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神——創造了大地。
魔——臣服於神之下。
人——統治著神所創造的大地……
威儀的城堡,矗立在高聳的懸崖之上,尖尖的塔頂上盤旋著揮之不去的烏鴉,像在預告著不祥之事。大片大片的烏雲,彷彿觸手可及般低壓壓地散佈在城堡的上空。那陰沉的天色,以及城堡本身所散發出的那股王者氣息,無形之種產生著濃濃的壓迫感。
尖銳的號角聲音,猛然地劃破著空氣中的凝重。閘門上的鐵鏈,轉動著沉重的聲音。魔女終於動了動一直僵硬著的身子,喃喃著:「終於要開始了,要開始了……」
是啊,要開始了,一場神、魔與人類的戰爭,馬上就要開始了。而她,又會在這戰爭中,扮演著什麼樣的角色呢?
混濁的黑暗籠罩著長長的走廊,魔女挪動著腳步,越過走廊,來到了大殿之上。
寬敞的殿堂,僅有幾粒夜明珠在散發著光亮。
頎長的身子坐在大殿最前方的軟榻之上,朦朧的光線忽明忽暗地交錯在對方的臉上。那是一張雋秀致極的臉龐,細長的雙眉,印著如水波般漂亮的雙眸,蜒著秀挺的鼻樑而下的是玫瑰色的潤澤雙唇。飽滿的額頭上垂掛著紫水晶的菱形頭飾。與雙耳上所垂掛著的菱形耳飾相映成輝,當頭輕微擺動之時,便會發出悅耳的碰撞之聲。
這是她的主人,是她決心要全心全意所服侍的主人,魔女恭敬地跪拜在地,行著至高的禮儀,「主君,一切已經準備好了,只等您一聲令下,就可以發動攻擊。」
「是嗎?」 細長的手臂上輕枕著秀氣的下頜,被喚作主君的男子正在逗弄著手心中的那隻小小青鳥。青鳥那清脆的鳴聲,悠長且好聽,與陣陣尖銳的號角聲呈著強烈的反差。
「……是啊。」魔女挪了挪唇,有些猶豫地道。
「水艷,你想說什麼呢?」眸光依舊盯著手心中的青鳥,男子問著魔女。
「是……」魔女輕舔了一下唇,終於像是鼓足勇氣般地開口道,「是水艷不明白,主君為何想要一統亞克沙斯。即使現在是由人類統治,但是主君是神,依舊為尊啊。」從一開始,她便不明白,而一直到現在,她才敢把她的不明白說出口,「況且人類的生命如此短暫,在神、魔的面前根本就是轉瞬即逝,實在是沒有必要……」
卡!
一聲細微的骨碎聲,青色的羽毛零散地飄舞著,男子白皙的手心中赫然躺著頸子被折斷的青鳥。剛才的清脆鳴聲,此刻已不能再有了。血,順著手指一滴滴地淌在地上。
「這不是我喜歡聽的話呢,水艷。」纖細的嗓音之中,糅合著不容抗拒的威儀。男子的嘴角輕輕地掀起一絲弧度,漂亮卻沒有溫度的雙眸盯著魔女,「這只是一場遊戲,神的生命太過長久,長久得有些無聊,所以,勢必需要一些遊戲來打發時間,不是嗎?」既然這塊大地是由神所創造,為什麼不能直接由神來統治呢。現在的人類,太過污濁,連年的戰爭不斷,肆櫱殘暴,即使無他的加入,亦不會安逸。既然如此,那麼他乾脆把這一切結束得早些。
「是,水艷知錯!」誠惶誠恐地把頭貼在地上,魔女企求著原諒,「只要是主君的心願,水艷即使犧牲一切也再所不惜。」而這一切之中,當然包括她自己。
睨了眼魔女的惶恐,男子的手腕輕輕一動,手中的青鳥已化為灰飛。手心白皙依舊,只有那地上的片片青鳥羽毛與那斑駁的血跡,在提醒著所發生過的事。
「犧牲一切嗎?」輕輕的嗤笑聲從他的唇角邊溢出,「水艷,你愛我嗎?」冷漠的呢喃,如同清冷的琴音。
「我愛主君。」魔女的頭依舊貼著地面,恭謹萬分地道。魔會愛上神,折服於神的力量與氣勢。然後奉獻著自己的一切。不同的魔會愛上不同的神,但是至死卻只會愛上一位神。愛上了之後,無論如何都不會再改變。
儘管愛神,卻不能希翼得到神的愛,因為數千年來,神從來沒有愛過誰,不管是魔還是人。而她,愛的是他——劍神。以己為鞘,以劍為刃的神癨。
奉獻犧牲,怕是他永遠也體會不到的感情吧。長長的睫毛覆住了眼斂,「一個時辰後,全軍出發。」手一揮,男子屏退魔女。
「是。」魔女靜靜地退下。
幽暗的殿堂上,男子輕閉著雙眸在養神。一個時辰之後,該是開始亞克沙斯大地的殺戮了,耳邊彷彿已能聽見刀劍的碰撞之聲……
「朔琊,朔琊……」淡淡的清雅呼聲輕喚著男子的名字。白色的身影不知何時已立於殿上。
「皋邑,你怎麼有空來我這裡?」沒有睜開雙眸,男子依然維持著先前的姿勢。
「朔琊,你真的打算發動戰爭嗎?」幽幽的問話,隱然有著一絲歎息。
「你是在為人類而發出同情的歎息嗎?或者……你是想要阻止?」在神祇之中,皋邑是最為憐惜人類的神祇了。同情之心,適於皋邑卻不會適於他。
「我不會阻止的,即使是同為神的我,亦沒有權利阻止你的行動。只是,你不會後悔嗎?太多的血將會染紅亞克沙斯的土地。」皋邑輕聲道。因為這不是他想要見到的,因為即使人類有著無數的缺點,但是在他的眼中,卻依然覺得人類還能夠拯救。
當然,還有便是他從來都是不贊成神過多地參與到人類的生活中。
人類有人類的發展,神、魔亦有神、魔的發展。
男子靜靜地聆聽著皋邑的話。
直到皋邑的話說完,男子卻沒有馬上開口。
空氣之中,開始籠罩著一股壓迫感。就在皋邑的嘴角隱隱傳出一股歎息之聲的時候,對方終於打破了彼此間的沉默。
「不會,我不會後悔,亦不會難過。」陰暗的笑劃過嘴角,男子漂亮的雙眸緩緩睜開,「因為我無淚。」
是啊,他是劍神,亦是無淚之神,一生都不會有眼淚的神祇,所以永遠都不會有額外的感情……
血,如皋邑所預料的那般染紅了大地,哀號的聲音,殺戮的聲音,哭泣的聲音,從戰爭開始起,就不曾停止過。
太多的屍體,躺在了大地之上。亞克沙斯大半的土地,在迅速地淪陷著。戰場之上,凡是劍神的旗幟所到之處,必然是又一個國家的滅亡。
沒有人不懼怕劍神的。在他們的心目中,那已經成為了一個恐怖的名詞。
百姓們不停地躲避著,從這個國家流亡到另一個國家。而軍隊,則派出了,便很少有再回來的。
死亡與殺戮的氣息,籠罩著整個亞克沙斯。
國與國之間,開始從以往的不合,變成了同仇敵愾。人類最大的危機擺在了面前,沒有哪個國王會再有心思去理會那些不必要的小摩擦。
畢竟,若真的人類滅亡了,他們這些國王活著又有什麼用。
於是,國王們派人去求其他的諸位四神,希望他們能夠制止劍神的殺戮行為,畢竟在此之前的漫長歲月,人類從未與神發生過抗爭。
但是結果是讓人失望的。沒有神站在人類的這邊。
神們有自己的想法,沒有神想花費精力與劍神為敵,因為他是眾神之中最為嗜血與殺戮的。
甚至連最同情人類的靈神皋邑,都沒有出面。
四神祇在一旁靜靜地觀看著,觀看著這場人類與劍神之間的戰鬥。
就在整個亞克沙斯淪陷了五分之四的時候,人類開始絕望了,守著最後的一塊土地,進行著最後的抵抗。
愁雲遍佈都是。人與神,難道真的不能抗爭嗎?
等待人類的真的只有滅亡嗎?
但是這場戰爭的結局卻是誰都沒有預料到的。皋邑沒有預料到,朔琊自己亦沒有預料到,幾乎所有的人類與魔人都沒有預料到。劍神並沒有征服整個亞克沙斯大地,而是在戰爭的途中,突然消失無蹤。沒有人能夠察覺到他的下落,即使是同為神祇的其他幾位神亦然。
劍神消失了,戰爭理所當然地結束了。於是在這場戰爭之後,人類太過疲憊,無心再進行任何的戰鬥而開始致力於生產;於是神們依舊在自己宮殿內過著平靜而安詳的日子;於是魔們繼續用盡身心地侍奉他們的主君。
一切的一切,彷彿不曾發生過般,戰爭過後,劍神的一切,淪為傳說,流傳在亞克沙斯大地上……
兩百年後穆德爾國
這是個小國,自兩百年前那場戰爭之後,許多國家滅亡了,同時也誕生了許多新生的國家,而穆德爾正是其中的一個新生國家。
自第一代女皇開國以來,穆德爾依靠國內珍貴礦石的天然資源,在經濟上逐漸變得日益富足。但是富裕只是對於上層人而言,在社會最下層的勞動人民,生活並沒有得到多大的改善。
昏暗的木屋裡,僅一盞油燈維持著基本的光亮。在穆德爾國內,這只是一戶再普通不過的農家。
「怎麼辦?如果這個月再不把糧食交給糧司,他們會把土地收回的。」滿臉胡碴的男人雙手捧著頭,眉頭緊縮著道。
「收回土地?若是收回了,我們以後怎麼生活啊!」一旁穿著粗布麻衣的女人一臉慌張道。土地是維持著他們一家生活的根本,若是沒有了,她根本不敢想像今後會怎樣。
「糧司只管我們有沒有把糧食上交,不會來管我們的死活的。」男人無奈地歎氣道。賤民的生命,永遠是最廉價的。只有小小的一塊地,卻必須養活他和妻子,還有四個孩子,這負擔,對於他來說已經太過沉重了,而去年,糧司長官更是頒布了新的稅法,每年必須要上繳收成的一半。對於像他這樣的農戶而言,根本是無力辦到的條件。
「那我們……我們該怎麼辦?只能活活地等死嗎?」女人焦慮不安地道。被生活的困境所逼,儘管她才三十不到,但是看上去,卻宛若四十多歲的人了。
男人沉思了會,目光終於瞥向了正躺在一旁炕上熟睡的四個孩子,「孩子……太多了。」好半晌,他的嘴裡才突兀地冒出了一句。
「你……」女人震驚地望著男人,然後在下一秒,猛地扯住了男人的衣襟,「你想要把孩子丟了是不是 ,我告訴你,就算餓死,我也不會……」
「你輕點,想吵醒孩子是不是!」男人不悅地瞪了女人一眼,揮開了女人的手,壓低著聲音道,「我沒說丟孩子,只不過,這幾天皇宮正在選新的小宮女。阿錚是女孩子,幹不了多少農活,不如賣給皇宮,還能得到些銀幣。」他指了指四個小孩中的女孩,對於現在的他來說,這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
「可是……」女人不覺猶豫。畢竟一入宮門,現要再見到女兒就難了。
「可是什麼,如果不這麼做的話,我們全家都會餓死!」他也捨不得女兒啊,但是卻必須要做出一個選擇。若是真能進皇宮的話,至少可以保證以後女兒不會挨餓。能活著,總是一件好事。
「難道不能想別的方法嗎?至少……」女人舉棋不定。身為孩子的母親,女兒亦是她十月懷胎所生下的。
「能想到的話我早就想到了,若不是逼不得已,我又怎麼會說這法子?!」男人瞪了女人一眼。眸光之中,卻是一份無奈。
在穆德爾的下層社會,像他們這樣的農戶太多了。
即使穆德爾是一個以清明治國的國家,但是仍然無法避免貧富的懸差。
女人沉默了,雙目望著油燈,昏暗光線透在她飽經風霜的臉上,「真的要讓阿錚去皇宮?」呢喃的聲音,像是在問丈夫,更像是在問自己。
一旦進了宮,那麼女兒的命運也即將被改變。宮裡的規矩多,她亦常常聽到宮裡頭處罰一些做錯了事的宮女,其刑罰往往是比較嚴厲的,重則更是要掉腦袋的。
萬一……女兒還這麼小,能夠遵守住那麼多的規矩嗎?
「是啊。」男人點著頭,「希望阿錚能被皇宮選中。」這樣,他們一家人才能夠活下去。
沒有人再說話,只是靜靜地坐著。各懷心事的二人,渾然沒有注意到躺在炕上的小女孩已然睜開了雙眸,琥珀色的眼中,顯然下定著決心。
「阿錚,記得進了皇宮,要好好服侍人,要聽女官的話。」這是父親的叮囑。
「阿錚,要乖,知道嗎?」這是母親的囑咐。
於是,她回答:「好。」
既然她入宮能夠讓一家活下去,那麼自然是好的了。而她,也願意去做。也許有一天,當她的家人過上了好的日子後,還會記得她……
跟在了帶領入宮的女官的身後,癸錚開始了她的另一個人生……
秋高氣爽。
癸錚第一次看見大皇子宮真,是在她入宮的第二年。
因為不小心打破了一隻碗,她被罰不能吃午飯,還要把長前殿門口的這一大塊空地打掃乾淨。
碗,雖然不是值錢貨,但是宮裡的規矩卻不能破。宮女一旦做錯了事,就是要罰的。
在宮裡一年多,癸錚牢牢記著要安分守己。所以對於受罰,她也是很認真地接受了。
秋天,落葉本就多。癸錚餓著肚子,拿著掃帚,掃著那滿地的黃葉。
倏地,朗朗的讀書之聲,自長前殿內傳出。
那聲音稚嫩,但是聽在癸錚的耳裡,卻有著說不出的清澈。
出於小孩子好奇的天性,她藉著掃落葉的樣子,悄悄地趴在殿前,朝裡面張望著。
一個比她大上一些的孩子,穿著黃色的錦衣,正在殿內和老師做著對答。
「國家要富強,何為本?」老師問著。
「民為本。」男孩回答道。
「不錯,大皇子小小年級,就能夠明白這道理甚好。」老師的眼中有著一抹讚許,「要知道,民是一個國家的基礎,只有讓人民生活不再困苦,國家才會強大。」
「那我以後一定會讓穆德爾的國內,不再有餓死的國民存在。」被喚著大皇子的男孩仰頭答道。晶亮的眼眸,有著一種不同於孩子的天真。
癸錚似懂非懂地聽著這一切。
儘管她並不完全聽懂,但是她卻知道男孩說的是好話。
沒有餓死的人嗎?如果那樣的話,大家的生活一定會很開心的。
就這樣,癸錚貪婪地盯著那雙閃亮的眸子,然後在第二天,她知道了男孩是本國的大皇子——宮真。
「阿錚,去打掃後花園的雜葉。」
「是。」
「阿錚,去把多瀾宮前殿的盆栽換新的。」
「是。」
「阿錚,不許偷懶,三個時辰後要把這些個衣裳全部洗完。」
「是。」
……
終於把手中最後的一件衣服晾出,癸錚抬起手腕擦了擦額頭的汗珠。來到皇宮已經有十年了,但卻依然還只是一個打雜的小宮女。所謂的打雜,是指什麼小事都要幹。雖然辛苦,但是比起以前沒有入宮的日子,已經很好了,至少不用擔心會溫飽問題。
「阿錚,幹完活了?」同為宮女的朵蘭已經湊到了癸錚的身旁,輕拍著她的肩膀問道。
「是啊,幹完了。」癸錚點點頭,同時奇怪地看了眼朵蘭,「怎麼,你不用去服侍大皇子嗎?」在皇宮之中,能夠有專門服侍的主子,這是被視為榮耀的事情,更何況朵蘭服侍的人還是大皇子。
「大皇子正在綠雅殿前殿的花園裡陪皇子妃賞花呢,我們這些多餘的小宮女自然可以偷會兒閒。」 朵蘭不甚在意地擺擺手道。在穆德爾國內,誰不知道大皇子最愛的是皇子妃,甚至為了皇子妃,以至於到現在仍沒有娶別的妃子。
「賞花啊。」琥珀色的眼眸微抬,癸錚帶著一絲嚮往地道,「皇子妃真的是好幸福呢。」幸福的女人,莫過於能夠找到一個深愛著自己的男人。而皇子妃,得到了這份幸福。
「所以啊,看著大皇子和皇子妃,有時候我都想找個人嫁了呢。」朵蘭雙手枕著腦袋,說得感歎。想想自己也快要十九歲了,若是在宮外的話,或許早就嫁人了。不過以宮中的規矩而言,宮女必須年過二十五,方可出宮嫁人。
「嫁人?」癸錚一愣。沒有料到朵蘭會說出這話來。
「是啊,你難道沒想過嗎?」朵蘭歪著腦袋,眼珠一晃,而後神秘兮兮地道,「嘿,我知道了,難道你是在想著大皇子……啊……」話未說完,嘴已被掩住了。
癸錚漲紅著臉,有些急道:「你說的這是什麼話,我只是個小宮女,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費力地拉下癸錚的手,朵蘭揚了揚眉,「若是你不喜歡大皇子的話,為什麼每次我提起大皇子的時候,你都在旁聽得津津有味?」
「那是因為……」一時之間,癸錚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唉,放心,這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大皇子長得那般好看,喜歡他是很自然的啊。」朵蘭輕拍著癸錚的肩膀安撫道,「說實話,其實我也挺喜歡大皇子的,畢竟他是一個很難不讓女人喜歡上的男人。」
是啊,的確是個很難不讓女人喜歡的男人,癸錚貝齒輕咬著下唇。
猶記得她第一次見到大皇子的時候,那年她才八歲,而她第一次和大皇子說著話的時候,是在她十二歲的生日剛過了半個月,當她失手打碎手中端的茶被大皇子看到時,她幾乎以為自己會被重重地責罰。但是,大皇子卻只是笑看著她,然後,輕輕地說一句:「收拾好了,下次別再這樣大意了。」
大皇子宮真是一個威儀卻又依舊溫柔的人,這點,從她第一次與大皇子對著話後便發覺了。若是在數年之後能夠由大皇子來接位穆德爾國的話,相信國民們會有好日子過。至少不會像她年幼時父母那般,為了保住全家不被上繳的糧稅拖垮,而必需把自己的孩子賣給皇宮。
至今,她都記得大皇子在長前殿內說的那句話——
「我以後一定會讓穆德爾的國內,不再有餓死的國民存在。」
而她,則期待著自己能夠親眼看見這一天的到來。
「怎麼了?你在想什麼呢?」一隻手猛然地在癸錚的面前晃動著,朵蘭一臉奇怪地問道。
「啊!沒什麼。」趕緊搖了搖頭,癸錚否認道。
「是嗎?我還以為你在想著究竟要嫁個什麼樣的人呢!」朵蘭嘲弄地聳聳鼻子。
癸錚不覺失笑,「我啊,如果真的要嫁人的話,對方一定是擁有一雙清澈如水般冰藍色的眼眸。」
「冰藍色的眼眸?你的要求好奇怪呢。」朵蘭一怔道,雖然在穆德爾國內,藍色眼眸的人也不能算少,但是冰藍色——似乎就很少看見了。
「若我說這是我的夢預示我的事,你相信嗎?」癸錚朝著朵蘭眨眨眼眸。
「不相信。」朵蘭吐吐舌頭,「你又在逗我了。」
「是啊是啊,所以你該去伺候大皇子了,不然小心被冠上瀆職的罪名!」抬起手輕彈了一下朵蘭的額頭,癸錚笑道。
「哇,真的差點忘了。」朵蘭整個人猛然彈起,「那我先去花園候著了,回頭再聊!」現在只希望大皇子和皇子妃還沒賞完花,不然她就真的吃不完兜著走了。
望著朵蘭疾步的背影,癸錚輕輕地揚了揚眉。喜歡大皇子嗎?或許吧。但是她所不明白的是,她究竟喜歡的是大皇子的人呢,還是他對於皇子妃那份不變的感情?
她——難道也像朵蘭那般,到了想嫁人的年紀了?自嘲一笑,癸錚單手撐著下頜,望著碧藍的天空發著呆。
而她的夢裡,那雙淌著淚的冰藍色雙眸,又該是誰的眼眸呢?
「愛我嗎?若是你愛我的話,我可以只愛你一個,只寵你一個。」冰涼而沁心的聲音,宛如浮雲般想抓卻怎麼也抓不住。
是誰?是誰在說話?!
「只為我笑,難道不可以嗎?我只想看到你一個人的笑容而已。」
是誰?究竟是誰?這些話又是在對誰說?
「真是奇怪,為什麼我會愛上你這般的女子呢?」
話,總是不斷重複著,到底代表著什麼呢?黑濛濛的一片,而她,想要去抓住些什麼,要去揭開這層黑幕……
然後,是那一雙眼,像水般冰,也像水般的藍。晶瑩如珍珠的淚珠緩緩地自他的眼角滑落,淚在流,但是眸卻在笑,那是自嘲的眼神。
「這就是眼淚嗎?是溫的呢。」
冰冷而纖細的嗓音,卻讓人覺得彷彿被壓得喘不過氣來。
「是誰?你……究竟是誰?」她要問,她這次一定要……
「癸錚!」超高的嗓門,猛然地在她耳邊響起。
「啊!」癸錚驟然睜開雙眼,彈起上半身,「怎麼了?怎麼了?」
「你這個死丫頭,又在偷懶睡覺了!」挪動著圓滾滾的身子,梅麗女官已然擺出了準備訓話的姿態,「我剛才怎麼吩咐的?是讓你來打掃清澗殿,不是讓你來睡覺的。」
清澗殿,位於皇宮以北的位置,對於其他那些個富麗堂皇的殿堂來說,它顯然太過樸素了點。沒有精雕細刻的圖騰,亦沒有漆金鋪銀,十二根柱子支撐著整個殿堂,空蕩蕩的大殿,只有一座供台。與皇宮如此格格不入的殿堂,卻從來不曾聽聞哪一任的皇帝要求拆除。
天!又被逮個正著!
癸錚尷尬地搓了搓手,「可是……我都打掃好了,因為時間又多,而且今天的風很暖,所以才……」她不自覺地小聲辯解道。看來壞事真的做不得,一做便會被人逮。雖然……她只是睡覺而已。
「還敢狡辯!」梅麗女官胖胖的手不斷指點著整個寬大的殿堂,「你這叫做打掃好了嗎?雖然清澗殿平時沒什麼人來,又處在宮殿最偏僻的角落,但是這些不代表打掃起來可以馬虎了事。這殿堂上的每個角落,都要打掃得一塵不染,尤其是殿上所供奉著的這條晶玉鎖鏈,相傳是第一代女皇的家傳寶物,能夠鎮壓邪魔,甚至是神,所以更要仔細打掃供台,知道嗎?」
「是,是!」點頭如搗蒜尚不足以形容癸錚點頭的速度。畢竟聽梅麗女官的嘮叨式訓話,可謂是無形的精神折磨。梅麗女官口中的話她幾乎都能背出來了,每次的訓話,都只會說同樣的台詞,這是宮裡人人都知道的事情,偏偏梅麗女官自己不知道。唉,現在只希望這訓話是越早結束越好。
「你真的聽明白了?」梅麗女官似有懷疑地瞅了癸錚一眼。
「真的明白了,我一定好好地再重新打掃一遍。」她只差沒有豎起三根手指來個當場發誓了。
「那好,你給我每個角落,每根柱子都仔仔細細地重新打掃一遍,兩個時辰後我再來檢查一遍,若是發現你沒有按照我吩咐的打掃乾淨,就罰你今天不准吃飯!」說罷,梅麗女官即擺動著胖胖的身軀離開了清澗殿。
不准吃飯?這還真是個重大的懲罰哩!癸錚長長地歎了口氣,求人不如求己,要想今天不挨餓,勢必得要好好打掃了。想想今天還是自己的十八歲生日啊,難道就要如此度過?
「還是先打掃供台吧。」抬眼環望了殿堂一圈,癸錚自言自語道,畢竟這是清澗殿內最重要的地方,也是梅麗女官等會會檢查的第一個地方。
長長的晶玉鎖鏈,白皙中透著圓潤的光澤。明明是水晶的質地,卻給人一種如玉的感覺。雖說距離現在已經有兩百年以上的年代了,但是卻依舊瑩亮。
這樣的東西真的能鎮壓得住邪魔嗎?她懷疑。不過即使再怎麼懷疑,該幹的活還是得幹。
我掃,我掃,我掃掃掃!
揮動著手中的掃帚抹布,癸錚奮力地幹著活。如果剛才不是梅麗女官打斷了她的夢的話,她應該能夠看清楚夢中人的面貌了。而現在,她所有的印象還只是停留在那雙眼眸上,那雙藍得透徹的眼眸。自從她進了皇宮以來,便總是會時不時地做著奇怪的夢。剛開始的時候,只是男人淺淺的歎息聲,隨著時間的拉長,逐漸可以聽見夢中人所說的話,而那雙眼眸的出現,則是近一年的事而已。
癸錚一邊打掃一邊想著,就在她準備要步下石階的時候,陡然地被一抹光影吸引住了目光。一柄紫水晶的鑰匙,幾乎只有指甲大小,在晶玉鎖鏈下隱隱地散發著光芒。
因為晶玉鎖鏈是被嵌在供台的石槽之內,除非是皇室中人,普通人根本不敢去碰一下。而現在,瑩白色的鎖鏈之下,竟然會出現紫水晶的鑰匙。想她以前也曾打掃過這清澗殿,並沒有像今天這般的發現。
紫水晶的鑰匙……這紫,竟然會產生一股誘惑人的魅然,讓人忍不住地想要把手……著迷地望著紫水晶的鑰匙,癸錚緩緩地伸出手指,碰上了紫色的水晶……
嘩!
供台開始往下沉著,在一陣搖擺晃動之後,一條長長的階梯,出現在供台的下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