側妃,不是壞事!”

  蔡氏一楞,旋即答應:“是,臣妾自去安排!”

  趙瑜出了宮門,急匆匆要趕回林宅,一群人走到半路,便見太子的侍衛從斜巷里奔馳而出,行禮道:“稟端王:太子殿下召請!有急事相商!”

  趙瑜勒住馬頭,心想這才從宮里見面出來,有什麼急事剛才不說?

  又見自己的二等侍衛曾德平急馳而來,稟報:“林宅侍衛告急:太子妃請了韋小姐去!”

  趙瑜怔住:“可有人跟著?”

  “太子妃先是遣人來請,侍衛不允進府,隨后太子妃親自前來,責斥侍衛,說是要討教衣裳式樣,邀了韋小姐同往太子府,侍衛們只好跟著一同去了!冷月沉星,相隨左右!”

  “知道了——掉頭,往太子府!”

  忽又有兩人急急忙忙跑來,黃文正帶著四寶,兩人都是臉色慘白,黃文正道:“我只去了一趟街,回來就不見妹妹了—端王殿下,請帶我一起去,我、我要找我妹妹!”

  端王瞧著他哼了一聲:就你這樣儿的,十個妹妹都不夠丟的!

  思及自己當初還不是一眨眼功夫就把小喬弄沒了,也不禁汗顏。

  當然這個不能隨便告訴他,只是點頭道:“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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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2 17:13:5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三十八章 翻臉

  太子趙琮和敬王趙琛兄弟倆一同出宮,因見趙琛眉頭微鎖副不舒服的樣子,便問他:“五弟怎麼啦?看你像有什麼心事?”

  趙琛說:“我沒事大哥。”

  趙琮微笑:“你小時候總跟著我,有事沒事我還看不出來?不想說,自己能處置便行!”

  趙琛默了一默,終是說出實情:“大哥也知道,我不愛那蔡氏,喜歡一個女子,原想聘了做側妃,誰知被四哥看見......竟是一聲不吭,直接就當做自己的人看住,我連見那女子一面都不行了!”

  趙琮怔住,前后看看,忍著笑說:“你們行啊!兄弟同爭一個女子,這種事我還只是聽說,沒想到自家弟弟也來這一手!不過四弟出手搶女人這倒令我放心了,原本還真怕他不近女色呢,你不記得他小時候特別愛干淨,自己床榻衣物一般不讓人隨意亂碰,就他身邊兩個侍從能動?我們家的男孩,十八歲之前屋里不用貼身丫頭,院子里可以有,他卻也沒有,只留著奶娘和几個擦抹灑掃的仆婦。誰都知道那周夫人是他惜才,留著陪自己下棋,實際他們是清白的,我特意讓太子妃去查了一下,他舊府里几個侍妾都還是處子…...是怎樣不俗的絕色女子,能令他不管兄弟情誼,出手搶占?”

  趙琛苦笑:“確實是個絕色無雙的,我也只是驚鴻一瞥,驚為天人,再也不能相忘!”

  “只是驚鴻一瞥?你沒與那女子說上話、未有約定?如此就不能說他搶占,人家女子怎知你心儀于她?說不定她喜歡老四,不喜歡你!”

  趙琛辯道:“我們一同去信義侯府打球,是我先發現此女子,當時四哥還不認識韋越云呢,我在四哥面前提及好几次,又將我贏得的彩頭分與韋越云、宋家丫頭和孫家小姐,四哥是看出我意思的當時還笑我,哪知等他親眼見著韋越云,就出手搶了先!”

  趙琮終于還是忍不住,笑了几聲:“不過一個生得美的女子總還會有的……”

  他忽然收起笑容:“慢著!你說什麼?信義侯府,韋越云?”

  趙琛點頭:“是的,韋小姐與信義侯孫文斌同是江南人,據說兩家還住得挺近,她與孫文斌之妹孫蘭貞、宋家丫頭是好友,這次來京,也多半是因信義侯府提攜而來。”

  “原來是她!我倒是忘記昨夜威義侯說過的這件事略提了一提,也與老四有關!”

  趙琮板起臉:“這女子或有顏色,卻不是個好的,攀附信義侯府,誘使威義侯提親在先,如今又迷惑了你和老四,挑拔兄弟生隙——這不是個惑亂天下的嗎?”

  趙琛怔了一下,遲疑道:“韋越云不是那樣的人......”

  “事關四弟、五弟中間還摻雜著威義侯,連守備營都亂套了!這女子了不得!你隨我來,把你知道的韋越云的事盡說一遍一會讓人把老四也喊來。

  回府教太子妃去請了那韋越云過太子府,我倒要看看,她是怎樣個傾城傾國!”

  回到太子府,請來太子妃高氏,跟她說了事由,太子妃即往后堂去了。

  兄弟倆坐下喝茶,忽報威義侯求見,太子說聲請進來吧,威義侯進到中堂見禮,面色有異太子請他坐下:“有話就直說!”

  威義侯便也不忌諱敬王,對太子說道:“早上讓屬下細查了一下韋越云的根底,她的祖父是前朝京官不假,卻竟然是——罪臣黃繼盛的岳丈!是我疏忽了,只道是致仕朝官,不去留意沒想到有這一層!”

  他冒了一頭冷汗:還好還好,若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把韋越云娶回家做正妻,被有心人揪出這茬,那牽扯可大了!

  敬王不屑道:“那又怎麼啦?黃繼盛什麼罪?即便是殺頭,又不殊連九族,你查人祖宗三代就可以了,查那麼多做什麼?”

  太子臉色凝重,轉頭看著趙琛道:“黃繼盛,前朝兵部左侍郎,當年我們兄弟四個逃出京城,他曾經領兵圍追,雖然后來親手殺死老二、老三的人都被一一指明正身,捕殺滅族,但黃繼盛是幫凶,他身為兵部的人,忠于叛逆,與他有親屬關系的女子,豈是能沾的?等會老四來了,須得狠狠說一說他,他的人個個都是狗鼻子,怎會不懂?為貪女色縱容庇護,全然忘記當年被打成殘疾、流落民間、生不如死的時候了麼?”

  趙琛瞠目:“四哥他生、生不如死?他哪里殘了?”

  趙琮瞪他一眼:“又胡思亂想!他不是腦子被打壞失憶了嗎?連自己是誰都不記得,若不是我去江南辦事遇著他,强行將他帶回,讓方先生全力救治,他能好得了?說不定現如今還是個江湖浪蕩子!”

  趙琛低頭,威義侯說道:“端王有今日之尊榮,全賴太子殿下英明芻年當機立斷,不顧自身危險將他救回來!”

  趙琮唇角微翹:“自家兄弟,不救他救誰?”

  說話間,侍從來報說太子妃親自將韋小姐接進太子府后院,太子冷笑:“還要太子妃親自去接?看來老四把這女子看護得真的是嚴密啊!”

  侍從答:“足足一隊侍衛,盡是王府精干,跟隨韋小姐一同來了!”

  太子無語,臉色陰沉得像要擰得出水。

  氣氛一時沉郁下來,不多會儿,端王到了,几乎是隨著通報聲,大踏步邁進中堂。

  “見過太子哥哥!五弟也在?董侯,有禮!”

  敬王和威義侯站起身還禮,敬王此時對端王唯有同情,好心提醒他:“大哥看似生氣了,四哥好好說話…...”

  趙琮看著趙瑜,把聲音放平和:“坐吧,知道你辦事不喜拖沓,咱們就開門見山,先說第一件:守備營是怎麼回事?”

  趙瑜看一眼威義侯:“守備營目前還是我管著,龔守福隨我從北邊一同調回來,若論功績才干,有比他更能勝任守備營主將官之位的,當前朝局安定,太平盛世,守備營不過擺個樣子,那位子就是放著個庸才也無所謂,反正里邊早已填充了各種各樣憑關系進去的人,不過要個資歷,能頂什麼用?若遇緊急,百里外的騎兵巡營才是真正管事的!我原想著此事不重要,未予理睬,誰知事關親己,這回不理不行了——威義侯,你那几個蠢才還回給你,你不想要,也不能隨意亂塞,再讓本王看見,直接扔到邊關去!”

  威義侯敢怒不敢言,眼睜睜看向太子。

  太子咳了一聲:“再怎麼說,他們也曾隨我征戰過,是有功之臣,你不能如此!”

  “是!如今守備營已整頓完畢,人員無缺,風氣端正,紀律嚴明,保證無徇私舞弊、收受賄賂、拉幫結派、私自賣官之事,那外緊內松、一盤散沙的景像是一去不復返了!請太子殿下驗查!”

  端王說著,唇角泛起一絲諷刺的笑意:“那種先給好處,再蓄意逼婚的事,從此也不會有了!龔有福到底跟過我一場,就算蒙在鼓里,他小子辦的事也是兩邊討好,既不得罪舊日袍澤孫文斌,也沒太出格——大家都不知道吧?此次他關的,可是我趙瑜的小舅子!”

  太子坐在堂上,手里還端著茶盞,聞言抬頭瞪眼看他,敬王暗自為他著急:還小舅子呢,等著挨罵吧!威義侯目不斜視,看不到上方端王的臉,沒覺出可怕,內心盡是幸災樂禍。

  此時太子的貼身侍衛從側門進來,躬身俯在他耳邊說了几句話,太子慢慢放下茶盞,微側臉問道:“他看真了?”

  侍衛答:“他不敢說謊!”

  太子抬頭看向端王,慢悠悠問了一句:“四弟認識黃繼盛麼?”

  端王搖頭:“聽說過,不認得!”

  “我都不認得,你又怎麼會認得?”

  太子拂袖而起:“我的侍衛里,卻有人認得他,因為以前在兵部時常見到,言行舉止容貌無不熟悉!四弟剛才帶進來的侍衛隊里發現一人,越看越覺得其面容長得像黃繼盛,問過旁人得知,此人正是守備營里被關的、韋越云的哥哥韋華陶,即黃繼盛岳丈韋漢柏之孫!”

  威義侯驚怔,端王安穩坐著,敬王半天反應不過來:“韋漢柏之孫長得像黃繼盛?那他是……”

  “你說會是什麼?把韋華陶帶進來!再讓人細查罪臣黃繼盛一家情況!”

  很快黃文正被兩名侍衛反扭手臂送進來,端王淡然說道:“不用抓著他,跑不了,放開!”

  太子嘴角帶著譏笑,目光卻凌厲地看住端王:“這個,是不是你說的小舅子?若他與罪臣黃繼盛有關,你還會認嗎?”

  端王點頭:“沒錯!韋越云的兄弟,自然是我的小舅子,怎會不認黃文正抬頭看著端王,目光灼灼,原來自己的身份被人查探出來了!而端王,他仍肯認他兄妹!果然沒看錯人,他才是值得妹妹托付終身的男人,可惜了……

  “趙瑜......你太過份了!”太子臉色泛青:“把韋越云帶上來!”

  “慢著!”端王揚聲喝道:“聽清楚了:要用請的——韋越云,是端王趙瑜的未婚妻子,誰敢無禮,本王翻臉不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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