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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艾佟 - 賠妻【單】[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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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2-19 13:06:24 |只看該作者
你對少夫人太沒規矩了!”吉兒生氣的跳起來說話。

  “吉兒,別為難這位小哥,我們走吧。”她下意識挺起胸膛,轉身離開水榭齋。

  她突然認清楚自己有多卑微、多平凡。是啊,她確實不知道如皜此刻身在何處,甚至不知道她的夫君是什麽樣的人,只要他將她擁入懷裡,她就像只開心的鳥兒,每天殷殷期待他來到她身邊,曾經夢想雲遊四海、行遍天下的那份心誌不見了……她不喜歡這樣的雲琉璃,好像失去了自我。


  回想剛嫁到蔚家時,府裡的奴才們根本沒把她放在眼裡,可她處之泰然,無欲無求,當然不必在意人家如何待她。

  可是如今,她的心思意念全在如皜身上,渴求他的目光,渴求他的憐愛,對他,她的心越來越貪求,也越來越卑微。

  她真是個可憐的傻子!

  打一開始,她就只是替代品,小姐回來了,這兒沒有她立身之處,如今教她離開蔚家,也無需怨天尤人。唯一教她掛記的是哥哥的安危,在不確定他陷入何種險境之前,無論面臨何種困境,她都必須堅定的守在這裡。

  停下腳步,她轉身握住吉兒的手,鄭重的交托,“我需要你幫我,府裡一定有人知道我哥哥發生什麽事,我必須找到他,即使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他!”

  用力點點頭,吉兒安撫道:“我一定會弄清楚發生什麽事情。可是,在這之前你別胡思亂想,吉人自有天相,雲爺不會有事的。”

  雲琉璃無言的擡頭望天,如今,也只能祈求老天爺保佑哥哥安然無恙。

  ***

  站在窗邊,蔚如皜再一次想起剛剛大夫說的話——



  “大當家,請恕小的無能為力,這位姑娘一切都很正常,實在找不到她為何不能言語的原因,只能推測,她或許受了驚嚇,因此失去說話的能力,您另請高明吧。”



  這三天,他幾乎把皇城最好的大夫都請來了,可是每個大夫的診斷都相同,莫香靈很正常,應該是受了某種驚嚇導致她不言不語。



  很顯然,她受到的驚嚇跟雲璩風有關。而根據赫連的說法,他們遇見莫香靈之時,她半昏厥的抱著一匹狂奔的駿馬,有幾名盜賊緊追在後,這幾名盜賊見到他們有大批人馬,未免暴露身份,只能放棄莫香靈轉身而去。為了莫香靈,他們無法追上去,可是由此可推斷,雲璩風為了保住莫香靈而犧牲自己……



  由此可看出,雲璩風對莫香靈用情很深,不就是因為如此,雲璩風不顧一切帶著莫香靈私奔嗎?若雲璩風能平安歸來,他一定會當面獻上祝福,就怕……



  搖了搖頭,他必須相信雲璩風會想方設法活下去。為了心愛的女子,也為了他在世上唯一的親人……



  回想不久之前,他還對雲璩風充滿恨意。如今卻期盼老天爺保佑他,果真人生無常!



  書房的門上傳來三聲敲打,武彬推開房門走進來。“大當家,赫連已經啟程前往九杭山尋找雲璩風的下落了。”



  點了點頭,蔚如皜轉頭瞥了一眼藏身在屏風後面,通往二樓的梯子。“水榭齋不適合莫家小姐養病,今兒個派人把竹軒閣收拾一下。”



  “可是,若把莫家小姐安頓在竹軒閣,勢必驚動府裡的人。”這三天之所以可以隱瞞住莫家小姐在此的消息,乃因水榭齋是府裡的禁地,沒有大當家的允許,誰也不能擅闖。



  “對外宣傳有湘州府來訪的貴客住在竹軒閣,不準任何人打擾,再派個口風緊的人負責守在竹軒閣外面。”



  “小的知道了。”



  “你還是繼續打探皇城附近城鎮的名醫。”



  “小的已經派人前往洛州、合州、遙州等地打探,只是要把這幾個地方的名醫都請到府上,只怕會驚動府裡的人。可是,若送莫小姐前去診治,又怕莫小姐此刻的情況禁不起折騰。”



  “確實此刻的莫小姐不宜出門,更不宜遠行,還是把人請到府上,直接用馬車把人送進竹軒閣。”



  “小的明白了。可是所有的大夫都說了,莫小姐很可能是心病,只怕再好的大夫也幫不了她。”



  他當然知道莫香靈的情況是心病,心病只能用心藥醫,而她的心藥就是雲璩風,只怕雲璩風無法活著回來,莫香靈便一輩子不言不語,像個傻子似的。



  “我們總要盡人事,剩下的就聽天命吧。”



  一頓,武彬忍不住問:“是不是應該將此事告知少夫人?”



  “不可以!他們兄妹感情深厚,她一定受不了雲璩風有可能命喪黃泉。”這一刻,他才認清楚自己的心。他深愛著她,不願意見她傷心難過,而他對莫香靈只剩下當初的恩情,將莫香靈安頓在此,尋找名醫診治她,只是單純為了報恩。



  “小的以為,說不定少夫人可以幫助莫小姐。”



  “我不能冒險。”



  “小的從來沒見過比少夫人還堅強的女子。”



  聞言,蔚如皜的眼神轉為溫柔。“是啊,這世上很難再找到像她一樣堅強的奇女子。可是,我怎們忍心見她承受錐心之痛?”雲璩風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雲璩風若是遭逢不幸,她一定會痛不欲生。



  他還記得她提前爹娘的時候,那麽落寞,那麽令人心疼,恐怕她再也無法忍受失去親人的痛楚,他絕不能冒險讓她知道雲璩風發生意外。



  “府裡的人來來往往,人多嘴雜,只怕紙包不住火,少夫人總會知道的。”



  沒錯,紙終究包不住火,只要莫香靈待在此地,她隨時都會發現雲璩風下落不明,他是不可能隱瞞太久。



  這三天,他不敢踏進冬梅苑一步,夜裡只能委屈自己跟武彬擠一張床,就是怕見了她,會忍不住道出雲璩風此時生死未蔔,他是可以隱忍著不說出來,可是他又不願意欺騙她。



  “拖一天是一天,但願赫連可以盡快找到雲璩風。”



  遲疑了一下,武彬還是老實道出自己的想法,“小的在想,若是依照赫連的說法雲璩風必定在九杭山遇到盜賊,此刻恐怕是兇多吉少,就算可以存活下來,也不知道流落何方,赫連很難在九杭山找到他。”



  “無論機會多渺茫,絕對不能輕言放棄。”為了琉璃,他一定要找到雲璩風,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蔚如皜走回書案前面,拿起先前寫好的書信,轉身交給武彬。



  “你將這封書信交給莫老爺,雖是為了杜悠悠之口,暫時將莫小姐留在蔚家,可還是要向莫老爺和夫人知會一聲。你請莫老爺和夫人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照顧莫小姐,不會為難莫小姐,再怎麽說,莫小姐總是我的救命恩人。”



  “是,莫老爺和夫人若想見莫小姐呢?”



  “讓他們靜待一些日子,我會安排。”



  “待會兒小的就把這封信送到莫家。”武彬細心的把書信收進衣袋裡面。



  半晌,蔚如皜還是忍不住問:“少夫人這幾天都做了些什麽?”他一直試著不讓自個兒的心思繞著她打轉,明明近在咫尺,卻不敢相見,這種滋味真的好苦!



  “除了向老爺夫人晨昏定省,這幾天少夫人幾乎足不出戶。”



  他擔憂的皺起眉頭。“身子不適嗎?”



  “我倒沒聽說少夫人病了……今晚大當家還是回房陪少夫人吧。”



  “……再過幾天吧。”他何嘗不想回房陪伴她?他已經習慣看著她的容顏,擁著她入眠,這會兒教他聞著武彬的味道,他哪能入睡?可是如今的他很難在她面前隱藏自己的心思。以她的聰慧機靈,一定會起疑心。



  蔚如皜睡不好,武彬的運氣也沒有比較好。主子就睡在一旁,他豈不是片刻都要戰戰兢兢?還好明兒個莫香靈就要搬到竹軒閣,要不,他一定會先喊救命。



  ***



  三天過去了,雲琉璃卻好像過了漫長的三年,每一天她都在等待,等待蔚如皜來到面前,等待他告訴她,小姐就在這兒。



  昨兒個吉兒向她證實小姐就在這兒的傳聞——



  “我每個地方都打聽過了,沒有人知道雲爺的消息,可是小姐確實在這兒,今日一早有人看見小姐走出水榭齋,若非當時赫連守在外面,小姐說不定還想跑到冬梅苑找你……赫連就是昨天那個討厭的家夥,他是大當家的貼身侍衛,小姐就是他帶回來的。”



  “小姐還好嗎?”



  “有人看到馬車載著城裡的大夫進入水榭齋,可能是小姐病了。”



  “小姐病了?小姐生了什麽病?”



  “我也不清楚,除了夫人每天的湯藥,還有琉璃的補藥,廚房並沒有熬其他的湯藥,看樣子小姐應該沒事。可是水榭齋的事都是武彬在處理,說不定是武彬在幫小姐熬藥,我又不能跑去問武彬。”



  小姐若真的病了,哥哥必定出了意外,這事教她非常不安。可是,她期待如皜親自向她說明白,就算他有意隱瞞小姐在此,得知她去水榭齋找她,他也應該出現在她面前。



  因此,她教自個兒靜靜的等待,然而轉眼又是一天,他依然沒有動靜,她還要再等下去嗎?



  或許,她並非在等待他,而是想守住對他的期待,因為他說過——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妻絕!她相信這是他的真心話,她相信他對她的那份心意,所以她必須等待。



  可是漫長的三天,從白天到黑夜,遲遲不見他的身影,夜裡不再有他熾熱的懷抱,時時都是煎熬,她想守住那份期待的決心也一點一滴的消失了。



  難道他對她的誓言終究不如小姐重要嗎?



  無法再繼續漫無目的的等待下去,今兒個她一定要見到小姐,知道哥哥此刻身在何處,是否安然無恙。



  不過,雲琉璃還是等到黑夜來臨,即使最後一刻,她依然懷抱著期待,無奈事與願違。



  再一次來到水榭齋,她告訴自己,這一次就是要她等上三天三夜,她也要見到如皜,誰都不能阻止她!



  此時的水榭齋沒有赫連守衛,然而水榭齋一片漆黑,難道小姐已入睡?



  “琉璃!”蔚如皜的呼喚從身後傳了過來,她倏然一僵,緩緩的轉身面對他,兩人靜靜凝視了半晌,他走上前,貪婪的目光心疼的鎖住她,數天不見,她瘦了好多。“怎麽站在這兒呢?”



  她不舍的想伸手撫摸那張略顯憔悴的臉龐,可是剛剛舉起又放下,他不再屬於她,她不應該再縱容自己對他的癡戀。“我知道小姐在這兒,我想見小姐一面。”



  雖然早知道紙包不住火,他還是怔了一下。“你怎麽會以為莫小姐在這兒?”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府裡的人來來往往,小姐又不是東西,再怎麽隱瞞也藏不住。”



  看樣子,該來的還是逃不掉,這會兒是他道出實情的時候了。“這會兒莫小姐的確在蔚家,我並非有意相瞞,而是不想讓你擔憂。”



  “小姐真的病了嗎?”她緊張的扭住他的衣襟。



  “她是病了。”



  “小姐生了什麽病?還有我哥哥呢?他在哪兒?他也病了嗎?”



  蔚如皜將她緊緊摟進懷裡,她的身體因為擔憂而顫抖,他輕柔的安撫。“你別急,待會兒見過莫小姐,我再慢慢向你說明。”



  緩了口氣,她推開他,已經回複到平日的泰然。“我可以見小姐了。”



  張開嘴巴又閉上,原本是想給她提醒,可是說再多也沒用,還是讓她自個兒去面對。他只要握住她的手,默默給她力量。



  兩人來到三面竹林環繞的竹軒閣。這是雲琉璃第一次造訪此地,不過她曾經耳聞這裡是蔚家老當家——蔚如皜的爺爺居住的院落,因為蔚家老當家喜歡熱熱鬧鬧,經常邀請友人來此吟詩彈琴,於是挑選蔚家大院最北邊的這塊角落建了這座如何吵鬧也不會打擾其他人的院落。



  去年蔚家老當家決定陪蔚家老三住在南方的湘州府,他老人家說那兒的氣候比較適合頤養天年,這個院落就此空了下來。



  走進竹軒閣,他們看到莫香靈縮在臥榻上面,兩眼失神的望著窗外。



  放開蔚如皜的手,雲琉璃激動的走上前,數月不見,卻恍如隔世。“小姐!”



  莫香靈的身子一僵,半晌,慢慢轉過頭,一看到雲琉璃,她就像只受驚的小兔子似的跳下臥榻,閃躲到蔚如皜身後,緊緊拽著他的衣袖。



  這是怎麽回事?雲琉璃驚愕的看著蔚如皜,無聲的詢問他。



  “大夫說她一切正常,應該是受了某種驚嚇,無法言語,可是……”他對莫香靈的反應也摸不著頭緒,這幾天她像個傻子,對任何事物都沒有反應,完全關在自個兒的世界裡。雖然想過她見到琉璃必有反應,可是這樣的反應卻出人意料。



  “小姐,你不認得我嗎?我是琉璃!”她不死心的往前一步,這一次莫香靈更膽怯的將整個人隱藏在蔚如皜身後。



  搖著頭,她無法相信這是真的,小姐怎麽可能忘了她?



  見她一臉傷心絕望,他心疼的想將她擁入懷裡,可是又不能放下身後的莫香靈不管,只好道:“琉璃,你還是先出去吧。”



  小姐竟然把她忘了……雲琉璃失魂落魄的走出竹軒閣,回到冬梅苑,無助的縮在臥榻上面。小姐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



  不知過了多久,她聽見蔚如皜輕聲的呼喚,可是,她就像倒在血泊之中,生命孱弱得連回應的力氣都沒有。



  他走到臥榻邊,溫柔的將她擁抱入懷。“你別胡思亂想,莫小姐病了。”



  半晌,她失落的道:“小姐怎麽會把我忘了?我們一起對天立下同甘共苦的誓約,今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我們情同手足,她怎會不認得我?”



  “我想,或許是你喚醒她不想面對的事,她才會如此驚慌失措。”



  一頓,她不解的仰頭直視他。“我喚醒她不想面對的事?”



  “這幾日她關在自個兒的世界裡,面對周身的事物毫無反應,可是,她對你的反應卻如此劇烈,可想而知,必定是你喚醒她不願意面對現實的心魂。”



  “這麽說,小姐應該認得我。”



  “我想她應該認得,只是不願意面對,她需要一點時間。”



  “小姐為何變成這個樣子?”



  “赫連遇見她時,她死命的抱著一匹狂奔的駿馬,後面有盜賊追趕。依當時情況研判,雲璩風為了幫她突圍,讓馬兒帶著她離開,可是孤軍難擋眾敵,有數名盜賊擺脫他的攻擊追上去,若非赫連及時出現,她已經死在盜賊的手上了。當初她跟著雲璩風私奔逃離皇城,這種情況下回莫家莊,恐怕會引來議論流言,我不能丟著她不管,只好暫時讓她待在這兒。”



  千頭萬緒湧上心頭——老天爺為何對哥哥和小姐如此殘酷?哥哥至死都要保護小姐,如皜對小姐的不舍......可是此時對她而言,沒有什麽事比哥哥的下落更為重要。“我哥哥呢?”

  “我已經派赫連去九杭山搜尋他的下落。”

  “我哥哥不會死!他絕對不會死!”

  “是啊,他不會有事,他不忍心丟下你們不管,你放心,我一定會找到他。”

  他真的會幫她找到哥哥嗎?他已經忘了哥哥帶給他的恥辱嗎?

  撫平她深鎖的眉頭,蔚如皜向她保證,“相信我,我一定會找到雲璩風。”

  她很想相信他,真的、真的很想相信他,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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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2-19 13:07:04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因為他說,他不能丟下小姐不管,她無法將尋找哥哥的下落托付給他。

  哥哥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駁駇駃骱,嘌嘀嘁嘈天涯海角,她也要找到他。而她確信魡魠鳳鳲,劁勩勫匱只要有一口氣在,他一定會努力活下來嗹嘐嘛嘝,摞摿摡摶為了小姐,也為了她!

  她也知道憑一己之力想找到哥哥嘏嘎嗿嘄,漥滾漩漶難如登天,而她唯一可以求助的人就是玉哥哥。



  隔天一早,她女扮男裝帶著吉兒出門,讓吉兒帶著她的口信上莫家鏢局找藍玉鳴,她必須見他一面,然後來到奉香樓等候消息。



  雖然她很討厭奉香樓這種地方,可是這座喜歡互通流言的酒樓卻有最隱密的包廂,既可以在這兒打采消息,又不會教人看見。



  泡了三亞茶,聽店小二細細道來皇城近來傳得紛紛揚揚的流言,包括蔚氏大當家有斷袖之癖——這個流言害她差一點把喝在口中的茶水吐出來,當下,她真的很想為如皜發下重誓,保證他貪戀女色,可是終究忍了下來,她總不能為了逞口舌之快,教自個兒成了人家註目的焦點吧。



  怎麽會有這麽匪夷所思的流言?不過,這不是她此刻關心的問題。



  值得慶幸的是,如皜確實把小姐保護得很好,皇城沒有任何關於小姐的流言,可是相對的,也得不到任何哥哥的消息。



  當吉兒帶著藍玉鳴來到奉香樓,皇城的流言已經塞滿她的腦袋瓜兒。



  “吉兒,你先回去。”



  吉兒遲疑了下,應允的先行離開。



  “琉璃怎麽又瘦了?”藍玉鳴心疼的看著她。



  “是嗎?”她無奈的摸著臉。自從得知小姐在蔚家之後,她就食不下咽,雖然天天看著鏡中的自己,卻也清楚的看見自己瘦了,憔悴了。



  “我已經聽說了,小姐現在在蔚家。”



  “原來如皜已經通知老爺和夫人了。”



  “你別胡思亂想,其實蔚大當家的考量並非杞人憂天,小姐此時確實不宜回到莫家。”



  她笑盈盈的搖搖頭,好像真的無所謂的樣子,接著轉而道:“玉哥哥,今兒個找你,是想問你,有沒有我哥哥的消息?”



  沈默片刻,藍玉鳴神情凝重的道:“其實早在三天前我就得到消息了,因為九杭山是盜賊出沒之地,璩風心知想安然通過九杭山必須結伴同行,於是答應常州鏢局一起護鏢前往湘州府。他們半路遇到盜賊劫鏢,為了保護小姐,他讓自己的駿馬先帶著小姐逃離,而他為了護鏢,最後身受重傷墜落山崖,至今下落不明。”



  身子一晃,雲琉璃看起來快要昏厥過去的樣子。



  藍玉鳴擔憂的想伸手護住她,可是到了半空中又縮了回來,雖然此刻的她是男兒裝扮,教人見了不會大驚小怪,可是於禮,還是不合。“琉璃,你先別嚇自己,下落不明就表示他還活在這世上。”



  是啊,沒有見著屍首之前,她都應該抱著一丁點的希望,可是......“我曾經聽爹爹說過,九杭山深有千尺,墜落山崖有可能活下來嗎?”



  “常州鏢局的人派人尋過,既沒有尋到屍首,也沒有尋到他身上的東西,我相信他若不是自個兒想法子離開那裡,就是被救走了。”



  是啊,沒有見著屍首之前,她決不能放棄希望,就算希望渺茫,還是要堅信哥哥安然的活在這世上。



  “我要去九杭山尋找哥哥的下落。”



  “不可以,九杭山太危險了。”



  “無論如何,我一定要找到哥哥,他是我在世上唯一的親人。”她堅持。



  “就我所知,蔚家已經派人搜尋他的下落。”



  “我知道,可是他們能夠找多久?一天、兩天、三天,還是一個月?他們隨時可以放棄,但我不會放棄。”



  “我明白你的心情,可是璩風此刻恐怕已不在九杭山了,就算你可以自由的在九杭山進出,也不可能在那兒尋到他的下落。”



  沒錯,若哥哥還活在這世上,他應該已經離開九杭山了。



  “琉璃,我相信璩風若是安然無恙,必定回來尋你和小姐,你要耐心等他的消息。”



  搖搖頭,雲琉璃剛剛做了一個決定。“我要去湘州府。”



  “你要去湘州府?”



  “他若還活在這世上,必定在湘州府先安頓下來。”就算哥哥想回皇城尋她和小姐,也要費上一段時日,所以在這之前,他一定會安頓下來,而他能去的地方還是湘州府。



  “這事交給我,我會請湘州府的友人打探璩風的下落。”



  “我要自個兒去湘州府找他。”雖然她的思緒還很混亂,但是有個念頭一直盤踞腦海——蔚家再也沒有她立足之地,如皜放不下小姐,而小姐如今的情況也不適合顛沛流離……沒想到,他們又回到最初,小姐註定該當如皜的妻子,而她註定平凡度過一生。也好,平凡的她有個小小的夢想——雲遊四海,這會兒用這種方式“雲遊四海”,也是一種幸福。



  “不行,你一個人去湘州府太危險了!”



  “玉哥哥別太小看我,我已經盤算過了,我可以扮成男兒身,不僅懂得保護自己,而且深諳水性,也可以走水路,這麽一來就可以避開盜賊出沒的九杭山。”



  “你心思單純,生性善良,遇有人遭遇危難,總是忘了自身安全,挺身相助,南下路途遙遠,即使水路,也無法免除危險。”



  “我只想盡快找到哥哥,不是雲遊四海行俠仗義,不會多管閑事的。”見藍玉鳴好像又想說服她,她趕緊又道:“我已經決定了,請玉哥哥諒解我!”



  他太了解她了,這個丫頭像只倔強的驢子,一旦下定決心的事就不容改變。



  “那我陪你去湘州府。”



  “玉哥哥不能丟下鏢局不管。”她承認有玉哥哥陪在身邊,心裡頭比較踏實,而她也確實抱著這樣的期待,可是她明白,自從哥哥離開之後,莫家鏢局的重擔都壓在玉哥哥身上,她不能自私的教玉哥哥放下這裡的一切。



  “你再等我幾日,過幾天鏢局要運鏢到湘州府,我去向老爺請求,這一趟運鏢交給我,雖然老爺嘴巴上對璩風很不諒解,可是我知道,他是真心把璩風當成自個兒的兒子看待,他也很擔心璩風的安危。”



  “我真的可以隨著你們一起南下嗎?”



  “當然可以,待起程的日子時辰定了,我會派人向你通報。”



  “我會在正城門混入鏢局的車隊,還有,別教老爺知道我也跟去湘州府。”出入皇城的門戶主要有——正城門、城東門、城西門。而正城門是通往運河碼頭的唯一門戶,也是商旅進出的主要門戶,人煙輻輳,她在那兒跟他們會合也比較不會引人註意。



  “這個我知道,老爺絕不會允許你一個姑娘家跟著我們長途跋涉,我會教同行的鏢師們保密,大夥兒都是好兄弟,他們跟我一樣擔心璩風的安危。”



  “玉哥哥,我不知道如何謝謝你……”



  “什麽都別說,你只要照顧好自己,凡事三思而行,多想想關心你的人。”



  雲琉璃明白的點點頭。現在能夠照顧她的也只有自己了,她必須剛強,否則哪有心力長途跋涉尋找哥哥的下落。



  ***



  “吉兒,你又不是猴子,別再跳來跳去了,瞧得我頭昏眼花!”雲琉璃放下手中正在折疊的衣物,擡頭一瞪。



  她知道最好悄悄離開,別驚動任何人,可是她需要吉兒在各方面幫忙打理,此行只怕沒有回頭的一日,有些事總要給個交代,像是給如皜留下一封書信,今生無緣再續夫妻之情,但求來生他們可以在另外一種情況下相遇,有幸能夠成為他白頭到老的妻子。



  別以為她很瀟灑,可以毫無牽掛的放下一切,其實,她真的好想、好想守護在他身邊。可是小姐才是教他牽掛的人,她賴在這兒不走,只是令他為難。如今小姐變成這個樣子,哥哥又下落不明,她也只能將小姐托付給他,只嘆兜了一大圈又回到原點,就當是老天爺開了一個大玩笑吧。



  “我都快急死了,你教我怎麽靜得下來?”吉兒懊惱的嘟著嘴。



  她噗嗤一笑。“這會兒要收拾行囊遠走他鄉的又不是你,你在急什麽?”



  “你不要笑!”吉兒狠狠一瞪。



  她趕緊識相的捂住嘴巴,不露出一點笑意。



  “你說要見藍爺時,我就知道不對勁了,後來又把我支開,我就知道你一定在使什麽鬼主意......”



  “這不是什麽鬼主意......你別瞪我,這個主意確實不好,可是,哥哥是我唯一的親人,我一定要找到他,你懂嗎?”她可憐兮兮的瞅著吉兒。



  “雖然吉兒從小被爹娘當成偷兒訓練,最後還把吉兒丟在街頭行乞,自個兒跑了,吉兒若非遇到小姐和琉璃,這會兒說不定還穿著破破爛爛的在街頭行乞,可是吉兒也會想念爹娘,想知道他們流落何方,是死是活……”說著說著,吉兒的眼淚嘩啦嘩啦就滾下來了。



  雲琉璃跳下床,跑過去抱住吉兒。“別哭了,我知道他們再壞,還是你的父母,可是你放心,他們有手有腳,絕不會餓死。”



  推開她,吉兒用衣袖抹去眼淚,重申自己的決定。“我要陪你去找雲爺。”



  她傷腦筋的捏了捏吉兒的鼻子。“不可以,我不是說過了,小姐病了,你要留在這裡照顧小姐。”



  “大當家根本不讓任何人靠近竹軒閣一步,小姐哪需要我照顧?”



  “大當家這麽做是為了保護小姐,小姐需要有人照顧,這兒沒有人比你更適合伺候小姐了。”她離開之後,如皜就會讓吉兒待在小姐身邊了吧。



  “小姐沒有我,還是可以過得很好;可是琉璃要去那麽遠的地方,身邊一定要有人伺候才行。”



  瞧這情形,她只能板起面孔道:“你不像我懂得拳腳功夫,可以保護自己,你在我身邊,只會讓我礙手礙腳,不會讓我舒服好過。”



  雖然她說的是事實,吉兒還是很生氣的瞪人。沒良心的琉璃,就是要人家擔心她!



  “無論身在何處,我都會想著吉兒,你要好好照顧自己、照顧小姐。”



  “我舍不得琉璃。”雖然小姐也待她很好,可是小姐溫馴柔弱,不像琉璃,琉璃大膽勇敢,總像個姐姐般保護著她,不讓她受欺負,她可以在莫家莊待下來,這是因為有琉璃在身邊守護。不但如此,琉璃還教導她讀書識字,告訴她,女子也該有自個兒的想法。



  “我也舍不得你,若是可以把你帶在身邊,我不會把你留在這兒。”雲琉璃拿出手絹,溫柔的為吉兒拭去殘留在臉上的淚水。“我知道你已經跟這兒的人處的很好,再也不會有人欺負你,可是若遇到困難,你去找如皜,他會為你作主。”



  “若是大當家問你去了哪兒,我怎麽說?”



  “我會準備一封書信,你當面交給他,他看了之後就會明白。”



  “琉璃找到雲爺之後會回來吧。”



  “……是。”吉兒,對不起,我不是有意騙你。

  “琉璃真的不能帶我走嗎?”

  她取下從來不離身的玉佩,戴在吉兒的胸前。“這是我娘給我的玉佩,以後這塊玉佩會代替我陪在你身邊,想我的時候,就看著這塊玉佩。”

  這一次吉兒不但眼淚又嘩啦嘩啦的滾下來,甚至放聲嚎啕大哭。

  嘆了口氣,她再一次幫吉兒把淚水擦乾,同時往外推,免得原就依依不舍的她被這個丫頭搞得更愁、更苦。“你在這兒,我三天三夜也收拾不好行囊,你還是早點回房歇著吧。”

  果然,吉兒一離開,她一會兒工夫就把行囊收拾好了。突然覺得屋內好冷清,她想,她一定會想念吉兒。

  藏妥行囊,仔仔細細將房內瞧上一回,撫過每一樣東西,最後她取出那把有些日子沒有使用的寶劍,走出寢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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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2-19 13:07:51 |只看該作者
這三天,雲琉璃始終將如皜擋在房門外,雖然他還沒有休了她,她卻已經把蔚家少夫人的身份放下,心想,還是及早認清楚,她再也不是他的妻子,他的懷抱再也不屬於她,就不會眷戀不舍。

  明知不該再心存貪念,但她還是想在離去之前成全自個兒的私心。

  從冬梅苑到水榭齋,也不過是幾個回廊,她卻走了好久好久,不停的告誡自己,別教他看穿心事。

  此刻的水榭齋燈火通明,當她舉起手準備敲門時,房門突然打開,下一刻,她被蔚如皜拉進書房,摟進懷裡,而她手上的寶劍也隨之掉落在地。

  “你怎麽可以對我如此狠心?我知道你氣我隱瞞莫小姐的事,可是我以為你明白我的心情,我只是不想讓你擔憂。”

  始終站在窗外註意外面動靜的武彬見了唇角上揚,悄悄將水榭齋留給他們兩人,當然,離去之前不忘了把書房的門掩上。

  蔚如皜抱起她繞過屏風,步上二樓,位在幾列書格後方有一張可以休憩的床榻。

  不是,她是來這兒……可是,她抗拒不了他,瞬間在他火熱饑渴的懷裡融化,為他嬌喘吟哦,為他顫抖哭泣,為他展現嬌媚的風情,他時而狂風暴雨,時而溫柔纏綿,貪婪的需索,無盡的掠奪,直到她的精力被他搾乾。

  他從身後將她擁進懷裡,長指輕撫自個兒留在她身上的印記,有心疼,也有得意,她是他的,這是最好的證明。“你不跟我生氣了,是嗎?”

  “我沒有生氣。”她的聲音帶著激情之後的嬌懶,任由他手腳緊緊纏繞著她,心中暗忖,就讓自個兒再放縱一下吧。

  沒生氣?他覺得很委屈。“你不理我,這幾天夜裡我都無法入眠,幾乎是睜著眼睛到天亮,你知道我有多擔心著急嗎?”



  “……我只是心情很混亂,不是故意不理你。”



  其實他明白她的心情,遭逢如此劇變,心情怎能平靜得下來?正因為如此,他沒有強行闖入寢房。



  他將她轉身相對,捧著她的臉,再一次向她保證。“你放心,我一定會找到雲璩風,我明白他對你有多重要,他是你在世上唯一的親人。”



  聞言眼眶一熱,雲琉璃相信他是真心的,至少他的那份心意不是騙人的,只是他身上有太多的擔子,終究無法全心全意的在這事上謀劃。



  白皙的五指細細描繪他剛毅的臉龐,她要將此刻的他緊緊刻劃在心版上,失去他,她的心從此缺了一塊,可是能夠擁有這麽一段美好的日子,她已經很滿足了。



  “你知道我第一次見到你是什麽時候嗎?”



  劍眉一挑,他還以為她爭取回門的那一天是他們的第一次見面。“成親之前,你曾經見過我嗎?”



  點了點頭,她嬌羞的拉著他起身更衣,兩人十指相扣走出水榭齋,一路踏著夜色來到高高的圍牆下方。



  “十歲那年,我在鏢局的圍墻下遇到一位好心的大哥哥。”她歪著頭看著他,他顯然被剛剛聽到的話給怔住了,她自顧自的接著又道:“沒有繩索,我上不去,你不幫我嗎?”



  蔚如皜怔怔的回過神,他高舉她的身體往上一拋,接著自個兒輕輕一躍,跟著她一起坐在牆頭上。



  半響,他充滿回憶的道:“我曾經在那兒遇到一個小家夥,那個小家夥又小又黑,卻有一雙清澈漂亮的眼睛,你跟那個小家夥是什麽關係?”



  原來他還記得!壓抑住內心的激動,她故意刁難的道:“你確定曾經在那兒遇到一個小家夥?”



  “小家夥很有趣,只要看他的眼睛,再配上搖頭或點頭的動作,我就知道他想說什麽。”



  她笑著自顧自的說:“哥哥說姑娘家不應該跟一群男子攪和,不準我去莫家鏢局跟大夥兒舞刀弄槍耍拳頭,我只好女扮男裝,把臉兒塗黑,讓他看不出我的真面目,這樣就可以跟大夥兒習武了。”



  “你真的是那個小家夥?”這一刻他頓時恍然一悟,莫怪第一次見到她時,他對她那雙烏亮清靈的眼眸起了似曾相識的感覺,原來早在八年前,在他十五歲那一年,他們就相遇了。



  “我還以為你將那個小家夥忘記了,你沒有遵守約定。”



  “我沒有忘記約定,只是那天一早如月貪玩掉進了荷花池,我為了救如月跳進池裡,兩人同時著了涼,病了一場,府裡為了我們兩個搞得人仰馬翻。大概有一個月,娘不準我出門。



  “後來,我找了機會上莫家鏢局找小家夥,卻沒見到人,問了好多人,他們都說沒這個人,我還以為那一夜坐在墻頭上玩猜謎遊戲只是一場夢。”他溫柔的撫著她已經解開發髻的青絲。“我怎麽也沒想到小家夥是個調皮的姑娘。”



  “因為後來我忍不住開口說話,被哥哥發現了,哥哥不準我再踏進鏢局一步。”當了三天的啞巴,簡直要了她的命!



  她說過在這兒有一段最美、最美的回憶,原來這段回憶是跟他一起擁有,而他竟然誤以為是藍玉鳴,還猛吃酸醋,鬧了一頓脾氣,真是太好笑了!



  “你在笑什麽?”雲琉璃不懂他為何突然開心的大笑。



  “你就是我的小家夥。”他開心的捏著她的鼻子。



  “你就這麽開心我是小家夥嗎?”



  “開心,以後我天天陪你坐在這兒賞月觀星。”



  她微微擡起下巴,不領情的說:“不好!若是教人家瞧見蔚大當家坐在這兒賞月觀星,有損大當家的身份!”



  “我說錯話了,夫人別跟我計較。”他親昵的勾著她的手。



  “琉璃的肚量比大當家大那麽一點,不會計較,可真教人家瞧見大當家坐在這兒賞月觀星,確實有損大當家的身份。”



  看她的眼神變得好溫柔。他真後悔沒有早一點認出她來。“我只在乎我的小家夥。”



  “……賞月觀星也要看天候,天天倒是不必,偶爾一次就可以了。”若是他可以早一點說,願意天天陪她坐在這兒賞月觀星,那該有多好!



  “是,夫人想賞月觀星的時候,我一定奉陪!”



  “大當家還答應過我一件事。”



  看樣子,他的夫人今日打定主意跟他算帳,雙手一輯,他洗耳恭聽:“請夫人明示,我還答應過夫人什麽事?”



  “大當家真是健忘,不是答應當我練劍的對手嗎?”



  “我沒忘,只要夫人需要練劍的對手,我隨時樂意奉陪,可是今兒個夫人累壞了,明兒個再陪夫人練劍。”



  ”難得今日有此雅興,你就陪我練劍吧。”這會兒換她撒嬌的勾他的手。



  “我舍不得你太累了。”



  “我不怕累。”雖然不是明兒個就要離開;可是對她而言,即便一剎那,也是無比珍貴。想做的事,她要立刻行動,不想拖延至明日,畢竟明日是個未知數,誰也無法預料。



  “夫人不怕累,那相公只好奉陪了。”蔚如皜現在一心只想要討好她,完全沒有察覺到異樣。



  她拉著他飛身躍下墻頭,主動親密的跟他十指相扣。“你要認真陪我練劍,絕不可以敷衍我。”



  “是,我會把夫人當成可敬的對手。”



  是啊,她是個可敬的對手,雖是個女子,卻有著比男子還剛強的意誌,那一劍一式都很認真,他喜歡當她的對手。



  ***



  當雲琉璃在正城門加入莫家鏢局的車隊,踏上尋找哥哥之旅,皇城最熱鬧的第二條街發生了一場大火,火勢從一家布莊竄出來,開始向兩旁的店家延燒,慶幸不是深夜時分,眾人齊心救火,火勢沒多久就撲滅了。可是所有受到波及的商家或多或少都遭受損失,而蔚家糧店也是其中之一。



  這一損失對財力雄厚的蔚家來說算不上什麽,可是蔚家糧店不但是糧食批發商,同時也是糧食零售商,糧價因此飛漲,皇城人人搶著買糧,糧食嚴重短缺,由於去年旱災不斷,今年糧食原本就吃緊,雖然朝廷開倉放糧,平抑糧價,依然供不應求。



  為了穩定惶惶人心,確實將糧價控制在合理範圍之內,照顧生活清苦的市井小民,蔚如皜只好派人送信到陽平府,準備千石糧食供應,可是又擔心盜賊趁此劫糧,只好親自坐鎮前去平陽府運糧。



  這一往一來折騰下來,也有十來天,待糧價回穩,民心安定,又過了好幾天,蔚如皜終於可以喘口氣,而此時他最想見到的人就是嬌妻。



  經過這十幾天的分離,他深刻的體會到,牽掛一個人的滋味竟是如此苦澀,思念一個人連心都會痛。



  從糧店回來之後,他按捺住急於擁抱嬌妻的念頭,先聽取總管報告府裡這些日子的事情,赫連來了消息,雖然還沒有雲璩風的下落,但肯定他安然活在世上。



  忙完瑣事,他立刻來到冬梅苑,卻見蔚如月和吉兒哭得稀裡嘩啦,蔚如月的貼身丫頭則不知所措的站在一旁看著她們兩個。



  見此景象,眼皮抽動了一下,他知道出事了,可是他不相信,急如狂風的沖進內室,沒有她的身影,他還是不願意相信事實,再度沖出來,她肯定跟他鬧著玩。



  “琉璃在哪兒?”



  止住淚水,蔚如月指控的瞪著蔚如皜。“你把嫂子還給我!”



  “琉璃呢?”



  “你只關心莫家小姐,根本不在意嫂子,這會兒她走了,你滿意了吧!”雖然不清楚來龍去脈,可是蔚如月的腦子動的很快,最近府裡傳得沸沸揚揚,說莫家小姐被大哥藏在竹軒閣,嫂子肯定是為了這事氣跑了。



  “你在胡說什麽?”



  “府里的人早就知道你把莫家小姐藏在竹軒閣,就是那個你原本想要迎娶的正牌莫家小姐。”



  “莫家小姐確實在竹軒閣,那是因為她病了,而這里是最適合她養病的地方,琉璃也知道此事。”打從琉璃知道此事,他就不敢期待這事可以隱瞞下去,而他也不在意,畢竟一開始隱瞞此事,只是因為擔心琉璃受不了雲璩風發生意外。



  “若是你對莫家小姐無意,嫂子怎麽可能無緣無故離開蔚家?”



  “琉璃何時離開?”



  “第二街發生大火的那一天。”



  這不是快半個月了嗎?“為何沒有人向我提起此事?”



  “我也是今兒個才知道!”最近她迷上畫荷,成天待在花園,不再纏著嫂子對弈,再加上月初爹娘去陽平府二哥哥那兒避暑,她也沒機會在爹娘那兒遇見嫂子,當然不清楚嫂子早就悄悄離府。若非今日想請嫂子過去鑒賞她畫的荷花,這會兒她還被蒙在鼓裡。



  蔚如皜終於想起最清楚琉璃行動的人。“吉兒,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吉兒用衣袖胡亂抹去還掛在臉上的兩行淚,取出隨時收在衣袋裡面的書信,交給他。“這是琉璃托我交給大當家的信。”



  拆開信封,取出信,他看著她留在信上的一字一句,臉色越來越難看。這是怎麽回事?她不想為難他,她願意成全他和小姐,她等著他的休書……



  她是不是瘋了?她怎麽會有這種念頭?難道她忘了嗎?他們喝過交杯酒,立下誓言今世不分離......



  “吉兒,琉璃離開之前跟你說了什麽?”



  “她叫我等大當家來找她時,再把這封信交給大當家。”每天將這封信揣在懷裡,她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很想快一點把這差事辦了,可是琉璃千交代萬囑咐,大當家來了,才可以把書信交出來。



  “除了這封信,她還說了什麽?”



  “她要我照顧小姐,她說府裡沒有人比我更適合伺候小姐。”



  “難道她沒有交代為何離開,要去哪兒嗎?”



  “她要找雲爺。”



  她要找雲璩風?這是為何?他不是向她承諾,他一定會找到雲璩風嗎?她不相信他是真心想找到雲璩風嗎?難道她以為他還對雲璩風懷恨在心嗎?她看不見他的心嗎?她怎麽可以如此不在乎的舍下他?



  怪不得離去之前,她一一跟他算賬,原來是在向他道別!



  手上的書信柔成一團,蔚如皜教自個兒冷靜下來。她對莫家小姐的事必定誤解了,她是他的妻子,他已經在她身上烙下屬於他的印記,絕不容許她舍下他。



  “她上哪兒找雲璩風?”



  “我也不清楚,我問了,她說天涯海角也要找到雲爺,我很不放心,這樣漫無目的找,若是永遠找不到,那可怎麽辦?她說相信自個兒一定找得到,看樣子好像知道上哪兒可以找得到雲爺。”



  他都知道上哪兒追查雲璩風的下落,她又怎麽可能不知道呢?“你怎麽放心讓她一個人去找雲璩風?”



  “她不讓我跟著,說我連保護自個兒的能力都沒有,跟在身邊只會給她添麻煩,而且有藍爺在,她不會有事。”若非知道琉璃是跟著藍爺的車隊,就算她是個一無用處的笨丫頭,她還是會堅持跟在琉璃的身邊。



  “藍玉鳴隨她一起去找雲璩風?”眉頭瞬間打上好幾個結,蔚如皜的胸口已經漲滿酸溜溜的醋意。



  “不是,她是跟著莫家鏢局的車隊,藍爺是負責押鏢的人。”



  “你確定她是跟著莫家鏢局的車隊?”



  她很用力的點點頭。“藍爺派人送來口信,指示何時何日莫家鏢局的車隊會經過正城門,琉璃就是收到口信之後,才收拾行囊的。”

  蔚如皜微微側過頭對身邊的人道:“武彬,聽見了嗎?”

  “是,小的立刻上莫家莊打探消息。”武彬轉眼便消失在黑夜之中。

  “大哥哥會將嫂子找回來是嗎?”蔚如月滿懷期待的撲過去拽住他的衣袖問。

  “她是我的妻子,我絕不會讓她流落在外。”是的,她是他的妻子,今生今世他只認她這個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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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2-19 13:08:42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湘州府是南方經濟重鎮,店鋪館樓星羅棋布不難想象,不過這兒最引以為傲的卻是湖光山色,而最教文人遊客流連忘返之處是西郊的長堤湖,湖邊有一座鵲橋,每逢花朝節。人們外出遊玩賞花的日子,橋上盛況空前。

  陽光明媚之時,長堤湖波光粼粼的湖面上,總是點綴著各式畫舫、遊艇。青山楊柳,倒影湖中,如入仙境。湖面的畫舫大小不一,各式各樣,相同的是精工巧造,舫上四周雕梁畫棟,行如平地。遊湖吟詩,扶琴作畫。情悠悠,意濃濃,隱隱笙歌處處隨。

  雲琉璃卻無視這兒的湖光山色,每天從日出到日落,只做一件事情——拿著雲璩風的畫像四處向人詢問

  離開皇城至今快一個月了,一開始,她只懂得傻傻等待,可是想著哥哥從高高的懸崖掉下來,若真能保住命,也一定傷及某個地方,譬如雙腳受傷,暫時不便於行,或者傷及腦子,不記得自個兒是誰。如此一來,即使身在湘州府,他也不會找上仁心堂,投靠師伯。

  所以,她必須主動出擊,於是畫下哥哥的畫像,拿著畫像四處打探,若是有人見過哥哥,她就可以尋到他的下落。



  “琉璃,坐下來歇會兒吧。”藍玉鳴拉著她進了一座茶棚,向小販各要了一碗茶解渴。



  “玉哥哥,我在仁心堂住得很習慣,賀叔、蓮姨也很疼愛我,你可以放心回皇城了。”莫家鏢局其他師兄弟都回皇城了,只有他還留在這兒陪她,她知道是因為他放心不下,可是,總不能為了她誤了正事。



  “你真的決定留在這兒等璩風出現嗎?”



  “我會等到哥哥出現為止。”



  “若他一直不出現呢?”他不像她信心滿滿,他了解璩風,若是平安無事,不可能至今沒有現身,可想而知,他必定有不能現身的理由,至於什麽理由,這一點教他非常憂心掛慮。



  “我就一直在這兒等下去。”除了這兒,眼前她也無處可去了。



  嘆了聲氣,藍玉鳴終於提起不願意觸及的人。“蔚如皜怎麽辦?”從皇城來到這兒,這一路上他看得很明白,她的心始終留在皇城,懸掛在蔚如皜身上。



  一怔,雲琉璃狀似不在意的一笑。“蔚大當家會過得很好。”



  “可是,你過得不好。”坦白說,他不願意承認她心心念念忘不了蔚如皜,蔚如皜是將她從他身邊帶走的人,可是他無法眼睜睜看著她為難自己,明明不開心,卻要強顏歡笑。



  “……哥哥至今下落不明,我當然不好過。”



  “不是,你是為了蔚如皜。”



  “……他待我極好,若是毫無牽掛,那我就是一個無情無義的人。”這是她用來說服自己的理由,相信隨著時間過去,她會漸漸將他放下。



  “你沒發覺嗎?這一路上,你不時拿出一支金簪傻傻的看著,送你那支金簪的人是不是蔚如皜?”



  “……”雲琉璃不是沒發現,而是情不自禁,每次看著那支金簪,她就會想起他為她插上金簪的溫柔,那一刻的溫柔,至今還教她悸動。



  “你還是跟我回皇城,只要璩風來到仁心堂,賀叔一定會派人通知你。”



  一頓,她還是坦白道:“我不回皇城了。”



  藍玉鳴聞言一驚。“為何這麽說?”



  “當初應該嫁進蔚家的原本就是小姐,而不是我。”



  “可小姐愛慕的人是璩風,蔚如皜迎娶的人是你。”



  “小姐如今只是一個無法言語的病人,哥哥生死未蔔,蔚大當家是小姐最好的歸宿。”她知道應該幫哥哥守住小姐,可是卻又無法漠視內心的渴望——她渴望蔚如皜得到幸福。



  “那你呢?”



  “……琉璃可以自個兒過得很好。”她堅定的揚起微笑。



  “琉璃真是個傻丫頭!”這就是琉璃,寧可自個兒受委屈。



  她很傻嗎?也許吧,可是看著他的心為另外一個人牽掛,那不是更傻嗎?她不過是在“傻”和“更傻”之間做了最好的選擇,這樣的傻應該不會太傻……是啊,她是這麽告訴自己,這樣就可以舍下了。



  當他們坐在茶棚歇腳的時候,在這條湘洲府最中心的十字街的另一端,蔚如皜在販售珠翠發簪的攤子前面停下腳步,眼前頓時浮現他和琉璃逛夜市的情景,看著她愛不釋手,好像恨不得把那些發簪步搖全插在發髻上,可卻固執的不願意回頭向他求救,她就是這麽倔強!



  他知道她有多喜歡他送給她的金簪,只要綰上發髻,她一定會戴上那支金簪。



  雖然生氣她狠心舍下他,可是平心靜氣之後,他漸漸可以明白她的心情。莫香靈無法言語,雲璩風又下落不明,既然當初與他訂親的人是莫香靈,她只好將莫香靈托付給他。



  琉璃是個傻瓜,她只想著莫香靈,那她自個兒呢?盡管她沒有說出口,但是他看得出來她對他的情意有多深,她並不是真心想舍下他。



  “大當家,畫卷還是交給我,我去問問那家布莊的人是否見過少夫人。”武彬低聲在他耳邊道。



  幽幽的回過神,他終於交出始終不肯離身的畫軸。



  武彬隨即進了布莊,過了一會兒,又回到他身邊,低聲將手上的畫卷歸還。



  “那家布莊的人也沒見過少夫人。”



  “她在這兒,就一定找得到她。”他在眾多的發簪飾品當中挑了一對晶瑩剔透的珠子串成的耳環,請小販幫他包起來。



  “小的以為尋人一事還是交給三當家的人,他們比較清楚這兒的街道巷弄。”



  這是實話,湘洲府有幾十條大街,幾百條小巷,都是人煙稠集,金粉樓臺,若不是熟門熟路,還真搞不清楚東西南北。



  略一沈吟,蔚如皜點頭應允,來了好幾天,因為舍不得將手上這幅畫卷交給他人,他總是自個兒帶著武彬和赫連上街打探,可是至今毫無進展。



  “大當家,時候不早了,還是回府吧。”



  點點頭,他走向停在街旁的馬車,赫連立刻跳下駕駛座,打開車門,他坐上馬車,車門一關,馬車踢踢踏踏緩緩前行。他不自覺的又展開畫卷,撩開車簾,讓車窗外的亮光照清楚畫卷上的人兒,那宛如仙子般的人兒教人癡迷。



  長指輕輕撫過畫上的仙子,他柔聲呢喃,“琉璃,你可知道我找你找得好苦,你究竟在哪兒?”



  此時還在茶棚喝茶的雲琉璃無來由的心頭一震,不自覺回首,看了一眼。



  “怎麽了?”藍玉鳴順著她的目光看了一眼。



  回過頭,她搖搖頭,“沒事,玉哥哥今晚收拾行囊,明兒個就搭船回皇城。”



  “你別催,我都還沒有好好將這兒看上一回。”



  “我知道了,明兒個玉哥哥別再陪著我到處找人,好好將這兒看上一回吧。”她不再讓他跟著,相信他很快就會離開。



  藍玉鳴無聲一嘆,這丫頭還真不好拐,這會兒只能看誰比較有耐性,不過,他在這方面好像從來不是她的對手。



  ***



  果然,三天後藍玉鳴終於在雲琉璃的聲聲催促下起程返回皇城,她送他到碼頭搭船北上,在折返仁心堂的路上,難得放慢腳步優遊在湘洲府的街道上。



  湘洲府沒有皇城的氣勢宏偉,可是繁榮熱鬧的程度不下皇城,貿易活動晝夜不絕,經常可見仕女夜間遊玩吃茶,不過為了方便,她還是習慣扮成男兒身。



  今兒個她也學學那些遊湖文人,登山酒樓,憑欄遠眺,長堤澗上的風光盡收眼底,她想起李清照的“怨王孫”——



  湖上風來波浩渺,秋已暮,紅稀香少,水光山色與人親,說不盡,無窮好。



  這兒沒有奉香樓說不完的蜚短流長,只有文人雅然的詩情畫意,可惜心有牽掛,無法將這片美景留在心底。



  離開酒樓,天色漸暗,整排酒樓上明角燈都亮了,照耀有如白晝,當她回到了仁心堂,早就過了酉時。



  “琉璃,你可回來了!”蓮姨一看見她,便急忙的將她拉進後方居住的院落。



  心跳猛然加速,她滿懷期待的問:“是不是有我哥哥的消息?”



  點了點頭,蓮姨興奮的道:“我們得到一個好消息,有個采藥的見到璩風的畫像,說他上山采藥的時候曾經見過。”



  “是在哪兒?”



  “九杭山山腳下。”



  既然在九杭山,應該就錯不了,但又擔心空歡喜。“他真的確定是哥哥嗎?”



  “我們相識多年,他的記性可是第一個教你賀叔點頭稱贊的人,見過的藥草他一次就記牢,況且璩風生得俊逸斯文,高大挺拔,第一眼就教人印象深刻,怎麽可能記不住呢?”



  眼眶不禁泛紅,這些日子壓在胸口的那塊大石頭終於放下,她像吃下一顆定心丸。“那真是太好了!”



  “是啊,你終於可以好好吃頓飯,睡一覺,瞧你瘦了一大圈,真是教人擔心,再繼續下去,怎能不病倒呢?”



  雲琉璃輕柔的回以一笑,其實真正教她吃不好、睡不好的是如皜,雖然離開皇城有一段時間了,至今還夜夜夢見他……有時她會想,能夠在夢裡相見也是一種幸福。



  “可是,今兒個還發生一件很奇怪的事。”蓮姨憂心的蹙著眉。



  “什麽奇怪的事?”



  “有人拿著你的畫像上門打聽。”



  “我的畫像……真的是我的畫像嗎?”



  “錯不了,這位畫師畫工精湛,不論你的容貌、你的神韻,就像活脫脫的你站在眼前,第一眼時,我還真嚇了一跳,差一點就脫口道出你的名字。”



  她不相信這世上有哪個畫師可以將她活生生的畫在紙上……蔚如皜突然自她心頭掠過,可是,怎麽可能是他?她離開皇城也有一個月了,若他有意尋她,早就來了,怎可能等到今日呢?她倒覺得,此時他應該備妥休書,就等著她差人前去取回休書……是啊,絕不是他!



  “琉璃,我看你還是當心一點,最近待在家裡別出門,既然璩風有下落了,你也不必為了找他四處奔波,相信不久之後,他就會現身。”



  雲琉璃以笑婉拒,“蓮姨無需擔心我,除了哥哥,這世上沒有人關心我的下落,說不定就是哥哥派人打探我是否來到湘洲府。”

  “若是璩風,直接找上門就好了,何必派人打探呢?”

  “說不定有什麽原因阻止他來這兒。”

  “璩風不擅丹青,就是請畫師畫你的畫像,也畫不出栩栩如生的畫像。

  這倒是,哥哥樣樣精通,就是不擅丹青,她老是取笑他,除了小姐,他看皇城的姑娘們大概都長一個模樣,他恐怕連人家姑娘長得是圓是扁都分不清楚,就算想讓畫師將她畫下來,只怕也說不清她的模樣。

  “我總覺得這位畫師必定是熟悉了解你的人。”

  雖然雲琉璃一直告訴自己,絕不是他,可心兒還是砰砰砰的變得急促而混亂。

  他總是說她不會說謊,一眼就看穿,他應該是熟悉了解她的人。

  她見過他在折扇上作畫,簡單的松柏,瞧不出他是否善於丹青,可是……她在盼著他嗎?說她沒有心存期待,那是騙人的,不過卻也明白,若是他能夠輕易將她舍下,或許她更容易將他遺忘……

  “雖然你以男兒身示人,可是膚如凝脂,皓齒朱唇,比姑娘家還漂亮,走在街上,原本就易引人註意,如今沒有藍公子跟在身邊,還是事事當心謹慎,別跟自個兒的安危過不去。”蓮姨萬般叮囑。

  “是,最近我哪兒也不去,就待在屋裡磨藥。”若真的是如皜,她希望他找著了,還是找不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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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2-19 13:09:29 |只看該作者
湘洲府的“蔚園”比皇城的蔚家大院來得宏偉氣派,蔚園地處湘洲府的最北端,四周圍繞著一片桃花林,清幽裡像一處與世隔絕的仙境。

  蔚家三當家蔚如鑲因為愛荷,更是在府裡興建一座可以遊湖的荷花池,池心設了一處可以容納二、三十人的“賞花亭”,四周掛上白色薄紗帷帳,清風徐徐,撩起帷帳,荷香盈滿亭,不覺教人詩性大發,偶爾請來唱曲的,歌聲隨著遊船飄飄蕩蕩,真是又浪漫又詩意。

  傍晚時分,他通常把晚膳設在此地,邊賞荷邊用膳,真是人生一大享樂,不過前提是,飯友必須跟你一樣懂得生活情趣。舉個例子,若是遇到像蔚如皜這樣的飯友,只會感嘆知音難尋。

  瞧一眼對面那個心不在焉的飯友,蔚如鑲實在很想將他踢出賞花亭,可他畢竟是蔚氏的大當家,得罪不起。他還是逗一下站在後方那個目不斜視的家夥。

  “武彬,我那位嫂子究竟生成什麽模樣?”當初沒能返回皇城喝上一杯喜酒,他氣得三天三夜食不下咽,又不是見不得人,哪有人家這麽急著成親的?

  “……三當家不是看過畫像了嗎?”武彬輕嘆口氣,每天總要問上一回,三當家不嫌煩嗎?老實說,比起那位愛搞怪的誠王爺,他更害怕這位三當家,從來沒個正經樣,說話真真假假,教人緊張兮兮。

  “畫像哪能當真?”說到畫像,他更是一肚子火,若非大哥打探不到下落,必須仰賴他的貼身侍衛幫忙尋人,他怎麽看得到那張畫像呢?

  “可是,少夫人的模樣確實跟畫上一樣。”武彬據實以告。回想初次見到那副畫像時,他驚嚇得說不出話來,不是因為少夫人活脫脫的出現在眼前,而是他從來不知道大當家的畫工竟然如此精湛。



  蔚如鑲一副“你真是糟糕”的搖了搖頭。“武彬,我瞧你生得一副忠厚老實的樣子,想不到你這小子這麽會拍馬屁!”



  他當然知道大哥擅長丹青,可是,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早在他舍棄仕途,就變成一個只講利益和道義的商人。如今除了偶爾想沾染一些墨香時,他會在折扇上作畫,但只畫山水,畫松柏。



  武彬覺得好無辜。“小的半句不假。”



  “我大哥至少有十年沒有執筆畫人像了,他能夠捕捉嫂子七分風采就不錯了,栩栩如生——難啊!”不是他愛猜忌,而是當繪的是心上人,難免有幾分美化。



  武彬決定閉上嘴巴不回應。待見到人,三當家自然明白他所言不假。



  “不過,能夠教我大哥執筆畫下的佳人,還是令人好奇。”大哥是蔚家的才子,從小就愛讀書,胸懷大誌,盼讀聖賢書成就一番大業,可是,他們偏偏有個扶不起的阿鬥爹爹。



  爹爹不長進,爺爺就可憐了,勞心勞力,大哥見了實在不忍,身為蔚家老大只好扛下蔚氏的擔子,轉而習商。



  大哥果斷有魄力,既然舍棄仕途,便同時舍棄附庸風雅的文人氣息,他不再吟詩撫琴,也不再執筆作畫,變成一個滿身銅臭的商人……唉,他好像也把自個兒罵進去了。



  “……”武彬實在無言以對,不是說了,就是畫卷上的樣子。



  “我這個嫂子若真如畫卷上的模樣,連我都會動心……”嚇!那個魂遊太虛的人怎麽突然射過來一記冷箭?說說而已,何必那麽計較呢?

  不過真心話,雖然這位嫂子沒有莫家小姐的美貌,卻有一股堅毅的氣質,看起來像是附身在梅花樹上的仙子……咦,他不是不相信畫上的模樣嗎?



  哎呀!無論如何,大哥的丹青果然了不起,可是,太了不起了也不是好事,把人美化了,一旦真見過此人,也瞧不出來,這樣找得到人嗎?



  這時,蔚如鑲的貼身侍衛元項快步的穿過九曲橋,走進賞花亭,打揖行禮後,他立刻將手上的那畫軸歸還蔚如皜。



  “今兒個有進展嗎?”蔚如皜終於打起精神。



  “沒有人見過畫上的姑娘,可是……”他實在不知應否將他的猜疑說出來。



  “不管是什麽樣的線索,你直說無妨。”



  “仁心堂的夫人在看見少夫人的畫像時嚇了一跳,當我追問是否見過時,她又笑著說這世上哪有這種像仙子般的姑娘,她說她看過相似的畫像。”



  “這位夫人應該見過琉璃!”蔚如皜斷定。



  蔚如鑲聽了,俊臉差一點扭曲變形。不會吧,真有人瞧出那畫像上的人!



  若非太熟悉自個兒的主子,元項一定會笑出來。“我也懷疑這位夫人見過少夫人,只是有意隱瞞少夫人的行蹤。”



  “仁心堂是什麽地方?”



  “仁心堂是我們湘洲府最不起眼的醫館,位在城西最偏僻的巷弄裡面,可是仁心堂的賀大夫比皇城的禦醫還厲害。傳聞他是神醫玄遙的弟子。”蔚如鑲果然是來自皇城,很有道人長短的精神,一說起傳言,兩眼閃閃發亮。



  “我聽過神醫玄遙,他雲遊四海,居無定所。”



  “傳聞,他要不要救人必須看兩人是否投緣,這位賀大夫就是讓他從鬼門關救回來的病人,因為有過目不忘的驚人記憶,因而成了他的弟子。”蔚如鑲對稀奇古怪的人事物最感興趣,“我對他可是久仰大名,一直是見識一下他有多難纏。”



  蔚如皜立即送上一記冷眼。這個小子扯太遠了吧!“這位夫人為何要隱瞞琉璃的行蹤?”



  “她認識嫂子啊。”蔚如鑲直言。



  沒錯,若非相識,又何必為她隱瞞行蹤?這麽說仁心堂跟琉璃的母親一定有什麽關系……對了,他記得武彬提過,琉璃的母親是個醫術高明的醫者,難道她也是神醫玄遙的弟子?



  錯不了,他明白了。正因為如此,琉璃很清楚上這兒尋找雲璩風,她相信雲璩風一定會來到仁心堂。



  “小的還有一件事沒有報告大當家,雲璩風的下落有眉目了。據說有人在山上采藥的時候,見過雲璩風跟一位白發般的仙人。”



  “神醫玄遙!”蔚如鑲驚叫。



  “你說那位白發般的仙人就是神醫玄遙?”蔚如皜若有所思的蹙著眉。



  “神醫玄遙的特征就是一頭白發,想必是他救了雲璩風,雲璩風才可以從那麽高的懸崖掉下來,還能活下來。”



  一頓,蔚如皜實在想不明白。“既然安然無恙,為何教所有人都找不著?琉璃會有多擔心他,甚至不遠千里來尋找他,他怎可能不清楚呢?還有,他不關心莫家小姐是否平安無事嗎?莫家小姐是他最掛心的人,他怎可能漠不關心?”



  坦白說,他對雲璩風可以活下來並沒有抱太大期待,若是活著,他們不來尋他,他也會自個兒找上門,可是他音訊全無,這表示他可能發生意外了。



  如今他好端端的活著,卻教大夥兒遍尋不到,這不是有違常理嗎?



  “說不定從懸崖掉下來的時候,腦袋瓜兒撞壞了,變成傻子,忘了自個兒是誰。”蔚如鑲自認為這個玩笑很好笑,說完哈哈哈的笑了起來。



  蔚如皜顯然不認同,眉頭打上了好幾個結。



  雖然從沒聽說過這種事,但果真如此,那就不妙了!



  “大哥別這麽嚴肅,我只是胡言亂語,這事只會在小說上出現,從那麽高的懸崖上掉下來,頂多是摔斷腿。”呃,這種情況好像也沒好到哪兒去。



  蔚如皜自顧自的又道:“既然‘仁心堂’的賀大夫是神醫玄遙的弟子,神醫來到湘洲府,怎可能對自個兒的弟子不聞不問呢?若他去了仁心堂,琉璃不就見得到雲璩風了?”



  “這麽說來,雲璩風知道嫂子來到湘洲府,而他故意避不見面?”



  “這倒未必,只是此事不太尋常。”



  “璩風避不見面又如何?只要他跟著神醫玄遙,就不必擔心找不到他。”



  “神醫居無定所,恐怕沒那麽容易找到人。”



  “既是醫者,一定會上山采藥,不就因為如此,我們才知道下落嗎?這會兒只要動員蔚家在各地的情報網,還擔心找不到人嗎?”



  略一思忖,蔚如皜下了第一道指示:“彬,盯住仁心堂。”



  “是,大當家。”



  “武彬,你去仁心堂接少夫人,她不現身,你就天天上門。”



  “大哥,這事交給我好了,我一定會想法子教嫂子現身。”蔚如鑲興致勃勃的搶著道。他要第一個見到這位讓大哥畫成仙子的女子。



  點了點頭,蔚如皜轉而道:“武彬,你隨三當家一起去仁心堂,少夫人見了你,才會放心上馬車。”雖然這個小子愛胡鬧,可是腦袋瓜兒動得快,懂得隨機應變,他一定會想方設法“逼”琉璃現身的。



  ***



  隱身在屏風後方,雲琉璃豎起耳朵聆聽廳堂的對話——



  “三當家,昨兒個我已經向您說過了,這兒真的沒你們想找的那位姑娘。”蓮姨笑盈盈的不敢得罪這位貴客,湘洲府有一大片的房產為蔚氏所有,蔚氏還是這兒的大鹽商,救濟貧困多仰賴蔚家,當然不能怠慢。



  昨兒個只是來這兒打聲招呼,今兒個可要進一步采取行動,他蔚如鑲最喜歡用“賄賂”這一招對付人了。“我把湘洲府最好的鋪租給仁心堂,賀夫人以為如何?”



  “仁心堂沒這個福氣,這兒真的沒有三當家要尋找的這位姑娘。”



  沒有嗎?他很好商量,“賄賂”不行,那就改成“利誘”。“這樣子好了,夫人就告訴這位姑娘,我們有雲璩風的下落。”



  聞言一驚,蓮姨悄悄瞥了屏風一眼。



  “夫人應該認識雲璩風吧。”



  “若是三當家可以說得更詳實,說不定我會想起來在仁心堂見過此人。”



  這位夫人真是不簡單,嘴巴比蚌殼還緊!“夫人想不起來也沒關系,只要夫人將我的話轉告雲姑娘,若她想知道雲璩風的下落,明兒個此時,蔚家的馬車會來這兒接她。”蔚如鑲站起身,有禮的拱手作揖。“有勞夫人,在下告辭了。”



  蓮姨陪同蔚如鑲和武彬離開廳堂,送他們上馬車離開。



  片刻,雲琉璃走出屏風後面,失神的在椅子上坐下。



  雖然昨日聽蓮姨提起這位蔚三當家的身份,她還是不確定如皜真的來到湘洲府,可是今兒個隱身在屏風後面偷看,看著跟他一起來訪的武彬,她終於確定如皜為了她來到此地。



  說不出此刻的心情,開心嗎?怎麽會不開心呢?他沒有輕易的將她舍下,他真的追來這兒,可是,她的心也很混亂,他是不是想帶她回皇城?她要跟著他一起回皇城嗎?



  返回客廳,看到琉璃心神不寧的樣子,蓮姨就知道答案了,她已經知曉尋她的是誰。“你跟蔚家究竟是什麽關係?”



  事到如今,她只能原原本本的從頭道來,有婚約的小姐跟哥哥私奔,蔚如皜又趕著成親,只好教莫家賠給他一個妻子,她這個誘拐人家妻子的人的妹妹,就這樣頂著莫家千金的身份嫁進蔚家……



  聽完故事,蓮姨了然的一笑,“難怪得知璩風還活在世上,你依然食不下咽,夜不成眠,原來真正教你無法平靜下來的人是蔚大當家。”



  “對不起,我教蓮姨擔心了。”



  “他一定很在乎你,否則也不會千里迢迢追來這兒。”



  “他是在乎我,可是也在乎小姐。”



  “也許,他只是心憐她。”



  若不在乎,又怎麽會心憐呢?她明白他的心,雖是不得已娶她,既然認定她是他的妻,就不會舍棄她,這是他的情義……其實他也是個傻瓜,她寧可負了哥哥也要成全他,他又何必找她?



  “我知道你心疼莫家小姐,認為只有蔚大當家可以照顧她,可是既然璩風平安無事,你再也不需要為她擔心,相信她也在等璩風。”



  搖了搖頭,她總覺得哥哥遲遲不肯出現教人不安。“雖說哥哥還活在世上,可是他不現身,我就不能不管小姐。”



  “蔚三當家不是說他們知道璩風的下落嗎?”



  “這不過是逼我現身的伎倆。”她最會玩把戲了,那位三當家哪騙得了她?



  “蔚家勢力龐大,說不定他們真的找到璩風了。”



  “若是他們真的有哥哥的下落,昨兒個三當家就會拋出誘餌了。”



  “這麽說確實有理,可是,萬一他們真的知道璩風的下落呢?”



  是啊,蔚家勢力龐大,況且哥哥還出現在這附近,他們很有可能找到他了。



  “難道你不想見他一面嗎?”



  想啊,怎可能不想呢?她好想,想得心都痛了,可是,見了不過是教自個兒心生動搖,只怕她再也舍不下他……她該如何是好?見,還是不見呢?



  見到她眼中的苦惱和爭戰,蓮姨就知道她在想什麽。“你這丫頭真像你娘,總是先想著別人,她明知自個兒的身子不適合生兒育女,硬是央求師傅讓她為你爹留下子嗣,一個不夠,還生了兩個,說是她和你爹若有手足,失去雙親時也不至於沒個依靠。”



  “我知道娘為了生下我們,吃盡苦頭,若不是為了爹爹,娘早就熬不住了。”



  “是啊,師傅總是說,你娘可以活過二十五歲,那已經是個奇跡了。”蓮姨突然有感而發的一嘆。“若是師傅在這兒就好了,他老人家一定可以醫治莫家小姐的啞疾。”



  對啊,她怎麽沒想到找師祖醫治小姐的病呢?“小時候常聽娘提起師祖,師祖專治疑難雜癥,不知道他老人家此刻身在何處?”



  “師傅不喜歡在一個地方待太久,雖然他被人家稱為神醫,卻說活在這世上最麻煩的事就是救人,只要他在一個地方多待上一段時間,就會有數不清的麻煩找上門,所以他喜歡四海為家,不過,自從失去你娘之後,他年年都上這兒看我們,大概是不想再遇到無法挽救的悲劇,只是今年有點奇怪,一個月前就該現身了,卻至今不見蹤影,也許是遇到麻煩的事,耽擱了。”



  她想起來了,娘親仙逝不久之後,有一天師祖來到了皇城,得知她娘已經離開塵世,留下了這麽一句話——“若是我在這兒,說不定還可以護住她的命!”



  “這麽說,今年之內師祖一定會來這兒,是嗎?”



  “這是當然,我相信只要麻煩解除了,他老人家就會出現。”

  “那我就在這兒等他老人家出現。”雲琉璃下定決心。

  “你可以待在這兒等他老人家出現,可是在這之前,你先跟蔚大當家見一面,就算不為他,也為你自己。”

  不為他,也為她自己……真的要見他一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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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2-19 13:10:30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是啊,不為他,也為她自己,她必須見他一面。可是,她並沒有坐上蔚三當家的馬車,只教蓮姨給他一句話回去交差——“她想現身的時候自會上門。”三天後,她就自個兒來到桃花林環繞的蔚園。

  為何延遲了三天?

  她真的不知道應該見他,還是不應該見他,可是聽蓮姨說蔚家派人盯住仁心堂,擺明教她哪兒也去不成。成天悶在屋內磨藥,早晚要生病,不得已之下,她只好來這兒見如皜。

  蓮姨說,不為他,也為她自己。可是,她卻是為了他,總不能教他這個蔚氏大當家一直待在這兒守著她,見一面,明白彼此的心意,他們就可以真正舍下了。

  沒錯,她來,是為了教彼此真正舍下。

  只是,見了面該說什麽?

  她根本沒心思琢磨,一踏出仁心堂,在外面守候的蔚家侍衛就上前帶路,護送她前來蔚園。此時蔚園的大門已經主動為她打開,自稱是總管的老者恭敬有禮的立在門外等候她,單就此事,便可看出蔚家傳遞消息的本事。

  穿過小橋,越過花園,繞過湖泊似的荷花池,最後進入一座建立在湖上的樓閣,就像蔚家大院的水榭齋,差別在於一樓被擺滿書冊的書格占滿了,只有角落有個長約十尺的書案,書案的四邊圍繞著座椅。

  “當家正在宴請湘州府的陽平商人,請少夫人在此稍候。”

  “總管不用為我掛心,我只要有小說可以看就好了。”她已經註意到書格上面有愛看的小說。

  “聽說少夫人愛看小說,便安排少夫人在此等候大當家。”



  原來是這麽回事。“謝謝總管費心了。”



  “小的會讓奴才守在外面伺候,少夫人有事吩咐奴才一聲就成了。”



  點頭表示知道了,雲琉璃便優遊在書格之間,尋到想看的書冊,就像是個孩子似的席地而坐。



  離開皇城之後,夜裡她就輾轉難眠,尤其知道如皜找上她之後,她更是無法入眠,這會兒終於拿定主意見他一面,好似肩上的重擔卸下來,心情也變輕松了,看著書冊,睡意不知不覺地催眠雙眸,眼皮漸漸沈下來……



  她作了一個夢,那是如皜和她圓房之後發生的事情——



  “你別亂動!”



  如皜寵溺的看著她,她快受不了了,咬著牙,隱忍著笑意,隱忍著縮回雙腳的沖動,可是好難,忍不住像只蟲兒扭來扭去。



  “……不行了,好癢哦!”她終於不禁笑出聲。



  “……爹幫娘洗腳時,可不會像你這樣扭來摶扭去。”小時候無意中總會撞見爹幫娘洗腳,那像是一幅很美的畫,從此,他的腦海中就一直有著這景象,可是他的娘子卻把這麽美好的事情變成了玩樂,真不知道他該笑,還是該嘆氣?



  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止住了笑聲,盡可能教自個兒的心思從腳底移開來。“我怕癢啊!”



  “以後我再也不幫夫人洗腳了。”他投降了,想寵她,卻變成了笑話。



  “我不敢笑了,我發誓,相公別生氣。”她趕緊舉起手對天發誓,雖然她怕癢,可是她喜歡他的溫柔,喜歡他的寵愛。



  “像個小傻瓜,我哪舍得跟你生氣?”他將她的腳放下,用手舀水輕柔地潑灑她的腳。“不過,若是有人知道夫人怕癢,我就真的會生氣。”



  “連我都不知道自個兒怕癢。”



  “這麽說,我是第一個知道的人?”



  “是,謝相公。”嫁他之初,她根本不敢妄想會有這麽一天,讓心愛的男子為自己洗腳,簡直像在作夢。



  “要謝謝娘子。”娶她之初,他真的不敢妄想會有這麽一天,為自個兒心愛的女子洗腳,簡直像在作夢。



  “幫娘子洗腳,還要謝謝娘子,這好像一點道理也沒有。”



  “爹總是說,能夠有一個人讓自個兒願意為她洗腳,這是上天的恩賜。”



  “那我也要為你洗腳。”



  “娘從來沒有為爹洗腳。”



  “是,我想為夫君洗腳,因為夫君是上天給我的恩賜。”她主動把雙腳從水盆裡提起來,想要套上羅襪,穿上鞋子。



  不過,他把水盆擱到一旁之後,整個人將她撲倒在床上。



  “這會我只想跟夫人翻雲覆雨……”他的動作快速,三兩下就將她帶進驚天動地的欲海中翻騰,嬌吟低喘久久不絕於耳……



  雲琉璃很想一直留在夢中,可是隱隱約約有個東西擾亂她,教她沒法子繼續那場恩愛纏綿的夢境,只能張開雙眼回到現實……



  “你再睡,我就要敲鑼打鼓了。”蔚如皜已經解下束發,任由長發披上肩,側著身子,一只手支著面頰,那模樣不再有平日的剛硬,而是散發著狂放的氣息。



  她驚嚇得差一點從床上跳了起來,這才發現,她不僅躺在床上,頭上的發髻已被解下,身上的衣物也被褪了,這會兒只剩下抹胸和褻褲,害她只能把自個兒更緊密的藏在被子裡面。雖然他連她大腿內側的痣都一清二楚,可是面對他的時候,她還是很害羞。



  “你睡了大半天了。”



  “……我記得在看書,怎麽會在這兒?”



  “若不是我把你抱上來這兒,你睡在那兒肯定會受寒。”



  “……”那幹啥脫她的衣服?天啊!雖然心兒亂糟糟的,不知道見了面該說什麽,可是以這種方式重逢,真是教人難為情!



  目光轉為深沈,欲望之火在眸中跳動,他按捺不住地靠過去,渴望深深埋進她的柔軟的嬌軀,證實她不是思念過度產生的幻覺,可是,她忙不叠的伸手將他擋下。



  “你……起來,我有話說。”



  “這會兒我只想知道,你真的回到我懷裡了嗎?”蔚如皜不教她有機會說話,攫住她柔軟的朱唇,熱情纏綿的訴說他的思念。不準她離開他,再也不準了!她是他的妻,誓言相守一生的牽絆,唯有死亡可以將他們分離。



  明知道自個兒應該反抗,卻又抗拒不了,她多麽渴望一輩子棲息在他的懷抱裡,又怎能逃得了呢?



  一場激烈的纏綿下來,她累極的癱軟在他的懷裡,他滿足的笑了。



  “你休想休了我。”他的口氣真像個在撒嬌的小娃兒。



  若非心情沈重,雲琉璃必定忍俊不住的笑出來。



  強忍著全身的疲憊,她起身離開他的懷抱,穿上衣物,在毫無防備之下,他們沒法子認真的說清楚。“請大當家先穿上衣服。”



  她走到窗邊,推開窗子,讓外面的風兒散去一室的情欲氣息,卻也發現她並沒有離開先前的藏書房,只是此時所在之處是二樓。



  雖然今夜他只想將她鎖在懷裡,可是他順從了,有些事確實應該先說清楚。



  衣服穿戴整齊後,他再一次重申,“夫人你休想休了我。”



  徐徐吹來的風兒教紊亂的心緒漸漸冷靜下來,雲琉璃轉身面對他,“大當家真愛說笑,小女子怎敢休了大當家?而是大當家要休了小女子。事隔一個月了,我還以為大當家已經寫好休書了。”



  “若非皇城有事耽擱了,我早就追來這兒!”他真想抓住她,狠狠的搖晃她,教她清醒。“我已經認定你是我的妻,一生一世,說什麽也不會休了你!”



  “……我以為小姐才是真正適合做大當家的妻子。”她微微撇開頭,就怕他動搖自個兒的意念。



  不過,蔚如皜可不允許,握住她的肩膀,教她直視自己。



  “我不是說過了,我一定會找到雲璩鳳,將他送回莫家小姐身邊。”



  “你真的知道我哥哥的下落嗎?”她寧可這不是誘她現身的伎倆。



  “這……目前還不清楚他身在何處,但可以確定他還活在世上,假以時日,我一定可以找到他。”蔚如皜還是語帶保留。雲璩風是否真的在神醫玄遙身邊,這畢竟是出於他們的猜測。



  她推開他握住肩膀的手,難掩期待轉眼成空的失落感。“若他真的活在世上,為何至今還不願意現身呢?”



  這一點正是他想不明白的地方,尤其蔚如鑲那個小子揣測雲璩風可能撞壞了腦袋瓜兒,他就一直感到不安,總覺得雲璩風有不能現身的理由。



  “我深深期盼哥哥還活在這世上,可是沒見到他之前,誰都無法斷言他是否安然無恙,大當家總不能教小姐一直沒名沒份的待在蔚家吧。”



  “……我會盡快找到雲璩風。”雖然極力隱瞞,可是莫香靈在蔚家的消息只怕傳開來了,說不定皇城的百姓已經在猜測,莫香靈會成為他的二房。



  “大當家別再尋找我哥的下落了,我決定留在仁心堂等他,若他真的活在世上,還惦記著我這個妹妹,相信終有一天,他會現身。”



  “那我呢?”他是蔚氏的大當家,不可能一直待在湘州府。



  “大當家當然是先回皇城。”



  “別再叫我大當家了!”蔚如皜懊怒的瞪著她。“你要我將你獨自留在這兒嗎?”



  “我早在信上就說明白了,我願意成全你和小姐,你就將我舍下吧。”



  “這是真心的嗎?真心希望我將你舍下嗎?”



  “……小姐比我更需要你,請你好好守護小姐,小姐那麽善良,我相信她的病一定可以得到醫治。”在他咄咄逼人的目光下,雲琉璃又忍不住撇開頭。



  這一回他沒有強迫她直視他,可是聲音變得好低沈,好溫柔,像在誘惑似的,教她更招架不住。“還記得你許下的承諾嗎?天地合,乃敢與君絕!你真能夠狠心將我割舍嗎?”



  “……你能狠心的撇下小姐不管嗎?”



  “我不能不管莫家小姐。”



  “我明白,因此我只能狠心的將你割舍。”



  他一來,她一往,他們只怕沒完沒了,怎麽也說不清講不明,算了,那就別說了,直接蠻橫的將她摟進懷裡,總而言之,他就是不準她再離開他的身邊。



  雲琉璃想掙脫他的懷抱,可是無論她如何使勁,他都不動如山,這表明他對她的決心——絕不放手,這教她如何是好?



  ***



  雲琉璃只擔心見了面,如皜會動搖她的意誌,卻忘了盤算一件事,她有可能被他困在這兒。不但如此,若他不能寸步不離的盯著她,還會派人守在她身後,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她無需像牢房的犯人面對陰暗的籠子,蔚園占地廣大,景色優美,不會把她悶壞了。



  走出藏書閣,她隨意尋著花香漫步在小徑上,最後來到那座像湖似的荷花池。



  見了這般景色應該教人滿心歡喜,可是,此時她眼中只有化也化不開的愁緒。



  近日如皜就會啟程返回皇城,若她不想同行,就必須想法子離開這兒,可是這兒猶如一座迷宮,她想走出這兒都有困難了,又如何擺脫侍衛?



  “紅白蓮花開共塘,兩股顏色一般香。恰如漢殿三千女,半是濃妝半淡妝。”



  雲琉璃轉身迎視徐徐步入賞花亭的人,她見過此人,他就是上仁心堂接她的蔚氏三當家蔚如鑲,主掌蔚氏在湘州府的龐大家業。據蓮姨所說,此人聰明絕頂,卻是個小頑童。



  哦!他被雷劈中了……那幅畫的仙子真的活脫脫地站在眼前。怎麽可能?



  下一刻,彷彿有一道光從腦海掠過,瞬間他明白了,原來是用情至深,思念化成畫筆,自然栩栩如生的將她畫在畫卷上。



  他一副見鬼似的瞪著她,她只好先開口了。“請問公子有何指教?”



  怔怔的回過神,蔚如鑲有禮的拱手作揖。“蔚家老三蔚如鑲在此拜見嫂子。”



  “我聽說三當家有我哥雲璩風的下落。”她存心找碴嗎?也許吧!



  嘿嘿的一笑,他避重就輕的說:“有人上山采藥時見過他,相信他就在湘州府附近,不久之後就可以找到他,請嫂子安心隨大哥返回皇城,過此日子,如鑲會親自將雲璩風送回皇城。”



  突然有個念頭從腦海閃過,眼前這個人正是幫她解圍的最佳人選。



  “這是我的事,不敢勞煩三當家,不過,我想請三當家幫個忙。”



  “嫂子請說。”



  “請三當家將我送回仁心堂。”



  “……嫂子的請求無疑是將我的脖子押在鋤刀上。”他一副害怕的縮著脖子。



  “只是教你送我回仁心堂,不是教你幫我逃離大當家,鋤刀還不至於落在你的脖子上。”



  “可是,我為何要幫嫂子?”



  “這是你應該的。”



  他的腦袋瓜兒一頓,有點反應不過來。“這話怎麽說?”



  “我登門來訪,就是你的客人,如今我要離去,主人豈有不送客的道理?”



  聞言,他差一點拍手叫好,這個嫂子真是機智過人,他喜歡……等等,差一點被她迷失了魂,這麽一來,他豈不是背著大哥將她送回仁心堂?



  “我說錯了嗎?”雲琉璃的口氣帶了一點挑釁。



  她沒錯,可是,他也不能送她回仁心堂啊。



  “若是三當家可以說服我改變主意,我就不為難三當家必須盡主人的義務。”



  這是陷阱,可是他這個人有個小缺點,有趣的事絕不會錯過。



  “三當家想清楚了嗎?”



  一頓,蔚如鑲突然沒頭沒尾的道:“嫂子知道兩年前,莫家小姐曾經救了大哥一命嗎?”



  “這是莫家莊人人都知道的事情。”因為這事,小姐元氣大傷,也因為這事,哥哥鋼鐵般的心門終於為小姐敞開,兩個人愛得天昏地暗,害她老提心吊膽,擔心他們會幹柴烈火,一發不可收拾。



  “正為這事,大哥堅信莫家小姐就是蔚家未來的當家主母。”



  他錯了!雖然經過這事之後,蔚家老爺夫人才提出兩家結親之事,可是蔚如皜是真正為小姐傾心,當初吉兒陪小姐在蔚家養病,從吉兒詳述的一點一滴,如皜對小姐有多好,她就感覺得出來他對小姐的喜愛。



  “大哥是一個驕傲的人,雲璩風竟然帶著他婚配的妻子私奔,教他成為皇城的笑話,以他的性子,絕不可能原諒雲璩風,可是如今他卻傾力尋找雲璩風的下落,這都是因為你,是你改變他,教他成為一個真正懂情懂愛的人。”



  “……我怕沒有三當家說得那麽了不起。”



  “自從一肩擔負蔚家的重責大任,大哥就成了一副鋼硬不懂情趣的人,他不再吟詩撫琴,不再執筆作畫,可是,他卻為了你畫下我今生見過最美的仕女圖,若非他心中有情有愛,絕對無法將你栩栩如生留在畫卷上。”



  “……他借以尋我的那幅畫,是出自於他的手?”她很難相信。



  “正是,嫂子應該瞧上一眼,就會明白大哥的心意。”



  有那麽一刻,她覺得自個兒的信念震垮了,可是很快的回過神。難道她真的以為一幅畫可以代表什麽嗎?“三當家還有話想說嗎?”



  “嫂子應該明白我的意思,大哥真的很在意嫂子。”



  “可是,我還是想回仁心堂,你說怎麽辦?”



  “這個……嫂子,今晚你想清楚了再來決定。”



  “我已經想清楚了。”



  此時,蔚如皜急匆匆的穿過九曲硚,他們兩個的對話被迫就此打住。



  “我不是教你別亂跑嗎?我不過跟爺爺談點生意,你就教我四處尋不到身影,你是不是要我寸步不離的把你帶在身邊?”蔚如皜接近蠻橫的將她摟進懷裡。



  見此情景,蔚如鑲兩眼猛然暴凸。他從來不知道大哥也有如此真情流露的一面!



  “我只是出來透氣,沒有亂跑。”雲琉璃嬌羞的推開他。如皜真是越來越沒有分寸,簡直把摟摟抱抱當成了喝茶閑磕牙。



  “這麽很大,沒有我陪在身邊,你有可能迷失方向。”



  “大哥派了侍衛跟在嫂子身後,嫂子怎可能迷失方向?”蔚如鑲忍不住插嘴。



  斜睨了一眼,他就是在防這個小子,不知道他有沒有在琉璃面前胡言亂語。



  “迷失方向又如何?我還是沒有離開這兒。”她瞧了蔚如鑲一眼,像是在暗示他,別忘了他們約定的事情。



  蔚如鑲好想撇過頭,當作沒瞧見她的暗示,可是商人重承諾,他怎麽可以視而不見呢?



  “這兒有些喜歡亂嚼舌根的人,我不希望你讓這些人壞了心緒。”



  蔚如鑲的臉差一點怞筋。大哥這是在指他嗎?沒錯,他是喜歡道些蜚短流長,人生嘛,總要有點樂趣,可是他絕不會昧著良心說那些不道德的話。



  “我倒是很高興可以跟三當家聊上一回,托三當家的福,今兒個上午過得很開心。”



  “是嗎?你們聊了什麽?”蔚如皜狀似不經意的睨了蔚如鑲一眼。這個小子最好管好自個兒的嘴巴,要不,他會將他泡在酒裡面三天三夜。



  “我們聊了許多大當家的事情,原來大當家會吟詩撫琴,還擅長丹青。”



  “那是許久以前的事情,若你喜歡,回到皇城,我天天為你吟詩撫琴。”



  這話聽了教人心花怒放,可是,她真的很難想像他那個樣子。“我怎敢教大當家為我吟詩撫琴?”



  “夫人喜歡,我就喜歡;夫人不喜歡,我就不喜歡。”他握住她的手,兩人十指相扣。“爺爺聽說你在這兒,很想見你。”



  “我這樣子見爺爺好嗎?”她再回首看了蔚如鑲一眼,想要得到他的答覆。



  “很好,爺爺一定會喜歡你。”



  “大哥,過兩天你們就要返回皇城了,今夜我在賞花亭設宴款待你們。”蔚如鑲豁出去的道。沒有本事說服人家改變心意,當然要遵守承諾。

  點頭表示知道了,蔚如皜低頭靠在雲琉璃的耳邊說了什麽,她的臉兒瞬間一片嫣紅,他開心的大笑了起來。

  蔚如鑲傻傻的目送他們離去。大哥在嫂子面前還真是特別反常……他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若他真的膽敢把嫂子送回仁心堂,大哥肯定剝了他的皮……不行不行,他最好想一個兩全其美,兩邊都不會得罪的好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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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發表於 2011-2-19 13:11:31 |只看該作者
蔚如皜萬萬不會想到,蔚如鑲竟敢在酒裡下藥,賞花亭的夜宴不到一半,他就失去意識睡著了,而武彬和赫連為了保護主子,也只能放任蔚如鑲將雲琉璃從他面前帶走。

  雖然蔚如鑲遵守承諾送她回仁心堂,可是她知道自個兒的時間有限,一旦蔚如鑲返回蔚園,就會想法子將蔚如皜喚醒,他絕不會為了她得罪兄長。

  原本打定主意回到仁心堂就立刻收拾行囊,暫時投宿客棧躲個幾天,可是剛剛進門,蓮姨就急忙的拉著她走向房間。



  “太好了,你總算回來了,再不回來,我怕留不住人了,你就見不著了!”



  雲琉璃還不及反應過來,蓮姨就將她推進房間,接著房門一關,她就瞧見佇立窗邊的身影,身子頓時一僵,半晌,舉起手柔著眼睛,再看清楚,那個尋尋覓覓的人真的近在眼前,不是幻覺。



  “琉璃!”雲璩風輕輕地喚道。



  下一刻,她整個人撲進他的懷裡,像個孩子似的放聲哭了出來。“哥哥真的好狠心,怎麽可以教琉璃找得這麽辛苦?你知道琉璃有多害怕嗎?若是哥哥都不要琉璃了,琉璃在這世上就沒有親人了!”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教琉璃找得那麽辛苦,只是……”雲璩風的視線從右臂慢慢往下落在右腳,他不想見她傷心難過的樣子,寧可她以為他死了。



  “你知道我會來這兒尋你,明明還活在世上,怎麽可以一直躲著不見我呢?”



  推開她,他輕柔的用指腹為她擦拭眼淚。“對不起,我確實知道琉璃一直守這兒等候,有幾回,想給琉璃送一封書信,教琉璃別再為我擔憂了,可是我很清楚琉璃有多固執,沒見到我,是不會離開這兒。”



  “既然知道琉璃一定要見你,為何教琉璃等那麽久?”



  “若非這些日子陪著師祖四處漂泊,看盡各種苦難病痛,我連面對自個兒的勇氣都沒有,又怎麽知道如何面對琉璃?如今我可以站在你面前,那是經過無數的爭戰。”若是今晚見不到琉璃,他很可能又退縮了。



  “哥哥一直跟師祖在一起……哥哥怎麽了?”她後知後覺的察覺到他話中的含意,心兒瞬間被一股不安緊緊揪住。



  不發一語,雲璩風一拐一拐的走到椅子坐下,這會兒她應該明白了,他變成一個跛子,不過,這只是明白示人的殘缺,藏在衣服下,還有許多醜陋的傷疤。



  雙手捂住嘴巴,雲琉璃差一點就失聲驚叫。



  “琉璃,你懂了嗎?我再也不可能待在小姐身邊了。”



  她當然懂,若她變成如此,也絕不會留在如皜身邊,因為不想讓自個兒以殘缺的面貌面對他,可是……她走到他的身邊坐下,握住他的手,但願自個兒可以給他勇氣。“哥哥放心得下小姐嗎?”



  “我打聽過了,知道小姐在蔚家,蔚如皜才是小姐的歸宿。”當師祖將他從鬼門關救了回來,他就托了好友暗中打聽小姐的下落,得知蔚家的侍衛在小姐遇到危難的那一刻出現相救,小姐被帶回蔚家,他終於安心,再也沒有牽掛了,從今而後,天涯海角都可以成為他的棲身之所。



  身子一軟,雲琉璃連忙伸手扶住桌子,阻止自己跌坐在地。如今連哥哥都要成全如皜,她還可以留在如皜的身邊嗎?



  “蔚如皜派人尋找小姐,又把小姐帶回蔚家,這就足以證明他對小姐有情,我可以放心的將小姐留在他身邊。”



  “……那你呢?你真的可以割舍得下嗎?你可知道,小姐因為受了驚,如今無法言語,難道你不想見她一面嗎?”



  “小姐無法言語?”雲璩風的眼中閃過憂心。



  “是,只怕這是心病,除了哥哥,沒有人可以治得了這病。”



  “……師祖一定可以治得了小姐的病。”



  “若是小姐的病一輩子也治不了,哥哥還是決心舍下小姐嗎?”



  “……若是她的病冶不了,她更應該留在蔚家,跟著我,只會吃苦受罪,蔚如皜不同,他可以給小姐最周全的照顧。”雲璩風無助的摸著右腳,雖然已漸漸從自個兒的殘缺釋懷了,可是一個連保護自個兒都有困難的跛子,又如何保護心愛的女子?



  “哥哥不問小姐的心意嗎?對小姐來說,也許不能留在哥哥身邊更苦。”



  “我知道她不會舍棄我,她是那麽善良,可是我不能自私的將她留在身邊,我只會為她帶來苦難,若琉璃是我,琉璃不也這麽想嗎?”



  是啊,她不願意留在如皜身邊,不就是不想自私的為難他嗎?可是,她實不忍心苦苦等候哥哥的小姐一直癡癡的關在自個兒的世界里。



  “琉璃請求哥哥再深思,你真的要撇下小姐不管嗎?至少見過小姐一面,若見了小姐,哥哥還是狠心舍下小姐浪跡天涯,琉璃無話可說。”



  雲璩風看起來很痛苦,似乎不知道如何是好。



  遲疑了一下,她語帶試探的問:“若是哥哥的決定關系琉璃的一生,哥哥會不會改變心意?”



  雲璩風還來不及問清楚為何口出此言,就聽見蓮姨的聲音急呼呼從外面傳進來。



  “蔚公子,琉璃已經安歇了……”



  雲琉璃驚嚇得跳了起來。怎麽來得這麽快呢?她慌慌張張的教雲璩風留在房裡別出來,自個兒便匆匆的打開房門走出去,同時帶上房門。



  緩了一口氣,她走上前迎接一臉慌亂的蔚如皜,不曾見過他這個樣子,教她心疼又自責。“大當家來得可真快!”



  “不快點,教夫人跑了,我不是要把湘州府給掀了嗎?”這根本是在威脅她。



  “蓮姨,對不起,給您添亂子。”看樣子,她只要一刻不離開這兒,這兒一刻不得安寧。



  蓮姨搖了搖頭,教她別放在心上。“你請蔚公子到廳堂,我去沏壺茶。”



  “夜深了,蓮姨去歇著,這兒我自個兒來就可以了。”



  “你也早點歇息。”蓮姨悄悄的瞥了雲琉璃身後的房間一眼,便轉身回房。



  雲琉璃步下門廊,借此轉移蔚如皜的註意力,免得教他發現躲在房裡的哥哥。



  “怎麽哭了?”蔚如皜跟著步下門廊,將她轉身面對他。



  “沒有,只是想起一些令人感傷的事情……你沒有為難三當家吧?”她可不想拖累蔚如鑲。



  “若是找不著你,我會把他泡在酒缸三天三夜!”那個小子每回喝酒,總會起酒疹,因此向來滴酒不沾,不喝酒,他當然不覺得得稀奇,想不到竟敢在他的酒裡下藥,若非他趕回蔚園將他從睡夢中潑醒,他早就把他丟進荷花池了。



  “你把我帶回皇城,我還是可以再逃,若非出於自願,你留不住我。”



  不發一語,蔚如皜從衣袋裡面取出一個荷包,打開荷包取出他在街上買的那對耳環?,她看了一怔,他溫柔的將耳環勾在她的耳垂上。



  細細打量,那兩串晶瑩剔透的珠子正好配上她白凈無瑕的臉兒。“我就知道這對耳環很適合夫人。”



  “……你想用這對耳環收買我嗎?”真可惡,為何她總是輕易的被這種不值錢的玩意兒亂了心緒?



  “原本是想一見面就將這對耳環送給你,可是一見到你的那一刻,腦子唯一的念頭就是抱住你,這對耳環就被我忘了一乾二淨了。”他的手指輕柔的在兩邊的耳垂逗來弄去。“我的夫人真像個仙子!”



  “……大當家別想用甜言蜜語拐騙我。”她的臉兒卻嬌羞的紅了。雖然耳環值不了多少錢,可是包含了他對她的寵愛,想想蔚氏大當家站在販賣姑娘家珠飾發簪的攤子面前,就只是為了討她的歡心,這怎能教人不感動呢?



  “若我的夫人那麽容易拐騙,我也不用愁了。”



  抿著嘴,雲琉璃掙紮了半響,終於道:“若你只是不想違背自個兒的承諾,我可以自休離去。”



  他惱怒的一瞪,“你以為承諾可以輕易許下嗎?”



  “你怎麽那麽愛生氣?我只是舍不得讓你為了守住承諾為難自己,當初你屬意的妻子不是小姐嗎?”她也惱怒的瞪大眼睛。為何他不明白她的苦心呢?



  一頓,他緩緩的道出自個兒的真心話。“是啊,當莫家小姐舍身相救,我就一直將她放在心上,認定她是唯一可以與我匹配的女子。我滿心期待娶她進門,最後卻不得不迎娶你彌銷皇城的笑話,當時我的心充滿怨恨,我要你一輩子生不如死。



  怎知,你這麽不懂規矩,硬是闖入我的心,糾纏不去,終於教我認清楚了,我只要你,唯有你是我今生的妻子。”他張開雙手將她整個人圈入懷裡。“你是無人可以取代,我深深摯愛——唯一的妻子。”



  “……”雲琉璃說不出話來,眼眶瞬間盈滿淚水。這怎麽可能?



  “別再說你要舍下我,我不會允許!”



  “……可是,小姐怎麽辦?”

  握住她的肩膀,凝視著她,他鄭重的再重申一次,“我會找到雲璩風。”

  “哥哥,他……好,我答應你,隨你返回皇城,可是我只給你一個月,一個月內你必須找到哥哥,要不,我只好天涯海角尋找他的下落。”她刻意提高嗓門宣告自己的決定,相信哥哥必定躲在門邊偷聽,他應該知道她已經代小姐嫁給如皜,而他也應該明白她剛剛給他的提問,若是他的決定關系她的一生,他會不會改變心意?一個月……是她給他的期限。

  “夫人放心,我一定會找到雲璩風!”只要她跟他回皇城,她就逃不掉了,這會兒不管她怎麽說,他點頭應允就是了。

  瞧如皜笑得連眼睛都瞇了,她的唇角也忍不住跟著上揚。若教他知道哥哥就在隔著一道房門的地方,他肯定押著哥哥立刻回到皇城,送到小姐面前,如此一來,什麽麻煩都沒了。可是她很清楚,若非出於自願,強留也無益,這會兒只能看哥哥如何抉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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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發表於 2011-2-19 13:12:36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收拾行囊之後,雲琉璃跟雲璩風匆匆訂下一個月後的約定,便隨著如皜回到蔚園,兩天後,他們搭船順著運河北上,三天後回到皇城。

  如同她離開之前,蔚家大院沒有任何改變,只是避暑的老爺夫人早就回來,而吉兒並沒有待在竹軒閣伺候莫香靈。

  每個人見到她都開心得喜極而泣,尤其是吉兒,更是放聲大哭,好像她從鬼門關前撿回一命。

  “別哭了,瞧你眼睛腫得跟核桃似的,醜死了!”她已經幫吉兒擦眼淚擦到沒力了,沒見過淚水比這丫頭還多的人。



  吸了吸鼻子,吉兒的淚水終於止住了。“你知道我有多擔心嗎?蔚家小姐說外面好可怕,有好多壞人,琉璃遇到壞人就死定了,我嚇死了,一直哭一直哭,我真擔心大當家找不到你。”



  “如月是關在閨閣的千金小姐,哪知道外面有多可怕?她說什麽,你就信,真是個傻丫頭!”她輕敲了一下吉兒的腦袋瓜。



  真是如此嗎?吉兒一臉的困惑,囁嚅的道:“可是,外面確實很可怕啊。”



  “我這不是好端端的在這兒嗎?”為了證明自個兒所言屬實,她特地站起身轉了一圈,這不不夠,一會跳到椅子上,一會兒飛身跳到臥榻上,一會玩起倒立遊戲,看得吉兒臉色發白。



  “我知道你沒事,你別玩了,萬一撞傷了怎麽辦?”



  跳下臥榻,她端正坐回椅上。“我不是教你伺候小姐,為何還待在冬梅苑?”



  “小姐有人伺候了,大當家要我留在這兒等琉璃回來。”



  “小姐好嗎?”



  “小姐還藏竹軒閣,連個影子都沒瞧見,哪有人清楚小姐是好還是不好?這會兒琉璃回來了,琉璃直接過去瞧瞧不就知道了嗎?”



  是啊,她可不像府裡的其他人,她可以自由來去竹軒閣,可是見了小姐,她擔心管不住自個兒的嘴巴,道出哥哥如今變成一個跛子。



  “琉璃有沒有找到雲爺?”



  “……哥哥確實還活在世上,只是不清楚在哪兒。”



  “既然活著,為何不來找小姐?”



  “他一定有什麽不得已的原因。”



  “小姐好可憐,她一定在等雲爺。”



  她也相信小姐在等哥哥,只是如今的雲璩風已經不是原來那個雲璩風了……



  “琉璃,你去看看小姐吧。”



  雖然擔心自個兒會不小心道出秘密,她也應該知道小姐的近況。可是三天後當她好不容易下定決心來到竹軒閣,卻佇立在外面沒有勇氣走進去,踟躕了近半個時辰,最後她還是轉身離開。



  隨著約定的日子漸漸靠近,她的心情越來越沈重,踏著夜色,她不知不覺就來到圍墻的下方。



  沒有繩索,也沒有蔚如皜的幫助,今兒個她很難爬上墻頭,可是,這大概是她的習慣,總會不自覺的想坐在這兒賞月觀星。



  今夜還是算了。可是正當她準備轉身離去之際,卻看到角落的墻頭上有個身影,定睛一瞧,頓時一怔,那不是小姐嗎?



  小姐怎麽在這兒?小姐又如何上去那兒?小姐知道自個兒此刻的舉動嗎?



  以前每當她坐在墻頭,小姐偶爾會陪在她身邊,一開始,小姐也是出於好奇,這兒觀看的明月和星辰比較好看嗎?



  沒人猜得到她對此處為何如此迷戀,唯獨小姐察覺到其中含義,她坐在高高的墻頭上是出於思念,可無論小姐如何追問,她就是不願透露隱藏背後的故事,因此小姐總以為是借由觀月賞星來思念一個人……難道小姐是想借此傳達她的思念嗎?



  她不應該打擾小姐,可是卻不自覺的走過去,瞧見鋪在地上的沙包,還有垂掛在圍墻上的繩索,她終於知道小姐是如何爬上哪兒。不過由此可見,應該是有人幫助小姐坐在那兒,是誰?



  踏上沙包,扯住繩索往上攀爬一小段,然後往上一躍,坐上墻頭。



  她的出現讓原本坐在墻頭上的人兒一縮,似乎想把自個兒變不見似的,她當做沒瞧見,靜靜地跟著她一起賞月。



  過了一會兒,她突然有一股想要試探的念頭,嘴巴很自然的張口說了。



  “難道小姐打算一輩子關在自個兒的世界嗎?”



  當然,她不期待小姐的回應,而小姐也沒有突然教人驚訝的開口說話。



  “我多少可以明白小姐的心情,可是不管遭遇何種困境,都應該勇敢面對,除非,小姐後悔當初的抉擇。”



  莫香靈依然沒有動靜。



  “我相信不管遭遇什麽事,此刻是否身陷絕境,哥哥都不會後悔,唯一遺憾的是,他沒能護小姐周全,讓小姐遭遇此劫難,差一點命喪黃泉。”



  此刻,她感覺相距不到一尺的人兒微微抖動肩膀,不用轉頭查看,她知道小姐哭了……很好,眼淚流得出來,就表示有感覺。



  “若小姐希望回到沒有跟哥哥私奔之初,琉璃一定會成全小姐,小姐可以嫁給蔚大當家,可是請小姐親口告訴琉璃。”她是不是很殘酷?是啊,若不下猛藥,小姐又怎麽會有反應呢?



  她飛身躍下墻頭,該說的都說了,小姐能否想透,也只能看小姐自個兒了。



  無論如何,她得想個法子教他們兩個見上一面,哥哥見了小姐,還能狠心一走了之嗎?不過,最重要的還是哥哥必須依約現身。



  蔚如皜突然從後面將她整個人抱了起來,她驚嚇的叫了一聲,又惱又羞的瞪了一眼,他笑咯咯的像個惡作劇成功的小孩兒。



  “你去哪兒?”



  “房裡太悶了,我四處走走。”她難為情的越過他的肩膀,看著微微保持距離的武彬一眼,她確定武彬在偷笑,真的好想挖個地洞鉆進去。“你放我下來啦!”



  “不要!”他低下頭,兩人的額頭碰撞的叩了一聲,接著她很自然的朝他的頸項咬了下去,留下一個咬痕,又逗得他樂呵呵的笑開了嘴。



  “大當家近來給府裡添了不少笑話。”她嬌嗔的一瞪。



  “夫人開心就好。”



  “開心的是看笑話的人,不是我。”萬萬不可承認他的親昵率性教她甜在心頭,說不定哪天大庭廣眾之下,他突然這麽一抱,往後她還能見人嗎?



  “你不會說謊。”



  “不……讓我下來,你沒聽見武彬在笑嗎?”



  武彬聞言差一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他都快憋死了,哪有笑出來?



  蔚如皜還是沒放她下來,直到回到房間,房門一關。



  “你有沒有哥哥的下落?”



  “你不用擔心,雲璩風的下落很快就有眉目了,不過,我想到一個安頓莫小姐的好法子,我可以收她當義妹,往後她住在蔚家就不怕閑言閑語了。”雖然他不擔心她會再一次偷偷收拾行囊離開,可是如她所言,總不能教莫香靈沒名沒分的待在蔚家,想了好多天,他總覺得這是一個一勞永逸的好法子。



  “義妹?”



  “你覺得如何?”



  “你要收小姐當義妹,也要小姐點頭同意,如今小姐無法言語,你問了,小姐也不可能回答你。”



  “昨兒個聽丫頭說,她已經願意用紙筆提出自個兒的要求,我教丫頭順著她,她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只要她願意走出竹軒閣就好,我以為她跟大夥兒多接觸,對她會有幫助。”



  原來是這麽回事!“是,我也認為如此。”



  他愛憐的捏了捏她的鼻子。“這回你可開心了嗎?”



  “小姐可以開口說話當然開心,可是……若找到哥哥,他還是堅持離開,那可怎麽辦?”雖然告訴自個兒,只要哥哥見到小姐,哥哥就會留在小姐身邊,可是總覺得放心不下。



  眼中閃過一抹深思,蔚如皜安撫的道:“你別胡思亂想,他願意犧牲性命守護她,又怎會忍心舍下她?”



  “……是啊,應該如此。”



  “當然如此。”他再次將她抱起來,走進內室,放在梳妝臺前面的繡墩上,溫柔的為她取下金簪,解開發髻,梳理頭發。



  這是他們夫妻近日培養的樂趣,他幫她梳發,她幫他梳頭,其樂融融,接下來當然是兩人最親密最纏綿的時光,旖旎春光,情色無邊……



  這日終於來了,雲琉璃陪同蔚如皜向公婆請安,再用過早膳後,待蔚如皜關進水榭齋忙著撥打算盤,她便扮成男兒身偷偷溜出門,來到了奉香樓。

  為何她要跟哥哥約在這個喜歡道人是非的地方呢?

  也許她只是想利用這兒讓哥哥明白,單獨將小姐留在皇城有多麽殘酷,除非小姐足不出戶,否則她難逃皇城百姓的訕笑。

  哥哥會依約前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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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2-19 13:13:24 |只看該作者
 出乎意外,她並沒有等太久,一杯茶過後,雲璩風就出現了。

  不知道是刻意,還是四處奔波使然,他變黑了,蓄了胡子,一頭摻了白色的發絲像個仙人似的,拄著一根鐵拐,一拐一拐,誰也難以將他跟昔日莫家鏢局那個俊逸斯文的雲璩風連結在一起。

  待他坐了一會兒,喝上一杯茶,豎耳傾聽店小二對其他客官高聲傳播的留言耳語,雲琉璃才不慌不忙的問:“哥哥做好打算了嗎?”



  靜默片刻,雲璩風自顧自的道:“對不起,若我知道琉璃會因為哥哥被迫嫁進蔚家,哥哥絕不會把琉璃一個人獨自留下來。”



  “不是這樣,琉璃是心甘情願。早在十歲那一年,他就落在琉璃的心上。”沒錯,雖然知道如皜不是真心想娶她,她象徵的是難以抹滅的恥辱,可她的內心深處是欣喜,是期待,能夠嫁給他,像是一場夢。



  雖說不太清楚她十歲那一年發生什麽事,但他記得蔚如皜來莫家鏢局找她……



  或者應該說找“他”,因為不明白蔚如皜居心何在,他一口咬定莫家鏢局沒有小家夥這個人,當然,鏢局的師兄弟們一向很有默契,大夥兒口徑一致,而事後他也忘了問琉璃,他們之間究竟發生什麽事情。



  “你是真心愛著他嗎?”



  “我不會說謊。”



  看著她半晌,他終於放下內心的苛責。“是,從小到大你最笨的就是說謊。”



  “經過這一個月,哥哥想清楚了嗎?”



  “我決定跟著師祖一起離開。”



  “那小姐呢?”



  “小姐已經為了我吃那麽多苦、受那麽多罪,夠了,我怎麽可以再拖累她?請你代我照顧小姐,我相信有你待在她身邊,不會有人敢欺負她,至於小姐的病,師祖已經答應我了,他會為小姐診治。”



  “我明白了,既然你堅決拋下小姐,我也莫可奈何,可是你必須答應我一個請求,離去之前,你一定要見她一面,要不,請你帶著我離開。”



  雲璩風顯然害怕見到莫香靈,他看起來很痛苦。



  “你必須在兩者之中擇一,見她,或是帶我走。”



  若不知琉璃深愛著蔚如皜,他可以帶她離開,如今他怎麽可以為了自個兒的軟弱,而毀了她的幸福呢?他已經太自私了,不能再連累琉璃。



  “你來安排,我會以醫者的身份見她一面。”



  “我知道了,明日戌時……不,還是酉時好了,近日天色暗得早,酉時天色快暗了,不用擔心別人瞧見,而大家當家回到蔚家通常是過了酉時,你想避開他,還是早他半個時辰,我會在蔚家大院的後門等你。”



  點了點頭,雲璩風便起身先行離開。



  看著一拐一拐離去的身影,雲琉璃覺得好心疼,硬逼著哥哥面對很殘忍,可是總不能叫他一直逃避下去。



  哥哥若見了小姐,他不帶小姐離開,也會留下來,這麽一來,她就真的沒什麽憂愁了,可是萬一……她會不會躁太多心了?一會兒擔心哥哥會不會依約出現,一會兒又擔心哥哥不願意見小姐,這會兒要擔心哥哥見了小姐還是不改變心意……寧可杞人憂天,也不能不算計一下。



  “這不是蔚夫人嗎?”



  雲琉璃驚嚇的回過神,轉頭看著右手邊,原先哥哥坐的長凳上此時有一個白衣公子,不禁一怔,她並不認識此人。



  “你不認識本王嗎?本王是蔚大當家的結拜兄弟。”誠王爺看著她的目光有些色迷迷的,好像隨時準備撲過去似的。



  “誠王爺?”雲琉璃不自覺地往後一縮。出生皇室的王爺應該是無比尊貴,可是這個王爺怎麽看起來比三當家還不正經?



  “對對對,蔚大當家是不是提過我?”誠王爺開心得眼睛都瞇成兩條直線了。



  “這是皇城人人都知道的事情。”不想潑他冷水,可是她不擅長說謊。



  “那個小子不曾向你提過本王?”誠王爺變臉的速度可以跟女人媲美。



  “大當家沒機會提起王爺。”



  “本王老是惦記著他,他卻不曾向你提過本王,真是沒良心!”誠王爺不悅的撅著嘴,那摸樣好像他抱怨的對象是情人。



  “……”她能不能懷疑皇城有關如皜好男色傳聞,根本是這王爺惹出的麻煩。



  “本王好些日子沒見到大當家了,大當家近來可好?”



  “大當家很好。”每天春風滿面,府裡上上下下都知道他過得有多“性福”,害大夥兒老是盯著她的肚子打量,真是羞死人了!



  “少夫人要回府了嗎?”



  “嘎……是。”這位王爺還真是教人招架不住,一會兒扯到這兒,一會兒扯到那兒,不過多虧他的提醒,她都忘了最好趕緊回去,否則教吉兒發現她偷溜出府,那丫頭又要緊張兮兮,懷疑她在打什麽鬼主意。



  “本王的馬車就在外面,本王送你回府。”誠王爺掏出銀子往桌上一擺,便起身拉著雲琉璃往樓下走。



  誠王爺的舉動把她嚇了一跳,可是他那只手的觸感更教她驚訝,她完全忘了怞回自個兒的手,這白皙細致的柔荑好像姑娘家的手……



  坐上馬車,雲琉璃還在研究誠王爺那雙手,根本沒有留意到誠王爺不但將她送回蔚家大院,還直接送進水榭齋。



  “本王在奉香樓遇到夫人,突然很想念府上的包子,就順道隨少夫人一起回府。”誠王爺很熱心的主動解釋他們為何一起出現的原因,同時向佇立門邊的武彬使個眼色,示意他去廚房準備他愛吃的包子。



  武彬很識相的立刻領命退出書房。



  “夫人怎麽會在奉香樓?”蔚如皜眼中閃過一抹深思。



  “……我覺得有點悶,上奉香樓聽聽皇城最近有沒有什麽流言和笑話。”雖說她這個人沒本事說謊,可還是要努力隱藏內心的不安。



  “沒想到少夫人跟本王有一樣的樂趣,我們兩個一定可以結為好友……有了,我們乾脆也來結拜好了!”誠王爺興奮的握住雲琉璃的手,當然,下一刻那雙亂來的手已經被蔚如皜打掉了,誠王爺立刻呲牙咧嘴的瞪他。這小子太沒禮貌了!



  蔚如皜根本不想理會那個沒正經樣的王爺,全副心思凝聚在嬌妻身上,因為很明顯,她的奉香樓之行,絕非如此單純。“夫人聽到什麽流言和笑話?”



  “這……皇城人人都在說,蔚大當家好男色。”



  “大當家,本王怎麽不知道你好男色?”誠王爺驚愕的瞪大眼睛。



  蔚如皜看起來好像臉怞筋似的,好男色?斜睨著那個故作驚恐的誠王爺,他懷疑是他搞出來的鬼!



  誠王爺當然理解他瞪來的眼神,冤枉喔!明明是他們夫妻自個兒在街上手牽手惹出來的流言,幹啥把他當成箭靶亂射?呃……好吧,他確實加油添醋增加了一點娛樂效果,譬如說,本王也瞧見了,他們十指緊緊相扣,一定有什麽奸情!



  “大當家是不是在外頭胡來?”雲琉璃很懂得利用機會將註意力從自身移開。



  “明兒個我陪夫人去奉香樓喝茶,再問問店小二,這是哪來的笑話?”



  “不用了,我當然知道這是笑話。”若非情非得已,她可不喜歡奉香樓那種地方,人人上那聽流言,卻又在那制造流言,那兒根本是皇城最令人羞愧的地方。



  “很高興夫人知道這是笑話。”



  若她不順著他,今晚她也別想睡……想起每天夜裡激烈熱情的纏綿,她的嬌吟、他的低吼,還在耳邊縈繞,她不禁紅了臉。若教人知道他多麽瀅蕩邪惡的在她身上逞欲,絕對不會有人相信他好男色。



  “琉璃著涼了嗎?怎麽臉紅了?”誠王爺一副關心的湊近她的臉,眼看就要伸手探她的額頭,又被蔚如皜一把推開。



  有話用說的就好了,王爺幹啥“動手”呢?還有,他會不會喊得太親密了?



  “我累了,我想去歇會兒。”雲琉璃嬌羞的轉身跑出書房。



  蔚如皜沒有阻止她,因為他知道,誠王爺絕非無緣無故送她回來。雲琉璃很慶幸自個兒安全了,卻不知道自個兒的心思全被摸透了。



  ***



  隔天酉時一到,雲琉璃打開蔚家大院的後門,此時雲璩風已經在外面候著,他為了掩飾自個兒的身份,刻意把眉毛畫粗,臉兒塗黑,再配上胡子,看起來有那麽點兇神惡煞的味道,這會兒真的沒有人認得他了。



  “哥哥就這麽擔心小姐會認出來嗎?”雲琉璃不悅的蹙著眉。難道他以為小姐會撲過來抱住他,喊他風兒哥哥嗎?



  “在下是春大夫,請夫人帶路。”雲璩風糾正道。



  “是,春大夫請跟我來。”她惱怒的轉身在前面帶路。



  雲璩風靜默的跟在後面,同時觀察四周的環境。這兒很適合小姐養病。



  經過一個歇腳的小亭子,穿過一條彎彎曲曲的小徑,他們來到最北邊的竹軒閣,此時吉兒已經帶著一個包袱等在竹林外,她一臉困惑的看著手上的包袱,不明白琉璃要這些衣物的目的何在。



  “吉兒,這個交給我了。”雲琉璃取過吉兒手上的包袱,斜系在自個兒身上。



  “琉璃,你要這些……這位是誰?”吉兒忘了要問什麽,兩眼因為發現雲琉璃身後的人瞪得又大又直。



  “這位是我特地請來幫小姐治病的春大夫,他是神醫玄遙的弟子。”雲琉璃微微側過身子,方便吉兒看清楚身後的人。



  吉兒看了半晌,實在看不清楚對方長什麽模樣,可是這並不重要,得知此人的來歷,她興奮的大叫。



  “這麽說,小姐的病有救了嗎?”



  “這是當然,只要找到對的大夫,小姐那種小病輕而易舉就可以治愈了。”雲琉璃若有所思的回頭看了後面的人一眼。



  這話太玄了,吉兒聽不懂,重要的是小姐的病可以治得好,那就好了。



  “吉兒,你在這兒待著,春大夫請跟我來。”



  雲璩風看著她斜背在身上的包袱,頓生不詳。這丫頭在算計什麽?即使這會知道她在使什麽心眼又如何,他已來到這,還是趕緊跟上她的腳步。



  雲琉璃帶著雲璩風穿過竹林,一路通行無阻的來到房門前,自從湘州府回來之後,如皜就撤掉守衛竹軒閣的侍衛,不過,他並沒有主動公開住在這兒的貴賓是莫小姐,但是已正式向雙親表示收莫香靈蔚義妹一事,只等莫小姐點頭同意。



  自從那一夜在圍墻上相遇,她們就天天一起坐在那兒賞月觀星,小姐跟她一樣,都是很固執的人!小姐依然無法開口說話,卻不再有躲避她的舉動,似乎漸漸習慣面對她,當然,這也表示小姐漸漸面對現實。



  叩叩叩!雲琉璃在房門上敲了三個聲響,伺候莫香靈丫頭立刻前來開門。



  “少夫人!”丫頭驚訝的喊道。



  “我帶了一位春大夫來幫小姐治病,他是神醫玄遙的弟子。”



  “是。”丫頭連忙側過身子以便他們入內。



  踏進房內,她立刻轉身將丫頭往外推。“你去歇著,我在這兒伺候小姐就可以了……你放心,我會照顧小姐,凡事有我擔著,若有需要,吉兒會請你過來。”不讓丫頭有反駁的機會,她強行將房門關上。



  回過身,看到哥哥還躊躇的站在原地不敢往前一步,她大聲的道:“春大夫,我家小姐在裡面,請您幫我家小姐診脈。”



  雲璩風怔怔的回過身,緩緩移動鐵拐,一步一步往內室走去。越靠近,心跳得越急促,想見她,又害怕見她,她會認得如此可憐的他嗎?



  不,不要認得,雖然他會因此心痛,但是不要看見如此狼狽的他,不要看見如此無能的他,他才可以狠下心轉身離去……



  雲琉璃慢慢走進臥榻,蹲下身,輕柔的對著凝視窗外的莫香靈道:“琉璃帶了一個大夫來幫小姐治病,這位春大夫是神醫玄遙的弟子,醫術高明,他要先幫小姐診脈,小姐可以把手伸出來嗎?”



  半晌,莫香靈緩緩轉身看著她,然後伸出手,雲璩風見了走上前,雲琉璃立刻跑去搬來一張繡墩,讓他坐下。



  他將鐵拐放在一旁,扶著莫香靈的手把脈,她像是感覺到什麽似的輕輕一顫,將目光凝聚在眼前的醫者身上。



  不要看著我,不要看著我,求求你不要看著我……他逃避的垂下眼瞼,她專註的目光教他心慌意亂,教他好心疼,教他無法狠心舍下……不可以,殘缺的他如何愛她?不舍,也要舍啊!



  壓低嗓門,他呆板不帶情感的道出診治的結果。“這位姑娘患的是心病,當她可以放下過去,自然可以開口說話。”



  “如何將過去放下?”雲琉璃是故意找他麻煩。



  “只要姑娘別惦記著過去,自然可以放下。”



  這是什麽鬼話!“春大夫可以不想過去嗎?”



  “我會忘記,該舍下的還是要舍下。”



  “鬼……真要這麽簡單,當初何苦私奔呢?”差點就失控痛罵他一頓。該舍下,就能舍下,當初又何必對小姐敞開心門?



  雲璩風猛然站起身,繼續待下去,這丫頭只怕會口無遮攔暴露他的身份。



  “夫人好好照顧小姐,假以時日,小姐就會漸漸康複。”



  “春大夫確定小姐假以時日真的會康複嗎?”



  “我已經說得很明白了,往後就要看夫人和小姐的決心了。”雲璩風彎身拾起鐵拐,一拐一拐的匆匆往外走。



  “小姐,我送春大夫,你乖乖待在房裡別亂跑。”雲琉璃匆匆交代一句,趕緊追了出去。



  “你站住!”可是,前面的人根本不理她,明明是跛子,走得比她這個雙腳健全的人還快,真是教人火大。她乾脆用跑的,然後氣急敗壞的從後面扯住他,這下子他不得不停下腳步,不過他也沒有回頭的意思。



  “請問夫人還有何指教?”



  “不敢,只是想問春大夫一句——真的可以舍下嗎?”



  “……我不是說了,該舍下的還是要舍下。”



  “我明白了,既然春大夫能舍下,那我也能舍下,我們就結伴同行吧!”她的口氣聽起來好像要出遊踏青似的。



  一頓,雲璩風緩緩的轉身面對她。“你別胡鬧了。”



  “你瞧我像在胡鬧嗎?行囊都背在身上了,我已經做好最壞的打算。”她指著斜繫在身上的包袱。這可是她絞盡腦汁,想到的好法子。



  “夫人想用這種方式逼我是行不能的。”他相信無論她去了何處,天涯海角,蔚如皜都會將她帶回來。



  她不善於說謊,當然不諱言這是她的伎倆。“是啊,我是想用這種方法逼你,可是,我怎能丟下你不管呢?小姐不能守護哥哥,只好我來守護。”



  “……你若想跟著我,那就跟著吧。”他甩開她的手,再一次轉身往前走。他以為她隨便說說嗎?若她狠下心來跟著他,他可不見得受得了,最後說不定還要親自將她送回蔚家……牙一咬,她豁出去的跟上去,但願老天爺不要太折磨人,有人可以即時出面阻止他,要不然,她真要跟著他浪跡天涯,天天在他耳邊鼓動三寸不爛之舌。



  念頭一轉,她就看到蔚如皜帶著武彬走進竹軒閣,可是,這種情況應該稱之為幸,還是不幸?



  這會兒管不了那麽多了!她咚咚咚的趕緊竄到前頭。“大當家,這位是神醫玄遙的弟子春大夫,我特地請他來幫小姐治病。”



  “神醫玄遙的弟子嗎?”唇角掠過一絲笑意,蔚如皜垂下視線看著她斜系胸前的東西,皺了一下眉頭,接著視線移向那位春大夫,有禮的問:“請問小姐的病可以治嗎?”



  “我已經告訴夫人了,小姐患得是心病,只要夫人和小姐定下決心,小姐終有一天會開口說話。”



  “春大夫是神醫玄遙的弟子,難道沒有更好的藥方嗎?”



  “在下說了,這是心病,心病的藥方還是在小姐自個兒身上。”蔚如皜的目光教人倍感不安,雲璩風急忙的拱手一揖。“在下告辭了。”蔚如皜也回他一揖,可是當雲璩風從蔚如皜面前走過,他突然開口道:“你真的割舍得下嗎?你應該同我一樣明白,深愛一個人,至死都不會放手。”他隨即走到雲琉璃面前,深情的握住她的手。

  身子微微一僵,可是雲璩風沒有停下腳步,繼續往前走。

  片刻,蔚如皜輕輕的吐道:“雲璩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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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2-19 13:15:00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雲璩風”三個字幽幽的在空中回蕩……

  除了蔚如皜,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嚇了一跳,剛剛他喊的是雲璩風嗎?

腳步一頓暢暡朄朅,翠翢耤聜雲璩風繼續加緊腳步,可是走得太急了賕賒赫趖,屣嶂嵷嶊好幾次差一點絆倒,教雲琉璃看得好心疼。



  “春大夫熉熗熅爾,箝箔箘箸我送你……”可是,她完全甩不掉蔚如皜墆墂墎塻,慟慷慥戧他的手握得很緊,好像算準她在打什麽主意。



  “雲璩風,你要逃避到幾時?難道你還看不明白,她在等你嗎?她不斷告訴自個兒,你一定還活在世上,於是閉上嘴巴,關上耳朵,不願意身旁的人干擾她,不願意身旁的人摧毀她的期待,她深深相信你會回到身邊,因為你絕不忍心將她舍下,這樣,你還忍心離開嗎?”



  不,不能承認他是雲璩風,不管人家說什麽,他都不能動搖自個兒的信念……



  “風兒哥哥!”



  雖然那聲音很輕,卻深深的烙在他的心上,震碎了他鋼鐵般的意誌,終於,他的腳步再也無法堅決的前進。



  其他的人同時驚訝的回身看著悄悄佇立後方的莫香靈,一身白衣飄飄,看起來如此的柔弱,卻又如此的堅強。



  半晌,雲璩風痛苦的低吟,“姑娘認錯人了。”



  “風兒哥哥就是化成灰,靈兒也認得出來。”



  “……姑娘真的認錯了,我只是個瘸子,我不認識姑娘。”



  “你是我的風兒哥哥,教我從小擱在心上,牽絆著我的喜怒哀樂,直至死亡都不願意放手的風兒哥哥。”莫香靈一步一步的走上前,從身後抱住他。“風兒哥哥為何不認我?你可知道,靈兒等你等得好苦好苦,靈兒相信你一定會回來,你絕不會狠心將靈兒孤憐憐的丟在這世上。”



  “……你沒看見嗎?我再也不是你的風兒哥哥了。”男兒有淚不輕彈,可他卻為了她的癡心流下眼淚。



  “即使變了樣,風兒哥哥還是風兒哥哥,那個從小疼愛我,卻老愛以奴才的借口推開我的風兒哥哥,靈兒相信,就算有一天靈兒變了樣,瘸了腿,駝了背,一頭白發,靈兒還是風兒哥哥眼中最美的姑娘,是嗎?”



  “……傻丫頭,現在我連照顧自個兒都有問題,怎麽可能照顧得了你?”



  “靈兒會變得很勇敢,以後由靈兒來照顧風兒哥哥。”



  “……你這個傻丫頭!”



  “是,靈兒是個傻丫頭,風兒哥哥是個傻哥哥,傻丫頭配上傻哥哥,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我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嗎?”



  “是。”她輕輕的用臉頰摩擦他的背,柔聲道:“‘桃葉映紅花,無風自婀娜。春風映何限,願郎獨采我。’風兒哥哥不知道,靈兒有多感謝你選中了我。”



  一滴、兩滴、三滴……簌簌淚珠滾落在臉上、衣襟上,雲琉璃緊咬著下唇,阻止自己哭出來。真是太感人了!



  難怪哥哥要喬裝,說不定他早猜到小姐會一眼將他看穿,可惜他沒有認清楚,深深相愛的兩個人,就是一個眼神也找得到對方,在深愛的人面前,絕藏不住自個兒的心……這世上果然只有小姐治得了哥哥!



  見此情景,總算可以放心了。蔚如皜悄悄的帶著嬌妻離開竹軒閣,讓這對有情人可以盡情的傾訴思念之苦。



  ***



  三十六計走為上策,可是輕功再了得,也沒有後面的人厲害,走沒幾步又像拎小雞似的被拎了回來,雲琉璃趕緊陪著笑,想法子脫身。



  “大當家,我急著上……”



  “茅房嗎?”蔚如皜已經把她的小腦瓜摸得一清二楚。



  “不是,我急著謝天。”她忍不住對他搖頭。她會用這種借口嗎?



  蔚家各個院落都設有茅房,而且十分氣派講究,為套間結構,外邊的套間有稍作小憩的臥榻,有書案香爐,以及斑斕的盆景,給人舒適、幽靜的感覺,可是拿那種地方當借口太不衛生了!



  蔚如皜皮笑肉不笑的對她挑了挑眉。保持距離守在後面的武彬卻忍不住噗哧一笑,當然,這一笑立刻引來某人惱怒的白眼,武彬趕緊轉身背對著他們。



  “我答應老天爺,若是老天爺讓有情人終成眷屬,我就設壇謝天。”



  “既然答應老天爺,當然要設壇謝天,可在這之前,我有個小小的問題。”他不容她逃避的指著斜背在她身上的包袱。“請問夫人這是何物?”



  “……這只是好玩!”她趕緊卸下包袱,像是這包袱放了什麽可怕的東西,他懷裡一塞。“給你,我不玩了!”



  “若我沒有及時出現攔住你們,你還要繼續玩嗎?”他順手把包袱往後一丟,正好砸到武彬的腦袋瓜上,可憐的武彬不敢吭一聲,趕緊把包袱撿起來抱進懷裡。



  “你不是及時出現了嗎?”她傻笑的想混過去,可是他擺明了不配合。



  “若我沒有及時出現,你就跟他走嗎?”



  “你不是及時出現了嗎?”沒發生的事,何必追問呢?



  “若非誠王爺警告在先,我事先安排視線盯著你,我能夠及時阻止你嗎?”



  原來是那個不正經的王爺出賣了她!“我……我只是……我只是嚇嚇他,不會真的跟他走。”



  “你在說謊!”



  “……呃,我頂多跟他出走個幾天,忍受不了我,他就會送我回來。”



  “萬一他就是鐵了心呢?”



  “不會,他不忍心見我不快樂。”



  “這事你說了算數嗎?”



  雲琉璃惱了。這雖然不是什麽好法子,他又何必如此斤斤計較呢?“你想怎樣?”



  他想怎樣?他粗魯的拉著她回房,先狠狠的在她身上烙下他的印記,教她明白凡事以他為先,再重重的訓斥她一頓。



  “我是你的夫君,天塌下來,我會幫你頂著,遭遇攻擊,我會幫你擋著,不管什麽難關,凡事有我,為何你總是不願意告訴我呢?”



  “你只會強行把哥哥留下來,不是出於自願,強留下哥哥無益。”



  “你就這麽不相信莫小姐嗎?”



  她聞言一怔。這話教人有點摸不著頭緒。“此話何來?”



  “若能留下雲璩風,莫小姐自然會解開他心上的結。”



  是啊,她對小姐太沒信心了,可是,這也不能怪她。“小姐無法開口言語,總是教人放心不下。”



  “你和莫小姐從小一起長大,即使她無法言語,你也應該明白她的心意。”



  “我知道小姐的心意,只是哥哥……真奇怪,大當家怎麽會那麽清楚小姐的心意?”她突然想起他那番振聾發曠的言詞,差一點教她拍手叫好,好像小姐曾經親耳向他吐露心聲似的。



  “這用得著莫小姐告訴我嗎?”既然確實雲璩風還活在世上,他認為莫小姐有知道的權利,因此有一日他特地上竹軒閣——



  “有件事我認為應該告訴莫小姐,雲璩風還活著,只是他不願意現身,為何不現身?我無法給莫小姐答案,但是我向你承諾,一定會找到他,將他帶回你身邊,這是回報莫小姐對我的恩情。”



  過了一會兒之後,莫香靈執起前面的小狼毫在紙上寫下——對不起!



  他一怔,他在她面前提過幾次要收她當義妹,她一個字也不願意表示,今日卻提筆回應他。



  “莫小姐是為了教我蒙羞的事而對不起嗎?若是如此,那倒不必,莫小姐是我的恩人,我會一輩子感恩在心。至於蒙羞的事,如今我很感謝,因為莫小姐若沒有跟雲璩風私奔,琉璃就不會出現在我的生命中。因為琉璃,我可以明白你想跟心愛的人廝守一生的決心。”



  其實,大當家應該感謝的人是琉璃。



  “此話何解?”



  琉璃曾經奮不顧身的為我擋下熱騰騰的豆腐腦,如今臂上還留著一道疤痕,當年我會舍身相救,只是因為那一刻琉璃的身影浮現眼前,當下自然跟琉璃做了同樣的反應。



  沒錯,琉璃的右臂上確實有道疤痕,他問過她,她只淡淡的說不小心燙著了,原來……原來打一開始,他生命中的福星就是雲琉璃——他摯愛的妻子。“無論如何,我感謝小姐舍身相救。”



  靈兒感謝大當家的寬容。



  “我想收莫小姐當義妹,你不妨認真考慮。”



  若能有大當家這樣的義兄,那是靈兒的福氣,只是靈兒現在只想等風兒哥哥回來。



  “我明白莫小姐的心情,等雲璩風回來,我再正式收莫小姐為義妹。”



  經過這次的交談,莫小姐不說,他也可以理解她的心意,為了守住那一份盼望,她只能不說、不聽,關在自個兒的世界。



  “大當家可真是了不起,小姐不說,大當家也可以知道小姐在想什麽。”雲琉璃的口氣好像加了好多的醋……好吧,對於他特別在意小姐的事,她多少有點疙瘩,難以釋懷。



  蔚如皜靠過去,兩人的額頭碰撞的叩了聲,她當然狠狠的回擊,接著朝他的頸項咬下,留下一個咬痕,他卻開心的笑咧了嘴。



  輕輕敲著她的腦袋瓜,他喜歡她吃味的樣子,喜歡她如此的在乎他。“夫人不是很聰明嗎?若你是莫小姐,難道你不會告訴自個兒,他一定還活在世上嗎?如此一想,莫小姐的心思不就明明白白了嗎?”



  是啊,她怎麽變得那麽小心眼呢?



  他深情的撫著她已經解下發髻,隨意披在肩上的青絲。“即使你變了樣,滿頭白發,滿臉皺紋,駝了背,你依然是我心中最美的人兒,我唯一的妻子。”



  眼眶瞬間盈滿淚水,雲琉璃如夢似幻的撫著他剛毅的臉龐。“有時候覺得自個兒好像在作夢,我怎能如此幸福,擁有你獨一無二的寵愛?”



  他忍不住撫著她右臂的疤痕,想像當時的灼熱,心,不由得揪在一起。“這是上天註定的,誰教夫人是我的福星。”



  “福星?”



  他神秘的一笑,再一次輕敲她的腦袋瓜。“夫人是個聰明人,何不自個兒想想呢?”



  她懊惱的撅著嘴,再怎麽聰明,恐怕也摸不透這麽莫名其妙的話從何而來。



  哈哈大笑,蔚如皜在嫣紅的唇上深情的落下一吻。“夫人只要記得,你的心裡只有我,你的眼中只有我,你的腦袋瓜兒也只有我,凡事將我擺在第一位。”



  “大當家還真是貪心!”她卻笑得好甜蜜。



  “我確實很貪心,所以,以後不準夫人再為他們躁心,我可以向夫人保證,將來不管他們上哪兒,只要有蔚家勢力的地方,蔚家就會守護他們。”



  她伸手圈住他的腰,撒嬌的偎進他的懷裡。“謝謝你。”



  其實應該說謝謝的是他,若非有她,他不會明白有喜有怒有哀有樂是如此的美好。原來有個人掛記在心上是一種幸福,他由衷感謝月老為他們兩個系上紅線——她是他的“賠妻”,卻是他一生的摯愛。



  故事之後——



  琉璃連續生了三個娃娃……



  一顆、兩顆、三顆……雲琉璃近日迷上了梅子,酸甜的滋味在嘴裡化開,忍不住渾身顫抖一下,可是又按捺不住的把梅子往嘴裡丟。這玩意兒還真是好吃!



  這個梅子似乎具有消暑的作用,每到炎夏,她就特別喜歡梅子的味道,梅子會讓胃口變好,若不是師祖教導她如何避開受孕日子,她肯定以為自己懷了身孕……



  說到這事,實在教人害羞,她真的很會生娃娃,兩年之內生了三個娃娃,繼續生下去,她可能會被大家當成母豬!



  沒錯,就是因為不想被人當成母豬,她才會趁師祖帶哥哥嫂子回皇城行醫時,問師祖如何避免淪為母豬的命運,於是師祖教導她如何避開有子的日子。這幾日正是這樣的日子,她甚至不理會蔚如皜的咆叫威脅,堅貞的把他阻隔在房門外……



  “大哥又在嫂子的肚子塞娃娃了。”



  “可憐的琉璃,又要生娃娃了。”



  “少夫人比馬廄裡的馬兒還會生娃娃。”



  “我要告訴大哥,不可以再讓嫂子生娃娃了,嫂子快變成母豬了!”



  “大當家每天夜裡跟琉璃恩愛到天亮,琉璃身上有好多紅紅的小點點,這兒,還有這兒,連這兒……哎呀,好羞人喔!琉璃怎麽可能不生娃娃呢?”



  “我怎麽沒瞧見?在哪兒在哪兒?”



  “這多教人害羞,琉璃當然藏起來了,待夜裡琉璃沐浴時,小姐就瞧見了。”



  “小姐,這還不稀奇,我甚至親眼瞧見大當家和少夫人在樹下密不通風的貼在一起,兩個人親來親去的,感覺四周都快燒起來了,真的好羞喔!”



  “我怎麽沒聽你說過呢?”



  “看了都覺得難為情,怎麽還好意思告訴小姐?”



  “我也要看。”



  “不行不行,小姐怎麽可以看呢?那太羞人了!”



  “對對對,小姐絕對不可以看,我也曾經撞見過琉璃坐在大當家的腿上,大當家抓著琉璃的奶子,琉璃咬著大當家的脖子,真的好羞人哦!”



  “天啊天啊天啊!聽你們這麽一說,我更好奇了,下次我一定要瞧瞧……”



  冷冷的斜眼掃視擱在窗臺上的三顆西瓜……不,三顆腦袋瓜,從左而右——蔚如月、吉兒、清兒,雲琉璃的嬌顏嚴重抽筋。



  有人可以為她評評理嗎?不過是迷上梅子的滋味,就變成了懷孕……好吧,她懷孕時確實也喜歡吃梅子;然後,他們夫妻之間的生活情趣被公諸於世,說得好像他們有多瀅蕩似的……好吧,確實有那麽一點;再然後,如皜的即興之舉被當成好色成性,好像他隨時隨地都會對她亂來……好吧,他確實不太懂得自我控制。



  不管如何,她再一次深深的體會到——流言很可怕,蔚家更可怕……不,最可怕的是,這些未嫁的閨女竟然毫無顧忌的當著她的面前說三道四,還唱作俱佳,甚至“奶子”都說出口了,她這個少夫人在蔚家的地位未免太悲慘了吧!



  “我一定要將你們三個嫁掉!”她當著她們的面立下誓言。

  此起彼落的尖叫聲響起,三位未出嫁的閨女羞紅了臉,羞答答的立刻鳥獸散。

  咯咯咯的笑聲揚起,雲琉璃又從炕幾上的盤子拈了一顆梅子丟進嘴裡。雖然三天兩頭就會上演一次這種教人啼笑皆非的戲碼,讓她傷透腦筋,可是說真格的,在蔚家的日子真是有趣極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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