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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齊晏]皇上如意(龍鳳呈祥1)[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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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21 13:45:42
第九章   

  自痛楚中甦醒,霽威恍恍惚惚地看見柔暖的燈光,看見一雙腫似核桃的淚眼,看見養心殿的層層紗帳,相信自己應是還在人世間,只清醒一瞬,就又昏昏沉沉地睡去……  

  幽暗中,彷彿看見父皇慈愛地坐在床畔,柔聲告訴他要忍一忍,他在夢中痛喊,父皇,為何要立兒臣為王?父皇的眼眸似悲似喜,柔聲說父皇愛你,天下子民愛你,你會是個好皇帝……  

  父皇的面貌模糊了,他醒了又睡,睡了又醒,不知道在黑暗中過了多久,才漸漸恢復意識,漸漸看清楚了始終守候在床榻前的那張憔悴的臉。  

  「皇上,要不要喝點水?」桑朵那用銀匙沾水潤濕他的嘴唇,雖然他的意識總是不清,從不回答她的問話,但她還是每天用最溫柔的聲音對著他說話。  

  霽威看著她散亂的髮髻,紅腫的雙眼,尖瘦的下巴,還有焦慮沉鬱的神情,這是他冗長得彷彿醒不過來的昏迷中,最渴盼見到的容顏。  

  她是他生命中永恆的光亮。  

  「你……瘦了……」聽見自己沙啞粗嗄的聲音,他忍不住皺起眉頭。  

  桑朵那渾身一震,驚怔地睜大雙眼。  

  「皇上,你清醒了?完全清醒了?」她屏息地,不敢相信。  

  「嗯。」他一出聲,喉嚨就干竭得像火在燒,他示意桑朵那拿紙筆過來。  

  桑朵那跳起來,團團亂轉,眼淚不受控制地拚命狂掉,她嘴裡忙顫抖地喊著:「紙筆呢?紙筆在哪兒?快拿來!」  

  養心殿頓時起了騷動,太監宮女們找紙的找紙,找筆的找筆,欣喜若狂地捧到床前來。  

  霽威拿著筆,微顫地寫著:「我昏迷了多久?」  

  「半個多月。」桑朵那拚命擦拭著眼淚,感謝上蒼沒有從她身邊奪走他。  

  「御醫怎麼說?」他又寫。  

  「除了喉嚨灼傷的地方留下疤痕,會影響一點聲音以外,其他的傷口癒合以後就沒有大礙了,哎呀,好煩,眼淚怎麼擦不完啊!」她好氣流不停的眼淚,害她不能好好看清楚霽威的表情。  

  霽威微微地一笑,拿起她手中的絲絹,替她擦眼淚。  

  「你很害怕吧?」他寫下這一句。  

  這句話崩解了桑朵那這些日子以來強撐的情緒,她顫慄地哭出聲來,撲進他懷裡,失控地泣喊。  

  「我好怕,我真的好怕,我好怕會失去你,我已經失去父汗和額娘,不能再失去摯愛的人了,那會讓我發瘋的,在城隍廟以為自己要死了的時候,也沒有像現在這樣害怕過……」  

  霽威用虛弱的雙臂回擁她,吃力地在她耳畔啞聲低語。  

  「別怕……兩次我都死不了……可見真命天子是當定了……我還要等你給我生一堆皇子呢……」桑朵那仰起臉,凝視著他,他的唇邊漾著恬靜安適的微笑。  

  「只要你好好活著,要我生一百個皇子給你都行!」她帶淚又帶笑地喊。  

  「一年生一個,得生到一百多歲,那豈不是成了老妖精了。」  

  桑朵那掀了掀長睫,笑不可抑。  

  「喔,好痛——」霽威才輕笑一聲,就不禁發出慘叫。  

  桑朵那親暱地靠在他肩上,兩人又噗哧一聲大笑出來。  

    

  午後,陽光炙烈。  

  病體初癒的霽威,沐浴濯發,悠閒地躺在廊下,風乾濃密的黑髮。  

  桑朵那坐在一旁輕哼著蒙古歌謠,溫柔地梳理他的頭髮,慢條斯理地編結成辮,然後在辮梢繫上綴有白玉小飾的明黃絲條。  

  她看見銀秀捧著一碗藥佇立在牆側許久,大概是不想打擾他們。  

  「皇上該吃藥了。」她把玩著他的辮梢,輕笑著說。  

  霽威坐起身,深深吸一口氣,大大伸個懶腰。  

  銀秀忙移步過來,跪下,高高捧起藥碗呈上。  

  霽威仰頭一口氣就把藥喝光,然後拿起藥碗旁的醉梅丟進嘴裡。  

  「銀秀。」他見銀秀起身要退下,出聲喚住她。「你可曾聽到太監私下談論起李歡然這個人?」  

  「有,聽御茶房的人說,李歡然原是個讀書人,太監裡頭難得有如此溫文儒雅又出口成章的,因此總管太監覺得他來侍候皇上比誰都合適,所以把他從御茶房調來了養心殿,誰也沒想到,他竟然是肅中堂派來暗算皇上的人。」銀秀把聽來的照實說了。  

  「一個讀書人,為何肯淨身?」霽威蹙起眉,無法瞭解是什麼原因使一個男人放棄當男人。  

  「什麼!」桑朵那愕然低呼。  

  「聽說肅中堂不知將他心愛的女人怎麼了,所以李歡然不顧一切聽命於肅中堂,願用他的命換他愛人的命。」  

  霽威震動了,桑朵那也震住了。  

  「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銀秀退了開去。  

  霽威見桑朵那一臉又吃驚又感動的神情,忍不住笑了笑。  

  「朕知道你在想什麼,我會叫艾剎去查一查,若真有這名女子,朕會好好安置她。」  

  「皇上不恨李歡然?還要安置他心愛的女人?」她怔然,幾乎不敢相信。  

  「他是身不由己,在殺朕時也許是痛苦的。」他幽幽一笑。「朕很明白那種身不由己的感受。」  

  桑朵那驀地投入他懷裡,用盡全部的力量抱攬著他,對他的愛排山倒海地洶湧而來,她前所未有地愛著他,她很高興她所愛的男人雖然尊貴卻不是個辣手無情的人。  

  「既是這樣,皇上對嫦貴妃必然不會深究了。」她放心地說。  

  霽威眼眸倏地一沉。他聽說當他昏迷不醒時,嫦貴妃尋死了幾次都被宮女救下,他明白那只是她的生存手段罷了,他一直都很清楚她私下常與肅格傳遞消息,有關他是「天閹」的謠言也是自她的栩坤宮傳出來,這樣一個狡獪的女子,他根本不想留在後宮。  

  父皇生了九個皇子,殤了四個,他的三個哥哥和一個弟弟殤得不明不白,處在深宮裡的人都心知肚明,這四個早夭的阿哥,是爭房之寵下的犧牲品。  

  他怎能留下這樣的女子,成為未來皇子們的潛在威脅。  

  「朕會善待她,不會殺了她的。」他淡淡說道。  

  「幸好。」桑朵那如釋重負地鬆一口氣。「璃太妃一直來求我替嫦貴妃求情,聽皇上這麼說,我也好向璃太妃交代了。」  

  霽威輕輕撫著她的頭,沒有接口,心中已暗下決定,要把嫦貴妃貶為庶人,遣返原籍,讓她嫁入尋常百姓家了。  

  「今天陽光真好,要不要四處走走?」她依戀著他的臂彎,甜柔地問。  

  霽威點點頭,牽起她的手,慢慢走出養心殿。  

  天空一絲雲也沒有,陽光照在橙黃色的琉璃瓦上,映出一片耀眼金黃的燦亮。  

  他的目光緩緩掠過銅鶴、日晷……  

  「這是多少人覬覦的皇宮,多少人想當這座皇宮的主人,可是又有多少人知道那張龍椅不好坐。」他感慨地說。  

  「純金打造的椅子硬邦邦的,肯定不好坐。」桑朵那點頭同意。  

  霽威白了她一眼。  

  「噯,別生氣,開玩笑的,我當然知道龍椅上有鋪厚厚的墊子嘛。」她格格地笑挽著他的手。「不過那張龍椅只有你能坐,那個霽善壞透了,他要是當上皇帝,一定民不聊生,大家都這麼說。」  

  「大家?哪個大家?」他微微蹙眉。  

  「就是那些阿哥、公主呀,皇額娘也是那麼說。」  

  他這才想起在養傷的這些日子,母后一次也沒有到過養心殿探望他。  

  正疑惑地想問,忽然聽見不知何處傳來了陣陣祈福鑼聲。  

  「那是什麼聲音?」  

  「皇額娘下旨,要宮裡所有的差役人等日日要為皇上燒香祈福,所以那應該是太監宮女們誦讀佛經的聲音。」她深深望著他震動的神情,期待他接下來的反應。  

  「皇額娘如今在哪裡?」他的聲音柔軟了,也充滿了感情。  

  「她在慈寧宮的佛堂裡,我們一起去。」  

  桑朵那欣喜地牽起他的手,在法器鏗鏘、抑揚頓挫的誦經聲中,朝慈寧宮快步走去。  

    

  慈寧宮佛堂中,木魚篤篤,香菸繚繞。  

  霽威和桑朵那透過宮門,看見瑜皇太后燃上幾根藏香,雙手合十,在釋迦牟尼佛像前祝禱,口中唸唸有詞。  

  「佛祖啊,求您讓霽威活下來,只要霽威能活,此生平安順遂,我願意終生虔心禮拜佛祖恩澤……」  

  「這段日子裡,皇額娘天天都在佛堂裡拜佛,一步也沒出去過,反反覆覆念的都是那些話。」桑朵那悄聲地說。  

  霽威的心靈感到前所未有的撼動,這一生他除了給她冷眼,半點溫情也不肯多給,怎堪她如此全心全意的對待?  

  他默默凝視著她的背影,一件素淨的旗袍,全身上下卸盡了所有的髮飾纓絡,髮髻上沒有了釵鐶,他這才驚見她的黑髮中已生了斑斑白髮。  

  她在用她渺小的力量與天地抗衡,願意向佛祖傾付終生,來換回她的愛子,如果不是親眼看見,他永遠也測不出她對他情感的深度。  

  他從來沒有那麼真切地感受過她的愛,年少跋扈的心漸漸消蝕,化成了深深的愧悔。  

  總認為坐上金龍椅便等於是坐上了刀山火梅,時時要提防陰謀詭計,刻刻須留意善惡忠奸,身邊雖圍繞千萬人,但真心的卻沒幾個,原以為當了皇帝便要忍受孤獨寂寞一輩子,但是此刻望著跪立佛祖前的虔敬背影,還有身邊那一雙深情凝注的眼眸,他深信這一生絕不會孤單寂寞。  

  握緊了桑朵那的手,他帶著愉悅的表情,微笑地說:「陪我一起進去。」  

  桑朵那緊緊反握住他,綻開一朵明亮灼燦的笑。  

  「兒臣給皇額娘請安。」他帶著桑朵那雙雙一同跪下。  

  瑜皇太后吃了一驚,回頭看見他們兩人跪在身後,急忙起身拉起他們。  

  「你怎麼出來了!病才剛好,萬一招了風就麻煩了!」她憂心地碰碰他的手,碰碰他的臉,旋即節制地縮回手,生怕惹惱他似的。  

  霽威主動伸手握住她,小心翼翼地牽著她坐下,自己則在她腿邊跪下。  

  「皇額娘,兒臣全好了,不會有事的,您大可放一千萬個心,您不到養心殿看我,只好我自己來看皇額娘啦!」他雙眸含笑,帶著點撒嬌的味道笑望著她。  

  瑜皇太后睜大眼睛,不能置信地看著霽威,當她怔愕地望見桑朵那鼓勵的眼神,倏地明白了,明白的瞬間,她難掩激動的情緒,欲哭欲笑地伸出手,顫慄地輕輕撫摸霽威的臉。  

  這是這麼多年來,她第一次能好好地撫摸自己的愛子。  

  「好,太好了,額娘好高興……」她激動得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只是一逕揩去順頰滑下的淚水。  

  桑朵那看著這一幕,眼睫上也不禁閃著淚。  

  「來,孩子,這是額娘誦唸過一百零八遍金剛經的朝珠,你日日戴著上朝,佛祖一定會降吉祥於你。」瑜皇太后將一串珊瑚朝珠戴在霽威頸上,慈愛地說。  

  「謝皇額娘。」  

  他捻著朝珠,一滴淚悄悄落在心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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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21 13:52:57
尾聲

  「皇上,肅格家產都已經抄沒,這裡是御批、御札和書信,還有查封的家產帳冊。」艾剎將一隻大錦盒置於御案前,躬身說道。  

  霽威沒有查看的舉動,一逕若有所思地望著艾剎。  

  「皇上,與肅格謀逆有關人等都已囚入大牢,是否都要滿門抄斬?」艾剎沒有察覺霽威的異樣,仍盡職地請旨。  

  「不,朕一個也不殺。」霽威緩緩開口。  

  「不殺……恐怕後患無窮。」艾剎擔憂地說。  

  「就算殺了這些人,有心謀反的人仍然會有,朕不想興起大獄,只有以寬仁厚道治國,慢慢收服民心,才能遏阻思反之心。」他悠悠地說。  

  「是。」艾剎如釋重負地一嘆。  

  「這陣子辛苦你了,才剛從蒙古征戰回來,就又立刻接下這燙手的差使。」  

  「這是臣應當做的。」  

  「那個……」霽威欲言又止,猶豫了半晌,還是忍不住問道:「你的婚期定了嗎?」  

  「剛忙完,還沒有時間敲定婚期。」  

  「你可曾見過新娘子?」  

  「見過一次面。」  

  「印象如何?」他緊張地問。  

  艾剎疑惑地望了霽威一眼,不明白為何皇上如此關心他的婚事。  

  「匆匆一瞥,沒有什麼印象。」君問話,他不敢不答。  

  「她是何方人士?誰家的女兒?」霽威知道再問下去就踰越了身份,但為了霽媛,又不得不問個清楚。  

  「她是漢人,兩江總督蘇承應之女。」  

  霽威陷入沉思。若從中作梗,想法子讓他們解除這樁婚事,行得通嗎?但是要他以天子的身份破壞,未免太不道德,真是為難……  

  艾剎開始察覺到今天的皇上很古怪了。  

  「皇上,您怎麼了?」他猶疑地低喊。  

  霽威猛然回神,尷尬地笑了笑。  

  「沒什麼,你跪安吧!」這件事他還得再想清楚。  

  艾剎困惑地退出養心殿,奇怪到底皇上想跟他說什麼,為何繞著他的婚事問了一堆問題,反留下一堆疑問給他?  

  走出養心門,他緩步行向兩側都是紅色高牆的甬道,忽然感覺到身後有道注視的目光,他下意識地旋過身,看見一個剔透清麗的少女,從月華門探出身來,遠遠地望著他。  

  他怔住。  

  她也怔住。  

  兩人定定相望。  

  柔柔的微風拂面而過,不知名的花香,淡淡的惆悵……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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