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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瑪不耐煩地等高太太離開,然後扯下無用的眼鏡放到旁邊。她焦急地翻到航運欄。仍然沒有「金蘭號」的新聞。她用出售房屋所得投資的那艘船已經逾期未歸兩個多月了。
推定在海上失事。
六周前愛瑪在航運欄初次看到那則壞消息,但始終無法讓自己放棄希望。她原本十分肯定那會是項明智的投資。孤注一擲購買「金蘭號」股份的那天,她的直覺從未如此強過。
「爛船。」她扔開報紙。「這是我最後一次憑直覺做事。」
但她知道她的誓言是在自欺欺人。有時她的直覺就是強得令她無法相應不理。
「日安,葛小姐。你姓葛,對吧?自從你抵達後,我很少看到你。」
愛瑪被魏巴瑟的聲音嚇了一跳。她抓起眼鏡戴回鼻樑上,然後轉向門口的男子。
「日安,魏先生。我沒聽到你進來。」
魏巴瑟有種紅潤、坦率、戶外型的魅力。今天他身穿騎裝和馬褲顯得格外帥氣。其他紳士隨身攜帶手杖,他卻是馬鞭不離手。雖然旅居美國多年,他仍是道地的英國紳士,和藹可親、熱愛運動,喜歡跟他的獵犬、馬匹和獵友為伍。
據蕾蒂說,魏巴瑟跟許多排行較小的兒子一樣隻身到美國闖天下。去年聽說姑媽病重和他是僅存的繼承人時才回到英國。繼承遺產後,他親切迷人的風采使他在社交界大受歡迎。
「報上有什麼趣聞嗎?」巴瑟踱進房間。「我承認最近幾天忙著招待客人使我無暇注意倫敦的時事。」
「沒看到什麼重大新聞。」愛瑪站起來,撫平暗褐色的裙子。
她正要告退時,梅夫人的私人男僕出現在書房門口。辛旺生得虎背熊腰,滿臉橫肉,昂貴的藍銀色制服緊繃在他肌肉鼓脹的胸膛和大腿上。難怪昨夜蘭妲揚言要叫辛旺來時,柯契敦會忙不迭地離開她的臥室。但辛旺眼中的誠懇令愛瑪感到心安。他不是暴戾的大老粗,只是不幸生成那副模樣。據她觀察,他對他的女主人死心塌地。
「對不起,魏先生。」他的聲音有如生銹的剃刀。「我家女主人要我帶口信給你。梅夫人叫我告訴你,下午你跟男士們去參加賽馬大會時,她很樂意替你招待女賓。」
「太好了,那我就不必擔心我跟男士們出去時女士們會感到無聊,對不對?」
辛旺清清喉嚨。「我也有口信給你,葛小姐。」
「我?」愛瑪說。「梅夫人的口信?」
「是的。她吩咐我邀請你參加她下午為女士們籌劃的娛樂活動。她說不希望你像昨晚那樣一個人閒逛。」
「對極了。」巴瑟愉快地說。「身為費夫人的伴從,你跟其他人一樣是這裡的客人,葛小姐。今天務必加入蘭妲和其他女士。」
那是她最不願做的事,但想不出如何拒絕才不會顯得無禮。「謝謝你,魏先生。」她對辛旺擠出一個笑容。「請告訴梅夫人我很感激她的好意。」
「我家女主人最親切體貼了。」辛旺粗嗄的聲音中帶著崇敬。「我很榮幸為她效力。」
天啊!愛瑪心想,可憐的辛旺愛上了他的女主人。
蘭妲解釋說她們現在喝的混合茶是她請人特別配製的。她帶了足夠的茶葉到魏家堡來讓其他人品嚐。
「我捨不得把茶葉留給巴瑟糟蹋。」蘭妲說。「男人對那種事一竅不通。」
愛瑪緩慢地放下茶杯。突如其來的暈眩使她感到噁心,她擔心動作太快會使她丟臉地當眾嘔吐,幸好其他人都沒有注意到她的異狀。她們都專心在蘭妲提議的某種猜謎遊戲上。
蘭妲如魚得水地扮演著女主人的角色。她烏黑的秀髮向上梳成最時髦的髮型。藍色的衣裳使她的眼睛顯得更藍。她雖算不上是絕色美女,但總是顯得艷光照人。無論在什麼環境,她都有辦法成為目光焦點。
她的忠僕辛旺愛慕地望著她,那種癡情的眼神令愛瑪感到悲哀。
「誰能告訴我正面朝下的那張牌是什麼?」蘭妲愉快地問。「蘇珊,想不想試試看?」
「梅花A嗎?」崔夫人蘇珊瞎猜道。
「不對。」蘭妲期盼地望向下一位女士。「輪到你了,緹拉。」
「讓我想想。」緹拉假裝思考幾秒,然後笑著說:「我不知道,蘭妲。方塊二嗎?」
「恐怕不是。」蘭妲說。「下一個是誰?蕾蒂,你猜呢?」
「我對這種事向來不在行。」蕾蒂說。「我只在用錢當賭注時對紙牌感興趣。」
「試試看嘛。」蘭丹慫恿。
蕾蒂啜口茶,注視著紙牌。「好吧,讓我想一下。」
愛瑪深吸口氣,努力打起精神。她是怎麼了?她的身體向來健康。事實上,一分鐘前她還好好的。
雖然對射箭比賽毫無興趣,但在蘭妲的堅持下,不願失禮的她還是參加了。現在她又被迫跟大家一起玩這個愚蠢的紙牌遊戲。
令人意外的是,蘭妲今天對愛瑪的態度幾乎可以用熱誠來形容。也許有點紆尊降貴,但並非不友善。她尤其渴望她參加紙牌遊戲。
「紅心老K。」蕾蒂說。
「不對。葛小姐?」蘭妲轉向愛瑪。「輪到你猜了。」
「對不起,我——」愛瑪努力振作,以免自己出糗有害蕾蒂丟臉。「什麼?」
「那正是我問你的問題。」蘭妲的語氣透著一絲不耐煩。「我以為你想要玩。」
「是的。」愛瑪用力吞嚥口水壓抑噁心感,然後凝視那張面朝下的紙牌。
她隨便說說就行了。蘭妲的遊戲不需要技巧,靠的全是運氣。沒有人會指望她猜中。她抬起頭,直視蘭妲冰藍的眼眸。突然之間,她知道那張正面朝下的是什麼牌了。
「紅心A。」她禮貌地低語。
蘭妲眼中閃過一抹像是意外又像是興奮的光彩。她伸手翻開紙牌。「答對了,葛小姐,正是紅心A。」
「僥倖猜中。」愛瑪有氣無力地說。
「我們再試一次。」蘭妲迅速重新洗牌。「辛旺,再給大家倒些我的特製茶。」
「遵命,夫人。」守在一旁的辛旺拿起銀製大茶壺。
戴欣霞「性」趣盎然地注視著替她倒茶的男僕。「蘭妲,你從哪裡找來辛旺的?」她當男僕不存在地問。「他真的很令人感興趣。我喜歡大塊頭的男人,你呢?」
辛旺瑟縮一下,但堅強地繼續倒茶。儘管自身問題多多,愛瑪還是忍不住替他難過。
「他在社交季開始時來為我工作。」蘭妲揚起道黑眉。「我向你保證,家裡有他真的非常方便。」
「我相信。」欣霞低語。「你願意考慮把他借給我一、兩天嗎?我只想確定他是不是所有的地方都如期望中那樣大。我發誓,這年頭想找到各方面都大得令人滿意的男人真的很不容易。」
那句充滿性暗示的話引來幾個貴婦的笑聲。辛旺滿臉通紅地停在愛瑪身旁,她注意到他手中的茶壺抖得厲害。她擔心他會把茶灑出來而引起更多的嘲笑和蘭妲的怒氣。
「不,謝謝,我夠了。」愛瑪連忙說。
「但我堅持。」蘭妲厲聲道。「這茶可是極品。」
「那當然。」愛瑪突然想到引起她身體不適的可能就是這特製茶。她偷偷打量週遭,但其他人都毫無身體不適的跡象。
「替葛小姐倒茶,辛旺。」蘭妲粗聲惡氣地命令。
「老實說,我很喜歡辛旺的制服緊繃在身上的樣子。雅碧,你覺得呢?」欣霞用大家都聽得到的低聲說。「把他的優點全突顯出來了。從背後看尤其有趣。」
熱茶潑到愛瑪的手指上。她瑟縮一下,急忙抽手閃躲。她聽到辛旺低聲驚叫。
「笨手笨腳的蠢貨!」蘭妲斥罵。「你把茶倒在葛小姐的手上了,辛旺。」辛旺嚇得渾身僵直。
愛瑪努力打起精神。「別怪他,梅夫人。是我自己不好,在他開始倒茶時移動了杯子。沒有造成什麼傷害。反正我剛才正要告退。」
辛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樣。
「你要去哪裡?」蘭妲問,立刻忘了生氣。「我們才剛開始玩。」
「如果你不介意,我想要回房休息了。」愛瑪小心翼翼地站起來。她如釋重負地發現只要把動作放得很慢很慢,她就可以應付暈眩。「非常謝謝你讓我參加你們的娛樂活動,但不知何故,我這會兒有點不舒服。」
蕾蒂關心地蹙眉。「愛瑪,你沒事吧?」
「我沒事。」她扶著椅背虛弱地微笑。「只是頭痛。」
「天啊!」蘭妲露出冷冰冰的笑容。「我想我們把可憐的葛小姐累壞了,她不習慣參加我們上流圈子的社交娛樂。是不是那樣,葛小姐?」
愛瑪不理會她的冷嘲熱諷。「是的。」
她緩緩地轉身走出書房。位在走廊另一頭的樓梯看來遙不可及,她咬牙朝樓梯走去。好不容易爬到三樓時,她覺得好一點了,但還是渴望躺下,直到茶的不良影響完全消退。
走廊上空無一人。一點也不令人意外,她心想。三樓的這側廂房只住了她一個人,別的小房間似乎都被用來儲藏雜物和床單。
她用鑰匙開門進入房間。簡陋的斗室裡只有小床、臉盆架和窄窗。唯一稍有暖意的裝飾是臉盆架上方牆壁上掛的刺繡。
愛瑪拿掉眼鏡,小心翼翼地躺到床上。她調整腦後的枕頭,注視著裝在木框裡的刺繡。上面的圖案是花園景致。可能是康莎莉的作品,她心想。寶莉說過莎莉總是在刺繡。愛瑪心不在焉地思索著倒霉的康小姐為什麼沒有帶走這幅刺繡。幾分鐘後,她開始打瞌睡。
她突然被一個女子的害怕叫聲驚醒。
「求求你,柯先生,不要這樣。我就要結婚了。」
「那麼你更應該感謝我傳授你一些閨房樂趣的知識,對不對?」
「不,求求你,不可以這樣。我是好女孩,先生。求求你別傷害我。」
「閉嘴。如果有人聞聲上來察看,你就會被解雇,而且拿不到推薦信。上一個跟我在儲藏室裡相好的女人就是這樣。」
寶莉走投無路的驚懼尖叫突兀地中斷。
怒火竄上愛瑪心頭。她毫不遲疑地跳下床,慶幸自己不再頭暈。她抓起沉重的鐵製長柄暖床爐,衝出房門時正好看到不遠處的一扇房門關上。一頂白色女僕帽躺在走廊地板上。
她拎起裙擺往前衝,抵達那扇房門時聽到重物落地的悶響。她一手緊握暖床爐,伸出另一手扭動門把。古老的鐵製門把在她手中輕易轉動。她深吸口氣,準備盡可能安靜地推開房門。她必須拿捏好時機,讓那個淫蟲來不及反應。
聽到另一聲悶響和寶莉絕望的呻吟時,她用力推動房門。房門悄悄開啟,光線透過一扇小小的天窗照進狹小昏暗的儲藏室。柯契敦背對著愛瑪。他已經把寶莉壓在地板上,正在解她的褲帶。他似乎沒有聽到愛瑪進入儲藏室。
她往前移動,高舉起手中的暖床爐。
「不識抬舉的小賤人。」柯契敦氣息粗濁地說,亢奮使他聲音緊張。「你應該高興有貴族願意費事撩起你的裙子。」
寶莉的視線射向愛瑪的臉,她的眼中充滿驚恐和絕望。愛瑪很清楚她的感受。脫困很可能意味著失業,在女性工作機會短缺的當前社會,失業的命運就跟被強姦一樣悲慘。
「很高興看到你還能反抗。」柯契敦開始解開自己的褲襠。「那樣才來勁。」
「我想你會發現這個同樣來勁。」愛瑪喃喃道。
她把暖床爐往他的後腦勺用力敲去。鏘地一聲悶響。在那一瞬間,時間彷彿停止。然後連一聲驚呼或呻吟也沒有,柯契敦就無聲無息地倒下。
「天啊!你把他打死了。」寶莉低語。
愛瑪忐忑不安地看著柯契敦動也不動的身體。「你真的認為他死了嗎?」
「哦,我敢肯定。」寶莉從柯契敦的身體下面爬出來。她眼中的如釋重負旋即變成魂飛魄散的驚恐。「這下該怎麼辦?他們一定會吊死我們兩個的。」
「打他的人是我。」愛瑪指出。
「他們也會怪罪於我。我知道他們會。」寶莉嗚咽。
她說的沒錯。愛瑪努力擺脫使她無法動彈的驚慌。「讓我想想,一定有辦法的。」
「什麼辦法?」寶莉六神無主地問。「哦,葛小姐,我們兩個死定了。」
「我拒絕因那個淫蟲而被吊死,他不值得。」愛瑪毅然決然地彎腰抓住柯契敦的腳踝。「幫我把他拖到樓梯口去。」
「那樣有什麼用?」但寶莉還是傾身抓住柯契敦的手腕。
「我們把他的屍體推下樓梯,然後說他是自己絆倒跌下去的。」
寶莉臉色一亮。「那樣行得通嗎?」
「那是我們唯一的機會。」愛瑪拉扯柯契敦的腳踝。「天啊!他還真重。」
「跟我爸爸上星期在市場買的肥豬一樣重。」寶莉使勁推著柯契敦的身體。
她們只把屍體朝門口拖動了幾寸。
「我們的動作得快一點。」愛瑪抓緊柯契敦的腳踝,使出全力拖拉。
「兩位小姐需要幫忙嗎?」施迪生在門口漫不經心地問。
「先生!」寶莉大叫一聲拋下柯契敦的手腕。她退後一步,伸手按住胸口。淚水湧上她的眼眶。「我們死定了。」
愛瑪愣在原地,但沒有放開柯契敦的腳踝。驚慌也來不及了,她告訴自己。如果施迪生打算把她扭送法辦,她已經死了。
她回頭望向他。他的眼神神秘莫測。當他瞥向暖床爐時,她知道他已明白事情的經過。他顯然不太把法律放在心上,否則他也不會爬窗戶、躲衣櫥、跟她這種幾乎是無所不用其極的女人訂定協議。
「是的,施先生,我們需要幫忙。」她說。「柯先生企圖強姦寶莉,我不得不用暖床爐打他。看來我下手太重了些。」
「她把他打死了。」寶莉呻吟道。
「你們確定他死了嗎?」迪生問。
「他突然就癱了下來,先生。」寶莉嗚咽道。
「他摸起來的確毫無生氣。」愛瑪附和。
「雖然他是死有餘辜,但在倉促地把他扔下樓梯之前,讓我們先確定一下他是不是真的死了。」迪生說。他關上房門,走到柯契敦身旁蹲下,把兩根手指按在他蒼白的頸側。
「脈搏很強。」迪生望向愛瑪。「頭一定也很硬。他死不了的。」
「真的嗎?」愛瑪放開柯契敦的腳踝。「你確定?」
「非常確定。」
「哦,葛小姐。」寶莉的臉上希望乍現。「我們有救了。」希望在下一秒鐘又消失了。「但他恢復知覺時一定會報警。他會說你用暖床爐攻擊他,葛小姐。」
「沒有人會報警,尤其是柯契敦。」迪生冷靜地說。「你們倆個飽受驚嚇又用了那麼多力氣,一定累壞了。就讓我來收拾殘局吧!」
愛瑪眨眨眼。「你打算怎麼收拾,先生?」
「我發現最簡單的說詞向來最有效,尤其是對頭腦簡單的人。」
「我不懂。」愛瑪說。「你要怎麼做?」
迪生彎下腰,輕而易舉地把昏迷的柯契敦扛上肩膀。
「把他扛回他的臥室,」他說。「等他清醒時告訴他他出了意外。根據我的經驗,被打昏的人,無論昏迷的時間有多短,十之八九在清醒後都不記得他是怎麼昏過去的。他不得不相信我的說法。」
愛瑪噘起嘴唇。「雖然他被打昏前沒有看到我,但他一定會記得他把寶莉硬拉進來,正要欺負她時出了這個意外。他極可能知道我的房間在這一層,也許他會猜到是我——」
「不會有事的,」迪生鎮定地說。「一切交給我。你和寶莉現在只需要對這裡發生的事守口如瓶。」
寶莉打個哆嗦。「我不會說的。萬一讓傑克知道,我擔心他不會放過柯先生。」
「但是把他扛下樓梯一定會引起注意。」愛瑪皺眉道。
迪生看來一點也不擔心。「我走後樓梯。」
愛瑪這才如釋重負。「有句話我非說不可。你這樣做非常了不起,施先生。」
迪生揚起眉毛,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是很了不起,不是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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