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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花繡]癡心如夢[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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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20 18:49:54
第九章

  接近七月初,老管家的健康情況愈趨惡化。前幾次家庭醫師例行檢查時總會讚歎老管家的求生意志已遠超過醫師們監定過後的預期,但近來隨著老管家止不住的強烈重咳以及病痛折磨,注射嗎啡的頻率是一天比一天還要高,看得孟儒心裡萬般不捨又不忍卒睹,慕癡心就看過好幾次他將頭撇過,不去隱忍滿腔熱淚的畫面。

  前幾天老管家夜不成眠,白天的時間有時還會因睡眠不足而略略鬧性子,這一日見老管家難能可貴地顯露許久未見的好心情,笑呵呵得意說著他昨日沒咳沒疼的整晚好眠,早晨起來神清氣爽,甚至還興致高昂地拿出傻瓜相機央求孟儒還要慕癡心一起合照。

  木質廊道金芒潑灑出一圈暖暖溫馨的光輝,將老管家熠熠笑容點綴得神采奕奕,只見瘦小蒼老的身軀心滿意足地坐在廊道上,慕癡心與孟儒立於兩旁,由老管家的孫兒駒宮隼執鏡。但老管家事後嫌拍上一張不夠,又嚷求著孫兒一同入鏡,於是那一整個下午茶時光,三個年輕人同時拗不過老人家突然旺盛的體力,有求必應的拍照,以及被拍。

  「我想看相片。」拍完照後已接近傍晚時分,老管家突發其想地要求著要拿底片去相館沖洗成相片,開口直嚷嚷:「小少爺和隼,現在去相館應該還來得及吧,我實在好想看看今天下午拍出來的相片。」

  「管家爺爺,要不然我去拿我的數位相機來再拍一次,這樣就可以看到了。」慕癡心出聲提議。

  「不、不,現在已經沒有陽光了,拍起來不好看,我要看下午拍的相片。」難得脾氣和順的老管家竟也倔強固執地堅持己見。

  「四少,我去吧。」駒宮隼正要向孟儒拿底片,卻被拒絕了。

  「隼,傍晚了,晚上主屋用餐時刻需要你去忙,還是我去吧。」孟儒不容他反駁,拿出底片後,好氣又好笑地調侃老管家:「老管家,你真是愈來愈像小孩子了,乖乖等我回來。」

  「爺爺,我送四少出門後先回主屋服侍老爺。」駒宮隼恭敬作揖,隨後跟上孟儒離去。

  慕癡心失神凝視著孟儒離去的背影,久久無法將目光拉回。「癡心小姐,小少爺都走遠啦。」老管家輕咳幾聲,她立即遞上毛毯披在他荏弱的肩上防風。

  「……我只是……在看風景而已。」她咕噥,又道:「管家爺爺,有一件事我好奇很久了,不知道可不可以問您?」

  「小姐請說。」啜了口熱茶,老管家又咳出兒聲,粗重鼻息間雜喘著,像是在隱忍著疼痛。「沒事、沒事,你也不是不知道我這病了,不用太擔心。」見慕癡心雙眸滿溢擔憂,老管家揮揮手,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我看管家爺爺和橘爺爺之間的感情很好,橘爺爺和孟儒尤其待您如家人,甚至當您是家人了。但是隼和管家爺爺卻是謹守著主僕之間的本份,這是為什麼啊?橘爺爺好幾次來關心您的病情,總是念您死腦筋又見外得要命……對不起,這是我不小心偷聽到橘爺爺嘀咕的話。」慕癡心吐了吐舌頭,很不好意思地笑。

  「喔,原來是這事啊……」老管家笑得眼都眯成了一直線。「橘家都是好人……我們日本人是很注重階級觀念的,雖然老爺、小姐、少爺們總要我們無需事事卑躬屈膝,但……我非常尊敬橘家人啊。可能是因為,我從小就是個孤兒,在橘家得到了以前從未妄想過的愛與幸福,橘家給我的一切,已經讓我此生無憾了。」

  慕癡心咦了一聲,盯著管家爺爺陷入回憶裡的神情萬般溫柔,便沒出聲打斷他。

  「是老爺的父親大人將我帶回橘家的。我只比老爺年長四歲,當時被帶回來,就是被囑咐要隨身服侍老爺的。」咳咳咳……好不容易昨晚奇跡似的不病不痛卻在這時加倍的不適,老管家眉頭蹙起,決定暫時忽略身體警訊。「老爺身份尊貴,對於我一個小孤兒卻是萬分照顧。以前無論任何賞罰,老爺都與我福禍共擔……這教我,怎麼能忘了橘家待我的恩情,當然要更加遵守自己的本份,不能忘記自己的初衷……全心全意守護,服侍橘家。」

  「是因為橘爺爺受西方教育的影響,階級觀念才不那麼重嗎?」慕癡心推測。

  老管家讚賞地點點頭,「是啊,老爺甚至還要求讓我陪著他一起讀書,一起上學。我的兒子,媳婦也受盡橘家恩澤,陪著小姐出國栽培呢……」想起已逝的兒子與媳婦,老人淚光閃閃,語帶哽咽。

   「隼和小少爺只相差一歲,那時我所有的心思都在身體虛弱的小少爺身上,倒是忽略了隼許多。後來我兒子,媳婦車禍過世後,隼的心理嚴重受創,我忙著傷心有又忙著處理後事沒發現,卻是小少爺細心發現了。」

  孟儒的確是個體貼又心思細密的人啊。慕癡心唇瓣掛上微笑。心裡沸騰著感動。

  「隼那時都不肯開口說話,要不是小少爺即時發現他自閉封鎖的現象,請來心理師治療,每天每天還花時間陪著隼,誘著他開口,我可能早已切腹自殺去向我兒子,媳婦賠罪了。」

  老管家神情滿是懊悔。「所以我對小少爺除了感謝,還多了份無以為報的恩情。即使老爺與少爺們都說我是家人,但我怎麼能成為他們的家人?我何德何能?這輩子我只願能全心全意服侍橘家人,讓他們的每日生活過得舒適,方便啊。」

  這究竟是什麼樣的一份心情?慕癡心不懂,她很難懂得家人之前除了親情之外。還多了份恩情的感念有多深,多重,多濃。

  「雖然我沒辦法回報他們更多,但我卻有辦法讓他們每一天都活得開心自在。」意喻深遠地看著慕癡心。「每一天我親自幫老爺、少爺折棉被、整理房間、書房、燙衣服、燙報紙,凡是他們的偏好、口味、習慣,都是經由我親自仔細安排,篩選、過濾……直到看見他們吃到自己喜歡的菜露出一道微笑、冬天穿上剛燙好的衣服時滿足的歎氣,我就覺得自己做對了,而且會為此感到非常有成就。」

  要費多大的工夫,才能對一個人的生活習性瞭解得如此透徹?慕癡心讚歎著,也佩服著老管家對待自己身份與職責的,一絲不苟,那代表著一份尊重——對自己的尊重與對自己所愛之人的尊重。

  「癡心小姐,前些時候,你不也告訴我你沒辦法喜歡上小少爺嗎?」

  老管家盯著傍晚的暗橘色天際。「那現在呢?現在還是沒辦法嗎?」他一直知道兩個年輕人在一起不過就是為了完成他生前在世的心願,只是這幾日觀察,卻讓他覺得他家小少爺並不是沒有希望啊。

  但願,但願能在他尚未離世前,可以看到小少爺真正幸福的笑容啊?

  「現在……現在……我們不是已經在一起了嗎?」慕癡心回答得氣弱,又感到罪惡,只覺得自己欺瞞了管家爺爺相當不應該。

  「癡心小姐,我想你還缺乏了一點點的勇氣喔。」老管家將遠望天際的目光收回,俏皮地對著慕癡心眨了眨眼。「我可以把我的勇氣給你,也許你就有辦法給小少爺真正的幸福了。」

  老管家話中帶話的深奧聽得慕癡心臉紅心更虛,於是只好順著他的話尾問:「管家爺爺要怎麼把你的勇氣給我呢?」

  「癡心小姐喜歡唱歌嗎?」見她用力點頭,老管家才說:「我教你唱一首歌,等你學會這首歌後,我的勇氣你也全學會了。」

  「哪首歌?」慕癡心興致勃勃地問。

  老管家笑笑沒答,咳了幾聲後緩緩啟口吟唱,字正腔圓的日語經由他滄桑歌嗓頌揚後盡是不可思議的溫暖又溫柔,聽得她萬分入迷又情不自禁地跟隨歌詞裡的詞意湧現一股壓抑不下的酸澀。

  於是,當穹蒼悄悄被染成一片墨色,星辰耀升時,廊道上肩並肩坐著的一老一少專心地一字一句傳授教唱及努力學習著,更在相視一笑的刹那,用心體會那一點一滴勇氣的傳遞與彙聚。

  他記得那一天她和管家爺爺一起唱著歌,唱了好久好久,唱到最後管家爺爺竟等不及孟儒回來。當他們舉頭望見美麗月亮高高懸掛在黑絨夜布上竊聽他們的歌聲時,她聽見管家爺爺暢快呼出一口鬱氣,從此含笑長眠。

  她也牢記著那一天,管家爺爺傾吐出的最後一句話,依然是關於他口中崇敬又疼愛的小少爺。

  ***

  這一場簡單大方又不失隆重的追思會上,慕癡心聽見許多人透過麥克風述說著他們心中最稱敬的朋友、長輩、家人——駒宮理央,是位如何獲得所有人尊敬的長者。這次除了孟導演在得知駒宮管家生病的消息後提前由臺灣飛來京都探視之外,在駒官管家辭世後即刻聞訊趕來哀悼的還有慕癡心的父親慕璽。

  小小追思會現場聚集了約有五十人左右,包括橘家主人與橘家傭僕,以及曾經受過駒宮管家幫助的一些好友。原先溫馨的氛圍,在向來嚴肅的橘家爺爺上臺未語先凝噎後,陷入一片好不容易強壓抑下來的悲淒與哀痛。

  慕癡心揩去眼角淚水,視線再度定點在前方那道淡定的白色身影上。

  於是自老管家逝世後,她沒看過他掉下一滴淚,即使是在今天氣氛凝重的會場內,她也不曾看見他面露哀傷,只見他斯文俊秀的臉淡淡凝笑,一瞬也不瞬地盯著老管家親自挑選出的相片正被放大在螢幕上交錯淡化的播放。

  雖然是笑著,但他空洞的眸及渾身散發出的僵冷卻是一副生人勿近的強烈疏離,就連她都無法輕易踏近……心裡糾結著不捨、心痛、心傷,甚到還多了一份畏懼;她害怕孟儒沉浸在痛失親愛管家的情緒中,再也看不見她的身影,又從此忘了她的存在。

  這份畏懼前所未有地緊緊攫住她的心神,讓她開始焦躁不安。

  她承諾過她會陪著他的。

  但此刻的她卻連近他一步都舉步維艱……她曾經試圖鼓足勇氣要靠近他,但步伐卻在他投來的一記冷淡、死氣沉沉的目光下遲疑了。

  她喪氣的心裡很難受,覺得自己真是膽小怯懦又沒有。

  「癡心,和爸爸聊聊好嗎?」

  感覺手被人牽握起,慕癡心恍惚回神,才看見那雙大掌是她父親慕璽。心裡隱隱泛開一陣失落,她現在終於知道自己有多麼想念與孟儒手牽手的依戀了。

  「我看你眼睛一直盯著孟儒瞧,這麼捨不得啊?」慕璽牽著女兒步出場外,日正當中的午後格外炎熱,顧慮紫外線會將女兒白嫩細緻的肌膚曬傷,便立即疾步朝前方大樹走去。

  「爸,我沒有一直盯著孟儒瞧。」很愛口是心非的女兒囁嚅反駁。

  慕璽但笑不語,伸手為女兒撥開纏於嘴角的一繒髮絲。

  「爸……你不是說要和我聊聊嗎?」

  「癡心,你在談戀愛怎麼沒和爸爸媽媽說?你媽媽知道了好難過,以為她女兒這麼見外,要不是這次她接了個代言走不開身,她也是想要和我一同來京都看看你男朋友呢。」慕璽劈頭就是一頓埋怨,語氣卻是寵溺無限。

  「爸,我沒有在談戀愛。」慕癡心這次決定實話實說。「那是因為管家爺爺希望能看見孟儒幸福,拜託我和他合演一場戲假裝情侶,讓管家爺爺沒有遺憾的辭世。」說到最後,她都覺得自己荒唐,只顧著成全管家爺爺的心願,卻忘了這是一種可惡的欺騙行為。

  管家爺爺您在天之靈,請務必原諒我和您的心愛的小少爺啊。

  「癡心,爸爸看得出來你很喜歡孟儒,甚至是愛上他了。」深知女兒的心意,不忍出聲苛責,只是一語道破,只願女兒能自己將深深理藏起來的情愫仔細厘清,而不是一意孤行的選擇埋葬,徒增遺憾。「你還在為了之前的新聞耿耿於懷?」

  被父親直截了當的說法戳得神色慘白,她將唇抿得死緊,不願回答。

  「那件新聞已經隨著時間而被所有人淡忘了。就算沒有,我和你媽媽也會動用所有關係為你去將這件新聞壓下來……」眼角餘光瞧見了由會場走出的那道白影正著急尋覓,慕璽淡哂,蓄意以身影擋住慕癡心,目的就是讓那悲傷過度的小子能轉移一下注意力,不再把他家女兒當空氣一樣忽視,「但是,就算有人都淡忘了,你是不是也會淡忘?還是你依舊選擇不去面對,然後從此不肯再去對人付出?」

  「爸爸,我……我沒有勇氣。爸爸和媽媽在演藝圈這麼多年,難道就不曾因為遭遇曾經有人出賣或背叛而感到灰心與難過嗎?」她真的好灰心,也好難過,有時甚至覺得麻木了,但心裡還是會痛。

  「有啊,一定會有的。被背叛當然會覺得很灰心,尤其是自己曾經信任的人……」慕璽柔聲說道:「但是,你應該要覺得自己很幸運才是。」

  那小子簡直像只無頭蒼繩一樣在亂竄亂飛了。

  「幸運?很多人都說我很幸運,天生麗質、得天獨厚。又有爸爸媽媽為我撐起一片天,我的確很幸運。」但那是眾人對她所下的注解,也許是她太不知足了,但是眾人所能見的也許只是她光鮮亮麗的外在,殊不知她所擁有的一切或是她所不曾擁有的一切,皆是她以極大的代價換來的。

  「是啊,你是我們的寶貝女兒,所以很幸運。但是現在,我說的不是這方面的幸運,而是爸爸覺得我們身處於這樣的環境下,讓每一個想要接近我們的朋友,都會以最快的速度與時間,在我們面前展現出他們極好或極壞的面貌,好讓我們在最短的時間內看見了我們所想要的,不是嗎?」慕璽實在不忍再見那小夥子亂竄的慌張模樣,於是退開保護之姿,將他的小公主透露給那位一片癡心的糊塗王子看見。「喜歡我們的、瘋狂愛我們的、全力支援我們的,都會使出渾身解數讓我們知道他善良的一面;但是討厭我們的、嫉妒我們的、傾全力也要將我們擊倒的,也會費盡心思讓我們終有一天知道他們極惡的一面,你覺得,我們幸不幸運?」

  幸運嗎?她搖搖頭,問:「爸爸,為什麼沒有折衷的?我不想要極好,也不想要極壞……我不想要這麼極瑞的。」

  「……可以。只是我們存在的世界裡,不叫平凡。而且,你的這句話就真的不公平嘍,你身邊還有很多真心愛著你的朋友,只是你忽略了他們的美好,卻選擇沉浸在傷痛中。」慕璽喟歎,在看見女兒眸中的淚意後,將隱忍多年的問題說出口:「你是不是覺得爸爸媽媽為你安排這條路,讓你過得很辛苦?」這也是他這幾年來一直在深思的問題。

  平凡。向來她要的一直是很簡單的平凡。她淚眼濛濛,再用力的搖了搖頭。「不,我不怪爸爸媽媽為我安排這條路,雖然我失去很多,卻也獲得很多……我現在只是覺得有點累……也提不起勇氣去愛人。」

  「但你還是愛了啊。」慕璽將她樓入懷中呵護安慰:「你要放心,要對自己有信心,你是爸爸媽媽的小公主,更何況,爸爸相信他在你面前呈現的永遠會是他最好的那一面,因為他對你是一片癡心啊。」

  一片癡心……她現在連靠近他、想要安慰他都不知該如何是好。

  「如果你真的沒辦法,那這次就和爸爸回臺灣吧,你媽媽最近很擔心你。至於孟儒簽約的事,就交給爸爸處理。」眼前的俊秀男人已是緊張得滿頭大汗,正加快腳步往大樹下邁近。「你好好考慮,還有,孟儒走過來了。」拍拍她的肩,慕璽將懷中啜泣的女兒轉推入那雙已然敞開的雙臂裡。

  撲面而來的是屬於孟儒身上潔爽如風般的乾淨味道,尚無心理準備的慕癡心連忙抬手胡亂拭淚,不願讓他看見自己脆弱的一面。

  「你……你怎麼了?」她的淚讓他呼吸緊窒,幾乎無法喘息。

  「我沒事。」她微惱,瞪著父親將她丟下便離去的背影。孟儒呼了一口氣,當她是在悼念老管家而掉淚,抬手為她偕去淚水,輕語:「好險你躲來這裡哭了,要不然在會場裡給老管家見你的淚水,一定會捨不得去天堂。」

  「孟儒。」她避開他拭淚的動作。

  「嗯?」她的回避讓他的指僵在空中,而後澀然收回。

  「我一直忘一記告訴你,管家爺爺生前的最後一句話。」

  他僵了半響後才問:「他說什麼?」

  「他說:『小少爺,祝你幸福』。」

  ***

  在那之後,他們兩人各自陷入沉默,不再有所交談。

  老管家一句深遠又期許的祝福,帶出了他們壓抑在心裡不願去碰觸的問題——他們的關係。

  是情人?還是朋友?

  他們都知道,情人關係,只是因為想要滿足老管家的心願才達成協議而偽裝,卻沒想過老管家辭世後,兩個人的關係究竟該如何處理或面對。

  慕癡心開始發現孟儒在那日之後情緒嚴重低迷,躲避的態度接近自閉的程度,任何人都不肯見,甚至包括她在內。

  後來她主動詢問駒宮隼這幾天孟儒不在菊園都跑去哪兒了,駒宮隼責難地看了她一眼,冷笑有禮地問道:「待在我爺爺以前住的地方,一整天。」

  她心知駒宮隼定是在責怪她身為孟儒的女友,卻沒盡到照顧男友的基本職責,但又不想出言否認他們的關係,怕一否認了,她便會真正失去孟儒。

  她心裡一刺,想起在管家爺爺辭世後,除去追思會那日看見孟儒緊繃又強撐的微笑,便再也沒見他笑過……甚至哭過。

  那樣的情緒壓抑已瀕臨隨時崩潰的狀態,她心裡升起強烈恐俱,害怕若是孟儒從此將自己的情感全面封鎖後……他的心裡,還會存在一個她嗎?

  或者是說,她現在其實已經非常害怕他心裡早已漸漸不再存在她的身影。

  腦海裡忽地浮現除此看見《如夢》劇本大綱時的那句話——

  美夢成真的刹那,所有完美卻全數在現實生活中的考驗下破滅?

  夢中情人,只不過是夢想而出的完美情人。

  也不可能成為現實生活中的真實伴侶。

  會不會最後孟儒會下如此結論?她冷汗頻冒,畏縮又極度缺乏自信地猜測,幾乎令她不敢置信。

  但是她清楚深刻記得自己選擇要相信孟儒的決定……管家爺爺生前給予她的溫暖勇氣,至今仍然暖暖回蕩在胸口發燙,她不想要辜負管家爺爺的心意,也不想再忽視這次極想要靠自己的力量去爭取幸福的強烈欲望。

  踏著夜色,她帶著一顆顫慄的心,懷抱著最壞打算的絕望,款款踏入管家爺爺的住所,看見那道白色的身影正寂寞又不發一語地坐在木質廊道上,神情空洞得令她芳心為之一揪,腳下的步伐因此而多生了些勇氣果敢往前。

  孟儒知道她來了,卻以為她是來道別的。

  他知道慕叔叔這次來到京都的主要目的,是要將她帶回臺灣的。前日慕叔叔曾主動與他談過,說著倘若他無法虜獲她的芳心,那麼就別再將她緊銬在身邊,是時候該讓她回臺灣去面對一切了。

  他知道此刻的自己和她相同的在選擇逃避,他以為不要去面對她,就能夠不用面對她必須離開他身邊的事實。

  畢竟她心裡沒有他,他就更沒有資格將她留在身邊了。

  慕癡心躊躇片刻,深吸一口氣緩衝心裡頭亂碰亂跳的悸動,悄悄在他身邊落坐,並順著他的目光抬頭望去,看見乾淨夜空上星光點點璨璨,隨即想起了管家爺爺那天告訴她的每一句話,一顆因猜不透孟儒心思而七上八下的心,漸趨平穩。

  「你每天坐在這裡思念管家爺爺嗎?」她的開場白令他稍稍鬆懈緊繃的神經,爾後緩緩點頭。

  「你……真有偷偷一個人在這裡哭嗎?」她偷覷他僵硬的嘴角。

  「沒有。」他悶聲回應。

  「喔。」夏夜晚風柔拂過頰畔耳際,彷彿捎來管家爺爺託付的勇氣與訊息,她鼓起勇氣將視線落在他蒼白的臉龐,帶著些疼惜問:「孟儒,你有聽過我唱歌嗎?」

  他怎麼也料想不到她會問出此言,因而訝異回道:「有。」

  「那一天,管家爺爺教我唱一首日語歌的時候,他有稱讚我唱歌很好聽。」

  「你為主演的戲劇配唱過,唱歌當然是好聽的。」孟儒柔柔輕笑,又問:「老管家教你唱哪首日語歌?桃太郎嗎?」那是他年幼時老管家教他唱會的第一首歌。

  「才不是呢!」見他投來疑問,她一雙放入星星的燦眸眨啊眨,說:「是一首很好聽的歌,你想聽嗎?」

  「你唱,我就聽。」

  「那我唱完,你要稱讚我唱歌很好聽喔。」她見他唇邊帶出曇花一現的難得笑意,多日來沉重的心情頓時一掃而空。「那我要唱嘍,你邊看星星邊聽我唱。」

  「好。」老管家教她唱歌啊,他那一天拿著底片出去沖洗,究竟錯過了多少最後的珍貴……心裡的遺憾排山倒海似襲來,他知道心裡縱使有再多的悔恨,也無法重回那一日註定錯過的光景……腦海浮現的畫面如走馬燈般飛逝,成長回憶裡的每一幕,都有老管家忠心守護的身影,屹立不倒的陪伴,當他正沉湎於失去老管家的哀慟當下,耳邊那道婉約柔軟的歌嗓正乘著晚風淺淺吟唱——

  在我墳前哭泣

  我不在那裡,我沒有沉睡

  化為千風,我已化身為千縷微風

  翱翔在無限寬廣的天空裡

  秋天,化為陽光照射在田園間

  冬天,化為白雪綻放鑽石般光芒

  晨曦升起時,幻化為飛鳥

  輕聲喚醒你

  夜幕低垂時幻化為星辰溫柔守護你

  一陣洶湧酸意猝不及防衝上眸眶,在她溫柔的歌嗓中,他恍然醒悟,原來那一雙牽著他長大又佈滿粗繭的掌,已經不在了,真的——再也不在了。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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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7-20 18:50:08
第十章

  「孟儒,管家爺爺正在夜空上化為星辰守護你。」柔荑抬起,輕撫著他隱隱發顫的背脊,溫習著那日她所看見的慈愛,一下又一下,以著輕柔的節奏拍撫安慰。「管家爺爺化為千縷微風,在我們身邊,永遠在我們身邊。」

  灼燙的淚在強撐著,須臾,被悄悄才吹襲的微風給拂乾了,像是捨不得見到他的悲慟。

  那雙柔荑依然在拍著,一下又一下,她的心跳也跟著一下又一下躍動著;她抬頭看著黑夜星子下不去看他刻意撇頭的掩飾,耳畔傳來他紊亂的呼吸與抽氣,她知道那是他正在努力壓抑著傾巢而出的脆弱。

  內心泛起的憐惜與不捨正澎湃洶湧,她明白瞭解自己不想只當他的夢中情人而已。

  管家爺爺的消逝,讓她體會到生命的脆弱與不可預測。

  更何況,比較起管家爺爺對於橘家的深摯感念與無怨無悔的愛,她以往那些被傷害的痛似乎過於自怨自艾又無病呻嚀。

  管家爺爺給她的勇氣鐫刻在為他悸動的心與奔騰的血液裡,催促著她必須儘快面對自己的心意,否則她就會失去他,永遠失去他。

  將放在他背上的柔荑收回並緊握成拳,她問:「孟儒,我們……是不是分手了?」嬌嗓顫顫,內心兇猛的畏懼正恐嚇著她原本就稀少可憐的自信心。

  「分手?」孟儒感覺自己的心被狠狠擰碎,腦袋一片空白的重複她的話尾。

  「是啊,當初,我們說好是為了要讓管家爺爺在世時能夠開開心心的……現在管家爺爺過世了,我們應該不用繼續扮演假情侶了吧?」

  沒藉口、也沒理由再繼續賴在他身邊了,除非他還願意喜歡她,喜歡真正的她,而非夢中情人心心。

  扮演?是了,他們是在扮演沒錯。「是……這樣沒錯。」這一個月以來兩人朝夕相處的親昵幾可亂真,讓他誤以為他們是因為真正相愛而陷入熱戀裡的,原來不是嗎……

  「那……分手?」她小心翼翼地試探。

  他停頓了半響,頭緩緩點下,如她所願。

  這一生當中從來不知該如何去挽留或告白的她,因他點頭應許的動作而慌得不知所措,她的雙腳像是生根般緊紮在地無法灑脫抽離,才正覺得心好痛好痛,眼淚不聽話地由眼角淌落,她狼狽捂嘴掩去嗚咽,連忙轉身背對著他始終不願看過來的側影。

  「那……明天的飛機。」深吸幾口氣,不讓強烈顫抖的語音洩露她的懦弱。

  「……什麼?」孟儒聽得不是很真切,恍恍惚惚回神,朦朧的眸總算有勇氣去正視她。

  「明天,我會先和我爸爸搭飛機……回臺灣。」以為她耗費全數心神強硬擠出的字句說得有力,沒想到竟與她的心一般破碎得零零落落。

  「這……這麼快?」他想微笑面對她離開的事實,嘴角卻使不上力的一再往下撇,心裡沉甸甸的發疼。即使他不想失去,卻還是註定失敗。

  「嗯……爸爸在臺灣還有工作……」淚水撲簌簌的流,痛苦的、悲傷的、不捨的,全數來自於她不知在何時已託付給他的愛,但她卻在他冷淡的回應中笨拙得不知道該如何對他表達,猜測著也許他根本早已不再對她有所期待,也許他也開始討厭起她的懦弱了吧……也是,連她都好討厭自己,好討厭、好討厭、好討厭……

  孟儒無語,巧克力瞳眸蘊含無限深情凝視著她的背影,想要永遠將她鏤刻在心裡、在腦海,永不遺忘。

  在他拼了命的將她留在身邊後,結果仍是兩人近在咫尺,兩顆心卻距離遙遠。

  時間如同靜止般沉澱著兩人都不願開口的掙扎,難分難捨的離愁糾纏著他們彼此怯懦的心,最後,誰也不敢輕易戳破真相。

  她愛他。她心裡正在呐喊。

  她沒辦法愛他。而他則是在心裡瘋狂說服自己,還她自由。

  「那……再見。」她無聲哭泣,以為說出道別後便能離開得容易,卻沒想到自己卻依戀般傻傻佇立在原地等待,等待什麼?等待他也出聲道別?

  「再……」他哽著聲無法說出最後一字,忍著淚盯著她堅持不肯正視他的背影,直到敏銳察覺她身影晃動後才驚覺她真的要離開,還未意識到自己的動作,一瞬間他已下意識由後將她鉗制在懷裡,死死緊緊拼了命——不願放手。

  狂烈的抽噎驟止於身後堅固的懷抱當中,她不可置信地屏息以待。

  「癡心……再……再給我一次機會。」他埋首在她泛香的肩窩,渾身顫烈,這幾日累積的傷痛在這一刻全數爆發,那些幾乎令他陷入瘋狂的恐懼,讓他不想再失去她,也不願在失去她。「再給我一次機會,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嗎?」反復低嚷的語氣接近卑微的懇求,儘管她不肯,他也願傾其所有將她留在身邊。

  慕癡心直到感受這座溫柔懷抱擁著的不只是她,還有許多彷徨無助時,才發現自己根本徹底做錯了,她根本就是在折磨他;即使她想要去相信這個男人不會傷害她,但潛意識中,她還是選擇了在不被他傷害前先行自我保護了。

  就只為了保護她卑鄙的自尊,卻弄得他愛她愛得如此卑微。

  她在他牢固的懷裡掙扎轉身,淚眼婆娑中看見他赤紅的巧克力瞳眸承載了太多太多的悲傷失望;抬起雙手顫抖珍捧著他淚濕的雙頰,在他訝異的凝眸中,她看見一絲象徵希望的曙光。

  僅僅是她的一個小小舉動,便能牽動他絕對的喜與怒,哀與樂。

  她,何德何能……何德何能……又何其有幸。

  「孟儒,我以為你不再喜歡我了,我以為你是真心想要與我分手的。」她柔聲說。

  「我不懂。」他激動非常,低啞回答。

  「我那時答應你的並不是要假意扮演。」他溫熱的淚順著她捧在他頰畔的指縫淌入。「我是真心希望能和你一起幸福……我說過我會陪著你,那不只是說說而已,那是我真的希望能一直陪著你。」掌心的感情線紋燙熨上他的淚、他的真心。

  「真……真的?」長期以來的患得患失,已讓他分不清現在究竟是身處夢境還是現實。

  「我愛你。」踮起腳尖,一記蝶吻翩然飛落他的頰畔。「我愛你。」另一記吻在他鼻尖,「我愛你。」最後選擇棲息在他優美的唇形上恣意採擷專屬於她的百合花蜜。

  俊臉緋紅,他此刻卻還是深陷在無法置信的恐慌中不可自拔。

  「我……我不是在做夢吧?」

  他傻裡傻氣的問話同時逗出了她的笑和她的淚。這個男人,真是被她給折磨慘了。心裡不捨之餘,她的雙臂改攀於他的頸項,用力往下勾向她。「不是。」大膽張嘴往他乾澀的唇瓣嚼咬了下,耳邊傳來他吃痛的回應,她才問:「會痛就不是在做夢,知道嗎?」

  「癡心……」他將她打橫抱起,邁開修長雙腿疾往菊園方向走去。

  「你明天還要回臺灣去嗎?還是你願意讓我和你一起回臺灣?」他悉心感受雙臂承受的甜蜜重量,真實又踏實地反覆確認他真的不再夢裡,而懷裡說愛他的情人,也不是在夢裡,不是!

  「接下來,你在哪,我就在哪。」臉頰貼著他灼燙的胸膛,那裡傳來他強而有力的心跳聲,頻率逐漸劇烈加快,聽得她耳根發熱,心也熱熱的。

  他感動又情不自禁地俯首,在她頰畔偷啄一下。

  貪心的想索求更多更多,就怕這一切都只是夢,更心驚肉跳地祈願美夢永不再醒。

  「四少——」駒宮隼驚見他家四少抱著佳人正與自己擦身而過,本想出聲提醒他該是用晚餐的時間了,畢竟他這幾天根本沒什麼進食,駒宮隼是在擔心他身體會承受不住……但現在,見他家四少像是捧著稀世珍寶那樣愛不釋手,眉眼含笑,不斷低頭竊吻著懷中佳人,幾經思量後,決定開始打算明日早餐該為四少還有小姐準備些什麼豐富佳餚,好為他們補充體力。

  「我剛才好像有聽見隼在喊你?」慕癡心趁唇瓣沒被他吻著的空擋提出疑惑。

  「我沒聽見。」他快步走入菊園,像是害怕她隨時反悔般地渴望能立即將她佔有。

  「孟儒……」她嬌喘,感覺自己快被他吻得窒息,羞怯眨眸間瞧見他眸底的欲望,她渾身起了燥熱,直到背脊抵觸上一層柔軟,驚覺自己已被他他抱至菊園房內,一陣電流疾速竄過四肢百骸,全身毛細孔瞬間熱情膨脹,只為迎合他那雙發熱大掌的溫柔愛撫。「孟儒,你還不相信嗎?我是真的,我說的話也是真的,不是在夢裡……」

  儘管她一再保證,卻無法完全撫平他內心的恐懼。

  他俯首吻住她細緻的肩頸,順著她優美線條一路滑吻至她敞開的胸口;躺在他身下、衣物凌亂的佳人顫著身,雙眸無助地回望他,那楚楚可憐的嬌弱逼得他理智盡失,呻吟一聲,再次以唇膜拜她如夢般的美麗。

  「癡、心?」

  「嗯?」她星眸半眯,朝他嫣然一笑,卻引來他更為激狂的熱吻。

  當兩人交纏的氣息愈來愈濃烈,他還是忍不住想問:「癡心……你到底是什麼時候……愛上我的?」摟著她的雙手緊張冒汗。

  「你真的想要現在知道?」她頓了半晌,爾後回問。

  「嗯。」繼續眷戀地吻著她珠潤的耳,愉悅地感受她因他而起的輕顫。

  「大概是在……你和我說你也會大便的那個時候開始吧。」她羞答答咕噥說著。在這種浪漫激情的時刻,這句話也著實太煞風景了。輕掀眼睫盯著那雙巧克力瞳眸內所倒映出的自己——看起來很幸福、很甜蜜、也很滿足。

  兩人相視一笑,原本以為會冷卻的氛圍卻反而加倍甜蜜親昵。「孟儒,你還要問嗎,我們之後還有很多時間可以——」接下來的中肯建議盡數吞沒在他熱烈又纏綿的吻中,再無聲息。

  這一夜,帶著些心滿意足的驚喜,又帶著些驚慌不安的索求,她以心相許,圓滿了他美夢成真的縫緇,決意相守到天明,知道永遠。

  ***

  半年後  臺灣

  「你那個孟編劇啊……」向來習慣嘰嘰喳喳的梅逸芸捂嘴曖昧又淫亂的科科竊笑幾聲後便不再有下文。

  雖然戴著副大墨鏡無法讓梅逸芸看見自己的白眼,但慕癡心還是忍不住翻了一記白眼。「芸姐,你最近又陪四妹看了幾集的櫻桃小丸子?幹嘛學野口笑啊。」

  「科科科,也沒幾集……科科科……」梅逸芸繼續她的野口笑,腳下的速度卻也沒馬虎地俐落跟著。

  懶得理會經紀人的神經病發作,本來面無表情的慕癡心立即被迎面走來的男人拂出一記如沐春風的美麗微笑。

  芳心開始蕩開一波又一波漣漪,悸動著。

  這幾天因為他忙著開會,兩人根本沒時間見上一面,直到此刻見到了他,才發覺思念緊栓著她的每一個情感知覺。當他走至身邊時,久違的幸福喜悅徹底滌淨她渾身的煩躁,讓她頓然了悟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滋味有多蕭索寂寞。

  「你怎麼會來電視臺?今天是演員試鏡日……難道你……」孟儒微惱地將目光瞥向梅逸芸,就見她無辜地將雙手舉成投降狀,一副愛莫能助的模樣。「癡心,《如夢》裡我寫了太多男女主角的對手戲,我不想……」他心胸一點也不寬大,他承認。當初決定邀請她加入這齣戲,只不過是借機與她親近的最佳理由罷了。

  「孟儒……」她歎息。「我好喜歡你寫的《如夢》,那讓我知道我被你癡心愛著,那讓我覺得很幸福很幸福……我希望這齣戲能成為我在演藝圈的最後代表作,這樣你是不是能答應我這個小小的心願呢?」

  「什麼?」異口同聲差異來自孟儒與梅逸芸。

  「如果試鏡確認沒過,我會立即召開記者會宣佈要退出演藝圈的消息。」第二顆震撼彈投下。

  「什麼?」異口同聲第二次。

  「是你告訴我,我可以擁有另外一個嶄新的人生風景,而我現在已經找到了。」柔荑牽握住大掌,她撒嬌道:「好嘛,就答應我這一次,好不好?好嘛好嘛,你的《如夢》只能是我啊,你當初就是這樣和我說的。」

  「咳咳……好、好啦。」被心愛女人撒嬌到臉兒紅紅的男人撇臉輕咳,掩飾自己極力想要在大廳廣眾之下將她湧入懷中熱吻的衝動。

  「你……嶄新的人生風景……咳……是什麼?」眼球轉呀轉,羞熱的耳根持續燙紅,堅持不看她那雙惹他心動著迷的眸,唯恐自己失控。

  「就是——」耳邊又傳來梅逸芸科科科的笑聲,慕癡心笑睨一眼後正想接續回答,卻被突然插入話的訪客打擾了興致。

  「心心。」一聲怯生生的叫喚來自孟儒身後。

  孟儒驟見慕癡心嬌臉冷然一沉,回首瞧去,只見一名面容姣好、身材高挑的女人正直直與慕癡心對望,他蹙起眉頭,恍然間覺得眼前這張臉孔好面熟,一時之間卻想不起究竟在哪裡見過她……

  「雪兒啊,我們真是冤家路窄,呃不,我是說狹路相逢……芸姐沒學好成語,用詞不當你就別放心上啊。」梅逸芸不動聲色地將慕癡心納入身後保護,揚聲問:「你找我們家心心有事嗎?沒事的話那就再見啦。」說罷便要拉起慕癡心的手往前走去。

  「芸姐!對不起,我有話要和心心單獨說。」盧雪兒急忙喚住兩人離去的腳步。

  梅逸芸不領情地嗤笑哼。「你和心心還能有什麼話可以單獨說!」站出三七步,腳上踏著不耐煩地節拍,梅逸芸見慕癡心扯了扯她的衣角才軟了姿態,抱胸撇嘴道:「好啦好啦,有話在這邊說,我和心心之間沒什麼秘密的。」

  「喔,那位先生你也別在意,他是我們自己人!」梅逸芸豪氣的拍胸脯保證,卻逗出了孟儒溫柔俊美的笑意。

  自己人呢……他眸光泌出柔密,與慕癡心旁若無人地久久對視。

  「你有屁——話快說啦。」梅逸芸在斯文小子面前連用字遣詞都容不下半點不雅,再見兩人眉目傳情得太過火熱,暗自動手扯了扯慕癡心的手,要她節制一些,免得戲還沒拍,緋聞就先鬧得沸沸揚揚。

  「心心,你今天也是來參加《如夢》的試鏡嗎?」盧雪兒不自在地開口詢問。

  「嗯。」眼前面對的是她曾付出姐妹情感的好友,慕癡心神色萬般複雜。

  自從半年前與孟儒一起由京都回到臺灣後,她就再也沒見過盧雪兒。

  聽說是與凌勁風分手的緋聞鬧得太過,後來甚至傳出憂鬱症又自殺的消息;她原以為盧雪兒從此就會從演藝圈裡銷匿,沒想到今天還能再與她見上一面?

  「我……我也是。我的經紀人好不容易幫我爭取到這個機會,所以我想要試試看。」

  「喔。」然後呢?慕癡心無法可說,只得冷淡回應。

  「心心,我聽說你……你認識孟導演對不對?你……你是不是可以幫我這一次?我一定得爭取到這個角色,這對我很重要……」盧雪兒硬著頭皮軟聲辯解:「我之前會那樣做、那樣對你,全都是勁風建議的,他要我接受專訪爆你的料,他說那樣我就會聲名大噪,就能夠引起各家媒體的注意,全都是勁風的錯,全都是他害的……」說道最後,口吻哽咽,眼淚隨即奪眶而出,只為博取同情。

  慕癡心盯著盧雪兒梨花帶雨的臉,有好一陣子回不了神。

  她心裡五味雜陳,揪著眼前這個曾經與她最交心、如今卻是比陌生人還疏離的姐妹?還是朋友?或是不相干的人?

  在那些被背叛的日子裡,即使憎恨過,但她從未設想有這麼一天,傷害她的人會姿態悲憐地出現在她面前,不顧自尊地央求她出手幫助。

  為什麼盧雪兒能夠輕易淡忘所有的傷害?在她經歷心理折磨,好不容易才能靠自己的力量再選擇堅強後,為什麼盧雪兒卻彷彿過去的一切不曾發生過的那樣雲淡風輕?

  一股怒氣油然而生。慕癡心承認自己不是心地善良到很愚蠢的人,她可以選擇原諒,卻無法選擇一味地自虐、選擇反復被傷害或被利用。

  她曾經將她的信任全盤託付給盧雪兒,毫無退路的給,是盧雪兒一再踐踏有不懂珍惜地毀壞丟棄,怪不得她,怪不得她……

  「心心,你願意幫我嗎?」盧雪兒見慕癡心怔忡良久,耐不住性子急問。

  她有權利保護自己。「對不起,我無能為力,幫不上你的忙。」閉上眼,不再瞧那張曾與她手牽手共度無數青春歲月的熟悉臉龐。

  盧雪兒沒預料到一向心軟又不忍拒絕她央求的好友,竟在她最需要幫助時斷絕了她所有的希望,一張還淌著淚的臉刹那扭曲變形。「你怎麼可能無能為力?怎麼可能幫不上我的忙?你明明就可以卻還是見死不救!慕癡心,難道你還在介意我之前做的事嗎?我都說了我是被凌勁風利用的,我是不得已的!那完全不是我的意思——」走投無路的抱頭淒厲哭喊,盧雪兒從未想過自己會落得如此悲慘下場。

  孟儒臉色陰沉,正想出聲喝阻盧雪兒的無理取鬧,右肩冷不防被人一撞——

  「雪兒,大廳很多人,你別這樣,跟我走。」盧雪兒的經紀人不知從哪冒出,連哄帶騙又迭聲賠不是地將精神恍惚的盧雪兒帶走。慕癡心將盧雪兒荒腔走板的控訴摒除在心門之外。她不要在意、不要去聽、不要再去介意那些不愛她的人、不要……她不能再忽略身邊每一個真心愛著她的朋友。

  「盧雪兒還真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耶。」梅逸芸膛目結舌地看著盧雪兒被經紀人架著離開的情形,並在心裡為那位辛苦的經紀人默默獻上至高無上的敬意。「自己最重要啦!自己把自己的名聲弄臭還怪人……」碎碎念、碎碎念。

  「癡心,沒事的、沒事的、」見她始終緊閉著雙眸,孟儒彎身與她平視,憂心忡忡地柔聲安慰。

  輕掀眼睫,映入眼簾的是那雙令她安心的巧克力瞳眸,她渾身發顫卻強自鎮定,腹部傳來不適的反胃感奇跡似地在他大掌的安撫下漸緩平息。

  「我沒事,別擔心。」她的安撫卻無法即時消彌他眉眼間滿滿的憂慮,這男人啊,心心念念全為了她,教她怎捨得讓他陪著自己不快樂。

  「你剛才不是想知道我決定的另外一個嶄新風景是什麼嗎?」

  孟儒頓下心神,屏息問:「是什麼?」

  「等你向我求婚,我再告訴你。」再也忍不住往他因為傻眼而太過可愛的唇瓣衝動吻去,等不及他回神,她扯著梅逸芸走往試鏡會場,沒半秒,身後沒意外地黏來了因過於驚喜而顯得格外興奮地斯文男子。

  當然,沒意外的,從十八歲開始單戀她八年歲月的男子仍然不可置信地直追問著究竟這是不是夢、是不是夢,煩人的程度惹得梅逸芸好心疼卻又好興奮地直往他看起來很好欺負的白嫩頰邊狠狠一擰。

  而他在吃痛扶著紅腫右頰的當下,還是傻傻的笑、滿足的笑,因為,這一切再也不會是夢了啊。

  ***

  那是一張幸福洋溢又美麗夢幻的婚紗照。照片當中的才子佳人亮眼程度更是直逼二、三十年前轟動全國的銀色夫妻慕璽與唐玉,也讓正在專業播報的女記者一時詞窮,看得傻眼直說著:「各位觀眾,我們現在看見的是心心與她的丈夫——也就是日本知名編劇孟儒——的婚紗照。從這張婚紗照上我們可以看見這對新人非常的幸福,就像童話故事當中的王子與公主一般,非常幸福、非常的美麗……」

  察覺到自己目光像是蒼蠅黏蜜般啪嗒動彈不得,女記者收回欣羨又傾慕的目光,再將視線正對攝影機。

  「心心在三年前嫁做人婦之後,從此淡出螢光幕。當初揮別影壇的告別作《如夢》大戲,也創下歷年來罕見的超高收視率,甚至掀起一陣廣大的告白旋風。據說那陣子許多男女因為受到《如夢》的影響,紛紛鼓起勇氣向自己的夢中情人或心上人告白,更創下當年結婚率的最新高。」女記者遙想當年喜氣洋洋的結婚潮,語氣無不羨慕。話說她也是那一年勇敢被告白、卻又得勇敢拒絕人家的孤家寡人之一。雖然她很高興知道自己是那人眾裡尋她千百度的夢中情人啦,但那人卻不是她燈火闌珊處的夢中情人啊啊啊!

  猛力回神,女記者再火力全開的報導:「根據消息,心心與孟編劇婚後定居於日本京都,更在日本京都、東京分別開設品牌服飾店,許多服飾都是經由心心的巧思設計而成,樣式別致獨特,贏得許多日本演藝圈名人的讚賞。最近心心選擇擴大自己的事業版圖,回到臺灣開設臺灣分店,今日上午與丈夫共同出席自己品牌服飾店開幕的剪綵活動,現場眾星雲集,慕璽與唐玉更是親臨站臺,我們媒體朋友們也得知心心如今懷有四個月的身孕,幕璽更是在現場發給在場媒體們每人一包紅包沾沾喜氣,當真是可喜可賀、好孕臨門。」

  唔,只不過是要幫忙宣傳一下心心的品牌服飾店,一不小心又因為過度崇拜而讚言過多的女記者看見攝影師關切與提醒時間的眼神,趕緊冒汗下結語:「心心所開設的這家品牌服飾店位於臺北東區,若是有興趣的民眾不妨趁空前往。以上是記者李靜文在臺北的報導,將鏡頭交還給棚內主播。」

  電視新聞持續報導著下一則,修長身影在進房看見躺在床鋪上小憩的老婆已陷入沉睡,暫態躡手躡腳走近,小心翼翼、不弄出一絲聲響擾亂她的睡眠。

  老婆最近因為懷孕特別容易疲累,卻閒不下來地東奔西走,看得他好心疼,卻又深感驕傲。

  拿起電視遙控器將音量轉小,他躺臥在老婆身邊,輕輕柔柔地將她摟入懷中,一聲滿足的歎息頓時呼出。

  即使結婚三年了,他有時候還是會感覺自己在作一場醒不過來的幸福美夢。

  大掌滑入她腰腹,撫著那小小的隆起,那是他與她結合的小生命,前幾天老婆才在嚷著要開始討論孩子的名字呢。

  該取甚麼名字呢……

  這是他以一片癡心守護而來的幸福、守護而來的夢想……

  夢想……孟想!

  漂亮唇瓣揚起一道弧度,他啞聲輕語:「我們的孩子,就叫孟想吧!」將他與她的所有美好,結合在這姓名裡,賦予新生命一個嶄新可期的未來與夢想。

  這幾天陪著心愛老婆奔波的男人嘴上不斷呢喃著孩子的可愛名字,直到再也不敵席捲而來的睡意,呵欠連連地閉眸入睡。

  從此,他不再擔心每一日蘇醒,身邊會少了她的存在,因為,他們共同擁有一個孩子了,一個名字叫做孟想的孩子……

  電視新聞中持續播報著人生中許多悲歡離合的畫面,而床鋪上交頸而眠的鴛鴦,曾經也一起共嘗過許多酸甜苦辣。現在,只願回歸平淡,為對方守護,平凡的執手到老,並築夢踏實。
匿名
狀態︰ 離線
13
匿名  發表於 2011-7-20 18:50:26
番外 圖書館的單戀

  他今年十九歲,漂洋過海,只為了再見佳人。

  這幾日,他反復練習著看見到夢中情人時的開場白,就是為了能夠在見到她的那一瞬,不會表示失常得像只呆頭鵝。

  好不容易知道她就讀這所高中,甚至利用父親大人與學校老師有所交情而藉故拜訪,就只為了製造與她的美麗邂逅。

  心跳怦咚、怦咚、怦咚無法抑止的狂奏,他看著那道娉婷身影正徐緩走來,內心帶著既期待又怕受傷害的興奮與期待倒數著她逐一走進的步伐。

  再五步、四步、三步、二步、一步……

  「嗨,你好——」舉起的大掌僵滯在半空中,可惜他的夢中情人習慣走路數著地上的石子,壓根沒看見與她錯身而過的斯文男孩一臉尷尬呆杵在圖書館前。他收回手搔了搔耳際,看著她走入圖書館,打算再接再厲的尾隨。

  他從父親大人在學校的老師朋友口中打聽到她的期中考考差了,畢業考挺危險地,所以這陣子她常常到圖書館裡K書,不知道……他有沒有什麼地方可以棒的上忙?

  他隨意在書架上挑了一本書後,在靜謐圖書館內挑了她對面的座位坐下。心不在焉地看著手上書本,不安分的目光卻時不時飄往她正在演算數學算式的筆記本上。

  刷刷刷——

  見她算不出答案的惱怒模樣,他唇瓣漾開一記笑容,在瞥了瞥她氣餒地繼續執筆重新驗算。

  啊……不是那樣算。「同學,這裡你算錯了。」等到他回神,發現自己已拿過她的筆,迅速將正確演算法寫在她的筆記本上並細心講解。

  「謝謝。」她細聲道謝。

  「別、別客氣。」正沉浸在她主動與他攀談的喜悅中,他一時得意忘形,忘了壓低聲嗓,開始自我介紹:「我最近都會在圖書館裡K書,如果你數學上有什麼不懂得問題,歡迎你來找我喔!不如就明天吧,明天我在這裡等你?」

  噓!

  他不好意思又雙頰染紅的頻頻道歉。

  「呃……還是謝謝你。」她語氣客套又生疏。

  「同學,你不要客氣喔,我數學很好。」這次他謹慎地放低音量。

  她開始收拾書本,星眸瞥了下他的課外讀物——昆蟲圖鑒。眉心微乎其微地起了波瀾:「你的書拿反了。」怪人。她拿起課本與筆記本,再有禮地向這位熱情過了頭的同學點了點頭,便疾步離去。

  書拿反了?他低頭一看,頓覺糗爆又懊惱地呻吟——他忘了告訴她他的名字了!

  噓!

  他背脊一僵,連忙將拿反的昆蟲圖鑒放回書架上,跟著離開。

  在圖書館等待了三天,卻不見她再出現,他帶著悵然若失的心情,遊魂般飄到她所屬的班級。

  「這位同學,請問,慕癡心在嗎?」手上的信箋被他的緊張情緒給捏得發皺,他連忙拉住正從教室後門走出的女同學詢問。

  「癡心?你找慕癡心做什麼?」女同學上下看了看他,像是對他俊秀的外貌驚為天人般,眸光閃爍著獵豔般的高昂興致。

  「我有信要交給她,她在嗎?」

  「她不在,這幾天也不會來,你的信該不會是情書吧?」見他俊臉頓時一紅,女同學撇撇嘴,哼道,「拿來吧,癡心是我的好朋友,我再幫你轉交給她吧。」

  「謝謝……同學,你叫什麼名字?」禮貌性地詢問。

  「我?我叫盧美雪。把信拿來吧。」自覺風情萬種地撩了撩髮尾。

  「美雪同學,謝謝你的幫忙,那就麻煩你了。」

  於是他把信鄭重託付給她,爾後隔一日,再隔一日,又隔一日,他在圖書館癡等三天始終未見佳人身影,他當時喪氣得無法振作,總以為自己被夢中情人給拒絕了個徹底。

  直到多年後的某一日,他在突然獲知盧雪兒的本名叫做盧美雪後,才知道為什麼他心愛的老婆口口聲聲辯稱她根本沒收到信,原來……他老婆是真的沒收到啊。




番外 聖誕化妝舞會

  「小儒,癡心今年剛升上大學,演藝事業也正忙,這時候談戀愛對癡心而言會是一個極大地負擔,如果你願意的話,能不能再等等?也許這段期間你能夠仔細想想自己對癡心的感情究竟是一時迷戀還是癡心執著,好嗎?」慕璽淺啜紅酒,苦口婆心地勸說。

  「慕叔叔,我要……等到什麼時候呢?」他握緊拳頭,強忍著滿腔不情不願,終究還是被說服。

  「等癡心大雪畢業。」

  四年……還要等四年。他臉色刷白。「如果在這四年之間,癡心喜歡上其他男生,或是有了心上人,那我、那我——」

  「你放心,我瞭解我們家女兒,她現在整副心思全擺在演藝事業上,根本沒有心力再去應付其它事情了。」

  「好,我等。」他惶惶不安,咬牙保證了。

  慕璽疼惜地推了推他。「謝謝你的體諒……還有,去吧,還你了。」

  他掙扎猶豫地抬眸,瞪著舞池當中那顆最燦爛閃亮星星。今晚的化妝舞會她穿著一襲鵝黃色綢緞平肩晚禮服,整個人瞧起來溫暖又俏麗,雖然巴掌大的臉蛋被華麗面具給遮掉了三分之一,卻還是掩藏不住她動人的絕色。

  「心心,我可以請你跳一支舞嗎?」伸出顫抖抖的掌,他彎腰邀請。

  「好。」她的回應不小心逸出一聲疲倦歎息,卻還是認命地將手放入他的掌心上應允了邀請,開始麻木的與眼前這名戴著面具的陌生男子共舞一曲華爾滋。

  沒辦法……爸爸說這是禮貌。

  「你很累嗎?」他關切地詢問。

  「不會。」生疏客套地回應,她繼續掛著禮貌性的微笑。

  「心心,我突然覺得空氣好悶,想到戶外透透氣,你想不想和我一起去?」不捨她穿著高跟鞋繼續旋舞,他終究選擇放棄可以與她親昵共舞的美麗時光,寧願要她放鬆心神,不再敷衍了事又力不從心地不斷應酬。

  「我也……突然覺得空氣好悶,走吧。」她嘴角牽起,與他一同逃離整晚令她煩悶的舞會。

  她熟門熟路地領著他到自家庭院外一起呼吸新鮮空氣,小腿肚酸的發疼,她步往礫石鋪成的小臺階坐下,順便摘下舞會面具,亮出的小臉上有著如釋重負的輕鬆愉悅。

  而他只是靜靜欣賞著她的美麗,深怕自己一個呼吸、一個動作就會打碎眼前這場夢。

  「你不坐嗎?」她指指自己左前方的小臺階。

  他搖首拒絕。「你看起來好像很累。你總共跳了幾支舞?」在他與慕叔叔深談的那段時間,有多少男人幸運的與她共舞?

  她慵懶托腮。「不知道,我沒數,我只知道我快吐了。」現在的她甚至頭暈腦脹得沒辦法思考。

  「這場舞會裡有多少男生為你傾心,你這麼漫不經心,要是讓喜歡你的男生聽見,定會感到難過心痛。」

  他調侃的笑聲輕揚在聖誕夜裡,竟像鈴聲般聽起來格外悅耳,讓她心裡有一股平靜的感覺。她將下巴靠在盤起的手臂上打了個呵欠,問:「多少男生為我傾心我是不知道,因為他們沒和我說,我也沒問,那你呢?你也是為我傾心的男生嗎?」

  他的臉在黑夜裡紅了又紅,半晌不答反問:「那……你能告訴我你喜歡是什麼樣的男生嗎?」

  喜歡什麼樣的男生?她將小臉埋入曲起的雙膝間,覺得有些冷。

  「嗯……對我很體貼,很有耐心、很有耐心、很有耐心……」最後一句很有耐心像跳針一樣重複播放,她打著哆嗦嘀咕:「好冷!」

  他聞言,趕緊脫下西裝外套披上她光裸的肩,更暗惱自己的粗心,非得等到她喊冷才後知後覺的發現。他想他還不夠體貼……也許正如慕叔叔所言,經過時間的歷練,屆時他將會在更適合的時機點去愛著她、疼惜她。

  「心心,很有耐心是要多有耐心呢?」忍不住緩緩靠近,細聞她的髮香。

  好溫暖喔……她更想睡了。困倦人兒似乎厭了耳邊一直嘰嘰喳喳不肯停歇的問話,於是回應的語氣有些敷衍,像是小鳥呢哺:「就是有耐心嘛,你等我要耐心等喔,我想想……」呼呼呼,好累,她跳舞跳的好累,最近趕通告趕得好累,呼呼呼……困到不行的她於是埋首呼呼大睡,不再搭理那聲聲呼喚。

  而他聽話地在她身旁癡傻等候,吹了近一個小時的夜風,直到慕璽往外尋來並將女兒抱回屋內休憩後方才回神。當他動了動僵直的四肢回家後,整整發了三天高燒不起。

  但從那年的聖誕夜後,他便告訴自己若要擄獲佳人的芳心,就是要有耐心,一直有耐心等到她,終有一天,他會等到她,一定會。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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