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友情和愛情的距離
沒有電飯鍋沒有搾汁機沒有微波爐的結果就是聶清越從中午一直陀螺似的忙到接近晚上,而且焦頭爛額中飯還焦了。想起自己對這顏述信誓旦旦拍胸口:「今晚的飯就包在我身上吧。」聶清越就想挖個洞躲進去。
舒頌早在昨日午後策馬揚鞭往鄰城家裡趕回去團聚了,聶清越又不想讓顏述幫忙,現在進退兩難的局面可算是自找的。洗了手厚著臉皮端了盤清蒸鱸魚出去,顏述在正廳看醫書正入神。
「那個,飯焦了,我再煮一次,你先吃菜吧。」
「嗯。」顏述放下手裡的醫書看她滿頭是汗一臉無力也不多問,夾起一筷子的魚肉嘗了嘗。魚肉細嫩清香鮮甜軟膩,從魚身上細碎的蔥花到條條纖細分明的姜絲都看得出花了不少心思。
顏述倒了杯茶放到聶清越面前,「夫人先坐下休息吧,吃菜就夠了。待會兒慶豐祭會有很多特色小食,現在不必吃那麼飽。」
慶豐祭是祭秋的傳統項目,每年民間必辦。聶清越一聽也釋然了,怕顏述等一下午餓了就點點頭:「那我去把其餘的菜端出來。」
清蒸鱸魚,桂花酒釀丸子,時令小蔬,還有一鍋冒著熱氣的清淡小湯。
沒有了舒頌的吱吱喳喳飯桌上兩人都顯得有些沉默,只有碗碟發出輕微的碰撞聲。
是不是醫生都比較將就良好的生活習慣所以吃飯都不愛說話?聶清越扒著菜一雙貓眼瞄過去。
顏述回望她:「怎麼了?」
「呃,好像不吃飯有點怪。」
「唔,是有點。」
聶清越不接話低頭繼續默默扒菜,不帶這麼直接的。顏述見她可憐巴巴的表情只覺得好笑,擱下碗筷:「菜很好吃,多謝夫人費心。」
「真的覺得好吃?」聶清越一聽到誇獎不自覺毛都順起來了。
顏述回給她一個笑:「吃五分飽就行了,留著肚子散步的時候吃。」
「嗯。」聶清越嚥下嘴裡的丸子,站起身來。
人山人海摩肩接踵是個什麼狀況?聶清越暈頭轉向地望著數不清的陌生面孔覺得自己要被淹沒在巨大的喧囂中。
兩旁的小攤擠滿了人好像整條街的商品都不用錢一樣,聶清越從旁邊走過連賣什麼的都不知道。「今夜的小吃,燈花,飾品等瑣碎物件都會以比以往低的價格出售。擺攤的大多數是外城農郊的人家,入冬後一般都會留在家不進城所以趁今晚銷售出大部分貨物。」顏述見她疑惑便給她短暫解釋了緣由。
「果然減價無論古今都是有巨大威力的啊。」聶清越小小聲感歎,看見街心交界處的空地上建了一個一人多高的舞台,四周沒有圍欄。台上平整規矩,中央是一根巨大的木柱周圍有些突起的短木枝以供攀爬。慶祭還沒有開始舞台四邊已圍滿了人。
「我們等會兒要在這裡看這個嗎?」聶清越轉頭問道,來往人潮一推攘,肩旁一痛已被擠到一米開外。顏述皺眉越過人潮走來::「原來是的。」說罷拉起聶清越的手腕。
被修長有力的指節扣在略嫌細弱的手腕上有種莫名的安定感。聶清越看著眼前男子清逸的背影笑笑,是來到這裡認識的第一個人啊。沒有醒前一直憑聲音推斷他是那種清冷的男子,便告訴自己要保持安全距離不能越界。其實相處下來,好像也不盡然。
跟著顏述的腳步走到了一間酒樓外,他忽然停住了。原本扣在手腕的手向下一滑握住了她柔弱白皙的指,顏述轉過身來低頭來柔聲問她:「夫人我們去二樓雅間看可好?」曖昧貼近的唇呼出的熱氣讓聶清越原本冰涼的耳有些發燙。
聶清越疑惑了半晌,眨眨眼「嗯」了一聲含羞低頭靠在顏述肩上一起上了樓,餘光瞟見一抹粉色靜靜立在樓邊。直到上了雅間都還可以從窗邊圍欄看見擁擠人潮中那個女子落寞孤單的身影分外顯眼,是若雲。
「不喜歡人家就直說嘛,演著裝著多辛苦。」聶清越一手托著下頷一手拎著酒。
「雲兒生性倔強,說了也沒用。」顏述嘴角有絲微微的苦笑。
「嘖。」聶清越搖搖頭感歎。
「夫人不好奇我和雲兒的關係?」
「唔,讓我猜猜。一:夫君留戀花叢和認識的清傲佳人一見如故,可惜妾有意郎無情。二:從小的青梅竹馬後來因家中變故一個淪落風塵一個名揚天下,夫君怕自跌身價從此以兄妹之情代之。」聶清越點點頭,「嗯,暫時就這兩個版本。」
「夫人覺得我是第二個版本這樣的人?」疑問句裡甚至帶著笑意而不見慍怒。
「哎,把夫人扔在勾欄院一個月的人呀,難說。」聶清越強詞奪理。
「嗯,我也覺得。」顏述摸摸下巴眸間映著綵燈流溢的光。
震天的鼓聲突然轟然而起氣勢逼人,一下一下頓重地捶得人心房直接跟著節奏跳動。看來心臟病人不太適合這個節日,聶清越瞇眼望過去將台上的情景盡收眼底。
兩名扮演季節神的演員分別身著紅色和白色袍子頭戴尖嘴面具在武鬥,其實在聶清越眼裡那更像舞鬥。一招一式舞得衣袍翻飛華麗流暢,更隨著鼓點帶有節奏感和韻律感。
台下的觀眾叫喊加油聲不斷此起彼伏,形成一波接一波的聲浪隨著人潮湧起。兩神競相攀爬上木柱想要奪得木柱頂端綁緊的一束寓意來年豐收的麥穗,真正的競爭彷彿現在才開始。一招一式開始平實簡明敏捷迅速,一上一下的變換攀在十來米高的木柱上引得台下的觀眾屏住呼吸。
在原來的傳統裡,扮演紅衣季節神的是要落在白衣之後讓白衣奪得麥穗的,但這樣一來奪豐也失去了看頭變得觀眾寥寥。隨著時間的推移前進,這種原有的約定俗成有所改變,代表兩支不同團隊的兩個武者可以公平競爭象徵豐收喜慶的麥穗。畢竟只是作為一個紀念和慶賀的模式,還是有大眾的參與和支持比較歡樂。
正專注間忽然台下傳來一陣驚呼,猛然看見那個紅衣的演員從柱子中央掉了下來摔在台上。歷年請來的都是經驗豐富武藝不錯的人自然沒有料到這種意外,場裡已一片手忙腳亂。
顏述身形沒有只微微蹙眉,聶清越拍拍他的肩:「職業病犯了就去看看罷。」
顏述順手一揉她的腦袋:「等我回來。」便直接從二樓一躍而下帶起一陣衣袂翻飛,藉著翹起的飛簷敏捷地連續躍動直接跳到了舞台上。聶清越愣了半晌,古人都會特技的麼。
回到雅間裡興致寥寥地吃了些酒菜,聶清越想起從出來到現在顏述根本沒有吃過多少東西。等了會兒覺得有些悶了便下樓去吹吹風,在樓下門口他應該能看見吧。聶清越托臉蹲在酒樓邊角的石壇上,眼前忽然蹦出了兩個銅板。
咦?
「啪嗒。」又兩個。
咦咦?聶清越哭笑不得低頭捂著肚子。她是穿得清貧樸素了點,頭髮是隨意用布帶子束起被風吹亂了點,犯不著把她直接當成乞丐吧?聶清越藉著酒樓亮黃的燈光數著面前的銅板。唔,照這樣下去等到顏述回來的時候或許可以一起去用這些錢吃碗麵了。
還盤算著眼前忽然投落下一道陰影。聶清越抬頭彎眉開心地笑:「夫君,你回來了。」顏述看著她手裡的銅板微怔,點點頭微笑拉起她:「回家吧。」
聶清越忽然心中一動,拉著他的手站起後也沒有鬆開。
「夫君,剛才好多人給我丟銅板呢。」
「被當乞丐了。」陳述句語氣。
「嗯,其實我覺得不會很像啊。」
「唔,是有點不像。」
「什麼叫有點?對了,那人沒事吧?」><
「在場的觀眾有醫師在只是當時擠不進去,我做了簡單處理後交給了他。」
「嗯,沒事就好。」
翡翠般晶瑩剔透的淺綠色細面整齊地被挽成圓弧,邊緣緊靠著的是通透白皙的長鬚面,然後是燈光般柔和亮澤的暖黃色蛋面。三種顏色的面相間循環被精緻用心地擺成盛開的花的形狀,中央是一顆均勻奪目的紅雞蛋。碟子旁邊對映地放了三個小巧的圓碟擺放著不同色澤的調味醬,不同色的面邊緣散落著細碎的蔬果條粒顯得清新繽紛。
蒙在自己眼前的那雙白玉般溫軟的素手鬆開後,顏述看見的就是暖燈映照下桌面色彩可口造型別緻的壽麵。聶清越得意又討喜地笑得燦爛歡欣:「夫君,生日快樂!」
顏述有些怔忡,幾分鐘前的場景尚在腦中一遍遍回放,呼出的帶著馨香的氣息,隱匿在黑暗中溫柔又舒緩的歌詞,她清亮柔和的歌聲地近在咫尺的耳邊低低的唱:
不管時間/走了多遠/不管昨天明天/什麼叫做永遠/我只想要今天陪在你的身邊/為你唱一首歌/再靠近你一點/肩並著肩/臉貼著臉/就在這一瞬間/有你就是永遠/我在你的耳邊悄悄許一個願/祝福你的夢想都實現/不需要流星出現/你也可以閉上眼/映著燭光許下心願/一遍又一遍/當你一睜開雙眼/什麼都多一點/因為這是你的時間。(江美琪 《生日快樂》-歌詞有略微改動)
「夫君?!」聶清越小手在顏述面前微微晃,「回神了回神了。」
「清越。」他忽然柔聲念她的名字,抬眼定定地看著她。「唔?」聶清越只覺得那雙深如潭淵的眸子越加黑亮深邃,裡面縈繞的清亮的光似乎令她移不開眼。她拍拍腦袋轉移注意力:「快吃吧,我準備這個都準備一天了。本來是冷盤來的現在天氣很涼我拿出來前蒸了一下,你再等又要變冷了。」
顏述靜靜看著聶清越低著腦袋,素白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戳著桌子,繼續無視他的目光絮絮叨叨:「吃壽麵和紅雞蛋是我們聶家慶生的傳統,男女老少都是這樣過的,寓意很豐富。你別看我煮焦飯了其實我煮麵很好吃的。」那聲謝謝好似卡在喉嚨裡說不出口,罷了,什麼時候這樣猶豫過。顏述伸手想要拍她的頭,半路改道輕輕掐了一下她的臉頰然後收回手來,指下軟綿綿的觸感猶在。
「誒?」聶清越驚訝地抬起頭來只看見顏述在雲淡風輕地吃麵,嘴角牽起一抹愉悅的笑,比往常淡然雅致的笑容都要來得真實放鬆。
壽星公要吃豆腐就吃吧。聶清越糾結了會兒還是釋然地笑笑,起碼眼前的他會醫術精湛保她小命,會一路相隨給她安身立命之所,會朝著她伸手對她笑道:「回家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