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註冊時間
- 2015-1-16
- 最後登錄
- 2024-6-5
- 主題
- 查看
- 積分
- 16137
- 閱讀權限
- 130
- 文章
- 43280
- 相冊
- 0
- 日誌
- 0
狀態︰
離線
|
第四章
城市迷亂的氣流教人惶惑不安,於歡盲目地跑著,心中只想躲開昭雲。
「於歡!」展昭雲大腳幾個跨步,在巷子口追上了跑得氣喘吁吁的於歡。
他長臂一伸,抓住了她,看見她纖弱的手臂上有著瘀紅的痕跡,胸口一陣氣血翻湧,他想到方辰宇說有兩個小混混糾纏她,想必是那時留下的吧!
「對不起......對不起......」於歡語無倫次的道著歉,恐怕連自己為什麼道歉都弄不清楚。
「於歡!」展昭雲大吼著,鎮住了在他手中掙扎不停的於歡。
「回家再說吧!」展昭雲放開她,語氣僵硬而不自然。
她小臉低垂默默地走著,手中的塑料袋捏得死緊。
兩人進入屋裡,誰都沒出聲,偌大的空間裡充滿了窒人的低氣壓。
於歡看著展昭雲背對她的身影,強忍的淚水終於滾滾而下,一顆顆如斷線的珍珠般直直墜落。
展昭雲在穩定住自己的情緒段,轉過身看到的就是她淚兒汩汩如雨下,小小的身軀脆弱得有如風中細柳。
「別哭......」他一個箭步把她嬌小的身子用力攬進懷裡,笨拙的安慰她。
「昭雲......對不起......」於歡哭得淅瀝嘩啦,喊出口的仍是道歉的話。
「不是妳的錯幹嘛說對不起?是我不好,沒把妳照顧好,讓妳遇上危險。」展昭雲氣的是自己,居然在她最需要他的時候,不在她身邊。
若不是方辰宇出手相救,他真不敢想像後果,他要如何向疼他像自個兒子般的於媽媽交代?因為他是故意晚歸,留於歡獨自一人在家的。
自從於歡北上和他同住,那股「天敵」的排斥感總一再地冒出頭,所以在於歡補習班的課程一開始,他就告訴於歡,他晚上有家教,回家的時間會很晚,要她困了不用等門,自個兒先睡。
可是他萬萬沒想到,她會在出門買東西時遇上了不肖的混混,一想到當時的她會有多麼害怕,他的心就揪得死緊。
「我......我以後晚上不出門了......」於歡抽抽噎噎地道。
「不,妳不要這麼想,我以後晚上會回來陪妳的,要出門也有我跟著,妳不能因為這一次的驚嚇,就躲在家裡不敢出門。」展昭雲心痛的撫著她顫動的肩背。
「可是......你在生氣......」抬起水霧氤氳的雙眸,於歡怯懦的開口。
「我不是在生妳的氣。」聽到她可憐兮兮的嗓音,展昭雲真想痛打自己一頓,「我是在氣我自己,沒有把妳照顧好。」
於歡揪著他的衣襟,「真的嗎?昭雲,你真的沒氣惱我?」她問得小心翼翼。
「沒有。」他保證道。
「那......那你不會趕我回老家吧?」這是於歡最擔心的了,她好怕昭雲一氣之下,要她包袱款款自動回台中去,她好不容易才上來台北的呢!
「於歡......」展昭雲正視這個可能性。
畢竟他不可能二十四小時全天候守著她,他有他的學業,雖然他不上課也能自修研習,可是他不可能跟著於歡去補習班,像今晚這種情形,在這個環境複雜的台北,隨時隨地都有可能會再遇上的,他,沒把握能保護她至滴水不漏。
況且,於歡是不是一塊讀書的料,他再清楚不過了。
「歡歡,妳回去台中,可能比待在台北還來得安全。」展昭雲口氣放緩,試著讓她自己了悟。
「昭雲......你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才稍稍放下一顆高懸的心兒,昭雲一句溫柔至極的話,讓她霎時猶如置身北極的冷風中,渾身僵冷。
「對妳而言,讀書考試是不適合妳的,妳要不要往別的技能去發展?」他不敢說出,就算她在補習班再待上個三年五載,要進T大,仍是不可能的。
「你果然要趕我回老家去......」於歡小小的頭顱搖得像波浪鼓,昭雲說話的語氣溫柔,卻有如判了她死刑。
「妳誤會我的意思了,歡歡,我是希望妳調整心情,去尋找適合自己的技能,而不是盲目的讀書考試,一定還有別的方向,會比窩在補習班裡讀著毫無意義的講義、大考小考不斷地,強迫自己擠進大學的窄門,還來得對妳有價值。」展昭雲說得義正辭嚴,心想於歡總會聽進他的話了吧!
「我不回去台中,我絕不回去......」於歡大聲喊著,她想同他在一塊呀!轉過身,她衝回自己的房間上了鎖,埋進枕頭裡哭個不停。
「歡歡,妳聽我說,除了上大學之外,一定還有更適合妳的目標......」拍著門板,展昭雲仍想說服她。
「我不聽、我不聽,我什麼都不要聽......」她哭泣的叫嚷從綿軟的枕中悶悶地傳出。
放下敲門的手,展昭雲不忍地想著,自己是否太心急了,於歡梨花帶淚的臉龐讓他有些心疼,她不適合哭的呀!她適合的是陽光般燦爛動人的笑靨。
展昭雲在門口站了一會兒,直到房間內於歡的哭聲漸歇,才走回自己的房間,心想,慢慢再找機會同於歡分析,讓她明白應該去找出她真正要走的方向。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涯規畫的,不是嗎?
他有他的計畫,同樣的,於歡也合該有她自己的人生,他篤定的認為著。
*********
隔天一早,一夜沒好眠的於歡在展昭雲還未起床上課前,便出門搭車到補習班。
她整夜輾轉反側,是不是她讀書的態度不夠積極,所以昭雲才會說她沒有考大學的必要?甩甩頭,於歡一向不夠客觀的小腦袋裡,根本不能確定,她究竟該怎麼做,才能讓昭雲打消趕她回台中的念頭。
補習街上學生們三三兩兩的往自己的補習班擠去,於歡跟隨著人群進入自己的教室,甫一進門,她就看到打扮得新潮又時髦的朱苓苓。
「於歡,這邊、這邊,來這邊坐。」朱苓苓坐在靠近窗檯的位置,正朝她揮舞著雙手。
「朱苓苓,早安。」放下透明大背袋,於歡有氣無力的響應她的熱情。
看著於歡不同於昨天的精神抖擻,朱苓苓關心地問道:「怎麼了?沒睡好嗎?還是心情不好?」
「都有吧!」昨晚她躺在床上,滿腦子想的,都是昭雲建議她回台中的話,怎麼也睡不覺,心情更是DOWN到了谷底,昭雲嫌她住在他那兒煩人嗎?
想著、想著,好不容易止住的淚水又淌下了香腮。
「哎呀!怎麼哭了?」朱苓手忙腳亂的掏出面紙,擦拭著那一顆顆晶瑩剔透的淚珠。
「我......我......我好難過......」於歡滿腹的委屈,忍不住向朱苓苓傾吐。
聽不懂於歡斷斷續續說明的朱苓苓歸納出她認為的重點,就是於歡因為她一個青梅竹馬的鄰居要趕她台中而難過不已。
而一想到她才剛結交的好友很有可能被遣送回老家,說什麼她也捨不得,她豪氣干雲地說著,「沒關係!那妳住到我家去,反正那屋子我一個人住也嫌大了點。」
「問題不在那裡......」她同昭雲住在一塊兒才能天天見到他呀!
這時上課鈴聲響了起來。
「要不要逃課?反正妳心情不好,一定也聽不進老師的講課,我帶妳去走走、逛逛,也許妳的心情會好些?」朱苓苓以自己的經驗說道。
「我......」於歡雖然成績並不好,可從沒蹺過課,但今天的她就算人坐在教室裡,恐怕也聽不進去什麼數學必考題的解法。
「走吧,我知道很多好玩的地方。」朱苓苓拉起還在猶豫不決的於歡,趁著那個魔鬼班導還沒進教室前,溜出了補習班。
兩人在人潮洶湧的忠孝西路走著,朱苓苓像識途老馬般帶著於歡拐進一條行人不多的小巷,來到一家有著墨綠色門扇的小小店面。她不客氣的推門入內,於歡跟在她身後,還來不及弄清楚狀況,就被撲鼻而來的咖啡香氣給引去了注意力。
「楓糖鬆餅加卡布奇諾咖啡。」趴在櫃檯上,朱苓苓看也不看MENU,即向老闆要了兩份餐點。
約二十坪的小店裡擺了六組雙人座的桌椅,看似簡單的空間裡大有巧思。
於歡的視線落在正對著門口的牆壁,整片牆面畫上了像是意大利的街景,與地磚同樣的磚紅色道路,讓這個不算大的空間似沿伸到了地中海,每一組桌椅擺設的位置,都恰到好處的配合著牆面上的畫作,讓人有種衝動想每個座位都坐坐看。
HNYA天籟般的歌聲飄浮在空氣中,讓人打從心底產生一股莫名的感動與共鳴。於歡混亂的心思漸漸地沉澱了下來。
「好點了沒?」朱苓苓端來烤得香味四溢的鬆餅,楓糖的甜膩馥郁中夾帶著咖啡濃烈的芳香。
「嗯,這裡有種安定人心的平靜。」於歡看著美味的餐點,這才發現她沒吃早餐的胃正咕嚕咕嚕地叫著。
「好像很可口的樣子。」她看著白瓷盤中金黃色澤的鬆餅,食指大動。
「那就吃呀!還等什麼?」朱苓苓揮舞著手中的銀叉,毫不秀氣的送了一大塊到嘴裡。
暫時忘掉心中的苦楚,於歡一小口一小口地吃下那含著濃重友情的鬆餅。
朱苓苓用她的方式來讓於歡沒有空閒想著難過的事。
一整天,她帶著一直想好好逛逛台北市,卻無人帶領的於歡,逛遍了西門町每一個有趣又好玩的地方。在民歌西餐裡,點播著她們喜歡的歌曲,賞玩著一件又一件的東洋精品,朱苓苓拿出父親辦給她的金卡不停地刷,搶著付掉於歡相中卻不敢買的對象價款。
「朱苓苓,別付,我......我沒那麼多錢可以還妳。」於歡雖然有父母給她的生活費和零用金,可她一直很節省的花用。
而剛才朱苓苓眨也不眨眼地,就刷下一隻日本原裝新款的HELLOKITTY手錶,折合台幣要八仟多塊呢!
「這是我要送妳的,才不要妳拿錢來還我,反正那也不是我的錢。」她說得淡漠而蠻不在乎。
於歡在之前吃著鬆餅和咖啡時,大約知道了朱苓苓為何偶爾會露出落寞寡歡的神情。她的父母親在她十八歲生日那天離婚了,誰也沒有爭取她的監護權,只給了她一間公寓和不餘匱乏的金錢,讓她「獨立」,自己一個人生活。
「可是......」於歡猶豫著,收下,實在是太貴重了,不收,她怕朱苓苓會生氣,因為她似乎以痛快地花用她那對離了婚的父母親的錢為樂,每狠刷一筆,就像是在報復他們對她的漠不關心。
「我不管,妳一定要收下,否則我們的友誼就到此為止。」朱苓苓一生氣就會變得有些不可理喻。
「好,我收下就是,妳別說得那麼嚴重嘛!」於歡急著回答,她可不想失去她在台北所交到的第一個朋友,改天再想辦法還她錢,或者也買個禮物回送她好了。
兩個小女孩正值十八一朵花的年華,於歡像個粉雕玉琢的可人兒,朱苓苓則靚亮得像個東洋小辣妹,同樣的耀眼而引人矚目。
玩樂對自小生長在台北市的朱苓苓,是再精通不過了,她帶著於歡逛街、打保齡球、看電影,玩得不亦樂乎,於歡在一家泡沫紅茶店認識了五、六個朱苓苓的高中同學,個個打扮得比朱苓苓更嗆、更炫。
然後有人提議去唱KTV,這對從沒到過那種娛樂場所的於歡很是新奇,她好奇的跟著,進入了一家「好樂迪」。
選了一間大包廂,有人熟練的搶著麥克風,有人則是志不在唱歌、只喜歡當DJ,朱苓苓拿了一本厚厚的點歌簿塞到於歡手中。
「找找看妳要唱的歌曲號碼。」整個密閉的空間裡,充滿了輕快的旋律,已有兩人各拿著一支麥克風大聲地唱了起來。
「哦......」於歡認真的找著。
總覺得歌名都耳熟能詳,可她又不確定是否會唱,就這樣一頁又一頁地翻來翻去。
這時侍者一一把她們點的簡餐、飲料和零食送進來,吃東西的吃東西,唱歌的還是拿著麥克風不放,整個包廂裡看似每個人都很開心,可於歡卻有種很空虛的感覺。她疑惑著,在台北生活的人,都喜歡這樣的娛樂活動嗎?一群人關在一個小空間裡,又叫又唱,倒像在發洩某種激烈的情緒。
她轉頭看向朱苓苓,她也沒唱歌,正喝著一杯加了許多冰塊的飲料,她湊近細看。
「苓苓,妳在喝葡萄汁嗎?」那紫紅色的液體很像是葡萄汁。
「不是,是這個。」她拿出桌子底下的玻璃瓶。
於歡定睛一看,遲疑地問道:「那不是酒嗎?」她沒注意到朱苓苓竟然在喝酒,她搶過那晶亮的瓶身,裡頭只剩一半。「不要喝酒啦!這個不好。」
於歡拉著有些不對勁的朱苓苓往洗手間走。
一問之下,原來朱苓苓想起她和她那一票死黨,都是父母離異沒人管、沒人愛的孩子,不禁傷心難過了起來。
於歡一想到自己有愛她的父母,連隔壁昭雲的父母,也當她是自己女兒般疼愛,比起朱苓苓和她的朋友們,她是多麼幸福呀!
「別難過,改天妳跟我回家,我的爸爸和媽媽借妳,他們人很好,一定會像疼我一樣地疼妳。」她純真而誠摯地說著。
在聽到於歡如此率直的關心,朱苓苓低落的心情才又轉晴。
在化妝室裡稍微整理了一下儀容,兩人又回到包廂裡。可一進到裡頭,居然發現座位上多了五、六個男孩子,據說是朱苓苓的朋友找來的朋友。
個個模樣還算斯文,可朱苓苓在坐下沒多久後,心思飛快的一轉,她拉起剛喝完柳橙汁的於歡,藉口要再上洗手間,帶著她溜出了KTV。
到室外,熱浪般的空氣讓於歡有一瞬間的昏眩。
朱苓苓沒注意到於歡的異常,心裡只想著趕快帶她到達安全的地方。
走過幾條陰暗的街道,兩人來到一家明亮的鐘錶店門口。
突然,於歡雙腳無力地倒向朱苓苓,後者手忙腳亂的趕緊攙住她軟綿的身體。「歡歡,妳怎麼了?」朱苓苓擔心的拍拍她眼睫半垂的臉頰。
「我......想......睡......覺......」於歡斷斷續續地說著。
這讓朱苓苓更加地憂心忡忡,那幾個男孩子果然有問題,根本是群披著羊皮的惡狼。她抱著幾乎將全身重量都壓上她的於歡,一時之間六神無主地張望著,想喊人來幫忙。
「歡歡,振作點,別睡著呀!」她驚呼著於歡幾乎閉上的眼皮。
這時鍾錶店晶亮的大門被打了開來,朱苓苓正心喜地想出口求助,可一見到那人的面容,她覺得自己也腿軟了,是她們的班導關昱。
「朱苓苓,妳好大的膽子,今天居然逃課!」
火爆的斥罵嚇得一向膽大的朱苓苓,肩頭一縮。
「關......老師,你要罵我的話,能不能待會兒再開炮,現在情形很危急。」
她示意他看向癱軟在她身上的於歡,她就快支撐不住了。
「於歡!她也跟妳一塊逃課的吧?怎會弄成這副德性?」
嘴上仍惡聲惡氣的關昱卻已動手接過了於歡,解除了負荷的朱苓苓重重的吁了聲。
「剛才我們去唱歌......」小臉低垂的她細聲說了遍經過。
而一頓責罵自是免不了的迎面而來。
關昱當機立斷的打電話,聯絡上於歡在台北的代理監護人展昭雲,在他抵達後將事情的前後約略的說明一次。
展昭雲又驚又氣的扶著於歡,凌屬地瞪了朱苓苓一眼,便攔了輛出租車帶著她回家。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