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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扶華 -【戲精穿進苦情劇】《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懇辭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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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
發表於 2019-10-3 02:18:27 |只看該作者
70、聾啞十三

  林瑯躺在冰冷的地面上,額頭上的汗水滑落到嘴角的傷痕處,疼得他忍不住顫抖,嘴裡不停吸氣。在旁邊看守他的男人毫不客氣一腳踹到他腿上,呵斥道︰「閉嘴,不許吵!」
  
  那一腳踢到他腳上的傷,尖銳的疼痛讓林瑯差點沒有喊出來,強忍住下痛呼,忍氣吞聲地看了一眼附近坐在椅子上的人。
  
  那個把他們抓住的勝叔在那吞雲吐霧,周圍一圈看著就不好惹的男人站著低聲交談,手裡都拿著武器,尖銳的寒光看得林瑯渾身發冷,不由恐懼地收回視線。
  
  就在不久之前,他和魏梓慕被趕出酒樓,他正想勸梓慕回去,不要再受趙端澤的氣,誰知道車子走到一處安靜街道,忽然冒出一群人把他們兩個劫持了。
  
  他是二話沒說被人狠狠揍了一頓,中午吃的東西都吐了一地。那個叫勝叔的人陰沉著臉,對她們說,趙端澤和他結怨,所以他要找趙端澤的麻煩。
  
  「你不是趙端澤的表妹嗎,既然這樣,你就去把他引過來,如果你成功了,我就放你們安全離開,怎麼樣?」勝叔一副商量的口吻和魏梓慕說。
  
  魏梓慕雖然沒被打,但也嚇壞了,磕磕巴巴說︰「你們是不是、是不是要殺我表哥,我,我表哥很厲害的,你們殺不了他的……」
  
  勝叔眼睛一瞇,彷彿對她這說法很不滿意,抬手朝身後勾了勾手指,立馬有個人高馬大的漢子走上前。
  
  魏梓慕驚恐尖叫,忍不住大喊︰「別過來,你們要幹什麼!」
  
  勝叔︰「既然你對趙端澤這麼忠心,不如讓你代他受罪。」
  
  魏梓慕嚇得渾身顫抖,忽然語速飛快地喊道︰「表哥不喜歡我,你們動我也沒用!他最喜歡他妹妹,你既然和他有仇,不如讓他妹妹受罪,肯定比殺了他還讓他難受!」
  
  勝叔思考了片刻,笑了聲,「你說得對。既然這樣,你幫我個忙,把他從他妹妹身邊引開,等我們抓到她妹妹,同樣會放你和那邊那個小白臉離開,怎麼樣。」
  
  魏梓慕看一眼林瑯,眼神閃爍半晌,才艱難地點了點頭。比起犧牲表哥,當然還是犧牲那個她看不順眼的表妹比較好。
  
  然後她就被帶走了,林瑯躺在那等她回來,心中翻騰著各種復雜的思緒,一時想著萬一趙端澤真有個什麼好歹,會不會遷怒他們林家,一時想著他們都是被趙端澤連累,這事也怪不了他們,說到底都是趙端澤自己做得不對,惹上了這些人。
  
  魏梓慕去了好一會兒沒有回來,勝叔皺眉抽著水煙袋,他的幾個手下還在說話,一個說︰「賭場損失那麼厲害,以後咱們還不知道能不能在這個地界繼續開下去。」另一個呸了聲,「趙端澤那狗東西不地道,轉頭就朝勝叔揮刀,先前還裝的什麼都沒發現,咱們都給他騙了!」
  
  還有人冷笑︰「他不是厲害嗎,跟咱們玩過河拆橋,今晚咱們一不做二不休,把他給宰了,看他還囂張!大不了咱們做完這一票換個地方,當初咱們也不是沒幹過這種事。」
  
  ……
  
  三個護衛追著魏梓慕消失在拐角,沒過一會兒,又響起了幾個男人的痛呼,還有魏梓慕的尖叫,「啊!你們幹什麼!救命!救命!表哥救我!」
  
  那聲音恐懼刺耳又絕望,催命一般。
  
  趙端澤皺眉看一眼周圍,又看一眼妹妹,覺得把她留在這裡,就算有護衛也很難保證安全,還是和他在一起比較好。於是拉著她,招呼剩餘幾個護衛隨自己一起過去幫忙。
  
  他們快到街角時,趙端澤感覺妹妹拽住了自己。
  
  水銀的神情冷靜而凝重,看著周圍的目光帶著懷疑,她覺得不對,拽著趙端澤的袖子,對他搖頭,示意他回去大街上,不要繼續前進。
  
  魏梓慕的尖叫哭聲越來越近,就在前方,趙端澤有些猶豫,但妹妹的動作還是讓他立刻做出決定,「回去,先去找人來。」
  
  「聽到了嗎,你這表哥真是心狠,都走到這裡了說退就退,全不管你的死活。」一個男人掐著魏梓慕的脖子從拐角出來,身後跟著一群彪形大漢。
  
  魏梓慕滿臉是淚,整個人都在顫抖,看一眼趙端澤,又狠狠瞪向他身邊的水銀。
  
  趙端澤眼神一沉,這根本不是魏梓慕遇上人販子,而是一個陷阱!他們這邊的人數遠遠比不上對方,現在他們來者不善,恐怕是麻煩了。
  
  「老祥,帶著她先跑。」趙端澤忽然一把將妹妹推向旁邊那個沉默寡言的護衛,這是他以前在武館的朋友,也是他最信任的一個。
  
  幾乎是雙方人馬一個照面,趙端澤就做出了讓人先帶著妹妹跑的決定,自己帶著其餘幾個護衛上前一把攔住那些試圖追趕的人。
  
  戰鬥就發生在瞬息之間,水銀被老祥抱起飛快跑向大街的時候,看見趙端澤已經空手躲過對面一人的武器,一棍子狠狠打在那人臉上,把人打飛出去。
  
  跑出那條街,水銀抬手指了指他們的馬車。在她看來,現在先卸了馬回去找人過來,這樣能最快速度把趙端澤撈出來。
  
  可老祥不知道是看不懂還是沒看見,對她的那一指根本沒反應。水銀又指了一次,他明明看了她一眼,卻仍舊不聽她的,抱著她走進了另一個路口,那邊也是遠離大街的巷子。
  
  水銀驀然反應過來,老祥不對勁。剛才他毫不猶豫帶著她就走,太痛快了,剛才她沒注意,現在才發現老祥的神色也有點不對,除了緊張忐忑,還有點愧疚不安的意味。她試著掙扎了一下,老祥立刻制住她不讓她亂動,低聲說︰「你最好乖一點不要鬧!」
  
  水銀看出他說的什麼了,安靜下來。老祥帶著她走進那片黑暗的小巷,很快,他們走到一片低矮的屋子附近,水銀看見不遠處的屋子裡有昏黃的燈光。
  
  看見那小屋門口幾個男人,一直警惕的老祥放鬆下來,露出一些掙扎,又側過頭低聲說了句︰「對不住了,但我也是沒辦法,別怪我。」
  
  一直安靜伏在他身上的水銀忽然間暴起,將手中尖銳的簪子紮進了老祥的脖子。
  
  她的頭上一直習慣性戴著一根偽裝成銀簪的鐵制簪子,就是為了應付突發狀況,譬如現在,尖銳鋒利的簪頭可以當做武器來使用。
  
  勒住她的手一鬆,水銀立即掙脫他,扭頭向來時的路跑去。倒在地上的老祥發出一聲破碎的呻吟,驚擾了不遠處守在屋門口的幾個漢子,幾人抬步上前查看。發現倒在那的老祥,也同時見到了奔跑的小姑娘。
  
  「糟了,是那個趙家小姐,趕緊追上去把人抓回來!」
  
  ……
  
  「人究竟去哪了?」掐著魏梓慕脖子的男人兇狠地朝周圍的暗巷喊道︰「趙端澤,勸你趕緊出來,否則我們就對你這小表妹不客氣了!」
  
  藏身一道暗牆後方的趙端澤聽了這話,毫無反應,鮮血從他的額角緩緩流下來,讓他鋒利的半張側臉看上去冷漠殘酷。別說是現在出去救魏梓慕,他現在恨不得親手殺了這愚蠢的表妹,跟別人合起夥騙到他頭上。
  
  他帶著的護衛全都倒下了,現在就剩他一個,頭上手上背上都有傷,藏在這裡還不知道能不能脫身。好在妹妹逃出去了。
  
  想到這,趙端澤才終於感到一些後怕,差點就讓妹妹經歷這麼可怕的場面,也不知道她有沒有受到驚嚇。
  
  剛才他和幾個護衛一邊打一邊退,聽到這些人的叫囂,確定了他們是勝叔的人。之前他讓勝叔吃了個狠虧,為了防止他狗急跳牆做出什麼,很是警惕了一陣,結果勝叔根本沒有反應,甚至帶著他的人離開了城裡,一副要避開他的模樣。
  
  趙端澤到現在哪還能不知道,他是被勝叔的障眼法給騙了一把。勝叔明面上怕了他假裝離開,暗地裡卻等到他放鬆警惕的時候對他進行兇狠報復。他還是太輕敵大意了,沒有想到以勝叔的出身,和他們這些正經商人的做派不一樣,他真逼急了乾脆殺人。
  
  「趙端澤,你要是再不出來,你表妹的小命就沒了!」
  
  「表哥!表哥!表哥救我!」
  
  趙端澤聽著外面男人的叫囂和女人的尖叫,還有幾個人不斷在周圍尋找的聲音,一動不動。
  
  魏梓慕的尖叫驀然拔高,那男人果然說到做到,用刀給了她一下。肩上鮮血直流,魏梓慕痛得臉色發白,喊道︰「表哥你不能這麼對我,我要是死了你怎麼跟我爹娘交代!」
  
  依舊是沒有聲音。
  
  魏梓慕的聲音戛然而止,掐著她的男人抽出插在她胸口的刀,一把將她丟在地上,掃視著周圍冷笑︰「趙大少還真是狠得下心啊,你表妹死了都不出來。」
  
  「你不在乎你表妹,總在乎你親妹妹吧。」
  
  「哦,來了,你瞧瞧,我們把你妹妹給帶回來了。」
  
  閉著眼睛的趙端澤驀然睜開眼睛,倉惶透過一道縫隙看去,手裡攥緊了搶來的一把刀。
  
  他果然看見了被幾個男人推搡著押過來的妹妹。
  
  水銀遠遠看見魏梓慕倒在地上,腦海裡出現了久違的系統音。
  
  【主要角色魏梓慕死亡】
  
  她頓了一頓,又被身邊的漢子推著往前。她之前雖然解決了老祥,可沒能跑遠就被追上了,聽不見又有這麼弱的身體,完全的劣勢。這些男人對她毫不客氣,扭斷了她一隻手,現在那隻手只能扭曲地垂在身側。她的臉本來就白,在燈籠的光芒下,因為疼痛更顯得毫無血色。
  
  先前制住魏梓慕的男人又一把拽過水銀,「趙端澤,你看到這……」
  
  一句話沒說完,他就見那個被他們圍追堵截都沒能攔住的趙大少自己走了出來,他的臉色可怕極了,「不准動她,帶我去見勝叔。」
  
  拽著水銀的那男人得意大笑,「你早出來不就是了,還省得你的表妹送命。」
  
  趙端澤看也不看地上魏梓慕的屍體,擔憂地看了眼妹妹,跟著這些人一同去見勝叔。
  
  勝叔早就在等著他,見到他過來,露出個和藹的笑容,「趙大少,如今想見你一面把你請過來,可要費不少心思啊。」
  
  趙端澤沒有任何廢話,直接開口說︰「放了我們兄妹,你想要什麼都可以商量。」
  
  勝叔打量一番他這狼狽的模樣,「趙大少這麼好說話,我也不好顯得太過分,畢竟咱們也是有交情的老朋友。只是拜你所賜,兄弟們現在在這裡混不下去了,我們要去其他地方,沒錢總是不方便,我們的損失趙大少應該不會吝嗇補償。」
  
  趙端澤︰「可以。」
  
  這時候其餘人也回來了,拖著水銀的,還有扶著受傷的人,魏梓慕的屍體也被人帶了回來,就丟在了林瑯身邊。
  
  林瑯一直安靜待著,這會兒看見魏梓慕的屍體,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發出一聲悲鳴,「你們殺了梓慕!你們殺了梓慕!是誰!是誰殺了她!」
  
  沒人理會他,嫌他吵鬧的一個男人一腳把他推開,卻見他瘋了一般爬起來撲上去一口咬住那個丟下魏梓慕屍體的男人,狀若癲狂。
  
  「草,瘋了吧!」被他咬住手的男人一巴掌扇開他,將他砸到一邊牆上。
  
  勝叔看著這一幕,笑咪咪地問趙端澤︰「怎麼了,這不是趙大少的朋友嗎,趙大少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
  
  趙端澤神情冷漠︰「勝叔要是高興,殺了他也無所謂。」
  
  勝叔︰「哦……我忘了,趙大少只在乎妹妹,這樣吧,你們兄妹今天再留下來一個人,今天這事還有之前那事,咱們就當沒發生過,好吧。」
  
  聽到這話,趙端澤的神情才變了︰「什麼意思。」
  
  勝叔笑起來︰「就是那個意思,再喜歡妹妹,也沒有自己的命重要吧。把她留給我們兄弟出氣,再給我們準備足夠的錢,就放你平安離開。」
  
  趙端澤想也不想︰「不可能!」
  
  勝叔一攤手,收起笑容,「那你們都走不了了。」
  
  趙端澤︰「勝叔也沒必要把事情弄僵,我們各退一步,不要動我妹妹,我還可以答應你們其他的要求,不管是幫你們重開賭坊,還是合作生意給你們讓利都可以,並且我保證之後不找你們麻煩,我以我們趙家百年聲譽保證不追究這件事。」
  
  勝叔沉吟,趙端澤繼續說道︰「我之前也是不懂事,年輕氣盛一時間受不了被騙,但說到底我們也沒什麼深仇大恨,大家一笑泯恩仇,以後一起賺錢……我攢局給勝叔道歉,介紹你和商會其他老闆認識,這些都不是問題。」
  
  「能屈能伸。」勝叔再度笑起來,點了點他的胸口,「趙大少都這麼有誠意了,我也不會一直抓著小事不放。」
  
  說著就示意放開水銀。
  
  見他有和談的意思,趙端澤心裡稍稍一鬆,立刻將妹妹拉到身邊,仔細查看了一番她的情況,見她手臂的傷,強壓住眼裡的怒火,轉而對勝叔說︰「我光用說的勝叔大概還不放心,不如先定個契。」
  
  勝叔啪啪鼓了幾下掌︰「趙大少上道,不愧是做大事的人,不過我們剛才不小心殺了你表妹這事……」
  
  趙端澤眼眸一深,嘴裡卻笑道︰「不用在意,不過是個表親。」
  
  眼見兩人要握手言和,緊繃的氣氛都鬆了下來,屋內的其他人都瞧著勝叔,互相使眼色,沒有人注意到倒在一邊的林瑯又悄無聲息爬了起來,他摸到一個男人隨手放在一邊的刀,眼中滿是仇恨,大喊一聲朝著趙端澤撲去。
  
  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所有人都沒來得及反應,除了水銀。
  
  也許是因為聽不見,她在其他方面的感覺尤為敏銳,林瑯忽然爆發衝過來,那一瞬間帶起的風,讓她有所察覺,於是那本該狠狠捅進趙端澤身體裡的一刀,紮到了她身上。
  
  趙端澤神色猙獰地把林瑯踹倒在地,瘋了一樣地把林瑯的胸口都踹塌了一塊。
  
  水銀在一片混亂中,又聽到了腦子裡清晰的系統音。
  
  【主要角色林瑯死亡】
  
  她看見趙端澤幾乎扭曲的臉和瘋狂的眼神,看見他臉上露出無比恐懼的神色,彷彿無法承受地抱著她大聲說著什麼,因為語句凌亂,她都看不出來具體的意思,只是那種撲面而來的洶湧絕望令人窒息。
  
  她輕輕拉住他顫抖不停的手,動了動嘴唇,想要說點什麼安慰一下這個快要崩潰的年輕人,可是什麼都沒能說出來。
  
  這個無聲的世界,連光也慢慢消失了。
  
  【進入下一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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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0-3 10:02:58 |只看該作者
71、真假一

  之前轉換世界,水銀都是從容的,哪怕是死,也是從容赴死,唯有這一次,事出突然,是在猝不及防間以死亡離開世界。
  
  想到最後看見趙端澤的模樣,水銀嘆息一聲,卻並不怎麼記掛。他一個成年人,如今趙家已經走上正軌,以他的手腕能力,自然可以過得很好,他已經在勝叔手裡吃過這麼大的虧,她的死會教會他永遠保持謹慎。
  
  至於死了一個妹妹這種事,哪怕眼前再傷心,等到事過境遷,感情總會慢慢變淡。他畢竟也不是那種脆弱到失去妹妹就要自殺的男人,水銀自己一手教出來的哥哥,當然不會小看了他。
  
  水銀想的清楚明白,冷靜到甚至有些冷酷。對她來說,在這些虛假與真實交織的世界裡,如果不能保持清醒,那無疑是可憐的,她並不想淪落到那種境地。
  
  從前的瑤欣也好,現在的趙端澤也好,都有自己的世界自己的人生,只是因緣際會在她的旅程上與她一起走了一段,終究要分別,她們要在自己的人生道路上繼續前行,而她也要繼續走下去,去看看這些虛假世界的盡頭,究竟有什麼在等著她。
  
  鑒於系統的不友好,水銀默認了一個世界會比一個世界糟糕的待遇,從來到這個新的世界就在等著痛苦降臨,然而這一回,她睜開眼睛,卻只感覺到了舒適。
  
  溫暖明亮的陽光透過乾淨的玻璃窗照到她身上,風扇在嗡嗡輕響,那輕微的響聲裡夾雜著窗邊一盞風鈴的叮鈴。
  
  遠遠傳來街面上小孩子的笑鬧,街坊的吆喝,還有自行車鈴聲汽車汽笛聲。熱鬧的人間煙火氣在她恢復意識的那一刻,全都灌注到她的耳朵裡,久違的各種聲音把她從上一個無聲的世界裡驟然拖了出來。
  
  太久沒有聽見過聲音了,水銀坐起來閉目傾聽了片刻,才緩緩睜開眼睛。
  
  這是個色調為藍白的少女房間,雖然房間不大並且顯得有些老舊,但乾淨整潔。桌上擺了整整齊齊的初中教材書和高一課本,桌角上還擺了個綠色的玻璃瓶,插了一把路邊長著的那種野菊花。
  
  她低頭看了眼身上的白襯衫和藍色裙子,這樸素的衣服裡裹著的是一個十六歲花季少女的美好軀體,白皙的小腿在藍白格子紋床單上顯得那麼美好。
  
  ——可惜劇情就不怎麼美好了。
  
  她坐在陽光下,聽著周圍的各種聲響,把腦子裡這個世界的劇本看完了。
  
  簡單來說,這是個狸貓換太子,真假小姐的故事。
  
  十幾年前,羅家的夫人懷孕,同時她們家的保姆雲萍也懷孕了,只是雲萍的孩子父不詳,人人都說她是被人糟蹋了懷的孕,雲萍堅持要把孩子生下來。羅家夫人心善,對雲萍多有照顧,甚至因為兩人差不多時間懷孕,知道她沒有別的親人後,還讓她待在羅家待產。
  
  說來也巧,兩人同一日生下孩子,都是生的女嬰。如果故事只到這裡,那自然沒什麼好說的,但是雲萍一時鬼迷心竅,想讓自己的女兒過上更好的生活,於是她把兩個女嬰偷偷交換,從此她生的女兒成了羅家備受寵愛的小姐,真正的羅家小姐則被她當成自己的女兒。
  
  為了防止事情敗露,心虛的雲萍帶著孩子離開了羅家,另外找了工作。之後,她和女兒雲晴空相依為命生活了十幾年,直到雲晴空以優異的成績考上了南市一中,遇到了羅念,也就是羅家那位小公主。
  
  羅念性格驕縱跋扈,卻非常喜歡羅家世交的一位哥哥賀楚平,暗戀他許多年。而賀楚平是南市一中最年輕俊朗的老師,恰好在教雲晴空,因為她的優異成績對她格外關注,因此惹了羅念不快,一直針對雲晴空。
  
  賀楚平多次幫助雲晴空,兩人逐漸互生好感,然而身份之別讓他們無法說出對對方的心意,兩人約定等到畢業,就正式在一起。羅念無意中撞見他們談話,不甘心將心上人拱手讓人,於是想辦法灌醉了賀楚平,引誘他,和他發生關係,讓賀楚平不得不娶了她。
  
  雲晴空遭受戀人背叛,痛苦萬分,患上精神疾病想要自殺,雲萍和她多年相處感情深厚,不忍心看她去死,一番心理掙扎後去到賀楚平和羅念的婚禮上,說出當年的事,披露了兩個孩子的身份,阻止了婚禮。
  
  可是這個時候,羅念已經懷孕。最後,羅念生下賀楚平的孩子,自殺而死,羅家認回雲晴空,讓她和賀楚平再度成婚,共同撫養羅念留下的孩子。
  
  ——一個普世價值觀上的「圓滿」結局。好人經受磨難後得到幸福,壞人伏誅。
  
  可是掀開整個故事的外皮,水銀只看見了無數令人不悅的妥協。
  
  也說不清到底是雲晴空更可憐還是羅念更可憐。
  
  雲晴空本來應該過著富足的生活,卻被人偷換過上了貧困的日子,她因為多年養育之恩,完全不怪雲萍,迅速地原諒了她,仍然是將她當做母親。戀人賀楚平優柔寡斷,和羅念有了關係後還和她藕斷絲連,讓她抑鬱難平,可最後她還是在羅念死後原諒賀楚平並和他結婚。她整個人就是大寫的原諒。
  
  而羅念,她前十幾年過得隨心所欲,被羅家人寵成了一個「壞女孩」。喜歡的人不愛她,曾經疼愛她的父母哥哥在發現她的真實身份後,毫不猶豫地拋棄了她,親生母親也更加疼愛雲晴空,她的親人丈夫女兒最後都成了雲晴空的,而且所有人都覺得她是死有餘辜,活該。所以她在絕望中自殺。
  
  這個故事裡的兩個女主角,都在為了雲萍的錯付出代價。
  
  水銀站起來,走到桌邊隨手翻了翻那一本高一課本。上個世界習慣了豎排版的繁體毛筆字,驟然看到這熟悉的印刷簡筆字,竟然還有些不習慣。
  
  按照劇情,她馬上就要進入南市一中,遇到賀楚平和羅念。不過水銀心裡毫無波動,劇情怎麼樣,和她沒關係,她想怎麼過就怎麼過。
  
  所謂虐戀情深的劇情,只要沒有情,都是虐不起來了,恰好,她就沒什麼情能給這故事裡的幾位。
  
  她關注的是自己在這個世界要怎麼生活,還有自己現在的身體。
  
  出門在那充滿了零零年代氣息的大街上走了兩圈,水銀才確認,自己持續了兩個世界的體弱多病設定,似乎消失了。這讓她百思不得其解,系統不應該會這麼善解人意,竟然還讓她休息一個世界?
  
  晚上時雲萍回來了,她在一家酒店做保潔員,回來後做了飯,在飯桌上她發現今晚女兒格外安靜。
  
  「怎麼了,晴空,是不是明天要去高中上學了有些緊張?」雲萍是個很溫和勤勞的女人,那種看上去淳樸善良絕對不會做壞事的人。她像所有的母親那樣嘮叨,對女兒說︰「不要擔心,你成績這麼好,暑假還預習了高一的課,等到了一中肯定也能考第一名。」
  
  雲晴空的成績從小就很好,這是最讓雲萍感到驕傲的。雖然她們家裡窮,但她教出來的女兒不比任何人差。
  
  水銀簡單應了兩聲,對這個毫無難度的世界沒什麼感覺,目前還未遇到羅念和賀楚平的雲晴空,最緊張的事情就是學習。換成了她,這個問題也不是問題。她在原本的世界成績就非常優異,上上個世界也是從小到大的學霸,作為成年人的自制力和學習能力,想要應付這個階段的學習很簡單。
  
  在她看來這個世界甚至沒有上個世界一半棘手。至少上個世界有限制她的時代,有身體的缺陷,這個世界有什麼?一群無法影響她的陌生人?
  
  這個念頭,在她第二日背著洗白的書包去到南市一中,看見那位名為賀楚平的男主角時,崩塌了一瞬。
  
  賀楚平這個名字對她毫無意義,可是他的臉是她無法忘懷的熟悉,看到他的那一刻,許多糟糕的記憶一下子出現在腦海裡。
  
  賀楚平竟然和秦楚長得一模一樣,就連說話的聲音語氣也一樣,彷彿就是照著秦楚復制過來的人設。代入他的身份後,竟然連老師這個身份都充滿了熟悉的諷刺感。
  
  秦楚,她很久沒想起過這個人了。
  
  這個男人是水銀的第一個戀人,也是傷她最深的一個人。
  
  她出生於那樣的家庭和環境,既沒有人愛她,她也沒有學會去愛別人,十幾歲的年紀,周圍的同學還什麼都不懂,她卻已經為了活下去疲憊不堪。拼命地學習、自己賺取學費生活費,應付貪得無厭的父親,她疲於奔命一刻不停,哪怕天生頑強,也有那麼一個時刻會被疲憊擊倒。
  
  秦楚就是在她倒下時,將她牽起來的人。他是她的老師,年紀和她相差不過九歲,他已經是一個讓她嚮往的成功成年人,他告訴她女孩子不用那麼辛苦,向她保證會幫助她照顧她疼愛她,他是那麼溫柔而從容,為她拂去身上的傷痛。
  
  秦楚是第一個愛她的人,也是他教會了她怎麼去愛人,所以十六歲的她相信他,還曾想像過自己嫁給這個男人的場景,相濡以沫,互相依靠。
  
  就像每一段初戀,她也度過了幸福美妙的時光。他在上課時分外照顧她,下課後私人的相處空間裡,溫柔地喊她小女朋友,給她買糖,送給她一束花作為生日禮物。
  
  然而這一段感情並沒有善終,秦楚不僅沒有做到他所說的話,還狠狠地殺死了她,將她年輕的、剛學會愛人的心碾成粉碎。
  
  她們當時在一起十分小心,但還是被人發現了端倪,師生戀是個醜聞,更何況她那時還在上高中。他們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攻擊,水銀有著所有少年人的勇敢,她並不畏懼這些罵聲,可秦楚怕了。他迅速地認錯,和她撇清關係,聲稱是被她引誘,一時走錯了路。
  
  並且在他的未婚妻找來時,躲起來不出面,任由他的未婚妻用各種方法羞辱她——水銀那時候才知道,原來他還有個未婚妻。
  
  原來他不過是一時寂寞,勾著她玩玩而已,從沒認真,反正十幾歲的小女生那麼好騙,在泥裡掙扎的人,稍微對她好一點就能讓她傾心了。
  
  她成為了所有同學老師們唾棄的「小三」,不要臉勾引老師的下賤女。到處都在傳她賣淫賺學費,傳得有聲有色,鋪天蓋地的議論和謾罵一度讓她痛苦地快要死去。
  
  可她還是想活著,想繼續上學,想得到擺脫這一切的機會,想要以後再也不被任何人欺騙冤枉羞辱。
  
  很多年後,她仍然記得自己跪在校長室,求他們不要讓她退學的那天,記得秦楚小心翼翼在外面哄他的未婚妻,向她認錯。他們的聲音就像一個又一個的巴掌,打在她的臉上,還有後來那漫長的被孤立的時間。
  
  她繼續上學,考到了最好的大學,身邊沒有了那些如影隨形的鄙夷謾罵。之後,她再也沒有見過秦楚,發生那件事後他就離開了,世界那麼大,她沒有再遇見過這個噩夢。
  
  如今,噩夢的影子出現在她面前。
  
  水銀看著賀楚平,忽然露出一個笑容,朝他走過去,「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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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0-3 10:03:16 |只看該作者
72、真假二

  我會被一個噩夢打敗嗎?水銀禮貌微笑著和賀楚平這個老師打招呼的時候,在心中這麼問自己。
  
  不會。
  
  哪怕這個噩夢曾經讓她恨不得拖著所有人一起去死,讓她無數個夜晚輾轉抑鬱,悲憤難眠,讓她承受了太多太多的惡意,但畢竟已經過去。
  
  如果她會被困在過去,就不會有現在的她。
  
  而且,面前這個賀楚平,並不是秦楚,他是系統用來刺激她的一個工具,一個披著令她痛恨外表的陌生人。所以此刻她心中升起的怒火,並非對於這張臉,而是對於這個不知來歷的系統。它在試圖給她製造傷疤,又在試圖揭開她的傷疤。
  
  她已經走過了六個世界,近三十年的時光,她能看見自己一個世界一個世界地沉澱下來,雖然擁有年輕的身體,但疊加的各種人生已經令她的心不可避免地老去——直到現在,水銀忽然間想,我為什麼要老去?
  
  為什麼要對自己的應該擁有的各種情緒無動於衷?
  
  曾經她因為父母親人而討厭家庭,因為秦楚這個第一次愛的男人厭惡學校,哪怕後來去到異世界的校園,她也對於學校裡的一切無比疏離。但現在,這個似曾相識的人,似曾相識的環境和劇情,反而讓她忽然間找回了重新正視一遍那不堪回首過去的衝動。
  
  是的,她早已戰勝恐懼,那麼她現在還可以戰勝陰影和偏見。
  
  她可以把缺失的一切都補回來。
  
  神色如常地和站在門口的老師賀楚平打了招呼,水銀微笑聽著他誇讚自己的成績,隨即和他擦身而過走進教室。
  
  ……
  
  「從今天開始,大家就是要一起度過最緊張學習時間的同學了,接下來的三年,由我擔任大家的班主任,希望能帶領大家取得優異的成績,同時也希望大家能擁有一個值得回憶的高中生涯。」
  
  賀楚平站在講臺上說話,一派溫煦,因為人長得斯文俊逸,一下子獲得了女生們的好感。
  
  他第一次擔任老師,能成為南市一中這個著名高中重點班班主任,和他家裡的關係有很大原因。不過,在沒和學生談戀愛之前,他也確實是個大部分時間都在認真教書的老師。
  
  「那麼以後雲晴空同學就是我們班的班長了,大家給她一點掌聲鼓勵吧。」選定了班幹部之後,賀楚平下臺,將講台讓給學生。
  
  首先上臺的就是水銀。她剛才競爭了班長這個職位,毫無疑問以全校第一的優異成績和一個精彩的演講得到了這個位置。
  
  作為一個職場浸淫多年的成年人,她現在就像是一個滿級大號進新手區。
  
  曾經她被所有同學唾棄孤立,影子一樣艱難捱過了高中,她那時候最怕被人關注,因為一旦被關注隨之而來的就是各種欺辱,不過現在,她再也不需要把自己藏起來,她會成為整個班級乃至學校的中心,成為那段黑暗時期對照組的光明。
  
  十六歲水銀求而不得的坦蕩光明和尊重,現在的水銀為她遙敬。
  
  ……
  
  「賀老師你運氣真好,全校第一在你們班,看這幾次測驗的成績,穩定得很,以後一個頂級大學是少不了了。」坐在大辦公室的二班班主任翻看著試卷,有些酸溜溜地打趣︰「怎麼我就遇不上這麼好的學生,學習好,性格也好,能力強還懂事會幹活。」
  
  賀楚平沒說話,隔壁的五班班主任就插話道︰「雲晴空同學真的很優秀,你們一班那個學習氛圍我上次看了,非常好啊,自習課雲晴空同學也能管得住,簡直像個受歡迎的老師,我們班那些皮猴子就不行了,吵得要命,我都管不住。」
  
  賀楚平放下手裡的成績排名,笑著頷首︰「我們班長確實很不錯,這一次測驗我們班好幾個人的成績都有提高,是她組的學習小組主動幫助同學提高成績。」
  
  事實上,他還看見這位溫柔懂事的班長安慰考得不好的同學了,就算以一個大人的眼光,賀楚平也不得不承認,這個班長情商確實很高,怪不得短短兩個月,班上的同學不管男女都服她,喜歡她。
  
  「唉,你們都還好,雖然沒有雲晴空那樣的同學,但至少班裡沒有刺頭,我班上呢,幾個調皮搗蛋無法無天的學生,開學兩個月,看她們都做了些什麼,逃課打架抽煙喝酒,真是不知道怎麼教。」九班發際線超高的班主任皺著一張愁苦的臉。
  
  八班班主任了然,「就是羅念她們那幾個人吧。」
  
  「可不就是她們,兩三個女孩子和一群男生混在一起瞎搞,太不像話了,現在這些學生不像咱們那時候,都不知道該怎麼管。」
  
  賀楚平聽到羅念這名字,嘆了口氣,心想這羅家的小妹妹確實難教了點。
  
  「篤篤篤。」有人敲了敲辦公室的大門,幾個老師回頭一看,看見一個短髮的女生吊兒郎當站在門口,雙手插在皮衣外套的兜裡。她歪了歪頭,耳朵上那一排耳釘就叮叮當當敲擊在一起。
  
  「報~告~」她拖長了聲音,旁若無人地走到九班班主任面前,厚底的靴子敲在地面上,顯得很不耐,「老師~叫我來什麼事。」
  
  九班班主任糟心地看她一眼,拉下臉,「羅念,你看看你這次的成績,你這根本就不是分數的問題,是態度的問題,你看看你的數學試卷,你交的是白卷,難道連abcd都不會填嗎?你再看看你這一身,學校禁止戴首飾,你還不穿校服……」
  
  羅念還是那個桀驁不馴的模樣,神遊天外壓根沒聽面前的班主任在說什麼,眼神遊移到對面的賀楚平身上,朝他挑挑眉,不懷好意地笑起來,還吹了個口哨,把苦口婆心的班主任氣得一個仰倒。
  
  「報告。」辦公室門口又是一聲報告。
  
  和剛才羅念那怪模怪樣的懶散不同,這聲音清澈溫柔,走進辦公室人是與羅念完全相反的例子。校服整齊,長髮俐落地綁在腦後,動作聲音都是令人舒適的不疾不徐,而且很有禮貌。
  
  所有得到她點頭微笑招呼的老師都回報以笑容。這位全校第一已經是所有老師心目中好學生的範本了。
  
  「晴空,是數學競賽的名單弄好了?」賀楚平主動問道。
  
  水銀把名單交給他,「是的,包括我一共九個人參加,劉小東和龐中嶽都覺得心裡沒底,所以這週五下午的兩節自習課,我想帶著他們一起做一個加強訓練。」
  
  賀楚平翻看名單,聞言點頭︰「嗯,這個競賽你是沒問題的,你願意輔導一下其他人就更好了。那就中午提前一點開好班會,週五下午兩節課交給你,辛苦你了。」
  
  兩人低聲交談,看得其他老師又忍不住羨慕,他們班上提起數學競賽的事還在那亂糟糟一團沒個頭緒,人家能幹的班長就已經統計好人數準備帶著同學一起進步了。
  
  羅念也在看那兩人,她的表情特別不好看,尤其是看到賀楚平一直對那位好同學笑,她就覺得心裡不爽。
  
  她家裡和賀楚平家裡是世交,兩人從小就認識,她剛懂事就暗戀這個大哥哥,也是因為他才到南市一中來上學,可是進不了一班就算了,楚平哥還裝不認識她。成績好怎麼了?成績好就了不起嗎,還不是個窮鬼出身。
  
  羅念不是第一次看見雲晴空,她經常跑去一般看賀楚平,就能看見這個全校第一的好學生,她那班上很多同學都中毒了一樣地聽她的話,還有她的楚平哥,每次看到她就笑得那麼溫柔開心,好像特別喜歡她。
  
  她心裡不爽極了,找人去打聽了這個雲晴空是什麼來歷,才知道原來她沒有爸爸,媽媽是個酒店打掃衛生的,家裡住在老街一個破房。窮成這樣,成績再好以後也不可能比得過她,辛苦賺一輩子錢恐怕也比不上她隨便花出去的。
  
  水銀拿著成績單和一疊測試卷準備離開,抬頭正撞上羅念輕鄙敵視的目光,她揚唇一笑,轉身走出辦公室。
  
  羅念狠狠皺眉,這個雲晴空,她那個眼神是在挑釁她嗎?
  
  水銀回到班上,將試卷發下去。等到上課,數學老師毫不意外首先誇獎了她,然後讓她講了基礎題。自從發現她的好用之處,每一科的老師都喜歡點她來講錯題。
  
  不像一些同學喜歡偏科,她全科目都很優秀,在同學眼中幾乎是全知全能,很快就代替各科老師們成為了一班另一個意義上的「老師」,並且還能讓大部分同學乖乖聽話,簡直就是一朵奇葩。
  
  只是一個班級幾十人,喜歡她的人多了,總會有看她不順眼的人,比如後面那不愛學習的一群,還有個別被她奪去了光芒的驕傲小朋友。不過沒關係,才兩個多月而已。
  
  水銀坐在座位上勾數學競賽題,心裡算著時間。接下來還有集體校外活動和全校運動會,像這樣的集體活動,只要把握得好,絕對是培養凝聚力和向心力的好機會。有些人現在討厭她不要緊,很快就會喜歡她了。這些還很天真的小孩子,根本不知道大人的心思有多「髒」,她們可是很狡猾的。
  
  騙小孩子的真心,彷彿是成年人都會的技能。而她現在所擁有的,是比當年秦楚更加高明動人的手段,只是她不會像秦楚那樣卑劣惡心。
  
  「班長,這個題我不會……」同桌的女生撒嬌一樣戳了戳她的手。
  
  水銀看了一眼,勾出了四條公式給她,「老規矩,用到的公式給你勾出來了,你先試著自己做,我再給你講。」
  
  同桌咬著筆頭半天,交出了一個錯誤的答案。水銀拿過她的本子,給她勾出前面的步驟,「這些到這裡是對的,接下來這一步錯了。」
  
  講完一題,她又隨手出了個同類型題,「你現在再看看做這個題,加深一下印象,以後再遇到這類題型就知道怎麼動手了。」
  
  同桌又吭哧吭哧埋頭做題,偶爾抬頭看一眼身邊的班長。班長絕對是班上最忙的一個人,任何人來請教的問題她都知道,就好像是教導他們的老師,而不像是同學。可是她那麼忙,還耐心十足為每一個人解決困難,不急不躁的。
  
  和她當了一段時間同桌,她的成績提升得很快,之前因為不能適應老師的教學,一度沒能跟上課程,總是懷疑自己太笨,班長就像這樣一點點幫她補上了那些知識。
  
  又厲害又溫柔,明明年紀一樣,她怎麼就這麼優秀呢?

  *********
  
  作者有話要說︰  

  水銀︰養孩子是不可能養孩子的,這輩子都不可能的。
  
  小燕/瑤欣/哥哥︰……
  
  水銀︰教孩子我也不會教,我幹嘛要去費這個心思教別人進步。
  
  一班同學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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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
發表於 2019-10-3 10:03:29 |只看該作者
73、真假三

  週四上午最後一節課是體育課,數學老師連上三節課,到了最後一節課,他看看自己寫到一半的板書,說︰「這一道題還沒講完,等下第四節課就跟體育老師說一下讓他把時間給我們上數學了。」
  
  班上所有同學立刻發出整齊劃一的哀怨嘆息。數學老師裝作沒聽見,背過身抖抖課本準備繼續講。
  
  體育委員在後面朝著水銀打了個手勢,露出期盼的目光,朝她拜了拜兩拜。旁邊的同桌也祈求地拉拉她的衣袖,水銀看看周圍同學們或明或暗看過來的目光,淡定地舉起手說︰「老師,這節課體育老師準備教我們網球,期末的體育考試題目就是網球,我們需要練習。」
  
  他們班上的數學老師為人嚴肅,同學們都有點害怕他,也就只有他的得意弟子班長,能在他那得到一點笑臉。
  
  看見說話的人是班長,他果然就沒有生氣,反而看著班上那一雙雙閃爍著希望光芒的眼睛,難得有些想開玩笑的心思,「這麼想上體育課啊?」
  
  「想~」全班同學異口同聲。
  
  數學老師︰「那好,本來這個題我還要講很久,不然讓班長上來,她要是能在課間講完,就讓你們去上體育課。」
  
  他其實只是順口一說,畢竟這題確實挺難,學生們不好理解,他準備讓班長上來講講自己的解題思路,然後就放這群學生去玩,沒想到那溫溫柔柔的班長上臺接過他的任務,絲毫不怯場,對著下面的同學們一笑︰「為了接下來的體育課,大家要認真聽講十分鐘。」然後接著他的板書寫下去,一邊寫一邊從頭講。
  
  等到上課鈴響,一群孩子歡呼著跑到操場了,數學老師還在看板書,嘖嘖有聲,順便把隔壁班準備去上數學課的老師拽過來圍觀,半炫耀似得朝他感嘆︰「我們班的雲晴空,真是個小天才,你看看她這個清晰的思路,厲害吧。」
  
  水銀跟著其他同學去操場,看到他們還沉浸在快樂裡。這倒也不全是因為可以來上體育課,而是因為改變了老師的主意,有一種勝利的興奮。
  
  剛才立了大功的水銀被圍在中間說說笑笑,只好帶著一大群人去領了他們班上這節課要用的網球和網球拍。
  
  她們穿過操場,看到另一邊的九班也在上體育課,體育老師同時帶他們兩個班的課,今天教網球也一起教,因為一班來的比較晚,他先在那邊指導九班同學。
  
  等到兩個班都教了基礎知識,讓他們自己去練習,體育老師就坐到了樹下跟人聊天去了。沒有老師管著,所有的同學都更高興,網球打的慘不忍睹,還有人試圖像打羽毛球一樣打網球。
  
  因為沒有足夠的球拍,水銀和一部分同學在一邊自由活動。
  
  「笑死了,你們打的什麼東西啊。」以羅念為首的幾個九班學生走過來,她一腳踢開滾到自己腳下的一個網球,對著一班幾個打球的女生說︰「會不會打網球啊,讀書把腦子讀壞了吧。」
  
  準備去撿網球的女生臊的臉頰通紅,「老師就教了一下,不會打很正常啊,你罵人是什麼意思,故意來吵架的嗎?」
  
  羅念和身邊幾個男生一起嘻嘻哈哈笑起來,「唉,我是來找你們這些好學生一起玩的,怎麼樣,你們有沒有會打網球的人,來比賽啊。」
  
  一班女生們沒動,互相看看有些下不來台。羅念身邊那幾個人又怪叫起來︰「你們不敢嗎?喲喲喲,一群書呆子,哪裡會打網球。」
  
  「怕丟臉啊,萬一被我們打的趴在地上起不來,肯定要哭著去跟老師告狀。」
  
  「你怎麼知道是跟老師告狀,可能是回去跟她媽哭呢~」
  
  一群人哄笑著,一班的蔣夢聽不下去了,板著臉站出來,她在一班成績一直保持前五,家境不錯,是個挺驕傲的小公主。
  
  「我跟你們比。」
  
  水銀發現這邊不對走過來的時候,恰好看到蔣夢一臉憤怒地抓著球拍站出來。而她對面的羅念似有似無看了水銀一眼才隨口答應,「好啊,來吧。」
  
  兩個班的同學就這麼莫名開始了比賽,兩個班分為兩邊站的涇渭分明,水銀站在左邊看,一班同學大多圍在她身邊,有人小聲跟她說剛才九班人過來挑釁的事。
  
  「他們就是故意的,還有那個羅念,我們又沒惹她,過來煩人,肯定是嫉妒我們成績好唄。」
  
  「唉,蔣夢能不能贏啊,要是輸了我們就丟臉了。」
  
  蔣夢擺的架勢很認真,羅念則吊兒郎當的,完全不把自己的對手放在眼裡。等到這場比賽開始,水銀就知道蔣夢要輸。她顯然是學過的,但是非常業餘,而羅念打得很不錯,在這群大部分沒接觸過網球的高中生裡算是頂尖,也難怪她這麼囂張。
  
  羅念輕輕鬆鬆把蔣夢戲耍了一遍——她站在原地,讓對面的蔣夢徒勞地跑來跑去卻接不到球。蔣夢一次接不到,九班的同學們就哄笑歡呼一次,他們總是因為成績被老師們拿來和其他班比較,現在他們能贏過一班,狠狠打他們的臉,當然高興。
  
  「你輸了,趕緊滾下去吧。」羅念顛著球,把網球拍在一班的人群裡指了一圈︰「你們班還有沒有能行的了?有就上啊不要浪費我時間。哦,像這個女生這麼菜的水準就別上來了,那個詞怎麼說來著,我語文不太好啊,是自取其辱還是咎由自取來著?」
  
  蔣夢僵硬地站在那裡,被她羞辱地眼眶通紅,眼楮一眨眼淚就滾落出來,和她玩得好的幾個女生憤憤地上去安慰她。
  
  蔣夢盯著模糊不清的地面,聽到身後同學們的議論,感覺臉頰火辣辣的疼,腦子裡嗡嗡作響。她不想哭,可是心裡憋著的東西都忍不住從眼楮裡湧出來。
  
  炙熱的太陽曬得她抬不起頭,就在這時,她感覺自己的手被人牽住了,那是一雙溫涼柔軟的手,按住了她微微顫抖的身軀。她把她牽到場邊,語氣是一如既往的不疾不徐,帶著自信和從容,「辛苦了,在這坐一會兒吧。」
  
  蔣夢抬起頭,看見自己不太喜歡的那位班長,接過她手裡的網球拍,抬手擦了下她眼裡洶湧流出的眼淚,然後在所有人的注視下站到了羅念對面。
  
  「來吧。」水銀抓了下網球拍,想起之前也有個腦子不太清楚的小姑娘試圖用網球羞辱她,大概所有腦子不清楚的小姑娘都喜歡用同樣的招數。
  
  羅念並沒有急著動手,而是上下打量她,敵視的姿態毫不掩飾,「全校第一的好學生,你會打網球嗎。」
  
  水銀笑了一聲,「會不會,你試試不就知道了。」
  
  羅念臉上驕傲的笑容消失了,「你很囂張啊。」
  
  水銀︰「因為我有囂張的資本。」她的語氣並不像羅念那麼驕傲,但這樣完全不把對方當回事的平靜姿態,完全撩撥起了年輕女孩子的怒氣。
  
  羅念一言不發,忽然發球。她臉上帶著看好戲的神態,隨時準備欣賞對面的敵人出醜的樣子。然而水銀往右踏了一步,輕輕鬆鬆就把球打了回來,羅念一下子沒回神,沒能及時防守,失了一球。
  
  「哦哦哦!班長厲害!」
  
  「班長教訓她!」
  
  一班的同學們一改先前頹勢,興奮起來,紛紛加油助威為她吶喊。水銀心裡還有空感嘆,小孩子真的很容易陷入集體榮譽感的大潮啊。
  
  羅念罵了一聲髒話,「再來!」她不信自己打不過她!
  
  水銀完全復制了剛才羅念和蔣夢的那場比賽,溜著羅念滿場亂跑,就是接不到球。
  
  「啪——」羅念忍無可忍,氣喘吁吁地把手裡的球拍砸到地上,幾步上前抬手指著水銀厲聲問︰「你他媽故意逗我玩?!」
  
  水銀抬起球拍,卡在她的手腕上壓下她的手,眼裡的冷漠和臉上的笑容形成鮮明對比,「羅念同學,你有聽說過『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嗎?」
  
  為自己的一點優秀沾沾自得,去侮辱比不過自己的人,當然就要做好被更優秀的人蔑視的準備。
  
  年輕人的驕傲令人喜歡,自傲卻令人討厭。
  
  羅念本來就不是什麼好學生,她不高興了誰都要打,面對這個裝模作樣的好學生雲晴空,她更不能忍,抬手就揮開她的網球拍,拽住她的衣領就要把她往地上按。
  
  「靠!你幹什麼!」
  
  「啊,放開我們班長!」
  
  「還要不要臉了,網球打不過就動手!」
  
  事情發展成了兩班對戰,男生擠上前來互相推搡,水銀不知道被誰囫圇推到了身後,又被一群小女生護雞仔一樣護到後方,連眼眶還帶著紅的蔣夢都圍到她身邊,別別扭扭地問她有沒有事。
  
  不過這一架才剛開始,就被趕來的體育老師及時阻止,最終並沒有出現什麼嚴重後果,兩方都提前下課,被趕回自己的班級。
  
  相比羅念那陰沉沉的臉色,水銀和圍在她身邊的同學們就開心多了,要不是其他班這個時候還在上課,他們的歡聲笑語能穿過長長的走廊和兩層教學樓,傳到九班教室去。
  
  哪怕回到教室,一群人還在討論剛才的事,氣氛比之前更融洽,衝在前面保護女生的幾個高個子男生受到了前排女生們的讚揚,一個個都顯得有些飄。稍微有些打破了之前教室內三大塊區域同學不建交的情況。
  
  果然,一起打過架,最能讓這些年輕人產生同仇敵愾的心情。
  
  在某種程度上算是放任了他們打架的水銀完全不覺得有什麼不對,畢竟一切都在可控範圍內。今天這個因勢利導效果還行,之後的運動會各種事宜可以好好準備起來了。
  
  中午賀楚平來了教室一趟,他平時是個看起來很好說話的老師,這次也難得板起臉說了他們一頓,其中重點批評了水銀,因為她是班長,沒有阻止同學打架。
  
  他越是批評水銀,一班的同學們就越是替自己的班長感到委屈,無形之中,又給她們拉近了關係。
  
  「下週一,學校要開家長會了,高一年級都在週一上午,你們回去記得跟家長說。」賀楚平頓了頓,又說︰「放心,這次就算了,開家長會的時候我不會用你們打架的事告狀。」
  
  他說著,還特地看了下水銀,朝她安撫地笑了一下。水銀沒什麼表示,回以禮貌普通的淡笑。
  
  家長會啊……就是這次家長會,雲晴空的媽媽雲萍和從前的雇主羅夫人再見,羅念也因此知道了自己討厭的雲晴空,她媽媽是自家以前的保姆,得意地把這事散播的全校皆知。
  
  水銀望著一班這些小孩子,有些好奇地想,這回你們會有什麼反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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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0-3 10:03:41 |只看該作者
74、真假四

  雲萍特地和同事換了班,週一一大早穿上了自己最體面的衣服,準備去給女兒雲晴空開家長會。
  
  從女兒上小學開始,每次去開家長會雲萍都格外欣慰開心,因為在學校裡,她的女兒經常是第一,而她作為全班第一學生的家長,總會得到老師的誇贊和其他家長的艷羨,那些羨慕的目光令她滿足。
  
  只是最近,雲萍有些不安,她覺得女兒和自己沒有之前那麼親近了。她們相依為命十幾年,她還記得晴空小時候,會在晚上拿著電筒坐在家門口等她回家,後來她去工作,還會給她送飯,每每遇上下大雨她還沒回家,晴空就會去給她送傘,貼心又聽話。
  
  而這段時間,那些關心她的行為和語言都消失了,雖然晴空還是常對她笑,但她們就好像是暫時合租的陌生人,哪怕生活在一起,也沒什麼話好說。
  
  或許是因為女兒上了高中之後忙碌了很多吧,雲萍在心裡安慰自己,孩子長大了,到了這個年紀,心裡裝的事情多,肯定就不會再像從前那樣和爸媽親近。而且女兒最近週末都開始去給人做家教補貼家用,說不定是累了。
  
  她心裡想的很多,但沒有說出口,特地去外面買了早餐,油果子蒸餃還有豆漿,都擺在了桌上招呼女兒吃,「晴空,快吃吧,吃了咱們就去學校了,今天可不能遲到。」
  
  她自己卻不吃那些東西,從廚房裡盛了一碗清粥,坐在女兒對面喝粥。她總是這樣,常常把她覺得好的東西讓給雲晴空吃,然後對她說︰「媽不吃那些,晴空吃吧,吃得好了才能好好學習,媽又不用學習。」
  
  雲晴空總是很感動,然後為了不辜負母親的期望,拼命地學習,每天學到深夜,努力保持會讓母親露出笑容的第一名。
  
  水銀見過很多這種家長,她們自己往往沒能做出什麼事來,平凡普通,卻希望孩子能成為「成功人士」,幫他們提升社會地位,為他們得到他們不能得到的榮譽和成就感。而這樣的家長又分為兩種,一種動輒打罵恨鐵不成鋼,用嚴厲的管教和語言去推著孩子進步;一種把自己放在受害者的位置,彷彿她一輩子就是為了孩子才受盡了委屈和苦難,以道德感來逼孩子自覺努力。
  
  雲萍就是後一種,她雖然不會經常對雲晴空說「我對你多好,你以後要如何如何才能回報我」,但她用的是更加潛移默化的行為來表達這一點。
  
  對雲晴空這種性格的人來說,你如果對她好,她恨不得百倍回報,但凡有一點沒能做到別人的期望,就感覺不能安心。而她這個性格,很大程度上是雲萍從小養成的。
  
  不過水銀的性格和雲晴空截然不同,她的溫柔大多數時候都是表像,內裡有種不允許別人反駁,想要將所有的事情掌控在手裡的強勢。此時此刻,看著對面可憐兮兮喝清粥的雲萍,她直接將面前買來的早餐分了一半推到雲萍面前。
  
  「媽也吃吧。」
  
  雲萍一下子就欣慰了,覺得女兒還是心疼自己這個媽的,又把那並不貴的早餐推回去,「你吃吧。」
  
  水銀淡淡地︰「你吃。」
  
  敏銳地察覺到她似乎有點冷淡,雲萍不敢再推了,只好自己吃了那一半的早餐,然後母女兩個騎著自行車去一中。
  
  雲萍走到一班坐下的時候,發現女兒比從前受歡迎多了,就進班級這麼一小會兒,她已經看到好幾個小同學和女兒打招呼,不僅是女生,還有好幾個男生。
  
  女兒以前不是不和男生來往的嗎,怎麼現在這麼多男生來給她打招呼,莫非她這孩子早戀了?雲萍又擔心起這事,把班上的男生都悄悄看了一遍。
  
  家長會例行還是那個樣子,雲萍看見女兒的新班主任走進來,那是個長得很俊朗的年輕人,說起話來也讓人很有好感,他好像尤其喜歡自己的女兒,誇讚了她好一陣,給雲萍長足了面子。
  
  一場班會開完,雲晴空的存在感十足,雲萍與有榮焉,許多家長都問她是怎麼教孩子的。雲萍紅光滿面從教室走出來,看見女兒站在教室外,身邊也圍了一群同學,不知道女兒說了什麼,其他人都發出興奮的歡呼聲,嘰嘰喳喳地喊班長。
  
  女兒以前性格有些內向,不知不覺間,她已經能大大方方地和人交流了,雲萍有些欣慰,看到她身邊那些男生,又有點擔心。
  
  她上前,把女兒從人堆裡帶了出來,和她一起往外走,遲疑了一會兒才小聲問︰「晴空啊,你最近有些心事的樣子,是不是……有喜歡的男生了?」
  
  水銀︰「沒有啊,媽不要多想。」
  
  其他班的班會也差不多結束了,周圍聲音吵吵嚷嚷,在這種環境裡,幾乎就像是有什麼感應一般,雲萍忽然看向前方迎面走來的兩個人,那是羅念和她母親羅夫人。
  
  雲萍看到羅夫人,猛然停了下來。哪怕十幾年沒見,她還是將羅夫人記得清清楚楚,一見到她就身形一震。
  
  正在和羅念說話的羅夫人也看見了雲萍,只是她顯然沒認出來她,被她盯了好一會兒,走到她們身邊時才忽然想起來什麼,轉身來遲疑著問︰「你是那個……雲萍?」
  
  「啊,是我,夫人好久沒見了。」雲萍侷促地站在羅夫人對面。
  
  羅夫人神情和善,只是與生俱來的富貴氣讓她和雲萍站在一起時,還是顯出一種鮮明的對比。
  
  「我們好多年沒見過了,剛才差點沒認出來,當年你非要離開我們家說要去鄉下找親戚,找到了嗎?現在過得怎麼樣?」羅夫人一副親切慰問的神情,端莊又優雅。
  
  雲萍彷彿更加侷促了,一下子回到了當年在羅家當保姆的時候,這侷促裡還帶著幾分惶惑和激動,她一邊回答羅夫人的問題,邊不自覺抬眼去看羅夫人身邊的羅念,回答地顛三倒四,「我們還好,我、我過得不錯,親戚、親戚沒找到,就自己帶著……女兒一起生活。」
  
  她有些迫不及待,說完立刻問道︰「這位就是小姐吧,當年我還抱過她的,都長這麼大了。」
  
  水銀發現了雲萍強壓的激動,因為她握著她的那隻手,指甲幾乎要掐進她的肉裡。她笑著拉開了雲萍的手,「媽,你掐痛我了。」
  
  雲萍身子一震,猛然回過神來,克制了一下自己,只是眼神還是沒辦法從羅念身上移開。
  
  羅夫人將目光轉向雲晴空,很場面地笑了一下,「這是你的女兒嗎,真巧,竟然和我們家念念在同一個學校。」
  
  她身邊的羅念臉色很臭,有些煩被人盯著看,聞言語氣涼颼颼地說了句︰「這就是雲晴空,那個全年級第一。」
  
  羅夫人這才露出一些驚訝的神色,「啊,原來是你啊,我聽到好幾個老師誇你呢。」
  
  羅念完全不想聽自己的媽媽誇雲晴空,直接打斷她的話,指著雲萍問︰「媽,你認識雲晴空她媽?」
  
  羅夫人︰「嗯,你應該是不記得了,雲萍從前在我們家當過保姆的,九幾年的事了,你和這個雲晴空同學還是同一天生的呢,你看看人家怎麼那麼厲害,你就每天惹是生非的。」
  
  羅念有些詫異,然後忽然笑開了,連她媽數落抱怨她都再聽不進去,語氣怪異地重復︰「雲晴空,你媽以前是我們家保姆啊。」
  
  她抬起了腦袋,彷彿鬥勝了的公雞,揚眉吐氣。她那點心思都寫在臉上了,幾個人全都看出來,場面一下子有些尷尬,又匆匆說了兩句就擦身而過。
  
  離開前,水銀看見羅念扭頭露出個高傲的笑,做了個「你等著吧」的口型。她大概要像原劇情裡那樣把這事大肆散播出去,然後糾集一群人來嘲笑她。
  
  就像水銀猜測的那樣,第二天她去學校,就聽到不少議論,走進一班的教室,原本沸騰的議論一下子安靜下來,鴉雀無聲。
  
  她走到自己的位置,沒有人和她打招呼,直到她一如既往拿出書,教室裡才響起了各種聲音。
  
  同桌的女生欲言又止,幾次喊了班長,卻又不說話。水銀聽到教室後面有人在低聲吵架,有人說︰「問一下…是不是保姆…怕什麼……」又有人急匆匆說︰「小聲點,又不是……大事……不在乎……」
  
  從這些斷斷續續的聲音裡,她已經心知肚明發生了什麼。這個時候,教室裡發出一聲刺耳的椅子拖動聲,是蔣夢,她站起來走到水銀身邊,板著臉直眉楞眼地說︰「九班那個羅念她們到處在說你媽媽的事,說的很難聽,她腦子有病,你不要理她們說了些什麼。」
  
  蔣夢這話一出,班上其他人彷彿也終於找到了說話的勇氣,先是那個性格有些怯懦的同桌說︰「對啊,現在都什麼時代了,說什麼保姆下人,她簡直太過分了,她還真把她自己當什麼大小姐,之前就欺負我們班同學,肯定是對你之前打敗她的事懷恨在心。」
  
  「是啊,她肯定是嫉妒我們班長樣樣都比她優秀唄!」後排的女生哼哼。
  
  「我就說了,不能讓他們囂張,再聽到她們侮辱人就直接打,真當我們班沒人了!」
  
  幾個男生衝動的說完,馬上就有其他人勸︰「可別,她們那些人打架都記大過了,你們去打架她們剛好拖你們下水,這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啊。」
  
  「那你們說要怎麼辦,難道就聽她那夥人到處在外面亂吠!」
  
  「唉,總之我們先商量下看看怎麼辦,想個穩妥的辦法,不然只是打架又阻止不了她們說話,她們萬一更囂張了,到時候難過的是咱們班長。」
  
  教室裡再度熱鬧起來,一群涉世不深的小孩子熱烈討論,幾乎把水銀這個主角扔到了腦後。群情激奮,他們自己先吵了一架,教室裡課本亂飛。
  
  水銀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了眼教室前面掛著的鐘,拿起書清了清嗓子,「好了,時間差不多了,今天的早讀要開始了。」
  
  「班長!都發生這種事了還早讀什麼呀!趕緊想辦法阻止羅念啊!」
  
  水銀敲了敲桌子,語氣裡帶著微微的笑意︰「我有辦法讓她閉嘴,先早讀,等下上課要小測。」
  
  後排戴眼鏡的男同學不知為何心有戚戚,小聲說︰「班長真是個沒有感情的學習機器。」
  
  這倒不是,只是這種小孩子過家家的把戲,只有小孩子才認真當回事去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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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
發表於 2019-10-3 10:03:57 |只看該作者
75、真假五

  水銀經過一樓,樓上忽然摔下來一個紙團,砸在她腳邊。
  
  「喂雲晴空——」二樓有人大喊她的名字,是個九班的女生,她倚在欄桿上,「聽說你媽媽以前是羅念家的保姆啊,那不就是下人嗎,你就是下人的女兒了?」
  
  羅念就站在那個女生旁邊,笑嘻嘻地和她一唱一和,「她媽媽現在不是我們家保姆了,聽說現在在一個什麼小酒店打掃衛生,是不是啊雲晴空。」
  
  她們的聲音放得很大,正是下課時間,這棟樓很多學生都在走廊裡,恰好聽了個熱鬧。
  
  羅念一夥人說得開心,和她玩在一起的一個男生問︰「誒,雲晴空,你媽媽又做保姆又做保潔阿姨,你爸爸當什麼的?」
  
  「你不知道嗎,她沒爸爸啊。」
  
  幾個吊兒郎當的男生張大嘴哈哈笑,笑得正開心,忽然間一個黑影撲面砸來,正中說話那男生的臉,那人嗷一聲往後倒下去,摔在走廊裡,砸到他臉的半瓶水彈開,滾落到一邊。
  
  被這突兀的一下子給驚住,九班剛才那些笑作一團的學生都目瞪口呆地看著捂了鼻子在地上打滾的男生,又看看樓下的水銀。
  
  這個好學生,她剛才,好像隨手把喝了一半的水甩到二樓了,砸了人一臉,個別觀察仔細的同學還發現那瓶水是直直栽到嘴裡的。
  
  樓上不知道哪班有個男生吹了聲口哨,誇道︰「這水準,十環啊!」
  
  水銀笑了下,並指在額上一劃,「多謝誇獎,我的準頭確實不錯。」
  
  雲晴空這個名字,先前就因為成績在一中聲名鵲起,每次考試名字都在佈告欄紅榜第一,而且老師們都喜歡提起她,學校裡各種比賽也能看見她活躍的身影,這幾天因為羅念散播的各種消息,掀起一片風雨,哪怕是不看八卦的學生們都知道她的大名了。
  
  這樣一位超級學霸,還以為是個高冷書呆子,沒想到人還挺有趣,被罵了還笑得出來,尤其剛才那一砸,真是穩準狠。
  
  被她的反應樂到,不少其他班的學生們都忍不住紛紛在樓上搖晃著水瓶,衝她問︰「你還要砸嗎,我這裡還有水瓶給你砸。」
  
  一整個學校這麼多學生,固然有像羅念這樣自以為高人一等,以揭人傷疤為樂的,自然也有明事理,知曉是非對錯的,畢竟不是所有人都有一個好家境,羅念領著這麼一大群人天天看不起人,難免引起眾怒,有人看她們不順眼也正常。
  
  水銀還沒拒絕呢,就看到樓上一班有聞訊出來的同學躍躍欲試,拿著水瓶往二樓砸。
  
  「靠,哪個畜生砸老子!」
  
  「給我等著,啊!砸到我了!」
  
  「媽的我們在下面不好往上砸,他們上面砸我們更方便!」
  
  九班同學仰頭大罵,一班同學向班長學習,你來我往地混戰。水銀已經迅速避到了走廊下面,順手招呼其他同學都到走廊下面來,不要被誤傷。
  
  她現在深刻體會到了,高中裡這些十六七歲的小孩子,真是很容易撩撥,沒說兩句話就要吵架,沒吵兩句又要動手,攔都攔不住。身處在這種環境,確實有種自己都好像變得更年輕了的感覺,比如剛才那個水瓶,換成前兩個世界的她,可能就不會砸了。
  
  有一點體會到欺負小孩子的樂趣。
  
  這個樓上樓下互扔瓶子的活動被老師制止了,他們扔的那些都是班上撿的飲料瓶,放在教室後面準備賣了換班費的可回收物,現在被他們當成「炮彈」一場大戰,全都咻咻咻扔了出去,不少掉到樓下。
  
  班主任賀楚平照例教育了他們一頓,讓他們排著隊去樓下撿瓶子。學生們不情不願都寫在臉上了,磨磨蹭蹭不肯去。
  
  水銀︰「趕快去,九班的瓶子也歸我們了,別被他們搶了我們瓶子。」
  
  每個班每個月收集的回收瓶子統計數量,都是要算在班級榮譽分裡的,算是各班比拼項目的一種。一聽可以佔九班便宜,大家呼啦啦全都跑下去撿瓶子。
  
  賀楚平動員半天沒辦法,見狀簡直被他們氣笑了,他猶豫著看水銀,對她說︰「晴空,你跟我過來一下,老師有些話想對你說。」
  
  「最近你的事,學校裡都在傳,但是老師想跟你說,家庭的問題不是你的問題,父母的工作也不是別人輕視侮辱你的理由,所以別人的風言風語你不要太在意了。」賀楚平看著面前的學生,發現她的表情半點沒有變,也看不出什麼難過傷心,他一時不知道她是真的不在意還是裝作不在意。
  
  他已經當了幾個月的老師,親眼看到了雲晴空的優秀,但不管怎麼厲害,她終究是個十六歲的女孩子,遇到這種事肯定還是傷心難過的。
  
  賀楚平有些憐惜她的家世,又有些喜歡她的堅韌,聲音忍不住放得更柔和,「這件事教導主任跟我談過,覺得對大家的學習影響很大,希望我能和你們談一談,讓這件事盡快平息。」
  
  「羅念同學帶頭嘲笑你,是她做的不對,我會去批評她,不讓她繼續做這樣的事,我希望晴空你也能稍稍大度一些,原諒她的那些言論,你們各退一步握手言和,好不好?」
  
  賀楚平的做法……是大部分成年人對待小孩子打架的普通做法。不論對錯,先各打五十大板,然後找好說話的一方先勸她原諒,然後非要讓吵架的兩個人和平相處,好像這樣勉強來的虛假就能叫做珍貴的友情,這真是獨屬於成年人的自以為是。
  
  他還在那講道理,說一些什麼她乖巧懂事不要和羅念那種乖張任性的孩子計較之類的。
  
  「老師。」水銀往常掛在臉上的笑消失得一乾二淨,「你這些道理不必和我說,因為你說的我都明白,所以我不需要你再告訴我一遍。反而是羅念,她才需要你這樣的教育,難道因為她不講道理,我講道理,我就要為她退步嗎。」
  
  賀楚平一時愕然,既是被她說的話堵住,也是被這個向來溫和的班長忽然露出的強硬給驚住。
  
  不等他回神,水銀已經轉身回教室了。
  
  賀楚平一個人坐在那思考了好一會兒,終於不得不承認雲晴空說得對,他確實處置方式不妥,應該讓羅念過來道歉才對。想著剛才女孩子淡淡的、失去了笑容的神情,賀楚平就有些不好受,他是她的老師,本來應該維護她的,她是這麼好的女孩子,應該被人好好保護。
  
  下定決心,賀楚平站起來,去找羅念。
  
  羅念還沒從暗戀的人主動來找自己的高興中回神,就被他說的話激怒了。
  
  「你讓我去給雲晴空道歉?!憑什麼,難道我說的不對嗎,她媽就是我們家以前的傭人,她就是個傭人的女兒!」
  
  賀楚平皺皺眉,還是耐下性子和她說︰「你們都是同學,有什麼樣的過節你要這樣去羞辱她呢?我們現代社會,大家依靠自己的能力工作,所有的工作都不分貴賤,你這樣去攻擊她,還帶著同學一起使用語言暴力,難道是正確的?」
  
  可惜他越說羅念越是憤怒,「楚平哥,我才是和你從小認識的人,你現在幫著她不幫我?你是不是喜歡她!」
  
  賀楚平對她胡攪蠻纏的姿態束手無策,揉了揉額頭,「你在胡說什麼。」說完這句他又像是補充什麼似的加了句︰「我是她的老師,又比她大好幾歲,怎麼可能。」
  
  羅念神情越發難看,她咬著牙看著他,氣沖沖一扭頭跑走了。
  
  她簡直要被氣瘋了,完全不想回去聽課,扭頭就朝學校後面的小樹林走。她心情不好就喜歡去後面的小樹林坐著抽煙,這個她那些跟班都清楚,這種時候她一般都很討厭被人打擾。
  
  然而羅念熟門熟路走到自己時常抽煙的那棵樹下,卻發現那裡站了個人。
  
  「雲晴空,你怎麼在這裡。」羅念神色陰沉地盯著這個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人。
  
  水銀看見她,笑笑,「當然是來等你的。」
  
  她特意對賀楚平說了那些話,以賀楚平的性格,肯定馬上要去找羅念的麻煩,羅念是因為賀楚平才要找她麻煩,鬧出這麼多事,現在反而被賀楚平罵了,可想而知,她的心情會怎麼樣,她的行為,只要摸清楚了性格和習慣,有時候真的很好預測。
  
  「等我?」羅念靠在樹上,抱著胳膊,「難道是來求我放過你嗎?好啊,只要你現在跪下來跟我道歉,再發誓永遠不會和楚平哥說話,我就放過你,不然,你可以試試,我會讓你在這個學校混不下去。」
  
  她仰頭,耳朵上的耳環晃了晃,「你不想嘗試被校園暴力逼到退學的滋味吧。」
  
  水銀走到她對面,忽然湊近,「你錯了,我是來告訴你一個秘密的。」
  
  「我媽雲萍女士當年和羅夫人同時生產,她為了讓自己的女兒過好日子,所以把兩個剛出生的女孩交換了。」
  
  羅念臉上狠戾得意交雜的笑容慢慢褪色,她聽到那個又輕又低的聲音在耳邊說︰「所以,你嘴裡那個傭人的女兒,沒有爸爸的野種,不是我,是你自己啊。」
  
  羅念望著她近在咫尺的面容,猛然一個激靈,一把將她推開︰「你在胡說八道什麼!我是羅家的小姐,我爸我媽我哥哥都很疼我,你還想用這些話騙我?」
  
  水銀後退一步,憐憫地望著她,「這種事又騙不了人,如果你不信,可以偷偷去做鑒定,看看你到底是不是羅家的孩子。」
  
  羅念的手抖了一下︰「如果是真的,你為什麼不去跟我爸媽說,反而過來跟我說。」
  
  水銀露出一個為難的神情,嘆息︰「因為我媽,我和她相處這麼多年,她一直很疼愛我,我不想讓她傷心,也不想讓她被羅家責怪,所以我原本是不準備把這件事說出來的。不過,你這樣逼我,萬一哪天我不想保守這個秘密了,就直接去找我親生的爸媽說出這一切。」
  
  「你在胡說!」羅念再次重復,可是她看見面前的人語氣神態那麼篤定,彷彿一切都已經心知肚明。她之前那些毫不在意流言的從容態度,好像一下子都有了答案,她不在乎那些罵聲,是因為她知道自己真實的身份?
  
  有一股涼氣順著頭頂灌進脊背,羅念忽然感覺脊背發麻,被一種巨大的恐慌給籠罩了。
  
  她活了十六年,從沒有這一刻這麼惶恐。她在羅家生活了十幾年,怎麼可能不是羅家的女兒?
  
  水銀︰「自己去找答案吧,羅念……或者說,雲晴空。你才應該是雲晴空,而我才是羅念。」
  
  「你才應該是雲晴空。」這一句話一直在羅念的腦海中盤旋,她有些渾噩地回到教室,不知道身邊的人都說了些什麼,直到她忽然聽到旁邊的人說了句︰「我還真沒想到雲晴空她媽是個傭人,她和她媽一樣,肯定以後也是當傭人的命,聽過那句話沒,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
  
  九班教室裡猛然一聲巨響,羅念臉色難看地踢翻了桌子,她瞪視著說話的那人,咬牙︰「閉嘴,別說了!」
  
  那人莫名其妙,「幹嘛,這不是你之前說的嗎,發什麼脾氣。」
  
  羅念︰「閉嘴,我讓你閉嘴沒聽見嗎!」
  
  她喘了兩口氣,忽然扭頭走出了教室。
  
  她要去找答案,雲晴空肯定是騙她的,肯定不會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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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
發表於 2019-10-3 10:04:12 |只看該作者
76、真假六

  羅家四口人難得齊齊整整地坐在一起吃頓飯,羅先生貴人事忙,幾乎每天都有飯局,羅家的大兒子羅憶正在上大學,是個遊戲人間,頗有點無法無天的富二代,和他妹妹兩個人是這邊一片有名的大小霸王,也很少著家。
  
  羅憶回來一次,肯定就是要錢的,他一張嘴格外能說,坐在長桌上嬉皮笑臉地給羅夫人說起自己和認識的朋友一起去玩的事。
  
  「你也快畢業了,這麼大的人幹點正事,別總是想著玩。」羅夫人嗔道。
  
  對這種老生常談,羅憶已經免疫,笑嘻嘻地就當沒聽見,扭頭去戳妹妹︰「誒,小念,今天怎麼一直不說話,好幾天沒見到哥哥了你就不想我嗎,嗯?」
  
  他們兄妹兩個感情一向不錯,羅念打小跟著他到處幹壞事,有什麼事也喜歡跟哥哥說,而不是跟父母說。往常羅憶回家,羅念總要圍著他問他最近又幹了什麼好事,兩個人吵嘴逗趣停不下來。
  
  羅念一頓飯吃的食不知味,突然被哥哥問到,她抬起頭勉強笑了一下,「……沒啊。」
  
  「嘿,醒醒,你魂飛哪去了?」羅憶在她面前擺手,還故意捏了一把她的鼻子。
  
  從前他這麼做,羅念早就拍掉他的手,站起來和他打架,可這次,羅念只是僵坐在那。
  
  「怎麼,難道是身體不舒服?」羅憶察覺妹妹是真的沒精神,摸了一把她的額頭。羅夫人也投來關懷的目光,「怎麼了,你這兩天是有點沒精神,也不愛說話,難道真的病了,病了你怎麼不說呢!」
  
  羅念垂下眼神,沒有去看羅夫人,她咬了下唇,低聲說︰「是有點頭疼。」
  
  羅夫人責怪地看她一眼,扭頭喊廚房裡的傭人︰「趙姐。」
  
  「小姐不舒服,你去給她拿藥去樓上。」她說著,起身把羅念牽起來,送她上樓去。
  
  羅念有些厭煩地吃了藥,心情糟糕極了,她想像從前那樣把藥丟出去,想發脾氣,但是想到那件事,又忍了下來,連羅夫人都驚訝,女兒怎麼突然脾氣都變好了。
  
  她回到樓下,看見丈夫吃完了起身,忙和他說︰「小念好像真的不太舒服,剛才她連藥都乖乖吃了。」
  
  羅先生拿出手機看了眼,這個時候這種手機還是奢侈品,不是誰都有的,他看了眼資訊,才說︰「生病了就早點送她去醫院,別拖成大病。」
  
  羅夫人嘆氣,主動拿過他的包送他去門口乘車,「我有什麼辦法,小念從小就不愛去醫院,你又不是不知道。」
  
  門口的秘書接過羅夫人手上的包,羅先生搖頭,「都是你慣的,好了,晚上回來她要是還沒好,就送醫院去。」
  
  羅夫人︰「你今晚回來?」
  
  羅先生︰「嗯,羅憶最近有點不像話,我晚上要和他談談。」
  
  羅憶聽到門口爸媽的談話,聳了聳肩,雙手插兜走上樓,伸手去推妹妹的房門,一下子沒推開,還聽見門內摔了什麼的動靜,羅念有些驚慌地在裡面大聲問︰「誰!」
  
  「小念,你搞什麼,怎麼還把門鎖了。」羅憶砰砰敲門,「快打開,哥哥來慰問你呢。」
  
  羅念站在櫃子前面,抖著手把摔在地上的一個檔信封撿起來。那是一個血緣鑒定書,這兩天羅念已經把它翻出來看過無數遍,可每次看到這個,她還是感覺更茫然害怕。匆匆把東西收好塞進抽屜裡鎖住,她才深吸一口氣,過去開門。
  
  「這臉色也太難看了。」羅憶打量她兩眼,推著她的肩把她推回床上,「你還是趕緊躺著歇息吧。」
  
  他自己拉過來一張凳子,翹著腿坐在上面,「怎麼樣,最近有什麼煩惱,跟哥哥說說?」
  
  羅念的目光不自覺地略過那個上鎖的抽屜,又不自在地轉開,「沒什麼。」
  
  羅憶︰「你還瞞哥哥,哥哥都知道了。」
  
  羅念屏息︰「……你知道什麼了。」
  
  羅憶哈哈笑,「這麼緊張幹什麼,我知道你和楚平哥吵架啊,他告狀都告到我這裡來了,說你在學校無事生非,欺負他喜歡的好學生,讓我回來管教你。」
  
  「你也別這個表情,你才是我妹妹,我肯定幫親不幫理。不過你也是,平白到處去傳那女學生家裡窮幹嘛,這有什麼用,這年頭窮逼那麼多,又不止她一家,你要是真討厭她,早點跟哥哥我說,哥哥幫你解決,也省得你自己在這裡慪氣,把自己氣病了。」
  
  羅念的心裡怦怦急跳起來,她按了按自己有些顫抖的手,「哥,你願意幫我對付雲晴空?」
  
  「這話說的,你是我妹妹,我還能不幫你?」羅憶笑著掐了一把她的臉,「你想怎麼對付她?找幾個人去玩她,打得她不能上學?」
  
  羅念神色不定,過了一會兒,才忽然低低地說︰「哥,有沒有辦法能……殺了她?」
  
  羅憶這樣的傢伙都被她這句話給驚住了,把腿放下來,湊近妹妹,「嘩,你現在厲害了,還敢殺人?你和她有什麼大仇啊?」
  
  羅念不可能說自己是為了滅口,為了讓雲晴空永遠閉嘴,她只是做出猶豫的模樣,吞吞吐吐說︰「因為、因為楚平哥喜歡她。」
  
  羅憶翻了個白眼,「楚平哥那是對學生的喜歡,你想太多了吧。」
  
  羅念︰「不是,我知道的,我看到好幾次楚平哥找她說話,他那個眼神分明就是對雲晴空有意思!他從來沒有那樣看過別的人,還有雲晴空挑釁我,她……總之我不想讓她活了,我……哥,你幫幫我好不好!」
  
  她爬起來坐在床上,緊緊抓著羅憶的胳膊,神情惶急又焦慮。羅憶還沒看過她這個樣子,只好先在嘴上安撫她,「好好好,我考慮一下,這麼大的事,你總不能逼我馬上答應吧,要是被爸媽知道了,我們兩個都吃不了兜著走。」
  
  他從妹妹手下脫身,摸著下巴走出去,心想,還是要親自去看看那是何方聖神,不僅能讓賀楚平另眼相待,還能讓妹妹厭惡她到恨不得她去死。
  
  羅憶隔天就找個理由去了南市一中,進了南市一中他才發現雲晴空這個名字真是無處不在。那一面大大的佈告欄上,學生成績排名第一的,就寫著大大的雲晴空三個字。走到第一棟教學樓,有個優秀學生欄,上面也有雲晴空。
  
  幾十張優秀學生照片擠在一起,幾乎都是校服加上紅色的背景,乍一看去毫無辨識度,但雲晴空卻不一樣,她非常顯眼。
  
  漆黑的長髮,秀麗的臉,一雙彷彿有水波蕩漾的眸子,在這種毫無美感可言的照片裡都顯得那麼鮮活生動,清澈分明,彷彿正隔著那薄薄一張紙凝望他。
  
  「草,這小女生也太勾人了。」羅憶看了半晌,終於有點認可妹妹的話了,賀楚平說不定還真對這學生有點意思,至少他才看了這一張照片,心裡就有點癢癢。
  
  就連走在路上,他都聽見兩個男生在討論雲晴空。
  
  他裝作是去找賀楚平,在他辦公室跟他扯了一陣教育羅念的事,心裡想著待會兒要想辦法跟著賀楚平去他班上看看那個小美人。
  
  誰知才這麼想,就見那照片上的人忽然活生生從門外走進來。她身形纖細,腰肢窈窕,寬大的校服也無法掩蓋,走到他面前了,羅憶的眼神還在她白皙的脖子附近遊蕩。
  
  賀楚平看見他放肆地眼神,莫名不爽,咳嗽一聲,「羅憶,羅念的事你和九班的班主任談吧,他今天不在學校,你改天再來。」
  
  羅憶回神,半點不覺得尷尬,反而興致勃勃問︰「楚平哥,這就是你們班上的雲晴空同學吧。」
  
  原來是羅家那個哥哥。水銀和這年輕人對視了片刻,心道,這個羅家的哥哥,比起她一路看著長大的趙端澤差遠了。
  
  賀楚平見支不走羅憶,只好接過水銀手上的作業,讓她先回教室去。往常他每次都要和她聊幾句,這次還是算了。
  
  遺憾地看著水銀走遠,羅憶慢騰騰地站起來,「好吧,我也不打擾楚平哥了,我先回去。」
  
  賀楚平皺眉看他一眼,警告道︰「你別去騷擾我的學生。」
  
  羅憶嬉笑,「我哪敢哪。」
  
  水銀回去的路上想著,羅憶能出現在這裡,恐怕是因為羅念那邊出了什麼狀況。她這兩天沒來學校,應該已經得到堅定結果,既然不敢再出現在她面前,顯然是得到了一個糟糕至極的答案,知道自己確實不是羅家的女兒了。
  
  至於羅念接下來會做什麼……羅憶帶著對她的敵意出現在這裡,就表示這個完全長歪了的小女孩準備對付她,以保全自己現在擁有的一切。
  
  可惜,不屬於自己的東西註定是保不住的。羅念做出了錯誤的選擇。
  
  因為要幫老師們列印試卷和一些資料,水銀經常出入列印室,她在放學後去那裡列印了兩封信,然後把其中一封裝好寄了出去。那是寄給羅先生的,給他的信可以直接寄到他的辦公室。
  
  如果羅先生沒看見這信,還有一封信她會在兩天後投遞到羅家送給羅夫人。
  
  信的內容很客觀,只是如實描述了當年雲萍女士做出的一件錯事。
  
  可以想見,一旦這事被揭露,羅家就消停不了,羅念拼命想掩飾的事情藏不下去,她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會反噬自身。
  
  至於這件事揭露後還有可能會倒楣的雲萍女士,自然也不在水銀的考慮範圍內,既然做了錯事,理所當然要接受懲罰,和雲萍母女情深所以不忍心她受苦拼命維護她的是雲晴空,可不是她水銀。
  
  帶著完全沒有被影響的心情,水銀回到教室,剛進去就聽到有人喊︰「班長,你又收到情書了。」
  
  「有沒有人數數這是第幾封?」
  
  這些年紀不大的青少年對於這種事格外容易躁動。他們大概是最得天獨厚的一代,因為這個時候的學生在學習上面還沒有十幾年後那樣嚴格,十幾年後的學生們生命裡只有學習,但現在,網絡正在快速普及,還有各種興起的音樂遊戲動畫電視劇和小說,可以聽可以看可以玩,流行各種QQ交友,寫信交筆友,連帶著寫情書這種事都成為了潮流。
  
  水銀受歡迎起來後,赫然發現自己最需要解決的竟然是情書這種問題。
  
  她已經知道了這些小屁孩子們的性子了,她越是避而不談這些問題,他們就越是喜歡起哄。所以水銀乾脆和語文老師以及英語老師商量了一下,做個興趣教育。
  
  ——語文老師教大家如何寫出一篇辭藻優美的情書,其中穿插各種古代詩文典故的教育洗禮。英語老師讓同學們分別以不同年紀不同身份的人給假想對象寫英文情書,順便佈置了課外英文愛情小說閱讀。
  
  呵,這群整天喊著情書情書的小屁孩,讓你們讀寫個夠。水銀微笑著如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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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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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
發表於 2019-10-3 10:04:24 |只看該作者
77、真假七

  羅念在家躲了兩天,終於還是回學校了,她畢竟還是學生,不能一直缺課。
  
  九班那些以她為首的學生們,發現羅念回來後好像變了個人似的,她再也不說起一班的雲晴空,甚至她自己不說,也不許別人說,她在的地方絕對不允許談論雲晴空,不管是誇也好罵也好都不行。
  
  和她一起玩的男生女生開始還不知道她新多了這麼個忌諱,在她面前說起雲晴空的家庭父母,才嘲了兩句,就惹得羅念發了好大一場火,於是所有人就都知道了,羅念現在不許任何人說雲晴空的壞話。
  
  「你說她是不是有病啊,之前罵你罵得最厲害的不就是她自己嗎,現在在這裡假惺惺的幹嘛,真是噁心。」蔣夢從鼻子裡哼出一聲,對羅念的反感寫滿了整張臉。
  
  水銀哦了一聲,不太在意羅念又搞了什麼事。戳戳手裡的報名表,抬頭詢問,「和二班的辯論賽,你要不要參加,我馬上要送名單了。」
  
  蔣夢無語︰「你怎麼一點都不在意羅念!」
  
  水銀︰「她有什麼好在意的。好了,你參加是吧,我寫你的名字了。」
  
  「班長,你說是不是咱們班主任做的呀?」同桌女生湊過來,「我聽人說咱們班主任和羅念家裡認識,肯定是班主任看不下去羅念那樣欺負你,所以去給你主持公道了,他是在保護你啊,好浪漫!」
  
  水銀瞟了她一眼,伸手從她抽屜裡掏了掏,抽出來一本言情小說,一看封面,《會有XX替我愛你》。她記得前天看的還是《那小子真X》,這麼厚的小說,她看得倒快,輪到看課文就要了命似得。
  
  「看點言情小說放鬆心情可以,但把這種言情小說當真,思考方式都被同化,不行。」
  
  同桌在她的笑容中縮了縮腦袋,把英語書抽出來背英語單詞,不敢再說了。
  
  水銀沒有在學校看見羅念,可能是因為羅念現在躲著她,也可能是因為水銀自己實在太忙了,沒時間去關注她的動向。
  
  才剛和二班的學生進行了一個友誼辯論賽,二班那個學委忽然追出來把她給攔住了。
  
  蔣夢一看那男生板著臉攔住她們,就警惕地攔在水銀面前,「幹嘛,看我們贏了不服氣想吵架啊。」
  
  剛才,兩個班級的辯論賽,所有人都爭得面紅耳赤,到最後場面一度失控,只有一班班長雲晴空從頭到尾臉不紅心不跳,連說話大聲都沒有,幾乎就是看著他們吵。但每次她說話,那種自信的神態和篤定的語氣,就能理所當然地鎮壓全場,所以二班的同學們後半場,幾乎是毫無還手之力,被這位神人一般的班長給全面打擊,沒有一個人能駁倒她。
  
  二班學委很嚴肅︰「不是,辯論賽友誼第一,我們輸了就是輸了,下次我們會贏回來的。」
  
  蔣夢莫名其妙︰「那你一臉找麻煩的表情攔我們幹什麼,不是吵架,難不成還是來告白?」
  
  二班學委︰「……」
  
  蔣夢和水銀都看到小男生的耳朵慢慢紅了,蔣夢於是明白了,默默走開,把惹人喜歡的班長留在這個角落裡獨自面對。
  
  二班學委︰「雲晴空同學,我知道你肯定不會答應我,但是我要告訴你,我是認真的。可能你覺得現在我們年紀還太小,應該以學習為重,我也理解,所以我們可以一起學習,你很優秀,是我現在追逐的目標,我會奪回我的第一,請你監督。」
  
  認真的小男生不像是在告白,像是在下戰書。他是經常考年級第二的那位,名字一般都緊緊綴在她後面,上次數學競賽也是,第一名被水銀拿了,第二名就是他,水銀還記得之前她用水瓶砸九班一個男生的時候,這位總被她壓名次,滿臉寫著愛學習的男孩子還帶頭給她鼓掌。
  
  她又有了在欺負小孩子的感覺,作為一個心智成熟又有多年學習經驗的成年人,這些小孩子和她比實在不公平。
  
  而且,她可以用無數激烈直接的辦法堵死那些糾纏不休的追求者,卻永遠都沒辦法對這種單純無侵略性的好感表示厭惡。
  
  於是她只能說︰「好的,多謝你的厚愛,希望你能好好學習,以後成為一個優秀的男人。」
  
  小男生被激勵到了,語氣鄭重︰「我會的!」
  
  水銀打發完小男生,回頭就發現全程被人看見了,賀楚平拿著教案站在那,神情有些復雜。他也聽說了自己班上這位班長有多受歡迎,但親眼撞見這種情景還是感覺不太一樣。他走過來,忍不住叮囑︰「你們才讀高中,可不能早戀啊。」
  
  看著他那張曾經是心理陰影的臉,水銀微微笑,「當然。」
  
  什麼樣的心理陰影天天看,看久了也就那樣了。
  
  羅先生那邊一直沒有什麼消息,水銀不清楚他是沒看見那信,還是需要確認花的時間久了點。放學回去的路上,她思考著是不是現在就把另一封信寄給羅夫人,但是走著走著,她就發現對面街上停了一輛車,有一個男人搖下車窗正在那看著她,目光滿是探究和打量。
  
  羅憶長得和他爸爸很像,所以這男人大概就是羅先生了。
  
  水銀回望過去,隔了一條街,羅先生又關上窗,車子很快開走,他並沒有過來和她說話的想法。水銀並不在意,她想著,那封給羅夫人的信看來是不用寄了。
  
  過些時候是一中建校五十周年,學校要舉辦晚會,有班級表演劇目,水銀作為年紀第一,還有個單獨表演節目,她經常要幫各科老師幹活,這一次的周年晚會她也就提前知曉了各種安排,比如受邀人名單,社會名流、榮譽校友等等,她還在上面看到了羅先生的名字。
  
  除了這份草擬名單,還有各班報上來的節目,九班是鋼琴獨奏,表演者是羅念。
  
  水銀一挑眉,考慮片刻也報上了自己的節目,同樣是鋼琴獨奏。至於一班的班級表演節目,她給安排了個詩朗誦。
  
  畢竟是建校五十周年這種嚴肅的場合,能選的節目也就那幾種,她動員一班同學為學校寫詩,又特地邀請學校裡幾位老師為他們專門修改,並且同樣續寫了一部分,這樣一首由一中師生合作寫的,追憶往昔展望未來的詩就完成了。寫得好不好還在其次,重要的是這節目代表的意義,肯定超過其他節目,他們不拿獎都說不過去。
  
  既然參加就要拿名次——大人的世界就是這麼功利。
  
  羅念看到雲晴空報的鋼琴獨奏節目,果然又被她氣到了,水銀在學校裡遠遠看見她,都發現她在惡狠狠地瞪自己。
  
  因為害怕逼急了雲晴空會把秘密捅出去,羅念根本不敢正面對上她,只繼續給哥哥羅憶發消息,催促他趕緊動手。
  
  「就算不能殺她,把她逼瘋了也行啊!都這麼多天了,哥你是不是不想幫我了?」
  
  羅憶也是被她的再三糾纏給煩到了,想起那天見過的小美人,心裡忽然有了個念頭,「好啊,避瘋一個小女生還不容易,我們這樣……」
  
  羅念聽著他說的話,臉上神情由煩躁轉為愕然,可很快,她就覺得這樣更好。雲晴空不是知道自己的身份嗎,她不是威脅她嗎,好啊,就讓她嘗嘗被自己哥哥……的滋味吧,這麼噁心的事發生在她身上,到時候看她瘋不瘋!
  
  「好,哥,我會配合你的,選好時間,到時候我把她帶過去。你一定要弄暈她,讓她不能喊叫說話。」羅念擦了擦手心的汗,心跳飛快。
  
  羅憶在電話裡笑︰「放心,這個我還要你教。至於時間,你們學校不是要搞校慶嗎,就那天晚上吧,人多肯定亂,剛好方便我們做事。」
  
  羅念一口答應︰「好!」
  
  想著到時候雲晴空會有的表情,羅念一時間覺得心情暢快,連看到她們相同的節目都沒有之前那麼憤怒了。她從沒聽說過雲晴空會彈鋼琴,就她那個家庭條件,家裡估計連鋼琴都沒有,肯定是比不過她從小學的,到時候看看她們兩個誰更丟人!
  
  「先生,小姐說要買晚禮服,校慶的時候表演節目用。」羅先生的秘書收起手機,對辦公桌後的羅先生道。
  
  羅先生頓了頓,「給她買。」
  
  說完又道︰「給雲晴空也買一條,跟她說,校慶結束後我想和她談一談。」
  
  秘書和他的關係比較親近,聞言說︰「關於小姐的身份,這件事不告訴夫人和少爺?」
  
  羅先生揉了揉額頭,「先解決了再告訴她們。雲晴空這孩子很聰明,我要和她談一談才能確定她想幹什麼。」
  
  秘書笑笑,恭維道︰「她這聰明勁大概是像先生的。」
  
  羅先生︰「能發現自己的身份,還能找到親生父母,知道給我寄信,又沉得住氣,比她哥要沉穩聰明,就是可惜沒在我身邊長大,現在這樣不好辦啊。」
  
  要是直接就這樣把她接回來,讓人知道他們羅家白白給一個保姆養了十六年孩子,真正的女兒卻流落在外被別人養大,他們家的面子都沒了。他這段時間看了一下雲晴空的資料,很滿意她的優秀,所以接還是要接回來的,只是具體安排還需要斟酌,總要有個得體的說法才行。
  
  還有那個保姆雲萍,她那裡怎麼辦,也得好好想想。畢竟養了雲晴空十幾年,肯定和她有感情,要是處理不好,雲晴空說不定會對他這個親生父親產生抗拒,可要是不處置,他又覺得咽不下這口氣,偷了他們羅家的女兒,難道現在還想和他們相安無事嗎。
  
  不過這事有利也有弊,雲萍的存在剛好可以掣肘雲晴空那孩子,萬一她要是對他的安排不滿意,用雲萍來稍稍威脅也是可以的。
  
  羅先生打算得很好,只是沒想到如今的雲晴空並不是從前的雲晴空,現在的水銀,完全不在乎他們任何一個人,她演完了自己的戲份,正等著看他們這一群人開始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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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0-3 10:04:35 |只看該作者
78、真假八

  水銀收到了那條羅先生讓人送來的裙子,就這麼一條裙子的價格,大概是雲萍工作三年都買不起的。
  
  「這裙子……是你自己買的?這料子看著就貴,花了不少錢吧?」雲萍並不知道她已經把事情捅到了羅先生那裡,見她拿回來這麼一條裙子,忍不住就開始嘮叨,「你這孩子,就算你現在給人當家教能掙錢了,也不能這麼大手大腳地花呀,存起來以後上學用多好,買一件裙子實在是浪費了。」
  
  她心疼地摸了一下那白色的裙子,「這能不能拿回去退啊?」
  
  水銀微笑︰「不能退,這是我校慶表演節目穿的衣服,我那個叫羅念的同學,她也要表演節目,也會穿這個牌子相同款式的裙子呢。」
  
  雲萍一愣,看她一眼,訥訥地說︰「你那個同學家裡很有錢,咱們怎麼能跟她比呢。」
  
  水銀只是笑著看她不說話,雲萍神色就有些難看,忽然擦著眼睛說︰「是我不好,我賺不到錢,沒辦法讓你過上好日子,我不是個好母親。」
  
  水銀搖了搖頭,很真摯地說︰「不是啊,你是個好媽媽,你已經盡力給了女兒最好的生活了。」把親生女兒和富人家女兒調換,讓自己女兒過了十幾年無憂無慮的富足生活,這還不算好嗎。
  
  雲萍沒聽出她的雙關,還以為她是在安慰自己,紅著眼睛說︰「你不怪媽就好,媽也不是非要你把裙子退了,就是心疼你白花的錢,這次就算了,下次可不要這麼亂花錢了。」
  
  水銀︰「放心,沒有下次了。」
  
  等到下次,不管是真女兒還是假女兒,都輪不到你管了。
  
  雲萍只覺得女兒還是那麼聽話,稍覺安心,問她︰「那你校慶是要表演什麼節目啊?」
  
  水銀︰「你到時候去看了就知道了,肯定能給你一個驚喜。」畢竟是她選的舞臺,是一個最好的母女相認場合。
  
  接下去的日子水銀頗有些忙碌,她不僅要學習,要管著一班那些孩子,還要去禮堂幫忙佈置校慶場地。
  
  「這學生組織能力也太強了,什麼事上手都能做得好,年紀小小未來不可估量啊。」一起在禮堂幹活的老師們對她讚不絕口,賀楚平也是,他看著水銀認真仔細地核對賓客名單和座位,又去看投影設備,和負責放音樂的同學站在一起說話,認真又勤勞的樣子格外引人注意。
  
  「是啊,能在最開始當老師的時候就遇到這樣省心的好學生,是我的幸運。」賀楚平說。
  
  校慶當天,水銀穿上那條白色的裙子,把頭髮挽起來,畫了個淡妝。平時都是學生,在學校素面朝天的,現在這樣一打扮,原本的五分長相都能變成十分,更何況是雲晴空這樣的長相,任誰看了都要說一聲漂亮。
  
  一班的男生們和她相處久了,很多原本都不拿這個神人一樣的班長當女生了,今天猛然見到她這個和平時截然不同的模樣,都莫名一陣臉紅,女生們奔放多了,圍過來她誇好看,同桌的女生兩眼發光抱著她不肯撒手。
  
  蔣夢一如既往地直言直語,「這樣看上去就像一朵白百合,特別清純柔弱,和班長你真實的內在不太符合。」
  
  水銀給她逗笑了,「對,你說得沒錯,這就是我今天要的效果。」
  
  蔣夢︰「我剛才看見羅念了,她穿了一套紅色的裙子,整的跟怒放紅玫瑰一樣,你們兩今天這個對比就是紅白玫瑰,老實說,特別俗。」
  
  水銀贊同地點頭,「確實很俗,不過俗套就代表被使用得多,用的次數多就代表很多人喜歡,這是大眾的口味選擇。」好戲就是要爛俗,才有戲劇性和觀賞性。
  
  「你們的朗誦都準備好了吧,昨天彩排得不錯,今天也不用緊張。」水銀照例肩負起班長的職責,一一過問大家的準備事宜。
  
  「好了,你自己準備自己的去吧,你的節目在我們前面,現在就別擔心我們了。」蔣夢把她推走,並且叮囑一句,「你也是,不要緊張。」
  
  水銀︰這樣的小場面實在沒什麼好緊張。
  
  她從幕後走出去,遠遠看見了羅先生,這位事忙的貴人今天到的早,一襲紅裙子的羅念正在他旁邊撒嬌,兩人明明都已經知道對方的身份,還裝的毫不知情,只有一個是真蠢也是真壞的羅憶在兩人身邊無知無覺。
  
  三人都看見了水銀,各自露出不同的表情。羅先生眼睛微瞇,應該是挺滿意她乖乖穿了這裙子,羅念和羅憶兄妹兩不明顯地對視了一下,特別是羅念,沒能掩飾自己的神情,那點激動期待讓人一眼就看穿了。
  
  ——看她這不同尋常的表情,大概準備搞什麼事情對付她。
  
  水銀估摸了一下她能幹出來的事,無非就是原劇情裡那些陷害,很大可能是求了羅憶幫她。羅念好像還生怕她猜不到,過了會兒特地過來找她,對她說︰「校慶結束後你先別走,我想和你談一談關於我們身份的事情。」
  
  水銀︰「好啊,你想去哪談呢?」
  
  羅念︰「你上次和我說話的那個樹林。」
  
  水銀一口答應︰「好啊。」
  
  羅念臉上的笑幾乎壓抑不住,畢竟才只是個十六歲的小姑娘,壞是夠壞,聰明卻不太聰明。
  
  水銀看見羅念把羅憶拽走了,就去找了羅先生,對他說︰「在校慶開始前,我想先和您談一談。」
  
  羅先生︰「我之前和你說的是結束之後再談。」
  
  水銀堅持︰「既然現在有時間,就先談了吧。剛才羅念來找我,也希望校慶結束後能和我談一談,所以我到時候恐怕還要先去赴她的約,不好耽誤您的時間。」
  
  羅先生略一皺眉,這才站起來。水銀把他帶進了一個沒人的微機教室,開門見山地說︰「既然您已經知道我才是羅家的女兒,請問您準備怎麼安排我和羅念?」
  
  羅先生乾脆道︰「對外就說當初我們家當年生的是一對雙胞胎,只是你流落在外,現在才找回來,作為對你的補償,我會送羅念去國外,不讓她在你面前出現。」
  
  水銀一點都不意外,在原劇情裡羅念的身份是在她結婚現場,大庭廣眾之下被雲萍戳穿,因此羅先生和羅夫人才會那麼乾脆地捨棄了她,成全自家的面子,迅速讓錯誤歸位。但是現在,對於羅先生來說場面是可控的,所以他更希望選擇這種比較體面的說法和處置方式。
  
  見她沉默,羅先生以為她對這做法不滿意,解釋道︰「我知道你心裡肯定不太舒服,但是羅念我們畢竟也養了十幾年,多少有些感情,更何況我們養都養了,總不能白養一場。以後雖然對外你們是姐妹,但你畢竟才是我們的親生女兒,我們肯定會對你更好,這個你放心。」
  
  水銀露出了個很符合自己今天裝扮的神情,「可是,這樣一來,雲萍女士不就沒有女兒了嗎?」
  
  羅先生冷笑,「她當年敢偷換我的女兒,現在只是讓她失去女兒,已經是我看在你的面子上了。」
  
  水銀︰「不行,我可以回羅家,但是羅念也必須回到雲萍女士身邊,她肯定盼著和親生女兒團聚,我想成全她。」
  
  羅先生對她這樣的堅持顯得很不滿意,語氣就不太高興,「我知道你和雲萍相處多年有感情,你不想讓她落得一場空,但是晴空,爸爸必須提醒你,要是我真計較起來,雲萍不僅會失去女兒,還會失去一些別的東西,你要是真想她好,最好接受爸爸的建議。」
  
  水銀沉默片刻,就像一個真正的、被威脅嚇住的十六歲少女,語氣「無奈」地說︰「好,我答應你。」
  
  羅先生這才摸了摸她的腦袋,「乖孩子,今天晚上我帶你回去看看你媽媽和哥哥,互相認識一下。」
  
  ……
  
  羅先生離開,水銀走到微機教室前面,伸手關掉了錄音設備,把錄制的音頻拷貝下來。
  
  ……
  
  雲萍一路詢問學生,在後台找到了女兒,她正在和負責切換音樂的同學說話,見她來了,笑著招了招手。
  
  見到女兒光彩照人的模樣,雲萍恍惚了一下,她彷彿天生就適合穿這樣昂貴的衣服,完全將她的氣質展現出來了,明明是她養大的,卻越來越不像是她的孩子了,雲萍神情有些復雜。
  
  水銀帶著她往台下走,「校慶馬上開始了,我先帶你去見一個人。」
  
  雲萍︰「誰啊?」
  
  「你見了就知道了。」水銀這麼說著,把雲萍帶到了羅先生面前,彷彿沒看見她那侷促畏縮的神情一般,說道︰「我身上的裙子就是羅先生送給我的,我是想帶媽媽你來感謝一下羅先生對我的照顧。」
  
  雲萍臉都白了,看著水銀身上的裙子,好像被什麼卡住了嗓子,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羅先生不知道水銀想幹什麼,遲疑地打量兩人。只有水銀神情自然,好像真的只是單純來打個招呼,很快又把雲萍領走,帶著她往家長的位置上去。
  
  離開羅先生的視線範圍,雲萍突然激動起來,一把拽住水銀的手︰「你的裙子是羅先生送的?!怎麼回事,這不是你自己買的嗎?你怎麼會認識羅先生,他為什麼要給你送裙子?」
  
  水銀按住她顫抖的手,笑得無害,「羅先生挺喜歡我的,給我送裙子又怎麼了。」
  
  雲萍看向自己她的目光一下子變得非常惶恐,「難道,你們……他的年紀可以當你爸了,你不能,晴空,你不能……」
  
  水銀笑著搖搖頭,「瞧你想到哪裡去了,羅先生是我親生父親,我怎麼會和他有奇怪的關係。」
  
  她這一句話說出來輕飄飄的,落在雲萍耳朵裡卻不亞於驚雷,劈得她一陣震顫。水銀毫不在意她見鬼似的神情,幾乎是拽著她把她按在座位上,湊到她耳邊輕聲說︰「幹嘛這麼害怕,壞事都做了,總要有被揭穿的心理準備吧。」
  
  在外人看來,這對母女頭湊著頭說話,很是親密的模樣。只有雲萍知道自己此時是什麼感覺,她渾身僵硬,動彈不得,甚至覺得耳邊那熟悉溫柔的聲音變得格外陌生。
  
  她怎麼會知道?她怎麼能知道?她什麼時候知道的?是不是羅先生他們都知道了?雲萍倉惶想著,抬頭看見女兒的神情。她年輕稚氣的臉龐在驟然黯淡下來的禮堂燈光下,顯得晦暗不明,只有那雙眼睛特別亮。
  
  雲萍驀然打了個寒顫,嘴唇顫抖,匆匆拽住她的手,甚至有些祈求,「晴空、晴空你別、我們相依為命這麼多年,媽一直對你很好,你不會怪媽的是不是?」
  
  「你覺得自己給了雲晴空溫情,所以就能理所當然把自己做的錯事翻篇嗎?世界上沒有這麼好的事啊。」水銀直起身,抬手拍了拍她的肩,「好了,先不說了,今天是個好日子,等我們表演完了節目,還可以慢慢談。」
  
  然後她抽出自己的手轉身走了,從座位中穿過,神情如常地和認識她的學生老師們打招呼。
  
  雲萍渾渾噩噩地坐在原地,目光發直地看著臺上,主持人報幕,有校領導出來講話,然後是學生表演。
  
  她看見了穿紅裙的親生女兒羅念,她走上舞臺,那麼驕傲耀眼——同樣不像是她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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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0-3 10:04:48 |只看該作者
79、真假九

  高中生的節目大多平平淡淡不好不壞,沒什麼太大的花樣,羅念的鋼琴獨奏還不錯,年輕漂亮的少女坐在鋼琴前面,燈光一打,怎麼都是好看的,哪怕她頑劣囂張的模樣大部分師生都見過,也不由得誇獎一句。
  
  她從臺上下來的時候,場下掌聲熱烈,被人矚目的場景顯然給了她信心,在後台看見水銀,得意地朝她挑了挑眉毛,「我等著你的表演。」
  
  她的語氣就好像是在說「我等著看你出醜」,又忍不住似地挑釁︰「你覺得你會比我彈得好嗎?」
  
  水銀︰「我們不用比。」
  
  這就好像是小學生要和大學生比加減乘除一樣,沒什麼可比的。
  
  直到看著雲晴空上臺,羅念才發現,她們之間的差距並不只有彈奏技巧。
  
  當主持人介紹雲晴空,台下就已經開始有人鼓掌。先是一班的學生,然後是隔壁二班的學生,那些把水銀當做競爭對手的人,此刻也為她鼓掌加油,只有九班稀稀落落沒什麼聲音,但他們也已經淹沒在其他班級的掌聲浪潮中,連前排的不少老師都開始鼓掌。
  
  這樣節目表演還沒開始,就先鼓掌的情況,還是第一次發生。
  
  而等到親耳聽見她的彈奏,羅念終於明白她之前那句「不用比」是什麼意思。雲晴空彈得很好,超乎她想像的好,嫻熟地仿佛已經彈奏了許多年。
  
  在場大多都是學生,聽不出其他東西,但只要有耳朵有眼睛,兩首鋼琴獨奏哪一曲更好,都能迅速分辨出來。彈到中途,羅念的眼睛都紅了,死死盯著臺上。
  
  她想不通——憑什麼?雲晴空她憑什麼?在羅家生活了十幾年的是她,得到更多的是她!雲晴空她什麼都沒有,跟著那麼一個給人當保姆打掃衛生的媽,過著那種窮日子,她怎麼可能樣樣都比她優秀?
  
  那些人都喜歡她,連她喜歡的賀楚平也對她關懷有加,可明明現在她才是羅念!
  
  羅念幾乎忍不住衝上臺去把雲晴空拽下來,然而看到台下那麼多的人,她的父親哥哥都在那裡,她不得不按捺下來,保持住了搖搖欲墜的理智。
  
  表演結束,水銀站起來朝台下行禮,掌聲雷動,久久沒有停歇,等到她下臺,主持人重新走到舞臺上,掌聲仍然持續了很久。
  
  台下的不少來賓並不知道這女生是誰,見狀交頭接耳詢問著附近的老師。
  
  「這個學生啊,特別優秀,學習上一騎絕塵,能力出眾性格又好,拿了好幾個全國競賽獎項。」
  
  「你看看這銘牌上的毛筆字,就是這個學生寫的,你們看這字,一般高中生哪能寫得出來。」
  
  台下誇讚的聲浪不絕,羅先生難得露出個笑容,對這即將認回來的女兒更滿意了。坐在後面一班家長席位的雲萍,則陷入茫然。旁邊有認識她的家長滿臉艷羨地和她搭話,「這是你女兒吧,哎喲真是厲害,你是怎麼教的,教出來這麼好的孩子。」
  
  「她那個鋼琴是在哪個老師那裡學的,能不能給我介紹一下?我也想讓我女兒課外時間去學一學。」
  
  雲萍被問得啞口無言,因為她並不知道女兒會彈鋼琴。她怎麼會彈鋼琴呢?她為什麼不知道?她發現自己的孩子,早已在不知不覺間脫離她的控制,走得離她越來越遠,她抓不住,也喚不回了。
  
  「唉,你哭什麼,感動的吧?」旁邊的家長不明所以,趕緊扯了紙讓她擦眼淚,卻不知道雲萍哭是因為恐懼和迷茫,她在害怕失去現在所擁有的東西。
  
  之後的節目陸續上場,沒掀起什麼波瀾,一班的詩朗誦還算出彩,水銀在後台等待他們,在他們下臺後進行表揚和鼓勵。
  
  一大群人擠在這裡不方便,他們要回到自己班上的位置去,蔣夢伸手拉著水銀往一邊台下走,「走吧,咱們回底下去坐。」
  
  水銀拉住她和還有同桌兩個人,站在那搖了搖頭笑道︰「我還有個節目。」
  
  蔣夢疑惑︰「你不是只有一個節目嗎,怎麼又來一個?」
  
  水銀眨了眨眼笑了一下,把她們帶到一邊,輕聲說︰「我待會兒還有個秘密的保留節目,想請你們幫我一個忙,可以嗎?」
  
  蔣夢兩人對視一眼,好像看出了她準備搞事,異口同聲道︰「要我們做什麼?」
  
  水銀這段時間在後台混久了,帶著兩個人坐在那也沒人來趕她走,節目全部結束,校慶快到達尾聲的時候,她領著同桌出去了一趟,等她一個人走回來剛好結束致辭,眾人起身準備離開。
  
  「好了,現在到我上場了。」
  
  「滋滋——喂——大家聽得到嗎?」水銀的聲音透過擴音器傳出去,「我是高一一班的雲晴空,接下來我想說一些話,請大家先不要急著走。」
  
  學生和老師們的神情都變得疑惑茫然,所有人停下腳步,留在原地,有些順勢就坐回了位置上,還以為是什麼保留節目。
  
  只有雲萍一下子臉色蒼白,她有些猜到接下去會發生什麼事了,再也坐不下去,匆匆站起來,想要先離開這裡。
  
  「後面那位雲萍女士,我的媽媽,請你先不要走。」水銀走上空無一人的舞臺,隨著她的聲音,一束燈光照到離席的雲萍,她就像是被燈照射的青蛙,僵立在原地,侷促地低了低頭。
  
  台下的羅先生也意識到了什麼,臉色鐵青,水銀並沒有忘記他,同樣一束燈光照到了他,以及旁邊的羅念,只有提前離席的羅憶不在。
  
  「十六年前,我的母親雲萍女士在羅家當保姆,她和羅夫人同時生下女兒,可能是為了讓自己的女兒過上好日子,雲萍女士將自己的女兒和羅夫人生下的女兒調換,又為了避免事情敗露,很快帶著那個調換的孩子離開羅家,一走就是十六年。」
  
  水銀根本沒有管任何人的臉色,毫不拖遝,直接把當年的事情在大庭廣眾之下掀了個底朝天。
  
  原本艷羨看著雲萍,以為她的女兒要煽情感恩的家長和學生們,此時都嘩然了。
  
  雲萍面容溫厚,穿著樸素,站在那狼狽不堪地顫抖著,滿臉是淚,看上去格外可憐。
  
  「是的,我就是原本羅家的女兒,前段時間,我得知了自己的身世真相,感到十分痛苦。」但水銀表現得比她更可憐,她身後的大螢幕上放大了她的表情,把她通紅的眼眶,閃爍水光的眼睛,還有悲傷的神情完美展現出來。
  
  此刻場中大部分人還因為她突然的話而沒能回過神來,水銀又說︰「今天我在這裡,當著大家的面,我想告訴養育了我十六年的雲萍女士,今天是時候,應該把你真正的女兒還給你了,我知道你一直很惦記她。」
  
  台下的羅念動了,她神情猙獰地大喊︰「住口,不要說了!不許再說了!」
  
  水銀居高臨下望著她︰「羅念,你不願意接受自己的親生母親嗎?」
  
  羅念看到周圍各色目光,聽到那些議論的聲音,整個人完全被激怒,倉促間提起台下的一把椅子就要衝上臺,「我不是!你胡說!我才不是保姆的女兒!」
  
  有站在台下的一班學生見狀,連忙過去阻止,幾個男生手腳並用把羅念死死拽住。原本已經準備好躲避羅念攻擊的水銀一頓,看了看那些同學。他們朝她喊︰「班長別怕!我們幫你攔著她!」
  
  雖然他們也有些回不過神,還不太明白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但這樣的情況下,不管怎麼樣先保護他們的班長才最重要!
  
  台下有校領導大喊︰「這是在搞什麼,雲晴空,你趕快下來!」他們不能放任事態混亂下去,紛紛離席想讓老師們把水銀帶下來。眼看幾個老師要上臺去,二班學委忽然大喊一聲︰「攔住他們!」
  
  台下頃刻間亂成一鍋粥,老師們要攔,以一班為首的學生們去攔。水銀不自覺笑了一下,她看見了羅先生難看的臉色,看見了羅念憤怒地掙扎,看見了雲萍絕望地孤立於人群之外。
  
  她伸手拍了拍話筒,尖銳的聲音傳遍禮堂,所有人不自覺捂耳朵,場面安靜了一瞬。
  
  水銀︰「今天我親生的父親羅先生也在這裡,現在我還想請問他一句︰『您願意把雲萍女士的親生女兒羅念還給她嗎?』」
  
  羅先生強壓怒火,威嚴地道︰「你鬧夠了沒有,趕緊下來,你要把我們家的面子丟光嗎?」
  
  水銀沒說話,她放下話筒,就在這時從音響裡傳出一段錄音。羅先生和水銀之前那段談話在禮堂上空回響——「對外就說當初我們家當年生的是一對雙胞胎……她當年敢偷換我的女兒,現在只是讓她失去女兒……要是我真計較起來,雲萍不僅會失去女兒,還會失去一些別的東西……」
  
  羅先生牙都快咬碎了,神情可怕地和臺上的少女對視,可她全沒有被嚇住的模樣,到現在羅先生才猛然發現這個看上去乖巧聰明的小女孩,分明就沒準備乖乖聽話。
  
  「快去關掉錄音!」他聽著自己的聲音一遍遍播放,再也無法維持住自己的氣度,對秘書喝道︰「趕快把她給我抓下來!」
  
  已經有人去後台拉開蔣夢,把錄音關上。
  
  可是就在這聲音停下的幾秒鐘之後,安靜就再次被打破,因為學校廣播站那邊同樣開始播放錄音,這次,羅先生那些言論通過大喇叭循環播放,傳遍整個學校,甚至傳到大街上。
  
  根本不管羅先生那難看的臉色,水銀自顧自抬起話筒,對著眾人繼續演自己的戲︰「雲萍女士,我因為你失去了親生父母的疼愛,但你養育我多年,如今我幫你把女兒從羅家要回去,就當報答你十六年的養育之恩,你對我的傷害我無法釋懷,所以以後我不想再見到你,希望你和你的女兒羅念能好好生活。」
  
  「至於羅先生,你的言論讓我心寒,你在我最需要父母的疼愛支援的時候,選擇了保全你自己的名聲和面子,我沒有從你那裡感覺到任何對於女兒的疼愛,你對我毫無感情,所以哪怕你是我親生父親,我也並不想成為你的女兒,不想成為羅家的女兒。」
  
  水銀這番話聽著沒毛病,但並不簡單。
  
  被她這麼錄音一放,臉皮一撕,羅家是不可能再留下羅念了,然而羅念會心甘情願回去雲萍身邊嗎?不,以她的性格,她只會恨死了雲萍。雲萍最在乎的就是女兒,可現在假女兒「雲晴空」要和她決裂,真女兒羅念又絕對無法接受她,這比當眾打她的臉,把她的秘密撕扯出來更令她難以接受。
  
  她的未來可以想見,那就是一輩子為自己當年做的錯事贖罪,和羅念兩個人互相折磨,除非哪天她們之中有哪一個相通了,否則這份折磨永遠無法停止。
  
  至於羅先生,他在乎面子和名聲,已經遠遠超過了在乎自己的女兒,他的處理方式,換來這一齣當眾打臉,還有今後提起他就有人想起的這一樁笑話,讓他日後提起女兒就無法釋懷。
  
  水銀這些話的內容其實並不重要,她只是在幫助完成「雲晴空」這個人應該有的戲份,在眾人看來,雲晴空應該是這樣的。
  
  在雲萍和羅先生以及羅念的襯托下,她是一個可憐的、勇敢的受害者。
  
  羅先生大概是真的被她氣瘋了,抬起手指著她怒聲道︰「你瘋了嗎,你是不是不想好好過了!」
  
  水銀︰這話有點耳熟,好像曾經也有人這麼說過。
  
  不過,誰說她想好好過呢,她只在乎自己高興舒心而已。像現在,看到她們哭的哭鬧的鬧怒的怒全都攪合在一起,再也不能裝出無事發生過的樣子,她就覺得舒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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