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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9 17:33:37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七十九章故事

  蕭戈的右手上纏著一圈紗布,邢韋羅想起自己的手下說的話,蕭戈的掌心血肉模糊的樣子,現在看到有血色從裡面浸出來,邢韋羅才絲毫不懷疑蕭戈如今的心情。

  「齊家治國平天下,家尚且不能安定,麗朝如何能平定?蕭戈,老夫不是逼你,如果你不願意,老夫會將你送回遼國的眉家,有你的外祖庇護著想必也能平安度日吧。」

  「只是或許會困難些,我聽說遼王也在找你,或許再換個地方,隱姓埋名,一輩子小心著不要讓人發現蹤跡,也是能過的。」

  邢韋羅細細地注視著蕭戈,在看到他的拳頭瞬間握緊的那一剎那,他的嘴角有著暗喜,一顆心終於落了下來。

  成了,蕭戈鬆動了,剩下的,就是要借著蕭戈的這股怒氣,將麗朝的軍隊擊潰,長驅直入直搗黃龍。

  自己蟄伏那麼久,慢慢聚集的巨大財富,和暗暗招兵買馬到如今兵強馬壯的隊伍,他有強大的物質後盾支持著,有同樣志同道合想要推翻如今政權的同僚,再加上蕭戈這個對麗朝的軍隊瞭若指掌,又有豐富對戰經驗的將領,邢韋羅想不出他有什麼理由會失敗。

  麗朝的軍隊在前幾次討伐外族的戰役中元氣大傷,更是找不出幾個善於調兵遣將的將軍,墨宋是不錯,但他也是蕭戈教出來的,且經驗不足,不足為懼。

  這是天大的好機會啊!邢韋羅需要用盡了控制力才能抑制住不哆嗦,要在這種情況下還保持著淡定平靜,真的是太艱難了。

  「我不願我的家人苟且偷生,不願我的妻子和孩子,整日在惶惶不可終日中度過,我許諾過皇上此生忠心不二,然而他不相信,我的家人對我深信不疑,我必不能負他們!」

  蕭戈抬起頭,眼睛深邃猶如寒潭,讓邢韋羅竟然一時都失了神,片刻後才端起桌上的酒碗對著他舉了舉。

  蕭戈也拿起酒碗,兩人隔著桌子輕輕碰了碰,然後仰頭喝下……

  *************************

  「不疼嗎?我看著都疼!」素年皺著眉頭給蕭戈重新包紮傷口。

  平哥兒趴在素年的膝蓋上,睜著圓溜溜的眼睛瞪著蕭戈的手,小眉毛竟然還像模像樣地皺著,「不疼嗎?」

  蕭戈板著臉,「不疼。」

  平哥兒的臉頓時鼓成了包子,「給爹爹吹吹。」說完,小嘴就湊了上去,使勁兒地吹。

  素年黑線地看著上面噴到的口水,將包了一半的紗布重新解開,去換乾淨的……

  換好以後,平哥兒也要拿著紗布給人包紮,珊瑚貢獻出她的手,兩人去旁邊玩去了,蕭戈的左手輕輕地摸著右手,眼睛垂在地面上。

  「委屈你們了,我說過要給你過好日子的,不愁吃不愁穿……」

  「不愁吃不愁穿,數不完的金子花不完的錢,整日無所事事只要考慮吃什麼買什麼就行,對吧?」

  素年打斷了他的話,歪過頭可愛的沖著蕭戈笑了笑,然後又看向樂呵呵給珊瑚的手上亂纏紗布的平哥兒,眼睛笑得彎彎的,「我等著呢,你答應我的事情,從來沒有落空過。」

  蕭戈的身子微微一顫,從側面能看到素年的睫羽,和她美好猶如水瓷一般的側臉,正想說什麼,就見到素年轉過頭,面上微微有些泛紅,「平哥兒也大了,我想著,要是再有個女兒該多好……」

  「咳,我就是這麼想想,隨便一說的。」素年才說完就覺得有些不妥,蕭戈的眼睛都綠了,趕忙又將頭轉過去,她這不是想給蕭戈一些動力嘛,好像方法用的不對?

  蕭戈這邊卻嘆息著仰起頭,想著他跟邢韋羅也算是同盟了,要不,再去跟他開口要一間營帳?……

  蕭戈從那以後就幾乎很少逗留在營帳裡,大部分時間都在邢韋羅那,他不是個拖沓扭捏的人,既然已經決定了,便雷厲風行乾脆利落,開始介入了邢韋羅的計劃中。

  麗朝的軍隊實力,沒有比蕭戈更清楚的了,哪裡是薄弱點,哪裡用什麼戰術能夠事半功倍,哪個軍隊的將領有什麼樣的習慣,他們的思維方式,如何能夠誘敵,他全部都知道。

  少言一直都在邢韋羅的左右,他原本憂慮的心思,在見到蕭戈毫無保留地都說出來之後,消失了一些。

  這裡面有不少他也知道,蕭戈所言非虛,看來他是真心想要跟他們合作,也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皇上都要他全家的命了,他還有什麼好衷心的?

  只是少言仍然沒能完全放下心,邢韋羅也無所謂,少言原本就是個謹慎的人,他也都習慣了,再說了,蕭戈的舉動他只能看到滿滿的誠意,這要是還有問題,邢韋羅完全不知道問題會出在哪裡。

  「墨宋到現在都以為我們是眉家的人,我覺得這個是個很好的突破口,可以讓我的隊伍減少傷亡。」

  「不妥,如果他們實際上知道了這些軍隊並不是眉家的,卻只是為了不打草驚蛇,這麼做只能是送上門去,風險極高。」蕭戈下意識地就否定了邢韋羅的提議。

  邢韋羅絲毫沒有覺得不高興,反而十分滿意蕭戈的嚴謹,他每一點都想到了,並沒有因為才剛剛跟他聯手就有所隱瞞,這樣的共事,簡直太令人激動。

  「高風險,意味著有可能得到高回報,墨宋這次領軍,是皇上的軍隊,並不是蕭戈你之前所熟悉的,所以我們盡量不要浪費任何兵力在他們的身上,墨宋所關注的仍舊是如何將你抓住,帶回去,這正好可以利用上。」

  邢韋羅在營帳里背著手來回踱步,「不管他們有沒有懷疑軍隊的身份,只要你出現了,墨宋的注意力定然只在你的身上,其餘的便無暇去管,我已經偽造了聖旨,到時候,我會混入其中接應,裡應外合,就算他們有所防備,我帶的人馬也足夠將他們衝散。」

  「需要我去跟他們虛與委蛇?我以為,我只需要帶兵將他們擊潰而已。」蕭戈將手裡的捲軸扔下來,眉毛又皺了起來。

  「虛與委蛇?並不需要,你所要做的,只是接近他們,擾亂他們的注意力即可,我的人隨後就到,絕對不會讓你陷入危險之中。」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

  蕭戈的聲音忽然大了起來,「我能夠帶著你的這些軍隊從他們身上踏過去,能夠攻破麗朝的防禦闖進去,可你要我面對已經跟我成為了敵對的人,曾經親信的人,我做不到。」

  說完,蕭戈轉身就離開了營帳。

  邢韋羅似乎是愣了,半晌才張開嘴,慢慢地無聲笑了起來,一直笑到需要扶著桌子才站得住,眼角裡都透著淚花,喘了半天的氣,都沒能緩過來。

  「大人,差不多行了。」少言安靜地在一旁,等了半天也等不到邢韋羅停下來,忍不住開口提示。

  邢韋羅擺了擺手,喘著氣直起身,「看看,我說什麼來著,你啊,看人還是沒有我準,你說對蕭戈仍舊不放心,讓他得到了這個機會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答應的?這下你錯了吧,那一方洞天一品端硯,可就是老夫的了。」

  少言沒說話,臉上倒是有不少服氣,他是真覺得蕭戈的轉變太大了,讓他心裡沒有底,可是蕭戈到現在為止的態度,一點兒破綻都沒有,蕭戈擔憂的問題,也正是他擔憂的,他還想著蕭戈會不會刻意遮蓋過去。

  現在蕭戈更是明確地拒絕了要跟墨宋他們接觸的機會,寧可衝鋒陷陣,如果他有什麼隱藏的想法,帶兵打仗,他是沒有任何辦法出妖蛾子的。

  「你可不能賴賬啊,不過,我還得勸勸蕭戈,這事兒非得他不可,我們的兵力不能損耗在這裡,在到達麗朝之前,都必須養精蓄銳才行,所以這絕對是有必要的。」

  「大人,」少言叫住了正打算離開的邢韋羅,「您覺得,這會不會是欲擒故縱的做法?」

  邢韋羅一愣,嘴角抽動了幾下才算勉強憋住,然後認真地點了點頭,「我明白了,我會注意的。」隨後轉過頭的一瞬間,嘴角再次揚起笑容。

  少言在邢韋羅身後有些挫敗,他知道邢韋羅並沒有放在心上,事實上,就是他自己都有些覺得不妥,大人想要重用的人,自己卻疑神疑鬼,對蕭戈的每一件事,每一個態度都抱著徹底的懷疑,就好像非要證明他並不是誠心加入他們才甘心。

  這種想法不好啊,少言嘆了口氣,大人說得對,蕭戈舉家都在他們這裡,稍有什麼他的妻子孩子都會有危險,他怎麼還會有別的念頭?

  回到營帳的蕭戈顯得有些陰沉,他在營帳門口站了好久,聽到裡面素年和平哥兒嬉鬧的聲音,素年在跟平哥兒說故事,她總有那麼多神奇的故事,有時候自己都能聽得入迷。

  故事裡總有好人,也有壞人,可素年故事裡的好人壞人,從來都不那麼明確,也許聽到了後面,原本做盡壞事的人,往往只是因為他曾經的執著和悲慘的往事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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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9 17:33:49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八十章不詳

  蕭戈深吸了一口氣,掀開了厚重的簾子走了進去。

  「爹!」平哥兒聽見動靜轉過頭,敷衍地叫了一聲然後繼續亮晶晶地盯著素年,「娘,然後呢?」

  「然後他們就要休息了,你也該要休息了,跟月娘去睡會兒,等睡醒了我們繼續說。」素年將平哥兒從自己的腿上放下來,摸了摸他的腦袋。

  平哥兒眨了眨眼睛,看了蕭戈一眼,就拉著月娘去了裡間。

  「他剛剛……,是在瞪我嗎?」蕭戈有些不確定,但他的眼神很好,平哥兒才豆丁點大就敢瞪他了?因為自己打擾了他的故事時間?小孩子都這麼不可愛的嗎?怎麼看他平日跟素年面前都一副乖巧聽話的小模樣呢!

  「怎麼這個時候回來了?」素年走到蕭戈身邊,語氣有些擔心。

  他們不是來這裡體驗生活的,周圍危機重重,任何一點變化就能讓素年擔憂不已。

  「沒事兒,就是有些事情,我並不想做,回來透透氣。」蕭戈拉著素年坐下,「別擔心,沒事的,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素年點點頭,想了想拿出一個小瓶子模樣的掛件,正是當初被送回到素年手裡,她親手做的那隻。

  「我本來打算給平哥兒戴在身上,可是,咳,平哥兒不要,所以我覺得還是物歸原主吧,對了,我拆開過。」

  素年補充了一句,將小瓶子遞了過去。

  蕭戈頓時不自在了起來,他可是知道這裡面都塞進過什麼東西的,那時他覺得自己一定是活不下來了,所以覺得有些話不寫出來,也許就再也沒有機會說了。

  那是怎麼噁心怎麼來,恨不得將心掏出來揉碎了包在裡面,只是沒想到素年這麼快就看到了……,實在有損他平日裡的形象,他本來打算就當做沒這回事兒來著。

  只是沒想到,平哥兒竟然嫌棄?為什麼?

  「嗯,還是我收著吧。」蕭戈一本正經地將東西接過來,無比自然地繫在了腰間,可素年分明發現他的耳尖有了不太明顯的紅色。

  「你該怎麼做,就怎麼做吧,我和平哥兒就在這兒等著,大不了……,咱們就真的找一個地方隱居,沒事兒的,我懂醫術,到時候養你和平哥兒不成問題。」素年竟然還挺期待,這也算得償夙願了?唔,養一個小白臉?雖然這個小白臉略微粗獷了些。

  「……,你覺得這是個好主意?」

  蕭戈的臉皮都在抽抽,眼睛一跳一跳的,這是素年第幾次提起她可以養家了?自己真的弱到讓人能產生保護慾?開玩笑呢吧?軍營裡那些人可是很多都不敢正眼看自己的……

  素年倒是很認真地點頭,「我覺得不錯,可能也許由你養家我們的日子會更富足,但是沒有我行醫來的安全,前提是你不排斥。」

  「我當然不排斥,可是仍然不贊同,我的臉比較黑……」

  蕭戈說完,轉身又往營帳外走,素年挑了挑眉毛,她確定剛剛蕭戈嘴角邊的痕是笑紋,他也覺得他不太合適做小白臉?這覺悟夠高的啊。

  營帳門口,蕭戈掀開厚重的簾子,剛好跟邢韋羅打了個照面,邢韋羅似乎很驚訝蕭戈的情緒竟然這麼穩定,剛剛他離開的時候臉得跟冰似的,這才多長時間,居然融化了?

  蕭戈看見邢韋羅,跟他使了個眼色,邢韋羅看懂了,蕭戈不希望讓素年知道任何細節,他當然很配合,笑著跟素年還點了點頭,然後攬著蕭戈往外走了。

  「你對你的夫人真是寵愛有加。」邢韋羅的笑容有些曖昧,「英雄難過美人關,這句話真真是不錯的。」

  「可能你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但素年當時並不想嫁給我,那時我的處境就有些飄搖,她並不是個愛慕虛榮的姑娘,所以對我算得上避之不及,是我,將她求娶來的,說起來都有些趁人之危的嫌疑。」

  「我不能讓她陷入恐慌中,所以她不需要知道我在做什麼。」蕭戈臉上的表情比之前他們在商討的時候更加的嚴肅,邢韋羅點了點頭,他知道,他早已聽說了蕭戈和他夫人之間的感情。

  畢竟麗朝就算普通的男子,也極少極少有人會只娶一個女子,而沒有任何妾室通房的。

  蕭戈跟他的夫人感情越好,他就會越為自己所用,邢韋羅樂見其成。

  「我們剛剛商量的意見,我希望你能接受,或許困難了一些,但那很必要,我知道你不想跟那些人有任何交集,可為了之後的計劃,需要你跟他們接觸。」

  邢韋羅重新提起這件事,並不是商量的語氣,「你不用表現出很友好的態度,畢竟他們之前那樣對你,只說你願意跟他們回麗朝即可,其餘的你都不用擔心。」

  「你的才能,不需要浪費在這種可以輕易解決的事情上,我們也能剷除墨宋這個潛在的威脅,一舉兩得。」

  邢韋羅在說服蕭戈,因為他感受到蕭戈的抗拒很強烈,跟少言說的相反,蕭戈十分不願意跟他的老朋友們見面,這也是個問題。

  「邢大人,你就不擔心?我跟墨宋他們曾經是無話不談的摯友,說實話我十分好奇,你怎麼會想到這樣一個危險的計劃?如果是我,我不會讓這樣的風險存在,就算是跟他們硬碰硬,我也有信心擊退他們。」

  「哈哈哈,很好,我十分滿意你的信心,而你會將這些顧慮說出來,說明我並沒有制定錯計劃,你不知道吧,你剛剛說的,跟少言說的幾乎沒有差別,他也是這麼顧慮的,勸我最好打消這個念頭。」

  「大人的這名幕僚說的沒錯。」蕭戈點頭贊同,這才是正確的顧慮。

  邢韋羅又笑開了,「可是這個提議是最有效的,不是嗎?順利的話,幾乎不用耗費一兵一卒,就能將事情了結,雖然我的目標是麗朝的皇城,但不代表我們擁有用不完的兵力和資源,精打細算制定計劃十分必要。」

  蕭戈沒有說話,他沉默了很久,他是不願意的,這種事情並不是他擅長的,可是既然他已經成為了邢韋羅的力量,他自然不希望邢韋羅失敗,那樣的話,他也不會有好下場。

  這種利害關係,蕭戈還是明白的。

  邢韋羅也不催他,只靜靜地陪在蕭戈的身邊等他做出決定,他有信心蕭戈一定會答應,蕭戈是個聰明人,他知道怎麼做才是最好的選擇。

  少言還擔心蕭戈會不會有什麼陰謀需要跟墨宋他們接頭,結果這會兒需要的居然是如何讓他答應下來,邢韋羅有些好笑。

  「行,我答應你,只是我的妻子和兒子,我需要她們得到最好的保護,萬一,我是說如果有萬一,我們的計劃被墨宋被皇上察覺而無法脫身的話……,我希望大人能夠好好地安置她們,這是我唯一的請求。」

  蕭戈說出這話不容易,特別是跟邢韋羅這個才剛剛接觸不久,還沒有交代清楚底細的人,將自己最重要的人託付給他,蕭戈說的十分艱難。

  邢韋羅驚訝地瞪大了眼睛,當然也就一瞬間,隨後又恢復了原狀,只是那一瞬間的訝異,對邢韋羅這樣老練的人來說,已經極為不容易。

  他是真沒想到蕭戈居然會這麼直截了當地將素年和平哥兒託付給他,他原本就是這麼打算的,當然並不是當真體恤蕭戈,而是希望他能時刻想著他的妻子孩子還在自己這裡。

  邢韋羅雖然已經信任了蕭戈,但還是得要有些必要的保障,所以他還在考慮要如何開口才不會讓蕭戈覺得自己是拿住了他的把柄,可沒想到蕭戈居然主動開口了!

  「你放心,老夫答應你,別說這次的計劃天衣無縫,就算是出了些差錯,我也定然不會怠慢他們。」

  邢韋羅立刻順著蕭戈的話接了下來,蕭戈才點了點頭,眼神堅定地繼續往前走。

  等少言從邢韋羅那裡知道蕭戈這麼交代了之後,也是止不住的驚詫,他原本以為,蕭戈會做的最大的可能,是要讓他們將素年和平哥兒送往遼國,這樣他才會答應他們的提議。

  如果是這樣的話,少言對他的懷疑可能就不會消除了,但蕭戈居然沒有,不僅沒有,還主動送到他們的手裡,他真的完完全全忠心於他們了?

  這也太不可思議了,可是蕭戈也不是會置妻子孩子於不顧的人,那樣的話,邢韋羅也不會處心積慮要將他拉過來,光是會行軍打仗不行,若是不得不時刻防備著,再會打仗,也是不安定的因素。

  這個蕭戈到底在想什麼呢?

  從蕭戈答應了這件事之後,他周圍的氣壓就十分低,整個人陰森森的,邢韋羅知道蕭戈的心情不好,不過這樣更好,所以便不去管,只交代了他只要在適當的時機跟著墨宋的人回去就可以了。

  於是蕭戈這兩日便一直都留在營帳裡,跟素年和平哥兒膩在一起,平哥兒天真可愛的模樣,蕭戈有時竟然能看呆住,更別說他在素年面前失神的次數了。

  素年本想開導開導蕭戈,可這事兒吧,也不太好開口,她知道蕭戈在擔心她和平哥兒,總不能去跟蕭戈說「你去吧,我們金剛罩護體刀槍不入,就是死了都不會怪你的」這種話。

  事實上,她大概還是會有怨言的,因為平哥兒,自己閑暇時暢想過他長大了會是什麼樣子的,她不想看不到那一天,不想平哥兒還沒有長大就夭折,這些想想都能讓她窒息。

  可又不能放著不管啊,蕭戈這副消沉的樣子,太不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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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9 17:34:02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八十一章禮物

  「你這樣陰森森的,邢韋羅會有所察覺吧?」素年覺得有些擔心。

  蕭戈搖了搖頭,自己一直都抵觸去跟墨宋接觸,這樣的表現太正常了,而且又是充滿了危險的事情,要跟素年和平哥兒分別,所以邢韋羅不會懷疑的。

  不過蕭戈也不想這樣,只是一想到素年和平哥兒可能會面對的情形,他完全沒辦法控制臉上的表情,就是硬裝,也裝不出平靜。

  「放心,我會保護好平哥兒的,也會照顧好自己,沒事的,你只要做你該做的就行,別這麼板著臉啊,沒看到平哥兒這兩日都躲著你?眼睛都不敢跟你有交集了。」

  素年想要讓蕭戈放輕鬆,已經走到這一步了,也早已沒有了退路,不如咬著牙堅持下去,給出一個完滿的結局。

  蕭戈將素年擁進懷中,他從來沒有這麼害怕過,從來沒有,那些生死對決的檔口,他也從未後悔過自己的所作所為。

  可這一次,他後悔了,後悔為什麼將素年和平哥兒也拖進來,他是想要在自己離開前幫助皇上清理完後顧之憂,可他為什麼會答應素年也參與到其中?

  這不是鬧著玩的,他沒有辦法做到照顧周全,從他跟著墨宋回去之後,素年和平哥兒就需要孤零零地待在邢韋羅的軍營裡。

  這讓蕭戈如何能夠放心,如何能夠不焦慮?

  「蕭大人,邢大人有請。」營帳外,有人輕聲通報,素年只覺得自己肩上的力量更大了,她知道,也差不多是墨宋有動作的時候。

  蕭戈好半天才鬆開手,嘴唇蠕動了幾下想說什麼,卻不知道應該怎麼開口,接著就看到素年對著他漾出一個笑容,明媚燦爛,在這個黯淡的營帳裡,好似會發光一樣。

  蕭戈一路被素年推出營帳,素年跟他搖了搖手,歪著腦袋,眼中有璀璨的光芒,一如曾經自己初見她,那個小小的醫娘,明眸皓月。

  厚重的簾子遮擋住了蕭戈的視線,他暗暗地吸了一口氣,轉身時,面上已經平靜無波,跟著來通報的人去了邢韋羅那裡。

  *********************************

  「老夫要離開這裡了,墨宋那裡也已經有了行動,沈家姐弟……,可惜了,老夫聽說,他們兩人是你夫人最後的娘家人……」

  「他們怎麼了?」蕭戈皺著眉,那日之後他就沒有沈家姐弟的消息,難道,出了什麼事?

  邢韋羅搖了搖頭,跟少言使了個眼色,「老夫本不想告訴你,是怕你心裡難受,才一直沒有說,只是,也許之後會有更令你難以承受的事情出現,所以你還是知道的好。」

  少言捧來一個盒子放到蕭戈的面前,「這是前兩日有人放到離軍營不遠的地方,上面署名了是給你的禮物。」

  蕭戈一言不發,伸手揭開了盒子,裡面一隻血淋淋的斷手靜靜地躺著,已經有些變了色,可蕭戈能認出這隻手上套的鐲子,那是素年給沈薇的,自己在戰場上的時候,沈薇經常會去院子裡陪素年,跟她的關係不錯,所以送給她的。

  素年的首飾不多,蕭戈一眼就能看出來了。

  「哐!」蕭戈的拳頭砸在桌子上,力道之大讓上好的桌子生生裂了縫,邢韋羅幾乎能聽到骨頭髮出來的摩擦聲。

  蕭戈臉色鐵青,盯著盒子的眼神冰寒,那隻拳頭有些止不住在顫抖,邢韋羅示意少言趕緊拿下去,「別激動,消消氣……」

  邢韋羅的安慰在接收到蕭戈的眼神時停了下來,那雙眼睛,像是能將人靈魂給凍住,幽深地不見底,從裡面透著怒火。

  這正是邢韋羅想要的效果,他很滿意蕭戈的反應,這麼一來,墨宋就沒有再挽回的餘地了。

  只是邢韋羅也沒有想到墨宋竟然能夠做得這麼絕,若是墨宋再有些閱歷和城府,說不定他也許會對墨宋動了拉攏的心思。

  「老夫只是想讓你心裡能有個底,墨宋,已經不是你當初認識的那個墨宋了,等到了那邊,一切小心。」

  邢韋羅從那之後就真的銷聲匿跡了,這支軍隊裡打的仍舊是眉家的名號,軍隊也被邢韋羅帶走了絕大多數,無聲無息地,就消失了。

  隨後某一日,前方傳來消息,墨宋的人又來了,而且這次,墨宋也在其中。

  蕭戈從容不迫地走出去,站在陣營的前面,隔著遙遠的距離看著墨宋,他直直地坐在馬背上,身後跟著袁磊和葉少樺,旁邊,則是沈樂,而沈薇卻不在。

  「蕭大人,送給你的禮物,還合您的心意嗎?只是我的人做起事情來有些靠不住,我怕禮物根本沒有送到您的手裡,那可就白費我一番心思了,所以今日,我親自來給你送上一份更大的禮。」

  墨宋什麼時候說過這麼多話的?袁磊和葉少樺都覺得不可思議,墨宋不知道什麼時候變成了這樣,變得他們一點都不認識了,偏偏這次由他全權掌控,他們兩人也提不出什麼建議,就是提了,墨宋也不採納。

  陰陽怪氣的語調,讓蕭戈平靜的面容陰沉,沈薇沒有出現,是她已經不能出現了吧?看看沈樂現在這副模樣,好像失了神魄一樣,如同行屍走肉一般地站在那裡,哪兒還有當日在自己面前奮起自盡的那份勇氣。

  是因為沈薇的事情吧,這孩子已經沒有了任何活氣,蕭戈瞧得可憐,去看墨宋,「一段日子不見,你變得更出息了,魏西地下有知,定然會很欣慰的。」

  墨宋變了臉色,「魏西?他當然欣慰,是他教我的這身功夫,我才能從軍營裡一點一點爬上來,我現在坐到了這個官職,他自然是欣慰的,可是不管我怎麼努力,我的面前總是有一座越不過去的山。」

  「蕭戈,只要有你在,我永遠也不可能成為麗朝最厲害的將軍,永遠不能。」

  袁磊和葉少樺驚訝地張著嘴,他們沒想到墨宋會這麼說,他們一直以為墨宋和蕭戈的關係那麼好,蕭戈甚至願意請命帶人去援救墨宋,在他們即將要被捨棄的時候。

  這樣的蕭戈,墨宋對他居然是這種情緒?

  怪不得,墨宋這次做的這麼決絕,下手這麼狠厲,這樣就能解釋得通了,可是,怎麼能這樣呢?!

  蕭戈看到袁磊和葉少樺似乎在輕聲跟墨宋說了什麼,墨宋的身子動都沒有動,一旁的將士過來將他們兩人請了下去。

  當然,這個「請」的方式有些不太合適,蕭戈看得出來,袁磊和葉少樺並不想對他趕盡殺絕。

  「其他的話也不需要多說了,沈薇也等得夠久了,所以我打算送她的弟弟去陪她,如果你仍然決定違抗聖旨的話,蕭戈,你對沈素年那麼疼愛,沈薇沈樂因為你而慘死,如果讓她知道的話,會如何呢?」

  蕭戈猛地瞇起了眼睛,定定地看著墨宋,他的臉上一絲從前的樣子也看不出來,全然的陌生,正好整以暇地等著自己的回答。

  然而墨宋卻沒打算給他那麼多的時間考慮,直接翻身從馬上下來,伸手將沈樂軟軟的身子扯過來,一把抽出自己腰間的長刀,「我們手裡的人也不止沈氏姐弟,蕭戈,我是知道你的,慣會有計謀,沒關係,他們沒有了,還有別人,我們一個一個在你眼前殺掉,你能堅持到第幾個?」

  說著,墨宋的刀就打算往下落。

  「住手,我跟你回去。」蕭戈的聲音讓墨宋的手停住,有點不可思議地看了看蕭戈,然後將手鬆開。

  沈樂跌坐在地上,墨宋的長刀擦著他的身子插入地中,墨宋有些遺憾,「我以為,你至少還能堅持幾個的。」

  蕭戈沒說話,而是就這麼明目張地往墨宋那裡走,他這邊的將士上前攔住,卻讓他給撥開。

  「哈哈哈,沒用的,蕭戈決定的事情,他就一定會做到,也不管會有什麼樣的結果,誰讓他重情義呢?」

  墨宋嘲笑般的笑容沒有讓蕭戈的情緒出現一絲變化,他隻身一人走到墨宋的面前,迅速被墨宋身邊的人給制住…

  ***********************************

  少言將消息轉達給素年的時候,素年的動作有了長時間的停頓,眼睛好像失了神一般,睜得大大的,卻一點兒焦點都沒有。

  「娘」,平哥兒衝過來抱住素年的腿,好像平常一樣想跟她撒嬌,結果不曾想素年竟然因為他的撞擊而重心不穩,一下子摔倒在地上。

  「夫人!」珊瑚和月娘驚呼起來,齊齊地過來攙扶,卻發現素年渾身一點兒勁都沒有,軟軟地癱坐在那裡,她們兩人齊心協力才將素年扶坐在椅子上。

  平哥兒的眼淚開始在眼眶裡打轉,他並不知道素年是因為什麼摔倒的,就以為是自己給撞倒了,膩在素年的身邊牽著她的衣角不放。

  素年竟然沒有第一時間安慰他,仍舊是呆呆的。

  少言心裡鬆了口氣,素年此刻的臉色煞白,嘴唇竟然也是泛白的,額上一層冷汗,一看就是真的被嚇到了。

  人的表情或許可以假裝,可這些身體的反應,卻最真實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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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9 17:34:15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八十二章鶴翼陣

  少言安撫了素年幾句,便匆匆離去,邢韋羅不在這裡,他還有不少事情需要做呢。

  素年慢慢地伸出手,從頸部後面輕輕地取出一根銀針,這種感覺真不好受,以後還是少用為妙。

  舒了一口氣,素年打起了精神,這會兒就只有她和平哥兒了,不管怎麼樣,她都必須要小心行事,蕭戈的計劃,可不能在自己的手裡出問題。

  ***************************

  蕭戈被墨宋帶了回去,那待遇雖然算不上對待犯人,但也絕對不是優待。

  墨宋那樣的話都說出來了,也就用不著再裝友善,對待蕭戈,也不再是原來下屬面對上級的尊敬。

  袁磊和葉少樺兩人卻不知道要用什麼樣的態度對待蕭戈和墨宋,他們沒有墨宋那樣的想法,可這次皇上明確地說了,他們二人只是配合墨宋而已,說白了,他們就只是個陪襯,用來噁心蕭戈的。

  所以他們就只能在一些細節方面,給予蕭戈照顧,可沒想到,墨宋連這樣的照顧都不允許。

  「皇上是要我們將他抓回去,不是請回去,眉家那些軍隊還在那裡呢。」

  「可是我們明日不就離開了嗎?蕭大人已經回來了,只要帶回去跟皇上說清楚,也許就沒什麼事了……」

  葉少樺的聲音慢慢消失,他看到了墨宋嘴邊勾起的笑容,他忘了,墨宋親口說蕭戈是他的障礙,有蕭戈在,墨宋永遠都出不了頭。

  這是必然的,蕭戈對麗朝的貢獻,也許沒人能夠越過他去,自己竟然還想著一切會平安無事?墨宋第一個不會同意的。

  「墨大人,你這是何必呢?別說蕭戈如今的境況對您完全構不成威脅,皇上是不會這麼善罷甘休的,就算一切都回到了原點,蕭戈也已經跟皇上提出了遠離朝政,如何會擋了您的路?」

  葉少樺放軟了語氣,對墨宋用起了敬語,也許以後自己對他都會如此尊敬吧,可是,曾經的親密,永遠都不會回來了。

  然而墨宋卻沒有因為葉少樺的語氣而有所緩和,「我知道你和蕭戈是朋友,不過也要分場合,皇上的意思,我想葉大人不會揣摩不到吧,不然,也不會讓你們一同跟來,不是嗎?」

  墨宋冷笑了一下,揮了揮手讓人將蕭戈現在住的營帳換了,不過是個階下囚,只是沒有明說而已,用得著住那麼好?他當真以為自己還是麗朝的平定國公不成?

  傳令下去,明日他們便要回麗朝,葉少樺忍著怒氣,心裡想著等到了京城,他再用一切辦法為蕭戈說些好話,希望能讓皇上憶起蕭戈從前的好,別做得太絕。

  誰知道到了夜裡,巡邏兵的號角吹了起來,有人突襲。

  蕭戈坐在狹窄陰冷的營帳裡,耳邊聽著外面的騷動,一團團火光在他的營帳上映出光亮,然後消失,照得裡面忽明忽暗。

  不知道素年她們可安好……,蕭戈一點兒都不介意自己的處境,再悲慘的經驗他也是有的,可他放心不下素年和平哥兒啊,沒有自己在身邊,他們會不會慌亂?

  外面的騷動越來越大,簾子刷得掀開了,墨宋黑著臉出現,讓人將他拖起來帶出去。

  「好本事,佯裝妥協,卻讓眉家人施救?蕭戈,你打的什麼主意?」

  墨宋帶著蕭戈來到前方,看著不遠處在月色下掀起的塵土,馬蹄和兵器聲交織成密密地網,火把的光芒不時地映出一小塊猙獰的清晰。

  所有人嚴陣以待,鑼鼓聲似乎就要變成了心跳聲,急促且連續,讓人透不過氣來。

  「這就是你的打算?讓人夜裡偷襲?蕭戈,你現在的戰術也就只是這些了?」墨宋勾起笑容,揮手讓後面的軍隊上去增援。

  「你覺得,憑藉眉家這種並不正規的軍隊,就能夠贏得了我帶的隊伍?你也太小看我了。」

  「我並不知道會有偷襲。」蕭戈盯著茫茫的夜色,眉頭習慣性皺起來,「這也不是我安排的。」

  「誰會相信?巡邏兵可是都看到了,那根本就是眉家軍隊的裝束,被我們抓住的俘虜也都交代了就是為了你而來的,你還有什麼好狡辯的?」

  墨宋不屑跟蕭戈多說什麼,將他帶來,也只是想讓他看一看,不管他有什麼樣的手段,在自己的面前,全都不會奏效。

  「將軍,側面也發現敵軍。」有小兵焦急地過來通報,墨宋看了蕭戈一眼,「鶴翼陣?還真是你慣用的陣型呢。」

  不過這會兒墨宋也不能這麼輕鬆了,蕭戈指揮的鶴翼陣,向來能令敵人聞風喪膽,即便他現在不在軍中,也不能掉以輕心。

  於是墨宋讓人牢牢地看著蕭戈,他則匆匆去前面指揮了。

  不一會兒,葉少樺蹭了過來,打仗他完全幫不上忙,所以這會兒他很閑,蕭戈看到他之後,葉少樺想跟他笑笑,只是這個笑容,顯得無比僵硬難看。

  「葉大人,將軍有令,閒雜人等不能輕易接近蕭戈。」葉少樺這還沒有上前呢,一旁竄出一個小兵將他攔住。

  「我是閒雜人等嗎?」葉少樺怒了,一個小兵而已,他在營中這麼手無縛雞之力的,能造成什麼威脅?不就是想讓蕭戈難受嗎!

  小兵腆著臉笑著,「大人,小人也是奉命行事,您看,就不要為難小的了吧。」

  葉少樺明白這是墨宋的意思,可他也不離開,就隔著一段距離看著蕭戈,蕭戈的臉上有一種蕭索的感覺,可神奇的,葉少樺能感覺到這種蕭索,是因為蕭戈在擔心素年。

  「我……,也沒有辦法,眉煙和歡顏是我的死穴,偏偏皇上十分清楚……」

  葉少樺掙扎了一下,他不是想給自己撇清,可他知道,蕭戈定然會理解自己的苦處,葉少樺還有妾室,而蕭戈是徹徹底底地沒有,他是一定能明白用心愛的人作為威脅,自己有多不願意。

  蕭戈朝著他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還有墨宋,他是憋屈壞了,皇上……,皇上也威脅了他,他身上的壓力太大了,所以才會恨了起來。」

  蕭戈的眼睛還盯著遠方的黑暗。心想墨宋也是的,這孩子吧,就是不太會調整,太容易入戲,不過這也好,至少過度得很自然,邢韋羅居然沒有懷疑,不得不說是個奇蹟。

  蕭戈還跟邢韋羅討論過這事兒,他自己率先提出了對墨宋的疑問,說是自己了解他,他必然是被逼無奈的,他不會做得這麼絕對待自己。

  結果邢韋羅十分上道,反過來還給他分析其中的原因。

  「墨宋此人本就有些不擅長交際,他一路升遷上來,走得都是九死一生的路,久而久之,他心裡便會產生一種優越感,他是靠實力走到今天的位置的,可是蕭戈啊,你擋著他了,只要有你在麗朝,便沒有多少人會注意到他,他永遠只能是你教出來的,跟在你後面的人。」

  蕭戈聽了覺得甚有道理,等聽到墨宋當真這麼說的時候,覺得孺子可教,墨宋在揣摩這種事情方面,還挺有天賦的。

  葉少樺只待了一小會兒,墨宋的命令他沒有辦法違抗,只能再次暗暗下決心,等回京了以後再說。

  這個夜晚相當漫長,似乎戰局有些膠著,蕭戈沉著氣等著,陣型是他親自怖的,針對的也是墨宋一直以來的習慣,所以哪兒那麼輕易能讓墨宋給擊潰?

  不過,墨宋帶的好歹也是麗朝的精英吧,時間……,是不是有些長?可不能出了破綻啊。

  正這麼想著,前方傳來了高聲的歡呼,蕭戈將眼睛瞇起來,耳朵裡似乎聽到了緊密的馬蹄聲,腳下的大地都在震動,好像有數量不少的人馬,從別的地方圍過來了。

  又等了一陣,捷報傳來,麗朝軍隊獲勝了,只是眉家的隊伍並沒有剿滅,趁著夜色逃走了。

  墨宋寒著臉回來,死死地盯著蕭戈足足看了一刻鐘,蕭戈卻微微側頭,「你想越過的山,比你想像中的,要更高不可攀。」

  ……

  墨宋的拳頭擊中了蕭戈的腹部,他皺著眉頭,嘴角邊的笑容卻仍舊沒有消失。

  「哎呀哎呀,墨將軍,這可使不得。」有人一邊說著一邊從旁邊走過來,蕭戈看了一眼,沉悶著聲音咳了起來,彎著腰,掩去了臉上的表情。

  邢韋羅急忙上前攔住墨宋,「將軍,你消消氣,皇上知道你的難處,這不是派了我來了嗎,我這裡還有聖旨呢,我們……去裡面?」

  墨宋心有不甘,不過是蕭戈怖的陣,他本人並不在,就能有這麼大的威力?那並不正規的眉家軍隊,竟然能夠招架得住麗朝軍隊的反撲?甚至隱隱有要突破的架勢?

  這怎麼可能!墨宋的拳頭捏得緊緊的,如若不是邢韋羅帶兵出現,麗朝軍隊的先頭部隊竟然有可能會戰敗,這是恥辱!

  邢韋羅將憤怒的墨宋拖走,臨走前看了一眼蕭戈仍彎著腰的樣子,閉著眼睛喘著氣,看來墨宋這一拳的勁兒並不小啊。

  自己果然沒有看錯人,蕭戈光憑著出謀劃策排兵怖陣就能讓墨宋沒有辦法,怪不得他說,就是不用這種計策,也能夠碾壓過去,他確實有這個本事。

  但自己更喜歡用策略,所以,邢韋羅笑瞇瞇地捧出他帶來的聖旨,面朝著跪下的眾人,開始宣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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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三章快哉

  邢韋羅帶來的聖旨上說,由於平定國公蕭戈的極度不配合,皇上盛怒,再聽聞居然有軍隊敢跟麗朝皇家隊伍公然作對,皇上便授意邢韋羅邢大人任監軍,帶兵增援,輔助墨宋將軍,剷除對麗朝的所有威脅。

  邢韋羅帶著一大批軍隊,隊中的將領瞧著都很陌生,可是有皇上的聖旨在,儘管袁磊和葉少樺對邢韋羅的出現表示了懷疑,墨宋卻很沉穩,恭敬地接旨,然後將邢韋羅帶去了營帳。

  「邢大人,皇上他……,還有什麼指示嗎?」墨宋有些遲疑地問。

  邢韋羅笑了笑,「墨將軍請放心,皇上對您的做法很滿意,他說了,麗朝需要的,正是像您這樣忠心耿耿的忠臣,以皇上的意思為行事的準則,只是蕭戈這裡……哎,皇上很是失望啊。」

  墨宋抿抿嘴,「蕭戈此人倒是不壞,只是認死理,皇上的聖旨也敢違抗,不過,他現在已經身在營中,只要明日將他押送回京,一切就沒事了。」

  「是嗎?真的會沒事嗎?老夫剛剛看到的,可不是沒事的樣子,那些跟麗朝軍隊纏鬥的,應該是眉家的人吧?竟然驍勇如斯,甚至差點……」,邢韋羅想著都抽了一口冷氣,「在老夫看來,那正是聖旨裡所說的威脅啊。」

  「那也只是不成氣候的,如今邢大人帶兵前來,不理會也罷。」

  邢韋羅心裡有些奇怪,墨宋這架勢,擺明了不想打仗?這是為什麼?不管為什麼,這可不行。

  「墨將軍,如今皇上是對蕭戈心中有氣,可皇上跟蕭戈畢竟也有多年的情義在,蕭戈這次回京,究竟結果如何,並不能預料,若是皇上顧念舊情而原諒了他,恕老夫說句難聽的,墨將軍你的前程,還要不要了?」

  墨宋猛地抬頭,死死地盯著邢韋羅看,邢韋羅趕忙笑了一下,「墨大人請別誤會,老夫並沒有任何其他意思,只不過你也知道,老夫向來跟蕭戈不對盤,這次能夠跟皇上請旨來到這裡,也有些這個原因在裡面。」

  「你是知道的,老夫在京城的時候,就多次覺得蕭戈謀叛惡逆、受財枉法,仗著自己為麗朝立了些功,絲毫不將麗朝的王法放在眼裡,對同僚不恭不敬,甚至有些軍餉糧草交代不明,老夫多次啟奏彈劾,為的,就是想讓他的罪行告知於天下。」

  「老夫在那時,就曾經注意到墨將軍你,你的膽識和氣度,無一在蕭戈之下,只是略微缺一些閱歷而已,然而將軍你的忠誠,卻遠遠在蕭戈之上,單單這一點,就足以將蕭戈比下去。」

  邢韋羅侃侃而談,擺出一副知心知情人的架勢,以老邁的資格和架子給墨宋灌迷魂湯,他說的裡面卻有一大部分是真的,他確實在彈劾蕭戈的事情上出工又出力,至於他到底有沒有看好墨宋……,他現在說是的,那就是的吧。

  不過墨宋也不是那麼好忽悠的,只是稍微陷入了一會兒沉思,就想要開口,邢韋羅沒給他這個機會,口氣一變,稍顯嚴厲了起來。

  「不過我還是要提醒你一句,所謂忠臣,是所有的事情都要以皇上的意願為初衷,皇上現在已經知道了這裡的情況,我們若是什麼都不做,怕是不好吧。」

  「邢大人放心,若是他們再次來襲,我君必不會忍讓。」

  墨宋似乎有些不想再就這個問題多說什麼,邢韋羅一頭霧水,少言在他離開的時候還特意找他密談了,希望自己多加小心,若是墨宋十分熱衷於調遣他的軍隊,那麼就需要小心有詐。

  可現在這個情形,墨宋壓根兒就不在意,這個怎麼搞?弄得像自己在求著他一樣,怎麼這麼憋屈呢?

  墨宋不是應該想要趁機讓蕭戈消失的嗎?還是不夠狠厲,做不到那麼心狠手辣啊。

  邢韋羅點了點頭,心裡暗暗想著,還是蕭戈思慮周全,提前就已經怖置好了兩次的對陣,果然薑還是老的辣,墨宋的思考方式,蕭戈已經全然洞悉了。

  邢韋羅提出想要見一見蕭戈,墨宋壓根就沒有攔著,在自己的營中,還怕他跑了不成?

  見到蕭戈目前的處境,邢韋羅覺得蕭戈也挺不容易的,他的面容還是一如既往的剛毅,下巴的鬍渣給他平添了幾份滄桑,嘴唇乾得中間迸裂了一條口子,露著鮮紅色。

  住的營帳狹窄逼仄,裡面昏暗不堪,蕭戈卻沒有什麼異常,面容淡淡的,看著邢韋羅什麼表情都沒有。

  看來墨宋對蕭戈是真的不想容忍了,葉少樺也在旁邊,他聽說邢韋羅要來,趕不及地出現,就怕邢韋羅會對蕭戈怎麼樣,畢竟他之前太過於針對蕭戈了。

  「蕭大人如今的模樣,可真算不上風流倜儻了,當初在京城裡不可一世的樣子,老夫還記憶猶新呢。」

  蕭戈輕輕地掃了邢韋羅一眼,沒有說話。

  邢韋羅知道他心情不好,也沒多說什麼,他只是來看一看而已,墨宋倒是沒有明著虐待,吃的喝得也都有,只是不好,量也少而已,這樣他就放心了,墨宋那裡對蕭戈明顯是有想法的,只要再給他一點點刺激……

  葉少樺笑著過來插話,邢韋羅就任由他將自己的話題帶偏,兩人結伴,慢慢地離開了。

  蕭戈死命地握著拳頭,看到邢韋羅,他就很想問他素年如何了,平哥兒如何了,他們是否還安好。

  蕭戈這會兒算是嘗到了擔憂的滋味,自己衝鋒陷陣,素年在家中是否就是這樣牽腸掛肚的擔憂?覺得一時一刻都是煎熬?

  努力讓情緒平靜下來,蕭戈深呼吸著,恨不得將著難熬的時間趕緊度過,直接跳到他們團聚的那一刻才好。

  邢韋羅想要的刺激很快出現了,軍中號角再次吹響,營中一時間又開始騷亂起來。

  天色已經漸亮,軍營顯出了它雄壯的輪廓,將士們迅速在前方列陣,跟發現的敵軍對壘起來。

  看裝束仍舊是之前來偷襲的那批人,人數稍微多了一些,麗朝的軍隊在墨宋的調遣下,迅速形成了方陣,戰陣前方是整齊的射擊兵,箭頭都閃著寒芒。

  墨宋出現在陣中,帶著寒冷的表情,之前偷襲都未能成功,他們以為再次前來,就能討到好處嗎?

  「將蕭大人交出來,我們饒你們不死!」

  對方出來了人開始叫陣,墨宋冷笑一聲,饒他們不死?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他們的人數明顯比自己這裡要少,還敢如此大言不慚。

  邢韋羅不知道什麼時候也過來了,一看這個狀況,立刻出謀劃策。

  「墨大人,皇上交給我的這些兵馬,並不能隨意指揮,你需要他們做什麼就跟我說,我聽從你的安排,不過,現在這個樣子,老夫雖然不懂兵法,你看是不是能將他們包圍住,一舉拿下?」

  蕭戈說過這種提議墨宋應該會很動心的,他的習慣就是不放過一個可能拿下的目標,所以他覺得這個提議墨宋應該是會考慮的。

  果然,墨宋沉吟了一下,立刻覺得這個方法可行,主要是這會兒多了不少人馬,足以讓他們一個都跑不掉。

  「如此,便有勞大人了,我需要兩隊人馬偷偷從兩旁邊包抄過去。」

  邢韋羅點了點頭,「只是我們才剛到這裡,地勢難免有些不熟悉……」

  「我會讓我的人帶你們過去一邊,另一邊則由我營中的將士繞過去,兵分三路,殺他個措手不及!」

  「好!一個都不要放過。」

  邢韋羅高聲讚了一句,果然跟蕭戈預估的一般無二,墨宋對他們並不是很放心,所以只會同意讓他們圍一邊,但這就夠了,將他的力量分散成兩部分,先擊潰包抄的力量,然後再對付損失了一部分實力的隊伍,勝券在握。

  墨宋立刻安排,讓一支小隊伍帶著邢韋羅的軍隊從左後方迂迴繞過去,而另一股力量,則從右後方行進。

  說來也奇怪,邢韋羅覺得今日的事情極其順利,墨宋並沒有因為對面軍隊的挑釁而奮起直撲,軍鼓也並沒有擂響,墨宋說,夜裡那一場突襲,想必對方也損耗了士氣,他不著急,何不等著他們的包抄的力量起作用呢?到那時,就不用耗費什麼精力,豈不快哉?

  這真是想到一處去了,邢韋羅心裡止不住想要發笑,說得太對了!豈不快哉?!只是等到了那時,究竟是誰快哉,可就不得而知了。

  對面也太沉得住氣了,邢韋羅其實是有些著急的,就怕讓墨宋看出來他們也在拖時間,這不行,要是讓他發現了破綻,可就不美了。

  「他們似乎是在等著什麼?莫非,還有增援?」邢韋羅關注著局面,從剛剛叫囂著要讓他們將蕭戈交還之後,又虛張聲勢地出來叫陣了兩次,卻並沒有實質性的動作。

  「若是真有那就更好了。」墨宋哼笑了一聲,估摸著時辰差不多了,抬了抬手,戰鼓頓時如同打了雞血一樣,鼓點密雨一般地響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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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四章驚懼

  邢韋羅聽到戰鼓響起,心知墨宋大概估摸著包抄的隊伍快要到達了,不禁也一陣期待。

  按照蕭戈的計劃,他們會先將這一小股力量給吃了,然後佯裝墨宋的戰術得逞,誘導麗朝軍隊深入戰局,然後邢韋羅帶來的另一部分軍力則在後面援助,將他們包圓了。

  這種安排將邢韋羅的兵力分佈地很均勻,一部分跟少言匯合,增加了戰力,就不僅僅是誘餌了,也有反抗的能力,前後夾擊,讓墨宋措手不及,勝算著實很大。

  於是邢韋羅便按兵不動,等待墨宋的隊伍先去衝鋒陷陣。

  殺聲震天,墨宋主動讓邢韋羅留在後面,「邢大人身為監軍,著實不應該涉險,剛剛派出去的兵力想必很快會達到效果,大人不必驚慌。」

  邢韋羅臉色嚴肅地點點頭,正合他的意思。

  「墨將軍請便,大局當前,將軍不必理會老夫,只是將軍所帶的兵力就只有這麼多嗎?若是實在不行,老夫帶來的軍隊……」

  「大人多慮了,不過是一些烏合之眾,這些兵力足以,更何況我還派出去了一些,到時候三方夾擊,他們定然一個都逃不掉。」

  墨宋說得分外信心百倍,邢韋羅在墨宋的安撫下留在了後面,他的兵力也留在了整支隊伍的後方。

  邢韋羅覺得墨宋是不是有些太過於自信了?他從前見到的墨宋並不是這樣的。轉變得有些太大了,真是十分奇怪。

  不過周圍的緊張感讓邢韋羅也顧不上這些,他暗暗讓自己的隊伍悄悄地分散開。蕭戈說,包圍他們,主要靠的還是前方少言的那一部分兵力,他們才是主攻的力量,而自己帶的這些兵力,只是防止他們逃走而已。

  邢韋羅深以為然,他一個都不想放跑。便讓陣型更加鬆散,立志於攔截住更多的逃兵。

  前方隱隱約約傳來殺聲。地面的震動和嘶吼的聲音讓邢韋羅熱血沸騰,應該奏效了吧?墨宋的隊伍和自己的碰撞上了?

  吃下了墨宋的一小股力量,墨宋的兵力遭到了分散,呵呵。他還能抵禦得了嗎?

  邢韋羅十分興奮,就等著墨宋的軍隊打不過調轉頭準備跑的時候一聲令下,將他們都攔截住,激動地手都有些發抖。

  他站在後面安全的地方,死死地盯著前面的陣營,他們快撐不住了吧?快抵抗不住了吧?就快要逃跑了吧?!

  跑吧,向他求助吧,他會讓墨宋知道什麼才是真正地出其不意,打算撤離的軍心是最不穩的。如果看到原本的援軍不但不出手相助,反而短兵相向,那打擊定然是劇烈的。

  大概就跟蕭戈預估的那樣。壓根兒就不用打,勝負就分出了。

  邢韋羅等著,他已經擺好了深沉睿智的表情,就等著墨宋來個他求助,他這裡還有兵力,打不過的話。就趕緊來啊!

  等待的時間是最難熬的,邢韋羅想。墨宋還算有兩下的,竟然能夠堅持這麼久,不愧是蕭戈教出來的,確實挺不錯的。

  這樣的人才可惜了,不過,為了自己的雄途偉業,他還是必須犧牲掉,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策反墨宋,若是那樣也不錯。

  堅持的時間有些長啊,蕭戈說墨宋最是固執,別人不敢帶的兵他敢帶,這才會深陷圍困中,讓蕭戈去救他,果然,確實是固執了些,戰況應該是膠著退敗的吧,這樣都非要堅持著不求援,也是夠固執的。

  邢韋羅有些急了,他想像的美妙一幕怎麼還不上演呢?他都已經迫不及待想要看到墨宋臉上的驚訝了,這支隊伍吞下了之後,武器糧草統統都會成為自己的,識時務者可以用一用,其他的作為苦力可是很好的。

  這將成為他雄途偉業的第一步,非常美妙的第一步。

  然而漸漸的,邢韋羅有些坐不住了,會不會堅持得太久了?墨宋若真是打不過,也不該這麼一意孤行,明明自己還有援兵,他為什麼不用呢?難道說,他真想拼了性命去對付少言的兵力?

  他就真的不怕死嗎?

  不對,不可能會有人不怕死的,邢韋羅打聽到墨宋當初是因為有把柄落在皇上的手裡,才不得不前來,一個能夠被把柄威脅到的人,他怎麼可能會這麼容易豁出性命?

  邢韋羅覺得不對勁,他愜意的表情收了起來,眉頭緊皺,會不會,出了什麼差錯?

  難道是墨宋派出去的那一部分兵力並沒有被少言拿下?可這怎麼可能?那一支小隊伍數量並不多……

  邢韋羅忽然睜大了眼睛,墨宋這裡的兵力到底有多少,他並不清楚,可他之前分明感覺到,這裡留著的兵力有些稀少,墨宋是只帶了這麼多,還是有他不知道的部分?

  「來人,蕭戈如今在哪裡?」邢韋羅疾聲找人去尋蕭戈的身影。

  一個小兵賊頭賊腦地過來通報,「大人,蕭戈被墨將軍帶著呢,將軍交代了,此次主要的目的就是蕭戈,哪怕讓他在亂戰中不小心身亡了,也絕不能讓他給逃了。」

  邢韋羅一時間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相信,若是之前,他定然是相信的,墨宋說不定真可能不聲不響地讓蕭戈消失,這樣再不會有人能擋著他的路了。

  這種做法很正常,如果自己是墨宋的話,定然也會這麼考慮。

  可那是自己!邢韋羅陡然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對墨宋想法的揣摩,似乎都特別得水到渠成,一點障礙都沒有,因為那幾乎都是自己可能會出現的想法。

  這個發現讓邢韋羅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這到底……,中間漏了什麼自己沒有想到?

  「老夫要去看看,皇上對蕭戈也極為重視,怎麼能這麼不明不白地死掉呢,前方的戰況不明,老夫這裡也有一些兵力,能派得上用場。」

  說著,邢韋羅就打算動身帶著剩下的隊伍趕到前面去。

  可是那個小兵卻笑了,也沒攔著,只是輕聲輕氣地說,「邢大人,墨將軍早料到您會這樣,讓小的一定代他感謝您的體諒,將軍交代了,若是大人您想援助的話,最好能將隊伍集中起來從一個方向,將敵方的隊伍衝散了,將軍感激不盡。」

  小兵說完也不停留,匆匆離開了,軍營裡氣氛緊張,沒有一個人是閒著的。

  邢韋羅這會兒卻又糾結了起來,集中兵力的話,他就沒有把握能夠收得住潰軍,萬一墨宋只是能稍微堅持一段時間,自己這裡才一收縮,麗朝的軍隊就退了,那怎麼辦?

  這種選擇邢韋羅通常都會逼著自己迅速做出決定,猶豫不決是大忌,他決定按照原計劃,繼續保持著這樣的陣勢等著。

  邢韋羅有一種對天命的狂熱感,他對自己也是十分自信,布局到現在,邢韋羅覺得並沒有什麼地方會有差錯。

  雖然剛剛那一瞬間自己毛骨悚然了,覺得相當不安,可他卻選擇相信自己的命運,不會有問題的,是自己想多了而已。

  邢韋羅慢慢地鎮定下來,他們仍舊原地待命,前面有蕭戈在呢,蕭戈的老婆孩子都在自己那裡,他定然也會想辦法讓局面變成他們希望的那樣的。

  對了,還有蕭戈呢。

  ******************************

  「快快快,都往後面撤。」

  素年抱著平哥兒,被人攆著跟著其他人往後面撤離,她的周圍有少言安排的人,他們的職責只是監視她們而已。

  珊瑚和月娘一邊一個護著素年和平哥兒,平哥兒靠在素年的肩頭,眼中茫然地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卻乖巧地不吵不鬧,任由素年抱著。

  素年知道少言要跟墨宋打起來,這很明顯,可是她沒想到少言的隊伍會這麼兵敗如山。

  撤離的步伐很快停住,前方也隱約傳來慘呼和悲鳴聲,怎麼回事?

  素年還沒有想明白,就見到少言滿臉怒色地朝自己走過來,素年將平哥兒交給月娘,站得直直的等著少言走到自己的面前。

  「啪!」這大概是素年在這個時空挨的第一個耳光,素年早已做好了準備,並沒有跌坐在一旁,只是步伐不穩而已。

  努力壓制住臉頰的不適和耳鳴聲,素年站穩了身子,眼神尖銳地看向少言:「這就是你們所謂的託付?好得很。」

  「說!蕭戈做了什麼?!你們究竟有什麼計劃!」少言狠厲地叱問,一手扶在腰間的劍上,蠢蠢欲動。

  素年冷笑一聲,「計劃?我以為,我的夫君不惜冒著生命危險深入對他虎視眈眈的麗朝軍隊做誘餌才叫做計劃!我們本可以找個沒有人的地方生活,卻被你們說動了要做這麼危險的事情才叫做計劃!」

  「我還沒有質問你夫君究竟怎麼樣了?你倒是先來問我這個一介女流有什麼計劃?你覺得,會有什麼計劃!你的隊伍到底出了什麼狀況,若是害得我夫君因此而喪命,我們娘兒倆做鬼都不會放過你的!」

  素年曾幾何時有過這種慘烈,咄咄逼人恨不得用她全身的情緒去詛咒,眼睛裡都能噴出火來,一貫的悠閒和淡然一絲影子都找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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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五章不痛快

  眼前這個幾乎完全陷入瘋狂的女子,倒是讓少言冷靜了下來,他剛剛一發現事情超出了他的預計,第一個反應便是蕭戈果然有問題,所以忙不迭地來找素年質問。

  可這會兒他才明白,就算蕭戈有問題,這個女子多半是不知道的,不然也不會被蕭戈連同兒子一起扔在自己這裡。

  少言一直堅持為了野心,什麼都可以不要,天下就沒有比野心更加重要的事情了,既然蕭戈能捨得將她們留下來,那她們對蕭戈來說,也就沒什麼價值了。

  少言使了個眼色,讓那幾個人看好了素年等人,自己甩了袖子匆匆離去,他要先弄清楚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看看還能不能有挽回的餘地。

  素年狂跳的心,這時才漸漸地回落下來,她用憤怒將慌張掩蓋下去,用怒氣沾染了臉龐,希望少言發現不了她的心虛。

  素年自然是會心虛的,開玩笑,這可不是無傷大雅的玩笑,少言這個人,在自己的面前眼睛眨都不眨地將蕭司放給殺掉,他不是一個會手下留情的人,不管在他面前的是已經毫無反抗能力的人,還是婦孺。

  事情看來已經脫離他們預期的軌跡了,素年知道接下來的時間,才是最危險最難熬的,蕭戈不會丟下她們不管,定然是在想辦法將她們救出去,所以現在要做的,就是如何自保。

  「夫人,您的臉……」珊瑚焦急地看著素年紅腫其起來的臉頰,太可怕了。夫人何曾受到過這樣的對待?這可怎麼辦是好?

  臉頰已經刺痛到麻木,素年知道她的臉定然慘不忍睹。能讓自己都失了重心的耳光,沒個幾天是消不下去的。

  「沒事兒。」素年佯裝鎮定地安慰珊瑚,月娘懷裡的平哥兒掙扎著要往素年這裡撲,素年接過來,平哥兒落到了她的懷裡,頓時放聲大哭。

  平哥兒很少會這樣哭,或者說他很少會哭,頂多哼唧哼唧,然後就能自己轉移注意力玩去了,素年從來沒有見過他哭得這麼傷心。細細的小胳膊摟著自己的脖子,緊緊地不肯鬆開。

  素年知道嚇著平哥兒了,她安撫的撫摸平哥兒的背,「沒事兒的,娘在呢,平哥兒不怕啊。」

  給自己找了點簡陋的藥擦了,素年便老實地待在原地,她心中和面上都在焦急,不知道他們的救援什麼時候才會到。

  可隨著周圍的情況越來越糟糕。素年知道,少言心中的怒火很快會再燒到自己的身上。

  戰況似乎很糟糕,素年想都沒想,將已經在懷裡睡著的平哥兒重新交到月娘的手裡。然後讓月娘和珊瑚在這裡等著,她則是去了前面。

  素年見過在戰爭中受傷的人,只是從來沒見過這麼多。被兵器刺穿了身體,被利器砍斷了手腳。並沒有立刻死去的人,被抬回來苟延殘喘。

  素年覺得有些呼吸不過來。人的生命在這一刻是那麼渺小,如此眾多的人正在她面前慢慢流失掉生氣,彷彿每一刻都有人停止呼吸,變得無比冰冷。

  下意識的,素年拿起身旁的布條給面前一名沒了手臂的將士止血,因為失血過多,將士的意識已經開始出現渙散,可他流出的鮮血是溫熱的,還是活的!

  邢韋羅對他的軍隊武裝得十分好,營裡有數名從軍大夫,他們也在爭分奪秒地辨別哪些人還是能救的,而哪些人,就不用在他們身上浪費時間了。

  這是一個殘忍冷酷的選擇,然而在戰場上只能如此。

  素年也學著如此,面對仍然在喘息的生命她不能不管,於是一視同仁給予急救,止血包紮,而傷及內臟的,素年只能一遍一遍後悔為什麼自己的醫術那麼淺薄,沒辦法幫他們什麼。

  在傷營裡一待就是好久,久到當素年被少言讓人從地上拖起來的時候,她眼中的血色都沒有消除,好半天才認出面前站著的是滿臉頹敗和憤恨的少言。

  「你還有心思弄這些?我們都完了,都要死了,你又何必管這些人的死活?」

  少言眼神有些狂亂,將抱著平哥兒的月娘和珊瑚都扯了過去,「我讓你們一起上路吧,也好有個伴。」

  素年不理他,轉身又要蹲下將她還沒有完成的止血工序做完,卻被少言一把扯住,「你都要死了,還惦記著你是個醫娘呢!」

  「我還沒死呢!」素年猛地甩開少言扯著自己的手,表情竟比少言更加猙獰,「我還沒死呢!蕭戈也不會!我們全家將身家性命壓在了你們的身上,卻要得到這樣的回報?!我不信!」

  「治好了一個,就要上去一個!這是你們的軍隊,不管怎麼樣都要贏得勝利的軍隊,否則,蕭戈要怎麼回來!」

  素年不管不顧地朝著少言吼道,隨後又蹲了下來,繼續給傷者止血,只是她的指尖在顫抖,好幾次,都沒辦法將止血帶繫牢。

  「蕭戈一定在等著救援呢,等著這些人去救他呢,怎麼能因為這點小傷就放棄?我會治好的,我都會治好的,我是醫聖,我能做到的,你們都要去救蕭戈,全部都要去。」

  素年喃喃自語,從這個傷者身旁站起身,又往下一個傷者那裡走過去。

  這女人瘋了?少言大步上前再次將素年扯住拉站起來,珊瑚想上前阻攔,卻被少言的人牢牢地擋住,推了她一下,珊瑚跌坐在地上。

  少言看到素年的臉愣住了,素年的臉頰上都是淚水,被他打腫的半天臉頰透著血絲,已經發紫了,可她似乎感覺不到一樣,眼神裡一點焦距都沒有,只有透明的淚水不斷順著臉頰滴落下來。

  她嘴裡還在說著,她是醫聖,她能治好的,她要這些人都去將蕭戈救回來……

  少言一直覺得事態有變一定是蕭戈的原因,就算他不在意素年和平哥兒了,他也要先殺了她們泄憤,可這會兒,這個女人仍然如此相信蕭戈,仍然想方設法想要將蕭戈救回來,少言竟然有些感嘆。

  真是個可悲的女人,被人拋棄了都還不知道,就讓她這麼什麼都不知道的死了,太可惜了……

  「你還想著救蕭戈呢?你現在遭受到的這一切,都是蕭戈一手造成的,他不要你了,放棄了你和孩子,他定然想到了我會拿你們來洩憤,可他依然將你們留在這裡,你還想著他會回來?」

  少言的眼裡有著奇異的痛快,他現在反正是不痛快的,大家都不痛快了,他就痛快了。

  素年挺體諒少言的感受,便順著他的意,不痛快了起來。

  素年的眼淚掛在臉上,紅腫的地方被淚水浸濕更加慘烈,然而她卻毫不在意地瞪著眼睛,緩緩地搖頭,眼中俱是不願相信,「不會的,你在騙我,這不可能是蕭戈想要的,他說他以後會讓我們過上安定的日子,只要賭這一次就好,他不會的……」

  「他不會?若不是他,誰能讓我們腹背受敵?我們的軍力已經只能再堅持一小會兒,被擊潰是遲早的事,若不是他,麗朝的軍隊能做到這樣?邢大人會至今沒有消息?定然是蕭戈,他跟墨宋謀劃著什麼,為了麗朝的皇帝,他捨棄了你們!」

  「不可能…他說他會被你們說動是為了我們娘兒倆,是想讓我們過上好日子才鋌而走險的,他不可能會捨棄我們!」

  「蕭戈從來都是麗朝皇帝的走狗,為了麗朝為了皇上,他有什麼做不出來的?也許蕭戈從一開始就在騙我們,是了,從他和皇上反目開始,為的就是這麼一天,蕭戈,你真是好樣的!」

  素年呆愣在原地,眼淚更加地洶湧了,「他捨棄了我們……?不會的,不會的……」

  素年崩潰的樣子讓月娘將平哥兒摟緊了,不敢讓他看到他娘的表情,月娘的淚水也在不停地流著,她也不相信,不相信蕭戈會這麼狠心,可少言說的也不錯,除了蕭戈,還會有誰能造成如今的局面呢?

  少言只要將刀抽出來,就能要了她們幾個的命,這難道還不是被捨棄嗎?!

  月娘的嗚咽聲抑制不住從嘴角邊瀉出,自己這條老命就算了,可一直陪著蕭戈吃苦,從來也不說什麼的夫人,蕭戈就真的能狠得下心?還有小少爺,這是夫人的命根啊,少爺竟然也讓他身處險境。

  素年整個人都已經呆滯了,少言的手放開,素年滑坐在地面上,她的裙擺袖口衣襟上都是鮮血和泥土,手上臉上也都是的,儘管臉已經腫脹不堪,卻仍舊能看出清麗脫俗,在這個亂糟糟的傷營裡特別地顯眼。

  素年的眼睛落到了少言腰間的刀上,眼裡迸發出奇異的光澤,手就像不受控制一般伸過去,卻被少言避開。

  這大概是……人的一種逆反心理吧,少言這會兒瞧見素年有尋死的念頭,竟然不想這麼快殺了她們了。

  素年也是沒轍了才會出此下策,賭一賭少言這個有些偏執的人會不會改變要殺她們的主意,少言說的都是實話,她一開始便知道蕭戈的計劃,知道蕭戈她們在這裡是為了能夠更加取信於邢韋羅和少言,讓他和皇上的計劃能夠順利地進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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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六章去向

  素年這次不想被留在京城裡,不想再次經歷牽腸掛肚的滋味,所以她希望蕭戈能帶著她,並且她也不想讓蕭戈一個人面對險境。

  素年覺得自己是真的愛著蕭戈了吧,從平日里一點一滴平淡的過日子中,變得依賴他,愛戀他,所以捨不得讓他獨自去面對。

  事情一步一步發展到今天,現在少言幾近變態地站在自己的面前,自己稍微有一點疏忽,她和平哥兒就會沒命,素年心裡不是不難過的。

  她知道不能怪蕭戈,可事到如今,素年居然找不到可以為如今這個局面負責的人。

  素年崩潰的模樣讓少言暫時覺得心裡安慰了不少,不是只有他一個人失敗,有人比自己還要悲慘,這確實是讓情緒得到緩解的良藥。

  少言讓人將素年和平哥兒嚴格看守了起來,就算蕭戈不在乎,讓他親眼見到自己的妻子被殺掉,怎麼說也是能夠打擊他的一件事情吧。

  抱著平哥兒,素年將兒子小小的身子緊緊地擁住,平哥兒這一日出奇地安靜,卻在被素年抱住之後死死地黏在她的身上。

  希望這件事兒不會對兒子今後的性格造成影響,素年由衷地祈禱,儘管現在她們還沒有安全……

  被看管在一個堆放雜物的小小營帳裡,素年一遍一遍撫摸著平哥兒的後背,這孩子就清晨的時候吃了幾口東西,到現在沒吃沒喝的,做娘的心裡十分心疼,更心疼的是,平哥兒一點都不鬧,彷彿完全不渴不餓一般。

  她們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得救?素年無奈地抱緊平哥兒,眼睛在黑暗中睜得大大的,嘆了口氣。

  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有人闖了進來,見到素年二話不說地將她們拎起來,推搡著往前扯。

  素年心裡一沉,這態度,怎麼也不像是來救她們的,難道說少言覺得還是趕緊弄死她們比較安心,所以派人來處理了?

  等著素年的果然是少言,他比之前更加陰森,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看著素年,好一會兒才桀桀笑出來,「我本來打算在蕭戈面前將你們殺了,這樣他定然會感覺到挫敗,可是我覺得不穩妥,我的人已經不多了,若是讓他將你救走,我會很生氣的。」

  素年不說話,心裡揣摩不透這種變態心理到底有什麼打算,只希望能拖一會兒是一會兒,她也覺得如果蕭戈的人到達了這裡,她們獲救的幾率就會大一些。

  「所以我想了一個好主意,讓蕭戈覺得他有機會救出你們,卻又沒這個能力。」

  果然是挺變態的,素年腦子在拚命地轉,各種慘絕人寰的想象畫面在她的腦中浮現,越想越害怕,要不,乾脆跟他拼了吧,可平哥兒怎麼辦呢?

  素年真恨不得生出三頭六臂出來,只要將平哥兒護住,她怎麼樣都行。

  少言也不跟她多解釋了,給素年留下了一個懸念,招手讓剛剛將她們拖過來的人又將她們拖走,趕著她們上了一輛十分破舊的小馬車裡。

  這是要幹嘛?素年猜不透,卻被人推進去,頸邊是平哥兒的嗚咽聲,小傢伙害怕極了,身子軟軟的,還在顫抖,素年將他摟好,說也奇怪,曾經素年只要多抱一會兒手臂就會受不了,而現在她卻一點都不覺得累。

  才剛進馬車還沒有坐穩,車就動了起來,這小破馬車一點兒都不防震,素年在裡面東倒西歪的,只努力讓平哥兒好受一點,這是要去哪裡?

  素年覺得,正常情況下,不是應該少言坐著馬車在死士的護衛下逃走嗎?現在這個狀況,她完全猜不透,難道說是少言打算放自己離開?這怎麼可能呢?

  前方一片未知,珊瑚偷偷地掀開車簾看了一小眼,從她看的地方立刻刺進來一柄長刀,將珊瑚的臉頰劃出了一道口子,頓時血珠就淌了下來。

  珊瑚嚇得動都不敢動,直到長刀被抽回去,她在癱坐在地上,身子抖得如同篩糠,好半天,才輕輕地說,「外、外面有好多人,凶神惡煞的。」

  素年覺得這個小丫頭真是太勇敢了,好多凶神惡煞的人護送著她們,不對,不能說是護送,就剛剛的舉動就能看出來他們壓根兒不在乎自己這些人的命。

  這個少言心裡究竟在想什麼東西啊!素年怒了,這種莫名其妙的舉動讓她一點準備都沒有,難不成是要將她們帶到一個荒山野地裡給殺了,要這麼多此一舉嗎?

  ***********************************

  「大人,我們先進去,您等……」

  墨宋的話還沒說完呢,蕭戈手起刀落,將厚重的營帳簾子給割斷,大步地走了進去。

  少言背對著門口站著,面前是一幅副蕭戈很熟悉的戰略圖,這幅圖他細細地研究過,跟邢韋羅和他的幕僚們,對著這幅圖看著他們暢想雄途霸業,而現在,少言依舊在看著。

  「素年呢?」蕭戈上來就直接問道,他的手下第一時間在整個軍營裡翻找過了,並沒有發現素年的影子。

  地上隨處可見的屍首讓蕭戈心中發寒,都不敢正眼去看,害怕看到自己心中的噩夢。

  「呵呵呵。」少言笑著轉過身,在這個充滿了血腥氣的軍營裡,他身上那股冷香格外地突兀,「現在想到要找她們了?遲了……」

  蕭戈心裡猛地一跳,腰間的長劍立刻拔了出來,沒想到少言居然笑了,「你覺得我會害怕嗎?到了這個地步,我會因為怕死而放棄能讓你痛苦的機會?」

  「她們在哪兒?」蕭戈的聲音在顫抖,他身體的每一個部位都在恐懼,素年和平哥兒是否還安好?她們……是不是還活著?

  如果她們死了,蕭戈無法預計自己會做出什麼,他大概也不會再獨活了,他對得起麗朝,對得起皇上,卻對不起自己最愛的人。

  這個計劃蕭戈本不想讓素年也攙和進來的,可不能否認,有了素年和平哥兒,讓他更容易取信於邢韋羅,更能鬆懈他們的防禦,所以才會這麼順利。

  決定將素年和平哥兒留在這裡的時候,蕭戈焦慮地整晚都睜著眼睛無法入眠,他以為自己可以做到,可以保護好素年和平哥兒,可現在見不到她們的身影,而這個唯一知道她們行蹤的少言,卻是那麼希望自己能夠嘗到痛苦。

  蕭戈現在恨不得用刀捅自己幾下,他當初怎麼會點頭答應帶素年和平哥兒一起的,再困難他也應該強行將她們留下才是,如果時光可以重新來過……

  但現在已經沒有後悔的餘地了,蕭戈派人去追查一切關於素年最後的行蹤,少言滿臉滿意地被蕭戈綁起來,臉上仍舊是笑容,「沒用的,只有我知道她們在哪裡,是否還活著,不過你覺得她們還會活著嗎?」

  蕭戈一拳重擊在少言的腹部,少言體型偏文弱,立時彎下腰抱著肚子,嘴角有涎水流出,半天都發不出聲音,可他的表情卻依然在笑著,無聲地笑得暢快。

  少言的話好像魔咒一樣不斷地擾亂蕭戈的冷靜,他已經什麼都顧不得了,一切都交給墨宋,還有邢韋羅那裡的善後,墨宋自己一人綽綽有餘,而他則在這個混亂的軍營裡發了瘋一樣地搜索,在一個小小的雜物間裡,蕭戈看到了一個藏在進雜物縫隙裡一個小小的掛件。

  這個瓶子掛件素年給了他,自己又在離開的時候繫在了素年的身上,平安,蕭戈希望素年和平哥兒能平安,可是現在這個小瓶子孤零零地留在了這裡,而他的妻子,他的孩子失去了行蹤。

  只要想像一下素年和平哥兒倒在血泊中,蕭戈就必須要大口地吸氣才能抑制住心中想要破壞一切的慾望。

  現在對他來說,麗朝、皇上、百姓……,統統都沒有素年和平哥兒重要,他甚至願意用他的一切來換得她們的安全。

  為什麼到了這個地步才會明白什麼對自己來說才是無可取代的,蕭戈顫抖著吸氣,眼前一片血紅……

  *****************************

  當邢韋羅聞訊麗朝的軍方向朝著他們,卻並沒有潰散的跡象時,他知道,自己路也就到此為止了。

  只能說幸運女神沒有眷顧自己而已,他擁有實力,擁有野心,只是沒有時運而已,沒有遇見一個跟自己同樣有野心的戰將罷了。

  墨宋帶著人將他包圍的時候,邢韋羅很鎮定,他甚至詢問了一下為什麼沒有見到蕭戈,能讓局勢轉變得如此徹底,也只有蕭戈能夠做到了。

  墨宋沒有吭聲,說實話蕭戈現在的狀態,他完全不敢接近,也沒人敢接近,就好像一個瀕臨崩潰的凶神,只要再有一點點的刺激,他就能毀滅周圍的一切一樣。

  「是因為沈素年和他的孩子?他早該想到的,我以為以蕭戈對他的夫人和孩子的疼愛,肯將她們託付給我,必然是一顆心都已經投靠了我,以少言的脾氣,大概她們的下場不會太好吧。」

  邢韋羅嘆了口氣,「也是可惜了,那個孩子那麼聰明伶俐,蕭夫人也是個奇女子,卻要為了麗朝而冤死……」

  墨宋讓人將邢韋羅帶下去,他則一個人站在那裡很久都沒有動,想著那個下午,自己被魏西給挑中,脾氣暴躁的他死倔著性子,一旁一個清麗脫俗的女子,帶著一個小丫頭站在一旁,臉上並沒有出現厭煩嫌棄的神色,笑得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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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七章疲憊

  馬蹄聲,車輪聲,所有的聲音都讓素年心中十分不安,她們會被帶到哪裡去?外面一絲人聲都沒有,安安靜靜的,只有馬匹會不時的發出聲響。

  她們大概就快要死了吧,素年想著,不斷地在平哥兒的頭頂上親吻,她不害怕,真的,又不是沒死過,可她無比痛恨自己思慮不周全,不能保護好她的寶貝兒子。

  這條命,娘欠你的,等來世,娘一定好好補償你。

  素年紅著眼眶,心裡慌亂地已經失了方寸。

  忽然,馬車急停了下來,素年的身子猛地往前面衝,用手掌撐在轎廂底部才勉強穩住身形,到了?

  可是素年接著就聽到了外面有打鬥的聲音,她心中一喜,會跟這些人對抗的,一定是來救自己的!

  素年從沒有比現在這一刻更加地感謝上蒼,佛祖也好,上帝也好,不管是誰,若是能讓平哥兒和自己活下來,她定然會用餘生虔誠地信仰。

  兵器碰撞的聲音,和斬入血肉的聲響讓素年的神經極度緊繃,這太讓人揪心了,到底結果會如何她一點兒都預料不到,其實也就兩種,要麼,她們獲救;要麼,她們立刻死。

  珊瑚挨著月娘小聲地啜泣,這丫頭太害怕了,儘管到現在為止,小丫頭的表現都可圈可點,但是她畢竟只是個小姑娘,能做到這樣已經是相當不容易。

  聲響漸漸弱了下來,素年只覺得心都要從喉嚨處跳出來一樣,她抱著平哥兒靜靜地坐在原地,眼睛死死地盯著馬車遮擋住視線的簾子,彷彿從那裡會突然竄出惡魔來一樣。

  終於,車簾有了動靜,一隻手伸了進來,將簾子掀開,光線突然就亮了,素年看到一個她並不認識的男子,身上穿的是麗朝士兵的裝束,看到了她們,臉上就笑了起來,笑出一個明亮燦爛的笑容。

  「將軍夫人!哈哈,太好了,這下能在蕭將軍面前將功補過了,墨將軍也太不仗義了,都不說幫我說兩句好話的。」

  小兵雪白的牙齒讓素年的一顆心終於落回了原地,是蕭戈和墨宋的人,她們,是不是就得救了?

  正想抱著平哥兒下車,這個狹窄的車廂裡,素年是待夠了,她還沒來得及回一個笑容,就瞧見一柄長刀從小兵的胸口透出了刀尖。

  血從刀口處浸染了他的衣物,小兵的呼吸急促起來,素年竟然第一時間關注的是有沒有捅到要害!

  小兵從馬車上跌落,在他的身後,一個全身是血的人直直地站著,看著她們的眼神就好像是看死人一樣,素年認出就是他將她們丟進馬車裡的。

  透過簾子看向外面,地上七零八落地躺著幾具屍體,將她們帶出來是秘密進行的,動靜不能大,人不能多,似乎,就只有這一個人還活著了?

  素年看到此人眼中的瘋狂,大腦在急速地盤算著,她本來以為自己最終還是沒有辦法保護好平哥兒,那種憤恨和無奈幾乎吞噬她的思想。

  可現在,似乎機會來了,她們有三個人,只要自己拚死纏住這個人,月娘和珊瑚就能夠帶著平哥兒逃走。

  沒問題的,她就是用牙咬,都不會放這個人離開。

  素年瞬間做出了決定,迅速轉身想將平哥兒送到月娘的手裡,卻感覺到一陣風從自己的側面飄過,她的面前,空無一人。

  月娘慘烈地聲音讓素年毛骨悚然,那是拼了全部的勇氣發出來的嘶吼,她讓珊瑚抱住平哥兒,轉身就去看月娘。

  就算對方受了傷,月娘也不可能會是他的對手,然而此刻的月娘卻英勇地讓素年心驚,硬生生從車上跳了下去,連同那人一起撲倒在地。

  素年發現那人的手臂和肩膀都有刀傷,她也迅速跳下去,沒有任何可以猶豫的時間,素年從地上撿起一柄沾滿了血跡的刀拿在手裡,也跟瘋了一般地衝了過去。

  她沒有殺過人,連傷人都沒有經驗,可現在,如果不將對方殺了,死得就是她們,還有自己這個可憐的還沒有長大的兒子。

  不可以,這絕對不可以,素年只覺得眼中一片血紅,她不會讓人傷害到平哥兒,無論如何都不能。

  月娘並沒有制住這人,也只是被她撲了個措手不及,力量相差太過懸殊,月娘的小身板被他從地上拎了起來。

  長刀又從月娘的身上穿透,素年叫了一聲,揮舞著刀朝著那人的身上砍。

  原本此人對素年並不放在眼裡,一個嬌滴滴的姑娘家,就是給她武器她又能怎麼樣?所以他只想著要將手裡這個礙事的人給甩了。

  可是沒想到,月娘竟然緊緊地抱住了他的手臂,也將長刀牢牢地嵌在自己的身體裡。

  素年的眼睛模糊不堪,她看到從月娘後背上透出來的刀尖正在滴血,她單薄的身體被鋒利的刀刃正在切割,衣服上已經染滿了鮮血。

  月娘怎麼還能有纏住他的力量?素年的眼淚滴落,雙手握緊長刀,月娘給她爭取到了最珍貴的時間,她怎麼能夠浪費?!

  月娘跌落在地上,剛剛還能將她提起來的人,這會兒竟然在她之前沒有了動彈,素年拼了這輩子最大的力氣,從他的胸口刺入腹部,穿透了心臟,然後又迅速拔了出來。

  素年疾步跑到月娘的身邊跪坐下來,手足無措地看著月娘不斷從嘴裡湧出血來,這是第二次,第二次有人為了救她在她的面前逐漸流失掉生氣。

  月娘挨的這一刀,從位置看來正好是肺部,素年拚命地抓自己的頭髮,她不知道該怎麼辦,月娘的情況並不是被刺中一刀的問題,她為了拖住對方讓刀在她的身體裡掙扎過的。

  「月姨,月姨……」素年不斷地喃喃念叨著,眼淚往下不斷掉落,月娘的眼神已經渙散了,嘴裡都是血沫,她奮力地轉動頭,轉向了馬車的方向。

  素年捂著嘴,她都不確定月娘是否還能看得見,在車上,還有平哥兒,月娘該是放心不下的吧。

  ****************************

  素年以為已經過了很久,她只覺得自己的身體冰冷,在她的面前,月娘已經沒了氣息,一片狼藉中,還活著的,就只有她、平哥兒和珊瑚,除此之外,一片死寂。

  珊瑚崩潰的哽咽聲從馬車裡傳來,小丫頭摟著平哥兒,不讓他去看外面的情況,自己尚且無法接受,更何況平哥兒這個才這麼點大的孩子。

  終於,珊瑚看到一直變得跟雕塑一樣的素年有了動作,她跟幽魂一樣站起身,然後慢慢地,麻木著表情去搜尋地上的一具具屍體。

  珊瑚目瞪口呆的看著素年的舉動,看著她手裡拎著長刀,在搜尋之前都會再次用刀刺穿那些屍體,然後蹲下身一陣摸索。

  這情況詭異地讓珊瑚全身哆嗦,她明白素年做的是正確的,可她完全無法接受,只能抱著平哥兒,壓抑著顫抖。

  也許這一幕,自己這一生都會記在腦子裡罷……

  素年搜尋完之後,帶著戰果回來了,這些人能夠算得上是少言的心腹了,身上多多少少會帶些有用的東西,比如說錢財。

  素年覺得她已經快要透不過氣來,她想要從這種窒息中跳脫出去,什麼麗朝,什麼社稷,什麼皇上和江山,統統跟她沒有關係!

  她不想再攙和其中,她也等不及蕭戈跟她描述過的那種世外桃源一般的閒散生活,她想要的一切,終究,還是要由她自己經營起來。

  就這樣吧……

  素年疲憊不堪,她看著縮在珊瑚懷裡的平哥兒,再看看自己身上滿身的血跡,想要伸出手去將平哥兒抱過來,卻又怕嚇著他。

  「娘,抱抱。」沒想到是平哥兒主動撲到自己的身上,小孩子身上特有的奶味,和他柔軟信賴的聲音,讓素年控制不住地將頭埋到平哥兒小小的肩膀上,淚水一瞬間就將平哥兒的衣物浸濕。

  她也害怕啊,害怕地恨不得放聲痛哭才好,可她不能,她的力量還要用在保護平哥兒的身上!

  夠了,有平哥就夠了,她何其有幸……

  「娘,月娘呢?她不跟平哥兒一起?」

  「恩,月娘累了,她要休息休息……」

  「休息好了來跟平哥兒玩嗎?」

  「月娘要休息好久的,平哥兒很懂事的對吧?讓她歇一歇吧。」

  「……唔,好吧,平哥兒等著。」

  「……好。」

  *************************************

  蕭戈的人地毯式地搜尋了很久,才發現了這裡的情況,蕭戈火急火燎地跟著過來,卻在看到月娘的屍首時僵硬成了石頭。

  他眼中的哀傷讓其他的將士完全沒辦法去正視,只要看一眼,他們就會被蕭戈的情緒所震動到無以復加。

  蕭戈在月娘的面前跪下去,顫抖著手都不敢去碰觸,月娘的樣子讓他想像不出她是經歷了如何慘烈的抗爭。

  喉嚨動了幾下,蕭戈才從地上站起來,還有素年呢?還有平哥兒呢?她們是否也像月娘這樣……

  不,不會的,老天不會對他這麼殘忍的,蕭戈眼前發黑,他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能夠接受得住更大的噩耗,他甚至將腰間的長劍拔出來了,墨宋看得心驚肉跳,暗暗地往前走了兩步,以備不時之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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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八章生計

  「將軍,沒有發現。」搜查的人仔仔細細地將周圍查了個遍,來到墨宋的身邊小聲地稟報。

  再小聲,蕭戈也是能聽見的,他已經不知道應該要做出什麼樣的表情才好。

  沒有發現素年和平哥兒的屍首就是好事嗎?如果是好事,為什麼月娘會慘死在這裡?為什麼素年和平哥兒會不見行蹤?

  她們會不會遇見,要比死亡更加可怕的事情?

  天色暗了下來,蕭戈站在那一片慘狀中一動不動,墨宋讓其他人繼續搜查,往更遠的地方追蹤。

  墨宋陪在蕭戈的身邊,營中的將領們都隱約知道蕭戈在痛苦什麼,他們在墨宋帶著蕭戈出現的時候何嘗不是驚訝萬分?

  特別是袁磊和葉少樺,袁磊還好些,他似乎有些感覺到,葉少樺是徹徹底底地呆住了,恨不得將眼睛瞪出來才好。

  可現在,他也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蕭戈為了麗朝和皇上而變成如今這般行屍走肉一樣,他連句安慰的話都找不到。

  「大人,回去吧,夫人定然也不希望你這樣糟踐自己的身體,夫人吉人天相,不會有事的。」

  墨宋只能說些空洞安撫的話,他自己聽著都覺得想笑,可他是真心希望,素年和平哥兒能吉人天相,化險為夷,那樣的女子,怎麼能如此消失掉?

  蕭戈抬頭望向被樹蔭割碎的天空。昏暗的夜色中什麼都看不到,連星星都被雲層遮住,他的眼中全是茫然。心中第一次失去了目標,以後……他還需要以後嗎?

  「娘!我走了。」

  素年抬起頭,笑眯眯地向著平哥兒招招手,等他走近了,伸手給他理了理衣服,「去了書院要聽先生的話知道嗎?」

  「知道了,孩兒一向很聽話的。」平哥兒十分得意地抬了抬頭。

  「恩。」素年摸了摸他的腦袋,「娘的要求也不高。這個月已經被先生請過去三次了,娘希望差不多就行了。」

  平哥兒的腦袋一僵,嘟了嘟嘴,「是先生自己答不上來。不關平兒的事。」

  「你呀,行了,去吧。」

  看著平哥兒帶著小廝虎子離開小小的院子,素年重新低下頭,「珊瑚,寫好了沒有?」

  珊瑚苦著臉,「夫人,這……」

  珊瑚面前的桌上攤著文房四寶,雪白的宣紙上已經寫了一半。字體秀氣清麗,十分好看,只不過那內容……

  「這什麼這啊。又不是沒寫過,再說了,這可是過來人的經驗,你雖然是個還未出閣的小丫頭,但年歲也已經不小了,總是要懂些的。」

  珊瑚強壓住想要掀桌子的衝動。頂著腦袋上的青筋,一個字一個字咬牙切齒地說。「夫人,那好歹,你也給個男子和女子的故事吧……」

  這特麼都是些什麼啊!斷袖龍陽之好的話本,居然這麼暢銷?居然能夠維持住她們的日常開銷還有得賺?這世道究竟是怎麼了?!

  素年將珊瑚的臉轉過來,十分誠懇地看著她,「珊瑚啊,你這觀念就不對了,男子和男子之間的愛才是真愛,你看看那些男子娶了女的回家,頭等要事是什麼啊?傳宗接代!」

  「倘若女子不能夠生育,十有都是會被休出門去的,所以男子和女子之間的結合都是為了孩子而已,可我們這些故事不一樣啊,男的是斷然不能生產的,不能生產還要歷經萬難在一起,可不就是因為愛情嘛。」

  珊瑚面無表情地將臉轉回去,她是不想聽素年說的鬼話了,每一次聽她都會覺得,還挺有道理的,然後等過了一陣就會陷入痛苦的自我唾棄中,有道理個鬼啊!

  素年翹著腿,看著珊瑚又動起了筆,拿起一旁白瓷碟上堆起的小橘子,慢條斯理地將皮輕輕撥開,掰下一瓣塞進珊瑚的嘴裡,然後自己也吃了起來。

  這是她現在過的日子,距離那場她不願回想的往事,差不多三年多了,從那裡逃走了之後,素年帶著珊瑚和平哥兒足足餓了兩天,平哥兒幾乎要昏過去,才看到了一個極小的山村的影子。

  身上帶著不少錢財,素年只說她們是被人惡人擄走的,趁機逃了出來,好在山村裡的人都很淳樸,相信了她們,讓她們吃飽了東西,還準備了一些乾糧讓她們繼續上路。

  就這樣,顛沛流離,珊瑚不得不感嘆素年摸屍體的舉動有多麼的明智,都虧了這些,她們才沒有淪落成乞兒,才能還有一口飽飯吃,能保住這條命。

  一路輾轉了數個村落鎮子,素年才敢停下來休息,她們累的是心,是那種瀕臨死亡的恐懼感驅使著素年不斷地換地方落腳,不敢停留太長時間,不敢拋頭露面洩露行蹤,直到幾個月後,她才在一個小鎮上暫住下來。

  素年其實也沒待很久,她認真地想了,她想要的果然還是以前那樣的簡單生活,有自己的家,有忠實的朋友,有錢,有滋有味。

  那會兒素年心中的恐慌已經退卻了一些,她開始為了自己的後半生打算,還有平哥兒,素年不求他出人頭地,不求他飛黃騰達,只要平平安安的就好。

  於是她和珊瑚放慢了速度,將平哥兒掉下去的肉又養了回來,可再也養不到小時候胖胖的樣子了。

  她們又走往了數個城鎮,在這個名叫白鶴鎮的地方安頓了下來。

  白鶴鎮是一個比較繁華的小鎮子,周圍四通八達,是好幾個城市之間的樞紐,消息相對靈通。物產也比較豐富,特別適合居住。

  不過相對的,物價也不低。素年一咬牙買了現在的這間小院子之後,身上就所剩無幾了。

  珊瑚有些不明白素年為什麼非要將院子買下來,賃著住不也是一樣的嗎?

  素年能給她解釋以後天價的房價,沒有個屬於自己的院子心中的恐慌嗎?她不能,於是張口就是感人肺腑的歸屬感論調,聽得珊瑚一愣一愣的。

  住下來之後,就是如何賺錢。那套柳老留給她的銀針,素年貼身帶著。可她已經不想通過行醫賺錢了,素年也不知道是為什麼,她首先就排除了行醫,開始另謀生計。

  「夫人。李府的三少奶奶派了身邊的婢女來,問問您寫的新話本完工了嗎?」

  侍女珍珠匆匆走進來通報,眼中無限同情地看了一眼埋頭苦寫的珊瑚。

  珊瑚姐姐真是可憐,夫人的這些話本子她也偷偷看過,……那叫一個臉紅心跳,珊瑚姐姐還是未出閣的姑娘呢,這會不會壞了她的清譽?

  素年十分得意,看看,她選的生計就是靠譜。寫話本,想當年就算自己重病躺在床上,那一本本耽什麼也能夠讓她激動一小下。更別說在這個沒什麼精神娛樂的世界了,不暢銷都沒天理。

  雖然一開始推銷是有些困難,但只要推銷出去了,多得是回頭客,素年笑瞇瞇地說,「你去回了李三少奶奶的丫頭。話本還有最後的潤色了,待寫好了。定第一個給她送到府裡去。」

  珍珠應下走了出去,去回覆李府的丫鬟去了。

  寫話本可謂一本萬利,只需要將故事寫下來即可,再加些修飾,這些深閨女眷們哪兒能受得了這種刺激?不過,她還真沒寫什麼出格的,什麼後庭花之類的,看珊瑚這麼苦大仇深的模樣,最多也只有親吻的描寫好嗎?!

  那床事都是一筆帶過,有什麼好臉紅心跳的,真真是沒見識。

  不過這些話本不可能都是一本,所以一般都是素年寫了,然後讓珊瑚多抄兩本,小丫頭意見可大了,不過珊瑚也知道這是維繫她們生存的重要來源,只是抱怨抱怨,還是會乖乖地抄的。

  話本帶來的收益是後期的,而她們前期,儘管素年不願意,還是靠著她的醫術賺了重要的一筆錢。

  「好了。」珊瑚將筆擱下,揉了揉發酸的胳膊,素年將手裡的橘子瓣又塞過去一瓣,拍了拍手將她謄寫的拿過來看。

  「我就不明白,這不挺好看的嘛,你們這些小丫頭一個個抗拒的,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私底下也偷偷看過。」

  「我沒有,我都是抄的時候順便看的。」珊瑚撇了撇嘴,去打了水端過來給素年凈手。

  素年將手泡在盆裡,指甲剛剛剝桔子染了淡淡的黃色,「其實不用這麼精細,我們小門小戶的,哪兒有這些講究。」

  珊瑚用手輕輕地揉著素年纖細如蔥的玉指,聽了這話鼻子情不自禁地發酸,夫人金貴的人兒,在安定侯府那麼多人伺候著,錦衣玉食的,然而這種苦日子也好像過慣了一樣,從沒有聽見她抱怨過一句。

  不僅如此,夫人還讓她們過上了安穩的日子,吃得飽穿得暖,還體恤自己又買了個小丫頭幫手。

  如今他們的院子裡,兩個侍女兩個小廝,不說富足,也是絕對談不上貧苦的,這些都多虧了夫人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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