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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辛卉]黑道獵物(情非得已1)[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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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5 06:57:40 |倒序瀏覽
黑道獵物【情非得已1】作者:辛卉

“我會保護你,絕對不會讓你受到一絲傷害。”
“你離我遠一點,就是對我最好的保護。”
天哪!她梁知念到底是走什麼楣運,居然會遇上這種荒唐又可怕的事?
這個初次見面的男人,渾身散發出一股令人難以忽視的壓迫感!
就算他長得再好看,一定也是個來路不明的幫派份子,絕非善類。
更誇張的是,他竟大膽要求她——收留他一晚?!
她連看到路上的流浪狗都會不舍、心疼,更何況是個活生生的人,
看他可憐兮兮的使出“哀兵政策”,她也只好無奈地舉起雙手投降。
只讓他住一晚的話,應該不會招來殺身之禍吧?!
然而,他不但要求住上一晚,甚至開始“死纏爛打”的黏著她不放。
他進一步,她就退一步,卻反而誤入他刻意布下的陷阱,無法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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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5 06:58:06
楔子

  昔日商場名聞遐邇的五名貴公子們,紛紛和心愛的女人走入婚姻、組織了甜蜜幸福的家庭,並且孕育了下一代。

  一轉眼,二十多年的歲月似水東流。

  五位貴公子深厚的感情,致使其兒女們也都互相認識,既情同手足也是競爭物件,而在眾多玩伴中,有幾個人格外氣味相投,成為莫逆之交。此次,趁著父母難得的聚會,幾個年輕人也各自齊聚一堂,聊天喝酒。

  他們尚未在商場上公開露臉,因而未受到太多媒體的追逐與關注,也才得以享有更多的自由。不過這不代表他們是游手好閑、只懂得花天酒地的絨褲子弟。

  不凡的家世背景,讓他們一出生就背負著比一般人還沉重的使命,但他們沒有人想過要逃避。他們卓越的工作能力不容小覷,連玩樂的功力也是一把罩,絲毫無任何禁忌。

  在五人的父親立下“獵物游戲”後多年的“紀念日”裡,幾個年輕人也一時興起,訂下了比父親更具挑戰性的賭注游戲。

  游戲內容就是一五個人必須各自選定一名特定的女性進行“游戲”。

  再抽簽決定他們接近該名女性的“假意外”方式,繼而在三個月裡與鎖定的獵物朝夕相處。

  三個月後若不小心對女主角動情者,便要捐獻出價值三百萬的“獎品”。五個心高氣傲的新一代貴公子都胸有成竹,不認為自己會輕易動心!

  簽的內容由五人各自提供一種“意外”的方式,再由五人輪番抽簽。結果會是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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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5 07:01:46
第一章

  氣候舒爽的初夏,習習的涼風、柔和的月光,仿佛具有撫慰人心的力量,讓人的心情平靜下來,暫時忘記一天辛苦工怍累積的疲憊。

  梁知念拎著剛從超市添購的兩大袋日常用品,愉悅的享受著美好的夜色與悠閒時光,徒步走回家。

  她的住處在一條小巷盡頭,是一幢有著小庭院的日式建築,三十幾坪的使用空間不算太大,但獨自一個人居住已綽綽有餘。

  房子是她爺爺留下來的,爺爺奶奶相繼過世後,她和父母及妹妹就住在這裏生活,一家四口過著簡單幸福的日子。

  直至兩年前,她的妹妹患了腦部疾病,雙親決定送她到美國醫治,並且在當地住下,全心全意照顧開刀後行動不便的妹妹。而她則選擇留在臺灣、留在這個充滿快樂回憶的家,自給自足的度過每一天。

  大約每隔半年,她會請一星期的假,飛往美國探視妹妹及父母,把她努力工作攢下的半年積蓄留給家人,而她則帶回莫大的心靈力量,回臺灣繼續賺錢,等待下一次與家人團聚,再從中獲得能量,這就是她這兩年多來的生活模式和目標。

  回到家,梁知念打開客廳的電燈,放下手中的物品後,直接走向庭院。

  尚未站定,一道黑影便朝她飛撲而來,知念因承受不了重量而坐倒在地。

  面對如此熱情的對待,知念臉上有著掩不住的笑意,任憑那濕熱的大舌頭在她臉頰上留下唾沫。

  “不要這樣……”她笑呵呵的抗拒著,一邊伸手撫摸著龐然大物的柔順毛髮。

  “肚子餓了吧?我去弄晚餐。”她溫柔的對著攀附在身上的拉不拉多犬低語,像個跟心愛孩子說話的慈母。

  “汪!”狗兒很有靈性的吠了聲,仿佛在回應她的話。

  “對不起,回來晚了。”知念摸摸狗兒的頭,語氣充滿歉意。

  “汪汪!”它又叫了兩聲,然後退開,乖乖坐好。

  知念對它贊許的笑了笑,起身回到屋內先準備好狗食,坐在一旁看著它進食好一會,才又踅回廚房料理自己的晚餐。

  突然間,她聽見狗兒“妙克”連續不輟的吠叫聲,連忙出來庭院察看情況,不過並沒有異狀。

  妙克雖然沒有經過專業訓練,不過平常它並不會無故吵鬧,所以知念還是不敢掉以輕心。

  接著,她似乎聽見一陣聲響,自前院的大門傳來。

  知念猶豫了下,決定前往一探究竟——

  來到前院,知念聽見門外似乎有人正在撬鎖。

  腦海中唯一的念頭,就是有小偷上門!她屏住呼吸,不由得慌亂起來。

  剛剛應該把妙克牽出來壯膽、也可以抵禦惡徒的……

  懊惱之際,她聽見門鎖被破壞,鐵門就要被打開。知念倒抽一口氣,本能地上前壓住門扉,用盡全力抵抗惡賊入侵。

  奈何身材嬌弱纖細的她,敵不過那股強大的力量,門被推開後,她因站不住腳步而跌倒,只能眼睜睜目睹大膽惡人闖入她的家。就著前院微弱的昏黃光線,知念看見那是個身材頎長的男人——

  他成功進入後,又立即將門反鎖,緊接著轉身拉起她、一手則流暢的關掉照明小燈,充滿緊張感的動作一氣呵成,似乎對她家十分熟悉……

  仿佛洞悉她驚恐得將要扯開喉嚨尖叫,男人早一步搗住她的嘴。“噓——”男人示意她噤聲。

  “晤……”知念自然不可能配合,她奮力扭動身驅,試圖掙脫男人的箝制。

  “不要出聲!”男人壓低嗓音命令。“被發現的話,連你都會有危險。”

  男人低嗄的聲音充滿警告,讓知念嚇得不敢呼吸,也不敢輕舉妄動。向來靜謐的巷弄此刻充斥著腳步聲和眾多男人不善的斥喝聲。

  “人呢?找到沒有?”

  “有仔細找過嗎?”

  “會不會躲到別人的屋子裏了?否則怎麼可能憑空消失?”聞言,知念的心臟幾乎要蹦出胸口,腦海中掠過許許多多恐怖殘忍的畫面,忍不住顫抖、四肢發軟。

  “晤……晤……”她發出恐懼的呻吟。

  男人微微加重手部力道,不讓她再繼續發出聲響,以免引起注意,被那群人發現他們的存在。

  “大哥,我剛剛好像有看到他進去這道門……要不要進去看看?”語畢,小弟隨即敲擊著知念家的金屬大門及門鈴。

  強勁有力的敲門聲與電鈴聲清晰的鑽進知念的耳朵,如同魔魅般的怒吼,狠狠揪住她的心,幾乎令她窒息。

  倒是成為眾人逮捕目標的男人十分鎮定沈著,不動聲色的聆聽外頭的動靜,以隨時應變突發狀況。

  當事人與無故捲入風波的無辜受害者,呈現兩種奇異的對比。知念的身子抖得更厲害,驚慌的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她不斷在心中兀自祈禱,厄運不要再擴大蔓延。

  “算了,總部已經發出格殺令,他再怎麼會躲,也逃不出天地幫龐大的勢力,等到他行跡敗露,再處置他也不遲。”

  聽到指示,敲門按鈴的小弟立刻停止動作。

  之後,一行人似乎撤出了巷子,四周又恢復原有的寧靜。

  知念籲了一口氣,慶倖暫逃一劫。被追捕的男人並未因此鬆手,而是架著她,強迫她往室內走。知念壓根敵不過他的力量,只能隨他控制,被動的朝屋內移動。

  在男人屬意的隱蔽角落站定後,他附在她耳畔沉聲道:“答應我不尖叫,我才放開你。”

  知念驚惶失措,完全無法思考。

  “放心,我不會傷害你。”他放緩聲調允諾,釋放善意。事已至此,除了妥協,別無他法。知念惶恐的點頭,接受他的“提議”。

  得到她的應允,男人的大掌才離開她的嘴,還她行動自由。

  知念退離好幾步,與他保持距離,因過度驚嚇而臉色發白,不過倒是依言沒有發出尖銳的叫喊。

  “對不起,嚇著你了。”男人睇著她,致歉道。

  他的聲音聽起來很溫和誠懇,與剛剛在黑暗中極富壓迫性的感覺截然不同,令知念稍稍減少了百分之一的戒心,偷偷抬眼看他——

  看清強闖民宅的惡徒的長相後,她再度瞪大眼睛,意外不已。不是他長得不堪入目,一副令人敬而遠之的兇神惡煞樣,相反地,他有著迷人的五官,組成一張年輕俊俏的臉龐。有一瞬間,知念不禁看傻了,忘了前一秒還心驚膽跳地提防著對方。

  等到回過神來,她才為自己不假掩飾的反應感到羞赧。

  就算他長得再好看,也是個來路不明的幫派份子,絕非善類,她竟然貪看他的外表而失去戒心……

  “你、你快點離開!否則我要報警了!”知念鼓起勇氣,板起臉下達驅逐令。男人緊緊盯著她,然後垂下黑眸。

  “我現在出去,等於死路一條,比起沒命,我寧可讓員警帶走。”他的神情低落,語氣自嘲。

  “我不想捲入你的恩怨之中,所以你快點走。”知念冷淡的說。她記得那些追捕他的人說過天地幫總部卞了格殺令.既然如此,讓他多留在這裏一秒,她的危險就多一分。

  “真無情哪。”男人俊俏的臉孔浮現嘲弄的苦澀笑容。

  知念防衛的瞪著他。“我們素不相識,也沒有交情,趕你走並不算無情。”她為自己的作法辯駁。

  “你打算見死不救?”男人忽而逼近她,皺著眉質問。

  知念惶恐的彈跳開來,身體緊繃、呼吸急促,像只受驚又為了保護生命安全而不得不擺出戰鬥姿態的小動物。“我沒辦法幫你什麼,我要你現在就離開我家。”提高的音量,彰顯出她害怕的情緒。

  “你可以的。現在只有你可以幫我!”男人迫切地道。“你剛剛不就幫了我一個大忙?”他墨黑的眼眸透著熱切的光芒。

  “那是因為你搗住我的嘴,我沒辦法出聲。”知念不自覺受到他的牽引,與他對話起來。“我為什麼要跟你解釋這些!”她懊惱地低喃。

  “拜託你讓我留下來,等風聲過了,我就會離開。”年輕男子低姿態的央求。

  知念感到不可思議的睜大眼睛,想也不想便一口拒絕。“不可能!我怎麼可能留你下來?你快點走。”

  撇開他危險的身份不談,她怎麼能讓一個男人住進她的家.和他一起生活?

  “一個人從你家離開後被殺,你不會覺得良心過意不去?夜深入靜時,你睡得著覺嗎?”男子眉心糾結,對著她慨然質問。

  “呃……”知念垂下眼簾,回避他那雙太過迷人好看的黑眸,以減緩加劇的心跳。“為什麼會睡不著……”她嘟起嘴,不以為然。

  男人又朝她走去,他進一步,她就退一步,卻反誤人他刻意布下的陷阱,被困在牆角,無路可退、無法動彈。

  “因為,我要是死了的話,我的鬼魂絕對會來找你償命。”他眯起眸子,冷沉的說。

  知念緊閉著眼睛,五官糾結成一團。

  嗚……雖然她從來沒親眼看過幽靈鬼魂,可是她就是怕呀!他的威脅的確命中她的弱點,讓她像被踩住尾巴的貓兒,無力回擊,只能做無謂的掙扎。

  “為什麼要找上我?萬一出事,我死了也沒人知道……”倏的心口突然竄起一陣寂寞悲涼。

  男人微微揚起嘴角,對她感傷的情緒感到好笑。“我會保護你,絕對不會讓你受到絲毫傷害。”他收起淺淺笑意,篤定的保證。

  知念霍地張開眼,再度氣呼呼的表明立場。“你離我遠一點,就是對我最好的保護。”

  然而,她卻被他的一番話觸動心弦,她才驚覺,原來獨居,兩年多以來,她有多孤單,多渴望有人可以分擔她的負面情緒,共用她的歡喜快樂。

  “不管你願不願意,我都打定主意住下來。”見哀兵之策失效,男子的態度轉為強硬專制,不容置喙。

  他的眼神和口吻太強勢,知念頓時呆愣住,一臉木然。

  “不反對,我就當你默許了。”男子不但妄下定論,未了,還對她露出和善的笑容。

  “不——”知念猛然回神,慎重否認。“我沒有答應你什麼!你快走……”只是在對上他深不見底的黑眸後,她的氣勢霎時矮了半截。

  “我求你。”男人把姿態放得更低,語氣益加柔嘎,試圖軟化她的堅持。“絕對不會讓你受到任何傷害。”

  知念狂搖頭,甚至還鴕鳥心態的搗住耳朵,不讓自己動搖,被他說服。

  “至少,今晚讓我留在這裏。”年輕男子退而求其次,只求一夜的落腳之處。

  這男人……在他所屬的幫派中應該不是泛泛之輩吧?他身上散發出一股令人難以忽視的存在感和壓迫感,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他淪落為四處躲藏的亡命之徒?

  是觸犯幫規?抑或不願同流合污,所以想脫離幫派?

  黑道幫派完全超乎知念的想像,那不是她能理解的世界與生態,所得知的訊息與情況都是從電影情節吸收的皮毛。

  “你救了我一命,以後我一定會好好回報你。”男子信誓旦旦的允諾。

  “不必了,我不需要你的回報,因為我沒打算收留你……”知念蹙起秀眉,耐著性子打破他一廂情願的想法。“換我拜託你,趕快離開好不好?”她推著他,像在驅趕討厭的臭蟲。

  “我不會離開。”男子冷不防地擒住她的皓腕,強迫她面對他。在他嚴肅冷冽的眸光盯視下,知念為之屏息,驅趕的無情話語凍結在唇邊,發不出聲音。

  天哪!她到底是走什麼楣運,居然遇上這種荒唐又可怕的事?知念委屈的癟著唇,不甘心卻又不得不接受事實。

  只讓他住一晚的話,應該不至於招來殺身之禍吧?!她是個看到路上的流浪狗都會不舍心疼的人,更何況是個活生生的人,心軟的她終究禁不起他的再三懇求,經過一番掙扎與思考後,知念點頭答應。

  “明天你就必須遵守承諾,離開我家。”這已是她最大的讓步。畢竟,讓一個陌生男子住下,已超出一般人所能接受的極限。

  “只有一晚?”年輕男子挑眉。

  “對。”知念答得斬釘截鐵。“你可以讓開了嗎?”困在他的胸膛之間,她覺得胸口發悶,呼吸困難……

  “你臉紅了,為什麼?”男子含笑,追問原因。

  他好看的笑顏流露出幾分輕佻,給人一種不安定的氣質。

  “我沒有臉紅,你看錯了。”知念溜出他所架築的狹小空間,大大吸了好幾口空氣,如獲重生。

  男子的目光追隨著她纖細的身影,俊俏的臉孔忽而掠過一抹複雜的神情。下一秒,他往自己右手臂用力一握,接著發出吸氣聲。

  知念被音量不大卻聽來痛苦的聲響奪去注意力,於是轉頭看向他,赫然驚見他的指縫間不斷滲出黏稠鮮紅的液體……

  “唔——”她大吃一驚。“你……你流血了……好多血……”她的聲調微微發顫。

  “一點小傷而已。”男子擠出一抹笑容,無謂的語氣仿佛事不關己。

  “流那麼多血,怎麼會是小傷?!”知念不可思議的嚷嚷。“流太多血會出人命的!得趕快去醫院……”她不是那種看到血就會失聲尖叫、動不動就昏厥的女人,可是大量的血不斷湧出的畫面,著實令人感到沭目驚心。

  “我目前的身份相處境,不適合上醫院。”男子黯下眼瞳,神情晦澀,想讓她更明白自己“救”的是個什麼樣的人。

  人心究竟有多自私、多冷淡無情,在面對危難時便可見分曉。

  測試人性殘酷與現實的遊戲,他總是樂此不疲。

  “怕了?是不是想還是報警抓我比較妥當?”盯著她略顯蒼白的面容,他撇了撇唇,嘲諷的解讀她的心事。

  “那麼多血的確很可怕。”知念眉頭緊蹙,感到曬心。“怎麼突然冒出這麼多血?剛剛明明還好好的……”她不忍卒睹,別開臉,到屋內找出醫藥箱。

  “你敢處理傷口?”他問。“血流成這樣,恐怕是血肉模糊。”

  “誰說我要幫你處理的?”知念把家庭用醫藥箱擱在他面前。“對你們這種一天到晚打打殺殺的人來講,替自己上藥應是家常便飯,輕而易舉的事吧。”

  男人但笑不語,逕自打開醫藥箱,白色的盒蓋立即染上暗紅的血跡。

  “你應該先把手消毒過比較好。”知念忍不住插嘴提醒。

  “我的手很痛。”他望著她,露出苦笑。

  知念不經意與他對視,發現他的雙眸似兩道神秘黑洞,一不小心跌進,便會萬劫不復。

  不可否認地,他出色的外表容易讓人對他降低戒心,願意相信他不是壞事做盡的惡人,走上這條黑道不歸路,必定有他不得已的苦衷。

  至少,她就是相信者之一。

  怔愣須臾,知念趨前,取出棉花沾上消毒藥水,不發一言地為他的手臂止血,並拭淨染滿鮮血的手掌。

  男子沉眸,饒富興味的盯住她;雖感到些許驚訝,但還不至於到感動的地步。“還沒請教小姐芳名?”

  “只不過收留你一晚,不需要知道我的名字。”知念又取了一塊消毒棉花球,淡然地拒絕公開姓名。

  不是她有施恩不圖回報的偉大情操,而是不想惹禍上身的自私想法罷了。

  “你在防著我?是怕我對你不利嗎?”他輕笑,臆測她的內心世界。“這麼做也是應該的。”他說,不知是揶揄或是認同。

  知念抬頭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為什麼還可以笑得出來。”與其有空猜想別人的事,不如想想自己往後的出路。”說完,她也幫他的雙手消毒完畢。

  “我已經想好了。”他嘴角上揚的弧度更大,一派輕鬆從容。

  一股不祥的預感莫名的爬上心頭,知念的眉間不由得凹陷了幾分。

  “我還沒自我介紹。”男子接過她手中的剪刀,逕自剪開遮蓋了傷處的衣料,露出大片血紅。

  “不必了,我不想知道。”知念連忙轉移視線,深怕看到令人作嘔的景象。

  “我叫東方極,日出東方的東方,北極光的極,下個月就滿二十五歲。”他不顧她的意願,逕自透露。

  知念默不作聲,佯裝沒有聽見,卻暗中覺得他的姓氏罕見且特別,和他不凡的外型條件一樣,想不記住都不行。

  “你還沒吃飯?”東方極瞥見飯桌上一人份的飯菜。“抱歉打斷你用餐。”

  知念仍舊沒有回應。

  東方極留意著她的舉動,確認她不會轉過頭來看他包紮傷口,遂抓起紗布繃帶胡亂的纏繞傷口,眉頭皺也沒皺一下。

  “這裏只有你一個人住?”他找話題攀談,有意打破沈默。

  頓了下,知念決定撒謊隱瞞實情,自我保護。“我和家人同住,只是他們外出旅行,暫時不在家。”

  “是嗎?”東方極淡淡應了聲,半信半疑。

  感覺出他的質疑,知念瞪了他一眼,故作冷漠道:“你不需要知道我的事。”就算他看似沒有惡意,她還是警告自己要多提防。

  雖然她很清楚,想維護自身安全,就不應該讓他住下來。

  可是,就像當初收養拉不拉多犬“妙克”的情況一樣,明明曉得自己不適合飼養寵物,還是不忍心將當時又瘦又髒的之趕離,繼續它的流浪生涯,讓它在外頭自生自滅。

  現下的心情,和當時如出一轍。

  要怪就怪自己太容易心軟,無法忍受類似狀況在自己面前上演……於是,轉念之間又收留了一個男人。幸好,這次僅僅是短暫一夜,畢竟,她不可能“收養”一個男人吧?!

  對了!把妙克帶在身邊,應該可以防身吧!萬一發現他有什麼不良企圖,她心愛的妙克一定會挺身而出的……吧?

  思及此,知念瞄了男人一眼,卻被他逮個正著,並給了她一記淺笑,狠狠直擊她的心臟,讓她的目光躲得狼狽。

  她幾乎是落荒而逃到後院,帶著妙克回到屋內。

  通常,妙克見到陌生人,都會眼露凶光、拚命狂吠,一副想將外人撲倒、然後生吞的模樣,為何見到他卻什麼也沒發生?反而還對著他流口水、搖尾巴……

  如此反常的情形,令知念感到困惑不已,看來妙克辨認好壞人的功力還不夠靈敏,需要再多多加強訓練。

  “今晚你就睡沙發,明天一早請你遵守諾言離開這裏。”知念再次叮囑。

  東方極望向客廳中尺寸不大的沙發:不禁攏起極為好看的濃眉一依他一百八十幾公分的身高,那張小沙發肯定會讓他睡得很痛苦。“嗯,謝謝。”不過他還是道謝。

  之後,知念有意與他保持距離,於是牽著妙克進入走廊底部的一間房間,徒留下他一人。

  她想:家中也沒有任何值錢的古董、珠寶,只有一些笨重的家俱,對他毫無作用,所以才放心讓他一個人待在客廳。

  東方極收起若有似無的笑容,俊俏非凡的臉孔顯得嚴肅。他稍微環視了下這裏的居家環境,然後在沙發上坐下,就當是和未來的“夥伴”培養感情。

  因為,他將在這裏展開一段不同於以往的嶄新生活,絕不會輕易離開——

  他一開始就打定主意住下,也非住下不可。

  這關乎著他的計畫,而在這裏住不是計畫的第一步。

  他非成功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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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5 07:02:54
第二章

  一早,知念梳洗後,來到不算寬敞但佈置溫馨的客廳,看見沙發上睡臥著一名陌生男子時,心中掠過一抹不踏實感。

  她一整晚輾轉反側、想東想西,始終呈現防備狀態,直至天快亮,她才累極的睡去。

  站在沙發旁,知念不由自主地凝望著男子的睡顏,那令人讚歎的俊秀五官,深深吸引著她的目光,讓她陷入片刻恍惚。

  左看右看,她都不覺得他是個幫派份子。他身上有一種難以言喻的雅痞氣質,像是受過高等教育,並且有著圓滿美好的家庭,和一份不錯的職業。

  當然,這只是她一廂情願的感覺,他被著名的黑道“天地幫”追殺是千真萬確的事實,證明他的生活背景不單純,也證實不能單單以外表來評斷一個人。

  她還是儘快將這個和黑道沾染上關係的男人趕走,才是上上之策,免得一直提心吊膽、心神不寧。

  “喂……你該起床了。”知念提高音量,企圖喚醒他。“天已經亮了,請你離開,不要造成我的困擾。”

  喊了半天,男人僅是動了動眉頭,調整了一下睡姿,壓根沒有蘇醒的跡象。

  最晚再過十分鐘,她若不出門,會錯過固定搭乘的公車班次和捷運,趕不及八點抵達公司。

  “拜託你快點起床,我趕著上班。”知念的心情浮躁了起來,俯身推了推他的肩頭,干擾他的睡眠。

  東方極從喉間發出含糊的咕噥,側過身,繼續熟睡。

  知念莫可奈何的輕嘖了聲,感到東手無策。

  為了三千元的全勤獎金,她絕不允許自己遲到、請假,可是眼前的問題大概要耗上一段時間,保持全勤或是花點時間把麻煩攆走?知念競為此陷入兩難。

  經過五分鐘,男子依舊沉睡,而她也撼動不了他半分,知念只好取來紙筆,草草寫下留言,擱放在茶几上,隨後奔回房間拿包包,到廚房拿自製便當,匆匆忙忙出門去了。

  聽見前院大門落合的聲音,沙發上那抹修長的男性身軀立即翻身坐起,可見剛才睡得不醒人事的模樣只是假裝的。

  他抽起壓在遙控器下的便條紙,迅速流覽上頭略微草率飛舞卻漂亮的字跡。

  無非是“命令”他醒來後,馬上滾離她的家。

  “滾離?”東方極低語,感到莞爾,他想起和好友間百無禁忌的相處情形。

  思及好友,他好奇大家的計畫是否順利?

  不過,他自己目前第一步也尚未踏穩,沒有多餘的心思關心至交好友的近況。

  東方極站起身,伸展酸痛的四肢,要是多在這雙人沙發上窩個幾晚,他的骨頭大概也散了。

  他在屋子裏隨意晃了一圈,除了衛浴間可以自由進出,其他隔間的門一律上了鎖,讓他不得其門而入。

  那個小女人儼然把他當賊一樣提防著。

  東方極不以為意的嗤笑了一聲,並未把這等小事放在心上,他有信心改變她對他的觀感。

  他洗了把臉,提振精神,覺得這房子太乏味無聊,決定出門透氣,一邊盤算著今天該如何度過。

  一進到辦公室,知念就開始忙祿,好不容易偷了點空檔,她帶著手機到辦公室外的角落撥打電話回家。

  響到第一百聲,她終於肯切斷通訊。

  電話沒被接起,是否代表暫住一晚的男人已經走了呢?

  畢竟,鮮少有人可以忍受會導致情緒焦慮的電話鈴聲噪音,所以總會在幾聲之內就接起電話,避免魔音穿腦的痛苦。

  就算再怎麼熟睡,也一定抵擋不了這樣的鈴聲攻勢。

  雖是如此,知念心中仍懸惦著忽然闖進家中的黑道男子究竟是去是留。

  傍晚六點,終於等到下班,她以未曾有過的速度收拾好物品,打卡後急驚風般的奔出辦公室。

  縱使想快點回家確認,但在這容易塞車的尖峰時段,恐怕是無法如願以償了,她也不可能為了省時改搭計程車,白白浪費許多冤枉錢。

  公車來了,知念奮力擠上沙丁魚狀態的車廂,車子上路後,沒多久就陷入癱瘓的臺北交通中。

  歷經一個半鐘頭,她才穿越滿車乘客,在車門關上前沖下公車,從快步疾走到最後跑了起來,足見她的迫切。

  進到家門,知念發現客廳的燈亮著,心跳瞬間停了一拍,接踵而來的是滿腔氣憤。

  她氣急敗壞的沖人客廳,果然看見該走卻未走的不速之客,正端坐在沙發,翻閱雜誌。

  他修長的腿輕鬆交疊著,雖然手臂上還纏著不甚美觀的白色紗布,卻無損他散發出來的優雅與時尚的氣質。

  他恰然自得的姿態像是這裏的主人,而不是客人;他專注閱讀的神情,像是知識份子,而非黑道份子。

  知念眉頭緊蹙,覺得自己觀察得太仔細,好像很在乎他似的。“你怎麼還在?我只答應讓你躲一個晚上,你這樣會帶給我很大的麻煩……”她語帶指責。

  東方極緩緩抬頭,冷靜地看著她,與她的焦急呈現強烈對比。

  “你回來啦。”他輕輕扯開笑容,親切的問候她的歸來。

  知念訝異的小嘴微張,如止水般的心湖漾起一陣波瀾。

  她已經忘了有多久不曾聽到這句溫暖無比的話語,湧起一陣懷念與淡淡感傷。

  簡單的一句招呼,讓她想起爺爺奶奶還在世的時候,也是以燦爛的笑容以及慈愛的語氣迎接她放學回家。

  還記得直至小學畢業,她都稱自己是爺爺奶奶的孩子呢.可見她有多深愛兩位老人家。

  小孩子的感情最直接,誰最疼愛、照顧自己,絕對謹記在心,擁有最單純的分辨是非的能力。

  從爺爺奶奶身上,她學到好多其他同齡孩子不懂的道理,也學了流利的台語和一點基礎日語,兩個老人家是她取之不竭的寶庫。

  兩老相繼過世以後,她還以為再不會有人用笑容和熱情歡迎她回家,尚未收養妙克前,回到家所面對的,是一室的漆黑與冷清。

  妙克住進來後,為這幢屋子、為她的心房,增添一絲熱鬧,陪她度過許多寂寞的時刻。

  沒想到事隔多年,她竟從一個素不相識的陌生男人口中,聽到那句印象最深刻的迎接詞,猝不及防地直擊她心底深處的脆弱和柔軟。

  太過純粹的感覺,反而令人無從防備而倍感心痛。

  知念轉過身,掩飾眼裏的濕潤,她不習慣在任何人面前展示眼淚,仿佛這樣就表示自己很堅強。

  東方極把雜誌放回原位,乘勢走到她身畔,接過她手中的提包,一手搭在她的肩上。“上了一天班,很累吧?”他獻殷勤,討好的意圖明顯。

  知念瞪大眼睛,受到不小的驚嚇,她扭動肩頭,想擺脫他的觸碰。“哪有人上班不累的。”她嘀咕著,覺得他多此一問。

  “那就坐下來好好休息一下。”東方極攬著她的肩,不顧她的抗拒,反客為主的領著她入座。“我幫你倒飲料。”

  語畢,他離開,不久後端著一杯冰紅茶來到她面前。

  知念惶惑的瞪住他手中的紅茶,沒有接過玻璃杯的意思。

  “這是你自己煮的紅茶,不會有問題。”東方極好言笑道。把杯子又湊近她一點,等待她接下。

  “不是擔心紅茶有問題,是你還站在這裏、在我家來去自如,這才是最大的問題。”知念板起臉,悶聲道。

  不知道為什麼,正面對他時,她就是沒辦法大聲講話一雖然她一向也沒有大聲講話的習慣。

  不過,他帶給她一股龐大的壓迫感,不管是好看得教人不敢直視的外表,或是他不正當的黑道身份,都讓她忍不住想回避,躲不過的就小心翼翼應對。

  好像不小心惹他不快,就會被他用殘忍的手段摧毀……

  電影、電視裏對黑道的描述,讓她產生了恐懼,腦海中總會浮現種種駭人的傷人手法,令她心驚。

  另一方面,她又不是真的那麼厭惡他,只是覺得不該讓一個陌生男人留下來,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容易惹人非議,也有違她從小所受的教導和認知。

  東方極居高臨下的睇著她微微低垂的,那張彩妝已褪、帶點疲憊的臉龐,嘴角揚起又很快地斂下。

  他什麼都沒做,就把她嚇成一隻驚弓之鳥,令他不解。她如小動物般防備害怕的姿態,則令他暗自感到好笑。

  “你似乎很怕我?”他彎下身,眼睛與她平行對視。“相信我,我真的不會傷害你。”他仿佛堅貞的戀人,正對心愛的女人許下不渝的承諾。

  知念反射性的往後仰,並且手足無措的皺起眉,她屏住氣,感受到胸口傳來撲通撲通的躍動。

  “離開這裏,我沒有地方可以去。”東方極壓低聲線,瘩啞的吐露著目前的處境。

  “只要我在外面走動出沒,沒多久,行蹤絕對會敗露,然後幫派裏的人會將我毀屍滅跡。”

  “不關我的事。”知念試圖置身事外,不去想像他口中那如電影中濺血的殘暴情節,偏偏想起昨晚,他手上大量湧出的鮮血,她心口便一陣緊縮。

  “現在只有你可以幫我,可以救我一命。”東方極語重心長、努力想改變她的心意。

  “而且我也相信,你不會出賣我。你沒報警抓我,就證明你心地善良、有同情心。”

  他的篤定競讓知念懷疑起自己若再拒絕,是否就太過於無情冷淡?因為,他確實沒有流露出任何不軌的企圖。

  她的心思單純,心意有些許動搖。

  只要想到有人因她的一念之差,可能葬送或保有一條生命,知念不禁猶豫了起來。

  “連我自己都不確定的事,你為什麼能說得理直氣壯,斬釘截鐵?連我都不能深信自己,你為何可以?”知念以質疑的語氣詢問他。

  聽見她的困惑,東方極黯下深黑的眼瞳,輕緩低沉的回答道:“因為我相信命運的牽引,上帝帶我遇見你,一定是認為你可以幫助我、保住我的命。”他十分懇切認真,宛若一名虔誠的信徒。

  知念聽懂了但也同時產生懷疑,因為他的說詞聽起來似曾相識,好像哪出電影或小說裏的臺詞。

  可是,她竟無言反駁他荒謬又不切實際的理由。縱使荒唐、不可思議,但他的言語間充斥著對她的信任,仿佛她是唯一的、特別的,無可取代的。這種被全然相信的經驗,除了摯愛的爺爺奶奶給予過以外,知念未曾從其他人身上感受到。

  這個陌生男人,在短短的時間內,奇異地觸動了她的心弦,帶著一些蠻橫又充滿震撼力。

  她築起的心牆,悄悄調降了一點高度,堅持更加軟化了一些,唯獨擺脫不了禮教上的束縛,於是陷入該與不該的掙扎,難以下定決心。

  “看來你是不願意。”見她不語,東方極顯得沮喪。“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現在就走。”他站直身,望著她數秒,重重歎了一口氣,失望之情溢於言表。

  他向她頷首致意,隨後舉步朝大門方向而去。聽著他沉重的腳步聲,知念的心忽而往下墜落,直至前院大門被打開又砰然關閉,她才慌張的追了出去。

  萬一他真的就此喪命,那抹陰影勢必會長存在她心中的某一個角落,再也沒辦法挽回彌補。

  知念怔愣在門前,伸出援手或置身事外——她的決定,背負著一條生命的重量,沉甸甸的壓著她的心口。

  唉.她已無從選擇。

  在外頭找了半個鐘頭,知念在離家數百公尺的一條巷子裏,發現了幾個年輕混混正在打架滋事。

  她心頭一凜,暫態刷白了臉。

  少年瘋狂的吆喝和毆打時發出的悶哼聲響,令她亂了方寸,驚慌不已。“怎麼辦?怎麼辦……”她喃喃自語,眼前的景象對她而言是個難題。

  她的生活單純,從來沒遇過類似的場景。

  知念努力挖掘曾經閱讀過的書籍,和觀賞過的影片,是否有同樣的情況可供參考,該如何臨危不亂的化解可怕的暴力事件,並且全身而退?

  危急的狀態,讓她沒有多餘的時問仔細思考,便胡亂開口低喊道:“員警……員警來了……”

  卻僅發出細碎如貓兒的呼叫,壓根起不了絲毫作用,鬥毆的情況並未有停止的跡象。

  唯一塞滿知念腦海的,是她清楚若激烈的打鬥再持續下去,絕對會鬧出人命。

  思及此,知念一鼓作氣地縱聲高喊。“員警來了!有人在打架鬧事……”只不過,聲調中有掩不了的顫抖。

  正在圍打一名男人的不良少年們,聽聞員警到來,急忙收手,做鳥獸散。

  經過一會,知念確定他們已離去,才鼓起勇氣、躡手躡腳的走向被拳打腳踢而倒臥在地的男人。

  巷內燈光不足,甚至是黑暗的,可是只消一眼,她立即辨認出受害者並非她擔心的男人,胸口的大石忽而落下。

  過了幾秒,她又煩惱起來——

  她應該報警、叫救護車,如此一來,她勢必會成為員警盤問的對象。

  她不想出入警局,替自己招惹麻煩。

  由於出門太過倉促,她沒有攜帶手機,口袋裏的零錢連買電話卡的金額都湊不齊。

  她想,出了巷子再請店家打電話報警。

  “剛剛喊有員警的人是你吧?”驀地,陰暗處一道狠勁十足的質問,在凝窒的空氣中飄散開來。

  知念悚然一驚,猛然回神,看見幾名高矮胖瘦的年輕人從暗處走出來,慢慢朝她靠近包攏。

  她倏地明白,是先前的那群少年發現自己上當了,所以去而複返。

  她退到無路可退,抵著斑駁的牆,僵固成一座雕像,唯獨心臟因膽怯而劇烈抖瑟顫動。

  “你這個多管閒事的臭三八!”為首的高瘦少年表情陰森,咬牙不層地道?!延年頭,見義勇為是最蠢的行為,下場也好不到哪里去。”

  知念恍若等在原地任憑宰割、無力回擊的小動物,心中被濃烈的恐懼感及絕望籠罩,身體顫抖得猶如風中落葉,不敢想像自己將會有怎樣可怕的遭遇。

  “我可不這麼認為。”

  充滿自信卻嚴肅冰冷的男性嗓音,忽然介入其中,吸引少年不善的目光,紛紛望向音源。

  知念嬌小的身軀雖被少年擋住視線,卻能憑著聲音辨人,她詫異他竟然會在這種緊急又危險的時刻現身!

  她既欣喜又摻雜著氣惱。欣喜的是,他竟像古代俠客一樣,奇跡似的出現。

  氣惱的是,他走得太快失去蹤影,讓她沒頭沒腦的找了好幾條街、繞了好幾條巷弄,最後困在巨大的黑暗中,隨時可歸咎起來,她身陷險境,他也要負一半以上的責任。若不是為了出來找他,她也不會撞見陋巷裏這場見不得

  光的犯罪,更不會淪為不良份子施以暴力的待宰羔羊。

  “放開她!”東方極沉聲斥喝,凜然無畏。

  “你算什麼東西?!想英雄救美?呸!打得你變狗熊!”

  少年們全都露出兇狠不馴的神情,暫時轉移了注意力,擺出教訓人的陣勢,緩緩逼近他們眼中多事的男子。

  昏暗中,他們看不真切他的表情,但隱約感受到他精瘦的身體,蘊藏著一股力量,猶如一頭蓄勢待發的黑豹,並不好惹,步伐稍微產生遲疑。

  一獲得迴旋的空間,知念無暇細想,牙一咬、心一橫,突破重圍,豁出去的往前疾跑,沖向那抹挺立的修長身影。

  少年們被突然竄出的黑影嚇了一跳,沒有人料想到剛才無助發抖的她,居然會有勇氣做出這樣大膽的舉動。

  在他們還來不及反應前,知念伸出手,一把抓住東方極的手臂,使勁全力地拔足狂奔。

  只要出了巷子,他們就安全了、就得救了……這是她腦中唯一的信念。

  身後,少年們追趕的腳步快速而淩亂,一如她的心跳。

  知念不敢頓足、不敢回望,緊抓著東方極的手,極力想擺脫後頭如妖魔鬼怪般的不良少年,憑著本能,一逕地拚命往光亮處跑。

  知念覺得自己跑了一世紀那麼久,直到迎面而來的刺眼光線螫痛了她的雙眼,她才氣力放盡,兩膝虛軟,跌跪在凹凸不平的水泥地上,大口大口地吸吐空氣,補足嚴重缺氧的肺臟。

  “我……我跑……跑不動了……”吸吐之間,她感覺肺葉隱隱作痛著,好像隨時都會斷氣。

  東方極輕輕攙扶起她癱軟的身子,幾次急促喘息後,他便調整好氣息,展現平時鍛鏈的成果。

  “沒關係,他們應該不會再追來了。”他低頭,看著她的手從頭到尾都不曾鬆開過,且因為用力過度,導致指關節泛白。

  天氣悶熱,她的手心卻發涼,顯現出她的懼怕。

  知念吞咽下一口唾沫,困難地開口確認。

  “真的嗎?”她有些不安,眼前一陣黑又一片白。

  “嗯,這裏人來人往,他們沒那麼大的膽子當眾對我們出手。”東方極帶著笑意,給了她一個肯定的答覆。

  他唇邊的笑,和他深邃有神的黑眸,奇異的給了她安全感,也安撫了她驚恐紊亂的情緒。

  她緊繃的神經因放心而鬆弛,眼眶忽然被淚水佔據,鼻頭紅通通的,她不曉得自已竟然那麼勇敢,甚至還有驚人的力氣,可以拉得動他,頭也不回的發狂般地奔跑。

  認識他也才昨晚的事,她卻連續兩夜歷經二十多年來最驚險的意外,一個不小心,就會一命嗚呼。

  知念也徹底領會到逃亡的心情,瞭解他艱難的處境,像在鋼絲上行走,曝露在高度危險之中,度過一次危機,馬上又有一個關口必須熬過:水無止境,直到殲滅敵人,或是自身滅

  於是乎,她在擔憂中所作出的決定,已化為堅定的念頭,再也沒有猶豫。

  “為什麼跑出來?”東方極睇著她,低聲問道。

  事實上,從她出家門、四處奔走尋找的模樣,他都掌握著也盡收眼底,才會在她遭遇危急之際跳出來,和那群小混混對抗。

  不是他有特異功能或在她身上安裝了監視器,其實是他沒有走遠,說要離開,只是試探,沒想到她垂著頭就沖了出去,沒有發現他站在屋子轉角的大樹下,靜靜看著她緊張的樣子。

  這女人,一路上有人跟著都沒察覺,不曉得是太遲鈍,還是太認真投入?

  “我答應讓你在我家住下來。”知念答非所問,逕自宣佈自己思考後的結果。

  東方極盯著她蒼白認真的容顏,赫然發覺她有一雙多愁善感的眼睛。“不怕往後會有麻煩?”他反問,給她最後反悔的機會。

  知念垂下眼簾,這小動作是她長久以來養成的壞習慣。抿著乾躁的唇瓣,她緩慢的說:“當然怕!但也怕萬一你發生什麼事,我會良心不安……”答應與否,她都感到困擾。

  黑道的尋仇報復,和他發生不幸後變成鬼魂來騷擾她,都教她非常非常害怕,恐怖的程度不相上下。

  可是,她與生俱來的善良,對生命的悲憫,引導她不得不從難題中擇一,而抉擇的依據,便是對得起自己。

  東方極審視著她眉頭深鎖的臉龐,不清楚她的腦袋浮現了什麼奇怪的畫面,但她真的沒必要露出一副慷慨就義的神情。

  不過,她內心的擔憂掙扎,無形中提供了他不少樂趣。

  “你放心,該走的時候,我自然會離開。”東方極噙著若有似無又別具深意的微笑。

  知念揚起眉梢,偷覷了他一眼,像個無知的孩子,懵懂的問。“多久?”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他答得暖昧不清,始終保持一絲神秘。

  “回家吧。”這回,輪到他主動握住她的手,一同踏上歸途。

  因為他的關係,知念也連帶成為陌生人的焦點,她不由得把頸子垂得更低,視線逗留在兩人有色差的手上,無語了,心卻無比喧嘩。

  她突然像被燙著似的,掙脫了他的手掌,終於覺得自在許多。然後又開始胡思亂想——

  允諾他住下後,等於自願讓生活被染黑:不再平靜、也不那麼單純無垢。老天爺,她這麼做是對的吧?是對的吧?她實在沒有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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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5 07:03:30
第三章

  家裏多出一個人,一個男人後,知念的生活仍舊一如往常——早起、上班、下班、回家,喂飽飼養的狗也填飽自己,只不過飯菜的份量增加、飯桌上多了一雙碗筷,浴室裏多了一份漱口杯及牙別。

  這樣過了一星期,知念尚未全盤適應,不過也沒特別產生排斥感,還漸漸越來越沉溺於被等候的滋味。

  屋子不再僅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而是燈火通明,一進門,就有個期待她回家的人,並且沖著她微笑,跟她說話……

  短短一周,七天,知念就迷上了有人作伴的生活模式,睽違兩年多,這有著歲月痕跡與香氣的陳舊房舍,終於有了她以外的第二個人,還是個男人。一個外表極為出色,卻在黑暗、見不得光的環境中“工作”的男人。

  幾天的相處,知念亦暗中悄悄觀望“同居人”,絲毫感覺不到他有所謂的黑道氣息,也未曾對她惡言相向或有暴力行為,人品頗佳。

  她沒過問他的家庭、他的朋友,以及他的心情,把他當成客人對待,發自內心的,沒有半點虛假敷衍,就如同她的待人處世之道。

  下班後,知念徒步到超市買一些魚肉蔬菜,看到寢具正在出清大折扣,站著斟酌許久後,她選了一套健康枕及夏用涼被,再一路吃力的提回家。

  聽見大門開鎖的聲音,東方極馬上收起手機,放下手裏的書,拿起遙控器打開電視,等著她進門。

  過了比平常還久的時間,才見她手提數樣物品,搖搖晃晃、滿頭大汗的出現。

  “好熱——”知念呈跪坐姿態,把東西都擱在木質地板上,抹去額際的汗珠,以手棍風,驅趕熱氣。

  “大包小包的,買了什麼?怎麼不打電話回來,叫我去接你?”東方極踱到她面前,表情關切,語氣體貼。

  知念笑而未答。

  東方極俯身,攤開掌心,充當她的扶手,展現紳士作風。

  知念溫柔的覷了他一眼,停頓了下,才緩緩把手置於他寬大的手掌中,藉由他的力道,輕鬆起身。

  “謝謝。”她客套的致意。

  東方極瞅著她含羞帶怯的粉顏,柔嗄地討好道:“不必跟我客氣,有需要儘管差遺我,我可以為你做任何事。”

  聞言,知念的臉頰微燙。明明是禮貌客氣的說法,怎麼她卻像被告白似的,不禁怦然心跳……

  怔了下,她收回無聊的浪漫情懷,淡然一笑。

  “我去做晚餐,再等一下就能用餐了。”她彎腰重新提起生鮮蔬果,準備到廚房處理食材,料理晚餐。

  “我幫你。”東方極搶先一步將一地的物品提在手裏,詢問她後依照她的指示把東西一一放好,達成使命。

  知念做了海鮮局飯,為了節省時間,煮了一鍋速食濃湯,還烤了幾片麵包,晚餐便大功告成。

  東方極被濃烈的香氣吸引,主動來到飯桌前,深深嗅聞著誘人的食物散發出來的氣味。

  “做了什麼?這麼香。”他拉開椅子,慢條斯理的入座。

  知念不由自主地盯著他的動作,總覺得他的舉手投足間,都帶著一股不可思議的從容優雅,幾度讓她忘了他令人聞之畏懼的“職業”。與他深黑沈著的晶亮瞳仁對上,她的腦中忽然陷入片刻空白,被一陣短暫的暈眩襲身。

  “只是簡單的海鮮局飯,還有便利的濃湯。”回神後,知念回答他的問題。

  東方極俊俏的臉孔閃過一抹困擾,又馬上隱沒。

  即便是稍縱即逝的表情,知念也敏感的感受到了,於是猶疑地問:“你不喜歡嗎?”她因為只顧著自己的喜好與方便,忘了顧及他對食物的好惡而有些歉然。

  “不是。”東方極報以一笑,暗中詫異她敏銳的觀察力。“看起來很好吃。”

  他刻意討好的說,一手拿起餐具,舀了一口覆滿融化起士的海鮮飯送進嘴裏。

  “小心,很燙哦!”知念細心提醒。

  但慢了一秒,熱食已進了他的嘴裏,釋放出不可輕忽的熱度,肆虐著充滿味蕾神經的舌頭。

  東方極暗吸一口氣,微皺起眉頭,若無其事的強忍著被燙著的刺痛感,囫圖吞棗般的咽下食物,嘗不出酸甜苦辣。

  “很燙吧?”知念擔心的問。不等他回答,她逕自起身到廚房倒了一杯冰紅茶給他。

  “喝點冷飲會好一點。”東方極沒搭腔,抓起杯子灌了一大口,沖淡口腔內被灼傷的不適感。

  “對不起,應該要早一點告訴你的。”知念道歉,可是卻漾著柔柔的笑意。東方極眯起眼睨住她。

  “你看起來沒有歉意,倒像在取笑我。”

  “有嗎?”知念否認,表情無辜。“我很誠懇的道歉喔。”

  東方極勉為其難的掀動嘴角,心裏實則不以為然。他高傲的自尊讓他不能接受自己成為女人的笑柄。

  從來,他都是女人追逐狂戀的對象,在她們心目中,他向來是完美、無可挑剔的。若不是有特別的因素非留下來不可,他也不必忍受她的嘲笑。見他臉色微沉,知念收起笑容。

  “對不起。”她慎重的又說了一次。

  “你真愛道歉。”東方極的口氣沒有起伏。

  “因為你看起來不高興……”她抿抿唇,不自覺的低聲下氣,他不笑的時候,顯得難以親近,教她望而生畏。

  他的眉頭抽動了下,告誡自己不該顯露太多真實情緒。“沒這回事。”他調整心情,對她微笑。

  知念籲了一口氣,才知道自己剛剛因怕他生氣而緊張得忍不住屏息。接下來,兩個人安靜的進食,沒有多餘的交談。

  其間,知念總會不經意抬眼留意他的舉動,看他專心一致的吃著她做的菜,心中竟升起淡淡的愉悅與暖意。

  起初,她同情他的處境所以讓他人住,漸漸地,她不知不覺地照顧起他的生活起居,無法棄他於不顧。

  大概是他的落魄無依,激起她與生俱來的女人該有的母愛本能。她似乎能夠理解了,警匪黑道片裏,那些大哥的女人為何始終不離不棄,生死相許。

  片中,女人總為了心愛的男人,悲涼的斷送了生命,那樣死生契闊的堅定,令她佩服卻也不勝唏噓。

  他呢?他沒有女朋友嗎?如果有,會是什麼樣的女人?

  知念瞄著他低垂的眉眼及高挺的鼻樑,胸口有一些緊窒。

  為了不讓自己多想,她快速的吃完盤中已冷卻的飯,收拾餐具放進流理台,又踅回來對他說:“吃完後,餐盤放著就好,我晚點過來收。”

  交代完畢,她就離開了。

  待她一走,東方極也放下餐具,深邃狹長的雙眸覆上一層冷沉的薄霧,那是在她背後,他才會有的表情。

  從她的種種行為及表現可以確定,她已經接受他的存在,而他也該好好的開始認真。

  認真的,盡興的,玩一場遊戲——

  基於責任感,知念每天都會在午休時間抽空撥打電話回家,直到家中電話被接起,傳來輕緩柔嗄的男性磁嗓,確定家中的住客安然無事,她才放心。

  下班鐘聲一響,她不管手邊的工作是否完成,都會立刻收好物品,準時打卡離開,再擠上令人窒息的滿員公車,只為了早一點返家做晚餐。

  “對不起,回來晚了,路上塞車好嚴重。”甫進門,知念放下包包,穿上圍裙後,便鑽進廚房開始忙碌。

  東方極踱至廚房,打斷她做菜。“我有事必須出門一趟,不必做我的份。”

  知念快速切菜的動作倏地停頓下來,原本閃耀著愉快光彩的粉白小臉,頓時轉為黯淡,不過並未維持太久。

  她回頭,又是笑容可掬,也有擔憂。

  “出門?不要緊嗎?”她指的當然是他被幫派追殺的事。可是見他僅能坐困愁城般的關在家裏,她也替他覺得難受。

  “再危險也要出去一趟。”東方極斂眉,神色沈鬱。

  “萬一我回不來,你應該高興才對,那就少了一個在這裏白吃、白喝、白住,還隨時可能帶來麻煩的人。”他撇唇輕笑,仿佛在談論天氣,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知念默然不語,心頭像被針刺了下,感到悶悶的疼痛,還有一些生氣。

  因為在乎他的安危,也氣惱他的無所謂。

  東方極仔細觀察她的表情變化,她越低落,他就要表現得越沒自信,才能激起她更多的關心,讓她陷得更深。

  “我走了,你一個人在家小心點。”他輕輕摸了摸她的發,柔聲叮嚀後毅然轉身。

  知念悸動不已,感覺到有一道電流在體內流竄。

  她放下菜刀沖了出來,抓起置於沙發上的皮包,又像一陣風般卷至玄關。

  “等一下……”東方極回過頭,不明所以的盯著她。

  知念手忙腳亂的自皮夾裏抽出幾張千元鈔票塞進他手裏,垂著頭對他說:“這些錢你帶著。”她以為逃亡中的他,勢必也沒有經濟來源,才會有此舉動。

  “知念。”他伸手拉住她,語氣柔軟地喚著她的名,透著一點憐惜。她不敢看他散發著強大魔力的眼睛,卻管不住心底深處不斷湧現的愛戀,她沉溺在他不經意的溫柔裏……

  “謝謝。”東方極感激道,多看了她一眼後,他才出門。

  知念覺得自己的心也被他帶走了,不由得悵然若失。

  縱然曉得自己的感情放得太急、太快,也太無防備,可是她無法停止也不想停止,心甘情願的付出,並不是盲目。

  他讓她感覺自己是被需要、依賴的,不再是受冷落、不被關注的,空蕩蕩的心房因此有了重心,也為之充實。收回思緒,知念回到廚房,繼續做著兩人份的晚餐………

  而步出日式屋宅,東方極的溫和眸光已不復見,取而代之的是炯然有神、狂狷自負的利眸。

  他昂首闊步,英姿煥發,壓根不若逃命的黑道叛徒那般處處提防、畏首畏尾。他走出巷口,直接走往轉角停駐的高級黑色房車。他一靠近,司機馬上下車為他打開後座車門,畢恭畢敬的服侍他人內坐定。

  東方極把手中不屬於他的千元紙鈔遞給司機,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得司機瞪大眼睛,連忙推辭。

  “沒關係,你收下。”東方極揚手示意,要他收下。

  司機沒再違抗他的意思,誠惶誠恐的道過謝,才依言回到駕駛座開車上路。極為寬敞的後座上,除了東方極以外,還有一名外貌秀麗雅致的年輕女子。

  “真沒想到你會住在暗巷裏。”二十歲出頭的妙齡女子感到稀奇,如星光般璀璨的美眸,因為微笑而彎彎的,為她增添了一絲可愛的氣息。

  “這件事,待會你可不要多嘴。”東方極正色道,但表情仍是輕鬆的。

  女子聳聳肩,眨著和他如出一轍的美麗眼睛,蓄意挑釁。“萬一不小心說溜嘴呢?”

  “那我只好找你男朋友當出氣筒。”東方極睨著她,忍著笑回敬一記回馬槍。

  “你不可以這樣!”她癟著紅唇,不贊同的嚷嚷道。

  他終於笑出來。“那你就努力管好自己,不要氣不小心多嘴。”語氣儘是包容寵溺。

  “對方是個怎麼樣的人呢?”氣質高雅的年輕女子好奇的追問。“你為什麼選中她?”東方極忽然沈默,若有所思。

  “哥?”遲遲等不到他的答覆,她更想打破沙鍋問到底。

  東方極略略調整坐姿,俊臉閃過一抹不耐煩。“跟你沒關係,你不需要知道太多,省得你到處打小報告。”他不願多提,腦中卻不由自主憶起出門前,那個塞了錢給他的小女人,素淨雪白的臉上有毫不掩飾的擔憂及完全的信任。

  為什麼選中她?

  因為她看起來太單純,就像一隻純白色的兔子,不是他會動情的類型,輕而易舉就可以征服,等她哪一天知道了真相,反擊也是軟弱無力,他絕對不痛不癢。

  這就是他挑選她成為獵物的原因。若要說其他因素,大概就是她恬淡的外表,和他母親二十多歲時的模樣頗為神似,才會在眾多人之中鎖定她為“獵物”。

  經過調查,她竟也符合他的要求,處於獨居狀態,至於她是否有男友,則不在他的考慮範圍。

  如果有,只會讓一切更具挑戰性,並不會成為阻礙。而計畫截至目前,都在他的掌控中,最後,他也終將全身而退,從她的生活中徹底消失。

  就只是逢場作戲罷了。對於遊戲,髓心情投入但無須太過認真,亦不須投注任何多餘的感情。

  知念一個人慢慢吃完晚餐後,坐在客廳看了一會的電視,頻道裏正播著她最愛的影集,她的心思和雙眼卻都沒融入劇情裏,目光是呆滯的,情緒煩亂不安。影集演完,她默默關掉電視,發現才過了一小時,讓她懷疑鍾是不是故障了,否則夜怎麼變得如此漫長?

  知念看遞家中所有可以顯示時間的用品,全部都是相同的數位,並非時間走得太慢,而是她的心情過於焦急……

  她放棄再繼續枯坐恍神,到後院牽著愛犬外出散步。

  兩歲多的大型成犬力量大又活力充沛,以她嬌小的體型根本已經控制不了,這令知念更覺欲振乏力。

  她也不再使力,任由妙克拉著走,然而出了門,她的心仍留在家裏,靜候著隨時會歸來的“他”。

  知念急忙趕回家,沒有看見期待中的身影,隨著時問一分一秒流逝,她愈是憂心仲忡,坐立難安。

  躺在床上,讓自己身處於黑暗中,輾轉反側,全副心神都留意著門外的動靜,因而失眠了一整夜。

  陽光穿透布簾,悄悄爬上她的頰畔,知念無聲輕歎,索性下床鑽進浴室梳洗,又懶洋洋的晃進廚房,為自己倒了半杯鮮奶,喝了一口就沒胃口了。

  今天不是假日,她應該換裝準備上班,可是她只是呆坐著,無精打采。

  不應該這樣的,為何一個什麼關係都稱不上的男人,會打亂了她的生活步調?知念明白自己擔心過頭,可是感情又豈是能隨心所欲的控制,不要在乎就能抽離?

  平常出門上班的時間已經過去,知念依舊留在家裏,寧可捨棄全勤獎金,也不覺得惋惜。

  外頭陽光燦爛,過分的擔憂使她的眉間佈滿烏雲,偶爾,她的腦海會閃過駭人的喋血畫面,心頭揪得好緊。

  知念忍不住屏息,兀自在心中祈禱那樣的慘劇不要發生。她僵在沙發上,僅能處於被動的擔心狀態,什麼事都做不了。

  九點半剛過,她被前院傳來的聲響喚回了心神。不到一分鐘,她掛心得徹夜難眠、食不下嚥的罪魁禍首終於出現。

  見到她還在,東方極稍感訝異。他收起輕鬆的神態,關切道:“怎麼還沒去上班?身體不舒服?”他徐步走近她,想看清她的表情。

  知念掃視過他的全身上下,內心忐忑,確認著他有沒有受傷。“你沒事……”她徹底松一口氣,浮現在嬌白臉龐上的,是幾不可察的笑容,眼裏則水霧氤氳。

  “你沒事……太好了……”她悄聲低喃。

  東方極挑了挑眉,對她誇張的反應覺得好笑,也很新鮮。她的作法很直接,情感卻含蓄壓抑,摸不清楚到底想不想讓對方知道她的心意?

  半個月前,她小心翼翼地防備著他,半個月後,她卻毫不設防,對他動了情。

  他除了認定她“單蠢”過頭,太輕易相信人性,還有更多自信,這樣的發展本來就在他的掌控之中。

  她特地等他,為的是確定他沒有發生意外,並未咄咄逼人的追問他的去處,他以為女人都愛來這套,所以還擬了一套合理的說詞,不讓她起疑。

  結果,想太多的人居然是他。他暗嗤。

  “知念,你在哭?”他明知故間。

  她的眼睛紅腫無神,她咬著唇,搖晃螓首,由衷地、放心地露出柔美的笑容。“你回來就好,我去上班了。”她有很多話想問他,又自覺缺乏立場,更不願對他有所懷疑。

  既然選擇相信,就不應該質疑,這是她的信念。

  東方極沒再多說什麼,看著她進房又出來,輕斂的黑眸僅有冷眼旁觀的溫度,顯現出她在他心裏其實毫競地位。

  他突然很想測試一下,這個女人究竟能夠天真到什麼程度?又同時產生了一些疑惑——

  她明知他是個沒有前途的黑道份子,又隨時會離開,為何仍願意付出感情?他不能理解。

  現實生活中,他周圍圍繞的女人迷戀他的外表,也貪圖他的家世,他不介意她們明顯的意圖,畢竟,這就是現實,也是他熟知的世界。

  在他看來,他選中的獵物小姐的種種作為,才是不正常。

  清淡無味的白開水實在勾引不起他品嘗的興致,他喜歡的是能夠刺激味蕾的強烈滋味,他不可能因為一場賭注、一場遊戲,就改變喜好。

  對食物的要求如此,對女人亦然。因此,梁知念這個如開水般簡單平凡的女人,他勢必不會取一瓢飲。

  東方極撇撇唇,俊痞的臉孔有藏不住的傲氣。他回到她為他準備的房間,帶走了幾樣私人物品,便又緊急出門。他耽誤了一些時間,待會見到父親,免不了又要被念兩句。嘖!第四章

  知念下班趕回家,手中還提著一瓶香檳和一個小蛋糕,笑容滿面,絲毫不見忙祿工作一天的疲態。

  客廳的燈亮著,她卻沒見到相處一個月的男人的身影,稍微找了一下,確定他不在屋內。

  知念放下慶祝用的香檳及蛋糕,強迫自己先做其他事,別胡思亂想破壞了好心情。

  沐浴完畢,她心血來潮的換上只穿過一、兩次的玫瑰印花雪紡洋裝,並且化了搭配的淡妝,也將頭髮紮了個簡單大方與氣質兼具的樣式,重新翻閱食譜復習,預備大展手藝一番。

  她從七點等到十一點,等候的人始終沒回來,緊鎖的眉心打了死結,歡愉的心情也隨著一室冷清而降至冰點。

  知念打開蛋糕、點上蠟燭,趕在生日的最後半小時替自己慶生。

  她關上燈,就著閃爍搖曳的燭光,在高腳杯裏緩緩注入淡金色的香檳,與另一隻空杯輕輕撞擊。“乾杯。”附和她的,是昏暗中玻璃碰撞的清脆迴響。

  “祝我生日快樂。”她一口氣吹熄代表歲數的蠟燭。

  知念沒有開燈,讓自己置身於漆黑中,這樣反而比較有安全感,有平定心情的效果。

  她已經好多年沒過生日,父母不記得,她也不特別提起,一個人住更沒想過要慶祝任何節日,直到近來生活多了一個悼,讓她的心境有了不同的變化。

  她希望在意的他,能夠給予祝福,她也會打從心底感到快樂。

  很傻嗎?但喜歡一個人不就是這樣嗎?感受與心情很複雜,思維與目的卻很單純。

  以前交往的男友都說她把愛情想得太簡單、太理想化,她卻從來都弄不僅也學不會,難道愛一個人不能全心全意?

  幾段戀情的結局,都是男友另有所愛,瞞著她腳踏兩條船,而告知她實情的,竟然都是男友的另一個女友,也就是所謂的第三者找上門告訴她的。

  雖然她們是來向她炫耀示威,她倒感謝她們讓她看清真相。

  有了幾次不愉快的戀愛經驗,使她的信心一點一滴的流失,也在不知不覺間關閉心門,心一直以來都帶著傷痕。

  男人說:你這麼溫柔懂事,一定可以找到更好的男人。“對不起”是他們說的最後一句話,然後他們離開了,選擇了令他們瘋狂愛戀的女人。

  父母說:你是姐姐,要體諒生病的可憐妹妹,所以我們要留下你一個人,一家三口到美國生活,相信你可以過得很好。

  於是,她一次又一次的被丟下,她不是任何人心中最重要的那一個。

  他們都稱讚她溫柔乖巧,但他們像是說好了一樣。最終都離她而去。

  難堪的往事一下子湧上心頭,哽咽住她的喉嚨,知念在闐黑中忽然嘗到鹹澀的淚水。

  所以她不喜歡需要慶祝的日子,無論是要一家團圓、朋友狂歡或者是情人專屬的節日,她都不感興趣,這種日子格外令人脆弱……

  本以為終於可以度過一次兩個人的生日,連這樣小小的願望,都難以達成。

  知念動也不動的呆坐著,一臉木然。

  驀地,啪地一聲,燈光四起。

  她反射性的眯起紅腫的眼睛,適應慘白的日光燈光線後,恰好迎上一雙淡漠的黑眸,瞬間似又跌進黑暗之中。

  東方極也免不了撞見她滿臉淚痕的模樣,竟一時感到錯諤。

  “噢,你還沒睡?為什麼不開燈,烏漆抹黑的什麼都看不見。”頓了下,他很快恢復應有的鎮定。

  語畢,他看見完好如初的精緻蛋糕及開瓶的香檳。“你生日?”他瞄向時鐘,剩十分鐘左右,一天就結束、即將邁進新的另一天。

  他再細看,蠟燭已燃燒過,由此判斷,不是提早慶生,而是生日即將過去。

  另一隻空杯、盛放蛋糕的器皿,顯然是在等他回來一同慶祝。

  “對不起,你在等我回來吧?”厘清狀況後,東方極歉然道。

  知念抹去未幹的淚痕,默不吭聲,存心忽視他的存在。

  東方極不以為意。他坐到她旁邊,再度點燃蠟燭。“還有一點時間……”

  不等他把話說完,知念倏地收起磁片及空杯,故意製造出匡啷聲響,掩蓋他的聲音,不願聆聽。

  “知念。”他制止她。“如果你早一點告訴我,我就不會這麼晚才回來。”他放下身段,試著安撫她。

  知念抽回被他握住的手,揚起沉重的嘴角低聲說道:“沒關係,我的生日不重要,不值得放在心上。”

  “不要說賭氣話。”東方極攏起眉,好言勸慰。“來,還有五分鐘,許個願吹熄蠟燭。”

  知念搖頭,把空杯盤放回廚房放置餐具的置物櫃,便要同房換下一身可笑的精心打扮。

  “知念——”東方極趕在她進臥室前擋住她。“原諒我好嗎?”

  “你又沒有錯,要我原諒什麼?”她強顏歡笑。

  “你明明在生氣。”他耐著性子與她周旋,哄女人開心只是小事一樁,根本難不倒他。

  “我是在生氣,氣我自己,跟你沒關係。”知念輕描淡寫的同答。氣自己一廂情願、滿懷期待的像個傻瓜。

  東方極瞅著她哭花的臉龐,有淡淡的不快。

  似乎他說什麼,她都不打算接受,大有將他排拒在心門之外的意圖。

  這怎麼行?他可不許她臨陣退縮,打亂他的計畫。

  “知念,以後我不會再這麼晚回來,讓你等我了。”為了消弭她的火氣,他不惜立下承諾,博取她的歡心。

  “如果你有其他地方可以住,就請你離開。”她回了他不相干的話題,語調一如往常柔緩卻很嚴肅認真。

  東方極沉眸睨著她,當下以為她知道了些他接近她的秘密。

  “如果你有別的地方可以藏身,就不要再住在我家,我不必為你的晚歸或徹夜不回擔心,深怕你發生意外,滿腦子都是暴力血腥的畫面,害怕得睡不著。”知念毫不隱瞞的吐露心跡,幾近央求。

  不是想試探他的心意,而是想藉此斬斷自己的愛慕之情。

  八成是太久沒有人陪她吃飯、聊天,他的加入使得平淡安靜的生活頓時熱鬧許多,她迷戀上的或許是有人陪伴的日子,而不是純粹因為他的緣故。

  那不是真的愛,只是情感上的錯覺。

  他並不在乎她,說會保護她、對她溫柔,也不過是答謝她讓他住下的客套話,沒有其他的意思。

  她知道的,她心裏很明白,卻不肯認清,一逕地放縱自己沉溺,做著被疼惜的苗歹。

  “請你明天就離開,晚安。”即使心裏難過,知念仍不曾大聲說話。

  “我不會走。”東方極堵在她的房門口,沉聲強調。

  開什麼玩笑!沒讓獵物徹底愛上他,半途就被趕出去,傳到好友們耳裏,豈不是要被那群傢伙恥笑一輩子?

  “知念,不要趕我走。”他低聲下氣的拜託她。每一次的請求,他都是極力壓抑著比天還高的自尊,內心總帶著排斥。

  為了好友間訂下的賭注,他不得不破例,必須看一個像開水一樣清透無味的女人的臉色,和他原本的生活型態截然不同。

  在這之前,他只看一個女人的臉色,也就是生他養他的母親,其他女人從來沒有這項權利。

  嘖!他該知道,外表越溫柔的女人,越容易鑽牛角尖,想東想西,麻煩死了!

  兩個月後,就算她跪著、哭著求他留下來,他也不會回頭看她一眼。

  “我出門是為了工作,並不是有其他地方可以鬼混才晚回來。”東方極說明緣由。

  向女人說明行蹤,實在有夠蠢的!有損他的英明。

  知念低著頭,沒有任何反應。

  “我也希望能為你做點什麼。”東方極忽然握住她的雙手,狂妄自負的眼神轉為溫柔誠摯。“住在這裏一直都讓你一個人負擔所有花費,連出門都要拿你的錢,我很過意不去,所以就算冒著危險,也要外出工作。”

  知念的心口驀地揪緊。

  見她依舊不為所動,東方極暗嗤一聲,今晚非得說服她敞開胸懷,重新接納他不可。

  無論使用任何手段。

  “知念,不要不說話,到底要我怎麼做,你才肯原諒我?”他將她的手握在胸前,宛若珍藏的寶貝。“我是真的想為你做些什麼。”他加強語氣。

  他相信,沒有女人可以抵擋得了他的甜言蜜語,過去沒有,未來也不會有,而眼前早已對他傾心的小女人,自然也不可能倖免。

  知念不自在的收手,抿抿嘴,終於鬆口。“你不需要這麼做,是我自願等你,不應該對你發脾氣。”頓了下,她接續道:“你不必為了錢勉強外出,我不希望你發生意外。”

  女人的示愛方式他領教多了,更熱情、更嬌嗲、或者更直接火辣、激情挑逗,像她這種認真古板的告白,根本引不起他的興趣。

  “怕我死了,變成鬼同來找你?”東方極輕笑,直視她的目光深邃柔和,表現出來的態度和心裏真實的感受背道而馳。

  聽到最害怕的字眼,知念的身體僵了下,不由得板著面孔,??地嬌斥。“不要胡說!”

  “原來你真的怕鬼?!”東方極促狹道,有意捉弄她。

  她皺起眉,噘著嘴想開口反駁。

  “你後面有一道影子……”他壓低嗓音,臉色凝肅。

  明知道他只是嚇唬她,知念仍舊慌張的縮起肩膀躲開,不敢回頭看。

  東方極把握機會,擁她入懷,附在她耳畔低喃道:“知念,真的很對不起,讓你過了不開心的生日。”

  他突如其來的親昵舉動,讓知念頓時瞪大清澈的眼瞳,卻沒有掙扎的意思,猶如一隻被馴養的貓,靜靜偎在他的胸前。

  她合上眼簾,深切感受到自己有多渴盼一堵胸膛,能提供溫暖,讓她盡情棲息依賴。“東方……”她感覺暈眩,貪戀著被重視的飄然與心動。

  東方極怔住,沒料到她會這樣喊他,不知為何,心裏有著莫名的疙瘩,感覺不自在。

  但他想,那只不過是個稱謂,沒必要太計較或太當真。

  “我……你對我……你也……”她支支吾吾,問不出完整的話。她可以厚臉皮的認定他對她也有好感嗎?可以嗎?

  “想問什麼?嗯?”他嘻笑,故作不知情。

  知念深呼吸,咬著唇瓣又放開,似下了重大決心。“我想知道你是怎麼看待我的?”語畢,她的臉頰酡紅,巴不得找個洞把自己埋進去。

  東方極笑出聲音,覺得稀奇。她的疑問,讓他聯想起已不合時宜的復古電影裏的臺詞,引人發噱。“我的表現還不夠明顯嗎?”他嘶啞道,狡猾得不給她明確的答案。

  不從他口中確切說出,他就毋須負起責任。

  知念的心臟劇烈鼓動,歡欣的泡泡漲滿整個胸口,眼角眉梢都洋溢著喜悅與戀愛中女人才有的嬌憨。

  東方極的黑眸閃過一抹得逞的精光。

  單純的女人雖然固執,可是缺乏心機,這一點看在他眼中,有趣也可愛,就像在逗弄一隻毫無攻擊性的小動物。

  “不是我自作多情嗎?”知念的音量越來越微弱。

  他試探。“跟我在一起,你可能會被我連累,你不怕嗎?”

  知念沈默不語。

  “果然還是會怕吧?”他代她回答,口氣篤定。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跟著一個沒有前途又隨時會有危險的黑道份子,哪個女人可以處之泰然?

  遲疑了下,知念笑了笑,沒有辯駁。

  她確實曾感到不安,但既然克制不了與日俱增的愛慕,情感戰勝了理智,她自然而然地將他的身份拋至腦後。

  一旦愛上,她便義無反顧的投入。

  男人與女人各懷心思,心態截然不同。

  隔了一會,東方極打破沈默。“我們去切蛋糕好嗎?”

  知念抬頭,語氣透露著淡淡的遺憾。“我的生日已經過了。”

  “有什麼關係?重要的是切蛋糕的儀式。”東方極慎重說道。

  她一臉困惑。

  “讓人幸福的儀式。”他給了她一個浪漫的說法。

  聞言,知念的笑容如花綻放,喜歡極了他所賦予的意義。

  他的凝視,讓她恍然記起自己正頂著一張被淚水弄糊彩妝的花臉,不禁難為情起來。“我現在的模樣一定很糟。”她蹙起秀眉,頗為懊惱。

  “走吧。”東方極執起她的手,催促的背後,是想儘快結束這一場戲。

  他拿掉已燃盡的蠟燭,將塑膠切刀遞給壽星,示意她動手。

  知念在小蛋糕上緩緩切下一刀,抱持著虔誠的心情進行他口中的幸福儀式,之後她嘗了一小塊蛋糕,略苦的巧克力口味在口中融化,使得她的心頭一片溫潤。

  苦中帶甜的奇妙口感,和愛情的滋味如出一轍,教人甘願一嘗再嘗,終至於沉溺,即便在愛裏受過傷、吃過虧也戒不了。

  知念開心的笑了。“東方,謝謝你。”她仰起小臉,眼神夢之丁迷蒙。

  “喊我的名字吧。”東方極還是忍不住糾正。認識他的人,不管是好友或有交集的女人,都是這麼稱呼他的,她也不該例外。

  知念笑而未答,倒有自己的堅持,不想改口。

  東方極再度領教到她的固執,他垂下黑眸,若有所思。

  “時間不早了,我真的該睡了。”知念原本空虛的心靈,在他的陪伴下,重新振作起來,充滿能量。

  “知念。”他忽然叫住她。

  “嗯?”她的嘴角高高的揚起,回頭看他。

  東方極起身,在她的眉心間落下一吻。“晚安。”這是他臨時起意,讓她更淪陷在他的魅力中的小伎倆。

  知念呆若木雞,腦袋呈現片刻空白,接著嬌憨羞澀的低頭,露出心花怒放的傻笑。“晚安。”

  她的反應讓他覺得新奇可笑,只不過是一個蜻蜒點水般的晚安吻,她卻表現得像個情竇初開的少女,實在不符合她的年紀。

  她單純的程度,遠遠超出他的意料之外。

  和東方極道過晚安後,知念踩著輕盈的腳步回房。

  隨後,東方極也回到屋裏的另一間臥室,是這幾天她特地整理過,並換過新寢具的小房間。

  他也是從那時候起,確定她已經接納他、相信他。

  東方極從衣櫥裏取出一台輕巧的筆記型電腦,開啟電源後,他從上衣口袋拿出隨身碟連接電腦,立即叫出幾份檔資料。

  流覽過上頭密密麻麻的文字,他思緒飛快運轉,優美修長的手指如彈奏鋼琴般敲打著鍵盤,在空白檔案上打下一連串英文。

  那是一樁關於數千萬美金的企劃案,是他父親交代的工作,也是給他的考驗,成敗都由他全權承擔,未來仍舊會不斷面臨挑戰,負責的case金額也將逐次增加,也表示他背負的壓力會越大。

  可是他無法逃避,也從沒想過要逃避。

  東方家每個人都流著相同的血,字典裏沒有辦不到的事。

  花了一個多鐘頭,東方極大致完成企劃案主軸,他停下來將內容檢視過一遍,頗為滿意。

  這筆生意,他勢在必得,勝券在握!

  一工作起來,東方極就忘了時間,專注的神情絲毫未見倦容。

  而夜已深。

  躺在床上,知念張著眼睛,瞪著天花板上經由小夜燈映照所投射出的影子,陷入呆滯。

  她的身體是靜止的,心中卻波濤洶湧,大腦像是壞掉而不斷重複同一個畫面的播放器,反覆上演不久前與東方極之間的互動,導致她遲遲無法入睡。

  許久,她終於轉動眼球,瞄見床頭櫃上的鬧鐘。

  四點多了……

  知念不禁擰起眉。

  早上七點多就必須起床,她不能再繼續回想下去。

  她關掉夜燈,閉上眼,努力試著讓腦袋淨空,終於不知道在第幾十次翻身後,有了濃濃的睡意。

  夢裏,還是擺脫不了令她心跳加速的男人,他出色的外表、迷人的笑容以及臨睡前,那記落在她眉間輕如羽毛的吻,仿佛烙下了屬於他的記號。

  她墜入愛河,卻渾然不覺自己墜入的,是一場騙局。

  一場幾個男人在談笑之間訂下的遊戲,她只是被利用的工具。

  有時,不知道真相,反而比較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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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5 07:06:46
第四章

  自從坦白地吐露情衷,也獲得回應以後,知念的心情每天都處於顛峰狀態,春風滿面、散發出粉紅色的戀愛光采,顯得幹勁十足。

  周圍的所有人很輕易地察覺出她的變化,幾個平日較有來往的女同事,頻頻追問她交往的對象。

  當知念被問及時,先是一怔,爾後感覺到血液往腦門沖,眼神閃爍。“沒什麼特別的。”她輕描淡寫的帶過,不願詳談,也無法詳談。

  畢竟,她和東方極的相識方式太戲劇化還帶點驚悚,若說出他的黑道身份,絕對會引發許多流言蜚語和更多的追問,知念打定主意不提隻字片語。

  “這麼神秘?不把我們當朋友啊?”女同事提高音量,扣了一頂帽子給她,不啻是變相的逼供。

  知念露出苦笑。“真的沒什麼好說的。”她極力推辭。

  接下來,女同事們還是不打算放過她,大有窮追猛打的態勢。

  知念無奈的乾笑了下,拗不過她們再三追探,撒了一個無傷大雅的謊言蒙混過去。“就只是一般的上班族,年紀……跟我差不多。”

  “長得帥不帥?在哪里高就?”

  又是一串問題聲浪朝她襲來,知念有些頭暈腦脹。

  “嗯……長相普通。”她昧著良心回答。“就是一般的上班族而已。”她想,反正同事們也不會有機會見到他,索性隨口搪塞。

  她以為,同事們會因為覺得乏味而放棄詢問,但她顯然低估了女人熱愛八卦的天性,簡直把她當作犯人在審判似的,令她難以招架。

  多虧下班鈴聲適時響起解救了她。“抱歉,我有事,先下班了。”知念在一片愕然的表情中,迅速抓起包包,離開辦公室,連一秒都捨不得浪費。

  “怎麼這樣……”圍在一起聊是非的女職員們,瞪大眼睛,不可思議的嘟嚷埋怨。

  不過,當事人早巳走遠,聽不見她們不滿的聲浪。

  知念到站後,下了公車,過馬路走了一小段路,她就隱約總覺到身後似乎有人亦步亦趨的跟著。

  她回頭,果真瞄見斜後方有兩個行蹤怪異的可疑男子,見她轉頭,竟然絲毫不避諱,明目張膽的盯著她看。

  知念慌張的別過臉,把包包拽在胸前,腦子裏猜想著他們跟蹤她的用意。

  那兩個男人看起來不太正派,令她直覺聯想到黑道的不良份子。思及此,她心頭一緊,更加恐慌。

  他們的目的究竟是什麼?是想搶奪她的財物,還是……跟亟欲與黑道脫離關係的東方極有關?

  他們掌握了他的去向了嗎?如果,他們連她的身份都已經知道了,大可直接闖到她家搜人,為什麼還要派人跟蹤她?

  知念眉頭深鎖,思緒因害怕而紛亂,想不透原因。

  她只是不斷加快腳步,低著頭往回家的方向走。但一方面她又顧慮到如果他們的目標是東方極,那她直接回家豈不是等於引狼入室?

  於是,她儘量往人多的地方走,最後選擇躲進一家明亮的便利商店,除了保護自身安全,也是刻意拖延回家時間。

  知念站在書報架前隨手抽了一本雜誌翻閱,一邊偷偷地透過玻璃門往外望,觀察兩名動機不明的男子的動靜。

  十分鐘經過,知念發現他們已不見蹤影,緊繃的神經這才鬆弛一些,暗暗籲了一口氣。

  如果他們再不走,她就打算報警解決。又經過好幾分鐘,她才挑了幾樣零食結帳離開。

  只是沒想到,剛過路口,她轉進通往住處的安靜街巷,那兩名男人又突然出現在她的後方,知念見狀,不禁全身發毛、背脊發涼。

  她伸進手提包裏摸索手機,緊張感充斥著四肢百骸,幾度都差點腳軟而跌倒。

  掏出手機,她第一個反應就是撥打家裏的電話,無論好壞,她的腦海中總是率先浮現東方極那張俊俏迷人的臉孔。

  手機響了幾聲,知念恍然回神,萬一他們真的是黑道份子,目的就是抓回他,那她打電話向他求救,等於害了他。

  她切斷通訊,重新按下報警台的三個號碼。“我被跟蹤了……”一接通,她立即上氣不接下氣的低喊,語氣滿是恐懼。

  天哪!她最近怎麼老是碰上這種可怕至極的倒楣事……

  她很清楚,這一切都是從收留了一個黑道叛徒後開始,可是,她卻一點都不後悔。

  愛上他,是她的選擇、她的決定。

  大概是聽出來她報了警,兩個動機不明的鬼祟男子相互交換一記眼色,接著相偕逃離。

  知念拿著手機的手抖得如風中落葉,眼眶蓄滿淚水,精疲力竭的怔愣在原地,像個孩子似的嚶嚶啜泣。

  “小姐?喂?小姐?你在哪里?你沒事吧?”電話彼端,受理的警員著急的詢問。

  知念稍微調整急促紊亂的氣息,用著充滿哭腔的聲音回答。“嗯……歹徒好像跑走了……”

  “不過還是請你告訴我,你是在哪里被跟蹤的?”

  “沒事了,對不起。”知念逕自說完,便收起手機,淚水溢出眼角,釋放過度的驚恐與不安。

  情緒宣洩過後,她卯盡全力一路跑回家,安全抵達家門時,她靠著門板深深呼吸著空氣,像是逃過一劫的溺水者,大口喘息。

  直到感覺力量一點一滴回到體內,她才走進客廳。“東方?”廳內空無一人,悄然無聲,讓她為之驚慌。“東方?你在嗎?”她在屋裏穿梭,急著找尋東方極的身影。

  “這麼想我嗎?這麼著急。”東方極從房間走出來,噙著調侃的笑容出現在她面前。

  確認他沒事,壓得她心口發病的大石終於徹底落下,下一秒則情不自禁的趨前抱住他,感受他的真實存在。

  東方極斂起嘴角,反射性的攏起眉頭又鬆開。“今晚好像回來得比較晚。”俊痞的笑容又重回他的臉上,啟動演戲模式。

  “發生了一些事,所以耽誤了。”知念試圖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心平氣和,卻仍掩蓋不了顫抖。“這陣子,你儘量不要出門好嗎?”她惴惴不安的叮囑。

  東方極挑了挑眉,不解地問:“為什麼?”黑道叛徒只是應遊戲需要而虛擬的身份,並非事實,他當然無所畏懼。

  猶豫了下,她把回家途中遭跟蹤的事略微告知。“雖然我不確定他們到底想幹什麼,但是你一定要小心。”

  聞言,東方極黯下眼瞳,神情若有所思。“我不要緊,倒是你,下次再遇到這種事,馬上報警,然後再打電話給我,知道嗎?”他撇開無謂的念頭,面容嚴肅的交代,營造出關心她的樣子。

  知念僅是若有似無的應了聲,鬱鬱寡歡。

  “怎麼不回答我?”東方極搭著她的肩,凝視著她。

  知念抬頭,迎向他溫柔的眼神,情潮洶湧。

  她總是迷失在他黑夜般深邃的眸子裏,然後深刻感覺自己的愛意又更濃烈了幾分。

  “那些人也許在找你,你絕對不可以大意。”她還是無法放心,擔心他勝過擔心自己。“萬一他們找上門來怎麼辦?”她苦著一張臉,喃喃自語。

  “不會有事的。”東方極反過來安慰她。“不管如何,我都會保護你,這一點你一定要記住。”他不止一次強調,英雄式的發言,是讓女人臣服的關鍵之一。

  他的保證讓知念的心頭漾起一陣甜蜜,點了點頭,迷醉在他渾然天成的男性魅力之中。

  “你餓了吧?我去準備晚餐。”她的嗓音如春風般嬌柔怡人。

  盯著她翩然走開的纖細倩影,東方極不禁陷入疑惑。

  他並未安排相關人員跟蹤她,也沒有要再上演一出英雄救美的戲碼,難道說,她遇到的是真正的歹徒?

  碰上危險,她不知道好好自我保護,還傻傻的想東想西,為他操心,東方極覺得她未免太不夠聰明。

  除此之外,他並沒有多餘的感覺或感動,然而,她恬淡無垢的笑顏卻在他的腦海中留下一抹細微的痕跡。

  最後他推斷,她碰上的跟蹤事件大概純屬意外,虛驚一場,就未再繼續深究。

  吃完晚餐,知念照慣例牽著拉不拉多犬妙克外出散步,也只有這個時段,她有空閒帶狗出門,但她曉得,這樣的運動量對一隻大型犬是不足夠的。

  不過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她相信妙克會體諒她的難處。

  “我也一起去。”東方極從她手中接過繩索,輕而易舉的制住活潑好動的狗,和她被狗兒拉著跑的情況大相逕庭,顯現出男女之間力道上的差異。“你才在回家途中被跟蹤,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出門。”他熟練的說著體貼的話,絲毫不彆扭。

  他英挺的外表下蓄著強大的力量,意識到這一點,知念不由得產生濃濃的安全感,有他陪伴,就感到莫名安心。

  有人相伴的日子,連快樂都變成了雙倍。

  “可是……”她欲言又止,能和他一起散步固然高興,但又怕他遭黑道尋仇,心裏陷入兩難。

  “他們不會料到,我還在這個地區逗留。”他清楚她腦子裏在想些什麼,讓她滿腦子只想著他,是他的目的,而她也不吝於表現出對他的在乎。

  這樣,他就不必多費心思猜測她的心意。

  不再給她猶豫的機會,東方極不容分說的牽著她的手,主導情勢。她的多心,令他覺得不耐煩。

  知念安心的把手交付給他,他寬大掌心傳遞的熱度滲透她的血骨,熨燙著她的心窩,胸口一片暖洋洋的。

  他給她一分溫柔,她就想為他付出更多,甚至全部。

  原來,女人也是可以寵愛男人的呵……

  夏夜晚風襲來,拂過她的臉龐,知念覺得自己幸福得就要飛起來,於是,她不由自主的將他的手握得更牢。

  這段愛戀陷得太急太快,仿佛等她回過神,她便已經深愛上身旁的男人。

  雖然他沒有一份正當良好的職業,可是他有一股獨特不凡的氣質,在她認識的人當中,沒有人可以比得上他。

  就當是身為女人的直覺好了,她深信只要他肯投入擅長的領域,一定能夠受到賞識與器重。

  當初是什麼因素,讓他選擇加入幫派,過著身不由己的生活?這期間,他吃過多少苦?受過多少次傷?

  想著想著,知念的心口驀地揪緊。“東方,我可以問你一件事嗎?”她看向他無與倫比的迷人側臉。

  每每凝望他,她總忍不住讚歎,為何有人不管何時、任何角度看,都完美得無懈可擊。

  然後,她會感到自卑,自覺匹配不起,繼而湧現退縮的念頭,變得膽怯不安。

  她不是否定自己,而是認為憑他的條件,可以有更出色、更美麗的女伴,才能與他相襯。

  她偶爾會被這樣的想法困擾住。

  見她遲遲沒有道出下文,東方極低頭審視她。“不是有問題想問?怎麼發起呆來了?”

  “噢——”知念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很好奇,你怎麼會加入黑道,又為什麼要逃離呢?”頓了下,她補充道:“我只是想多瞭解你,如果不方便回答或不想回答,也沒關係。”

  沈默了一會,東方極露出無所謂的微笑。“讀書時年少不懂事走錯了路,現在後悔了,所以想脫離複雜的環境,重新開始。”他隨便胡謁了個最普遍也最不容易出錯的原因,滿足她的求知欲。

  知念沉吟著。“沒有和平退出的方法嗎?為什麼他們不讓你脫離?還派人追殺你。”她顯得憂心仲忡,完全無法理解黑道幫派的生存法則與規定。

  東方極垮下臉,默然不語。

  良好的氣氛霎時間蒙上一層冷空氣。

  知念抿著唇,以為自己說錯話,感到抱歉。“我太多事了。”

  他搖頭,表情凝重的解釋。“我跟幫裏借了一筆錢,不過因為還不出來,所以也只能走上逃亡這條路。”

  “把錢還清,他們就不會找你麻煩了?”知念追問,水眸中閃著期望的光芒。

  他笑了笑,有些苦澀。“大概吧。”

  “多少錢?你欠了他們多少錢?”她問。

  “一百多萬。”他想了想,給她一個數字。這金額在他眼中微不足道,卻是一般人不容易負荷得起的,他料定她也一樣。

  知念垂下眼簾,再揚起臉,神色堅決。“這週末,我把錢拿去還給他們。”

  “你說什麼?”她的慨然允諾出乎他的意料,頗為吃驚。

  “我該怎麼做,才能把錢交給他們?”她僅僅花了幾秒鐘的時間,就做出如此重大的決定。

  “知念。”東方極停下腳步,定定地睇著她恬靜淡雅的臉龐,使得她眸裏的堅定光彩更加燦亮。“對方是黑道,我怎麼可能讓你去見他們?”他皺眉低嗄道。

  “我也不放心你一個人去,萬一他們出爾反爾,拿了錢又不放過你怎麼辦?”她總是為他著想。

  “你電影看太多了。”東方極哂笑,推翻她的想像與誤解。“他們要的是錢,要了我的命,對他們沒好處。”雖然他也不瞭解真正的黑道作風,但據他所知,有規模的幫派不會隨意惹是生非,有其一定的江湖道義。

  知念思索著他的話。“是這樣嗎?”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為自己的無知感到羞赧。“我應該早點問你解決之道,就不必老是提心吊膽,怕他們找上門傷害你。”

  “知念,一百多萬不是小數目,我不值得你這麼做。”東方極以退為進。

  “誰說我要白白幫你的?”她揚眉,笑容如霧中綻放的陽光,柔美且具治癒人心的力量。

  他的目光膠著在她別具風情的清秀臉蛋上,竟一時移不開視線。

  她的眼睛如月亮般溫柔澄澈,流轉的眼波則像月夜下一彎潺潺的流水,閃著幽微的光芒。

  “你可是要把錢還我的喔!”有了讓他與黑道徹底切斷關係的辦法,她仿佛除掉了心頭大患,頓時渾身輕鬆舒坦,口吻也隨之輕快俏皮。

  東方極睨住她。“短時間內,我恐怕無能為力。”低蕩的語氣和她呈現對比。

  知念笑意甚深,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沒關係,我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等,你可以慢慢來。”

  “一輩子?”他莞爾。“你要等我一輩子嗎?”東方極刻意重複她的話,並且曲解她的意思。

  知念臉一熱,羞窘不已,想否認又及時緘口,任憑他將她無心的話語,誤解為曖昧的大膽告白。

  突然,她的情真意切令東方極莫名的心虛,甚至有一抹虧欠感一閃而逝,又迅速隱沒,在他心中留下若有似無的痕跡。

  他心中警鈴大響,告誡他不該有如此多餘的情緒,同情、憐憫這樣的反應是遊戲的禁忌。

  知念察覺到他的俊臉明顯垮了下來,似乎不太高興,卻摸不透他情緒轉換的原因。

  難道是她表錯了情?她不禁感到些許難堪。

  熱絡的聊天氣氛忽然冷卻,兩人靜靜地走了段路,直至東方極主動打破沈默。

  “錢的事你不要插手。”他的語調沒有起伏,甚至稍嫌冷漠。“我會想辦法解決。”

  知念咬了咬唇,有著好意被拒絕的失望,不過她並不覺得挫敗。“我不是無條件幫你喔,借你的錢,要算利息的。”她故意說。

  東方極沒有接腔。

  “我明天就去領錢。”她固執道。“當初,是你說我不能見死不救的,既然都到這個地步了,我就好人做到底,也免得一天到晚神經緊繃,怕你出了什麼事。”

  “隨便你。”他淡然拋出一句,繼而邁開步伐,和妙克一起慢跑。

  知念無奈的輕歎一聲,強迫自己打起精神,亦跑步跟了上去。

  跑著跑著,她警覺後方又有人緊緊尾隨。“不會吧?又來了?!”她低呼,除了害怕還有氣憤。

  這回,她決定不跑,回身看向四周,在一棵樹下發現兩個行蹤詭異的男子,也正朝她打量。

  第一次遇到怪人跟蹤也許是她運氣不好,但一個晚上碰上兩次,表示情況非比尋常。

  下一秒,一個蓄著平頭、一個留著及肩髮型,年紀約莫二十多歲的男子逐步靠近她。

  知念瞪大眼睛,不敢相信他們居然明目張膽的打算當街幹壞事?她的雙腳定在原地,儘管內心多麼害怕,仍不斷鼓勵自己,拿出全部的勇氣面對他們。

  兩個男人在她面前站定,不懷好意的盯著她。

  知念咽下唾沫,卻滋潤不了異常乾澀的喉嚨,像被點了啞穴般,想問的話,一個字也發不出聲音。

  “你是東方極的女人?”看起來流裏流氣的長髮男子問得直接。

  聽到他們提起再熟悉不過的名字,知念的心臟漏跳了一拍。“你們是誰?”為什麼他們找的人是她,而非東方極?為什麼反而等他走開了,他們才現身?

  她試著厘清個中緣由,卻毫無頭緒,這種詭譎的狀況已超乎她所能理解推斷的範圍。

  “你跟東方極感情很不錯嘛。”平頭男子露出一口黃板牙,笑得很陰森。

  知念感到毛骨悚然,往後退了一步,與他們拉開距離。

  “他應該很重視你才對。”男人表情賊兮兮的,一副心懷不軌的模樣。

  知念閉唇不語,不懂他們試探的用意。

  “想不想知道他有多在乎你?”兩個男人同時逼近她。

  “你們未免太無聊了!”知念瞪住他們,惱怒大過於恐懼感,不由得提高聲調與音量,斥責他們莫名其妙的行為。

  “東方極那個男人,從來沒有真正愛過任何女人,我們很好奇,這次他是不是來真的。”說完,平頭男和拍檔長髮男對看一眼,然後像是聽到笑話般咧嘴而笑。“現在的黑社會,連別人的感情也要插手干涉嗎?”知念諷刺的口吻挾著濃濃的怒意。“如果是為了債務,我會負責還清,請你們不要再來找東方的麻煩。”她一鼓作氣吼出心底話。

  “債務?你不怕,他跟我們是同夥的?”平頭男嗤笑。“女人一見到帥哥,就被迷得團團轉,到頭來人財兩失也後悔莫及。”

  知念心口一窒,雖然覺得他沒有根據的假設太過荒唐,但依舊受到不小衝擊。怔了下,她扭頭打算離開,不再與他們攀談。

  “不要急著走啊!梁小姐。”長髮男伸手抓住她,力道不小。

  他突兀粗魯的舉止,把知念狠狠嚇了一跳,不受控制的發出驚叫,思緒一片空白。“啊——”她只憑本能的掙扎,感覺不到任何拉扯時造成的疼痛。

  她記不清究竟和他們糾纏了多久,只覺得歷經一段無比漫長的時間,氣力也逐漸耗盡,再也無法抵抗,成為一隻任憑宰割的羔羊……

  ※※※※※※※※※

  第六章

  跑了一段路,東方極沒有等到知念追上來,而拉不拉多犬妙克似乎也發現主人不在,停了下來。

  不久,一人一狗都聽聞不遠處傳來熟悉女性的叫喊及大聲說話的爭執,妙克先是依著動物靈敏的聽覺,往來時方向吠了幾聲,隨後奮力的奔跑起來。

  東方極攏起眉,帶著一半緊張一半疑惑的心情往回跑,一探究竟。

  很快地,他看見知念被兩個身穿黑衣的男人拉著、拖著。當下,他什麼都沒想便沖上前,動手想從男人手中奪回她,遂與兩名陌生男子發生正面衝突。

  “放開她。”東方極沉聲低喝,聲音不大,卻氣勢淩人。

  “哦——英雄來救美了?”平頭男朗聲訕笑。

  東方極眯起眼,眸光冷銳,對他們的身份感到非常困惑。

  “東方……”知念無限焦急。高興他回頭找她,又擔心他落人他們手中,被帶回幫派裏,遭受殘酷的對待。

  “想救人就憑真本事。”長髮男站出來,把手指扳得喀喀作響,炫耀著他傲人的體魄與堅硬的拳頭,做出挑釁的動作。

  東方極的神情嚴肅冷冽,轉動著手腕作為暖身,準備迎戰。

  長髮男率先展開攻擊,鍛鏈過的雙拳不斷往他臉上揮打。每一次出手都又快又狠,毫不留情。

  東方極僅能被動閃躲,全然沒有回手的機會,所聿反應夠靈活,一連避開幾記重拳。

  “不要……”知念被平頭男押著,對自己的無能為力感到難過。

  聽到她細微軟弱的聲音,東方極頓時分了心,因此吃了長髮男一記鐵拳,挨打的臉頰發麻,俊臉上立即紅腫。

  “看來一點也不中用嘛!”長髮男得意的撇唇嗤哼。“光會靠著一張臉欺騙女人的感情。”

  聞言,東方極的眉頭皺得更緊,怒火上升。

  聽他們的口氣,顯然他們是專門來找他麻煩的。他們到底是誰?他想了許多種可能性,卻沒有確定的答案。

  “你這種感情騙子,比我們更可惡。”長髮男冷笑道。

  仿佛被識破了目的,東方極不禁惱火,下一秒,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姿回敬一舉,命中對方的鼻樑。

  長髮男哀號一聲,鼻血緩緩流下。

  “妙克——”知念逮住機會大聲呼喚寵物的名字,冀望它能幫上一點忙。

  聽見主人的叫喚,妙克豎起耳朵,然後開始對著平頭男狂吠,露出尖銳的牙,模樣兇惡。

  “妙克!”知念加重語調,希望它能聽得懂意思。

  像理解她的命令般,妙克果真往平頭男的大腿咬去,並且從喉間發出低吼,似一種深沉的警告。

  “哇——痛死啦!”平頭男爆出求饒聲,兇狠氣勢?那間消失無蹤,狗尖利如刀的牙刺進他的皮膚,令他疼痛得失去力氣,不得不鬆手。

  知念因此得以從他手中逃脫,獲得行動自由。

  不過東方極卻陷入苦鬥,即使從小就接受不少防身訓練,但對手也不是省油的燈,實力儼然在他之上。

  若非他平常持續健身,早就體力盡失,被擊倒在地。

  這兩個傢伙來真的!但襲擊他的目的究竟為何?他竟然懷疑起參與此次遊戲的幾個摯友,又立即推翻。

  “東方……”知念杵在一旁,眼見東方極漸漸屈居弱勢,她更加心急如焚,不知所措。

  直到妙克發自胸腔的低沉吠叫聲傳進耳裏,她才找回一些理智和勇氣,深吸一口氣,跨步上前——

  然而妙克比她迅捷許多,搶先一步撲向惡人,身軀雖然龐大,動作卻很輕盈俐落,露出森白利牙,咬住長髮男的手臂不放。

  “啊——”長髮男發出野獸般的慘叫,越想掙扎,妙克咬得越深。

  東方極趨前撂住他的衣襟,俊臉比北極冰雪還冷凝凍人。“誰指使你們這麼做的?!”

  長髮男痛得齜牙咧嘴,根本開不了口。

  “道上的規矩你應該明白,不可能隨便透露消息。”回答問題的是平頭男,他的大腿受傷,導致冷汗直流。

  “妙克,過來。”知念出聲阻止它再傷人,見他們血流不止,善良的她於心不忍。

  接收到女主人的呼喚,充滿靈性的妙克終於停止攻擊,退到女主人身邊,宛若驍勇善戰的戰士,扞衛著珍視的公主。

  知念蹲下身子,親昵的圈住它的脖子,摩挲著它光滑的短毛,臉上掛著憐愛的笑容。“好乖,寶貝好乖。”她像個慈母,稱讚著引以為傲的孩子。

  東方極沒有錯過她孩子氣的舉動和溫純的笑顏,那是發自內心的真實情感,才能擁有的溫柔神采。

  那也是她常在他面前顯露出的表情。

  面對她時,他沒有太多的感覺,此刻卻覺得動人,在經過一陣激烈打鬥後,他突然希望枕在她懷裏,希望接受她純淨笑容的,是他而不是狗。

  這樣的念頭維持不到三秒鐘,就自動在他腦海中沉沒。

  東方極狠狠甩開受傷的男人,語氣冷沉。“這件事我會追究到底!你們最好有心理準備。”

  他一定要揪出幕後主使者,要他付出代價!

  “就算你知道那個人的身份,也不能怎樣。”平頭男語帶玄機。

  第一次有被藐視的味道,東方極的眉眼蒙上一層厚厚的陰霾,臉色難看至極。“滾!馬上滾出我的視線!”聲音是從他的齒縫中擠出來的。

  就這樣,一個跛腳、一個手殘,狼狽的相偕離去。

  “他們……要不要緊?”知念觸及他們滴落在地上的血跡,仍然心驚。

  “那是他們自作自受!”東方極的俊臉比萬年水溝還臭。

  這女人居然有空關心不相干的人?而且還是來歷不明、惡形惡狀的流氓。他為了她挨了幾拳,她卻不聞不問?!

  他的情緒不滿到極點,怒火燒得更熾。

  知念站起身,走到他跟前,看見他臉上的青紫紅腫,心中漫起一陣不舍。

  他以為她會說些什麼安慰他的話、緊張他的傷勢,可是她只是一逕的看著他,一語未發。

  他別開眼,有意忽略如潮水般湧現又消退的不悅。“回家。”嗓音很低。

  “嗯。”知念輕輕應了聲,安靜的走在他身後,望著他挺拔的背影,覺得就這樣一直走下去也無所謂。

  每次想起,就能感覺自己又更沉淪一些、更迷戀他一些,心總是為他而翻騰、火熱。

  她不求他能為她做什麼,只在乎自己能付出多少、給予多少。

  只要他能開心快樂,一切就都值得了。

  到家後,東方極直接回房,沒多看知念一眼。

  他散發出來的凝肅氣息,知念很清楚的感受到,好像自從認識他以後,她的身體裏就多長出一條神經,專門感覺他的喜怒哀樂。

  沐浴完畢,她提著醫藥箱敲他的房門。“東方,我可以進去嗎?”

  等候了好一會,才傳出他的聲音。“這麼晚有什麼事?”

  “你臉上的傷有處理嗎?”她問。

  他沒有答覆。

  “我要進去羅!”知念告知後,便開門人內。

  她甫進門,東方極便冷冷地說道:“我沒允許你進來。”他的注意力放在筆記型電腦螢幕上,擺明不高興她擅自闖入。

  “你剛剛又沒說,所以就當你默認了。”她噘了噘唇,軟儂的反駁。

  他蓋上電腦,若有似無的哼了哼,不願與她辯駁無聊的問題。

  “我幫你擦藥,不處理的話,明天臉會腫得跟豬頭一樣喔!”知念含笑道。

  她的形容,讓他不禁皺眉。她的口吻怎麼聽都帶著威脅的意味。

  知念手中拿著一管軟膏,俯身與坐在桌前的他齊高。“這是祖傳秘方,對跌打損傷很有效。”

  “不需要。”他揚手揮開她的觸碰,無意間流露出他的倨傲。

  知念沒有把他不友善的行為放在心上。“你寧願明天照鏡子時,看見自己變成豬頭,也不擦藥?”她笑了笑,接續道:“跟個小孩子一樣。”

  他睨住她,一臉不情願,好像要被剝皮而非上藥。

  見他願意“就範”,知念在棉花棒上擠出藥膏,細心輕緩、小心翼翼地在他的傷口塗抹上青草藥膏。

  他的臉離她好近,令她忍不住屏息,每一次看他——高挺鼻樑的線條、薄厚適中的嘴部角度,以及優雅貴氣的下巴弧度,都像在欣賞一件完美的雕塑品,那麼無可挑剔。

  但這樣出色的男人,以前究竟過著怎麼樣的生活?是否經常打架受傷?嚮往著平凡的生活,卻又因為債務之故,始終無法獲得真正的自由。

  突然間,東方極瞥見她眼中浮現淚光,定眼瞅著她,恰好目睹豆大的淚珠溢出她眼眶,迅速滾落至她小巧的下顎,彙聚成一顆晶瑩剔透的珍珠……

  他怔住,不明就裏。“為什麼哭?”半晌,他開口詢問,其中蘊含的關心,已不單單是為了好友間約定的賭注,而演出來的虛情假意。

  知念沒有伸手抹掉淚痕,吸了吸鼻子,破涕為笑。“我也不知道……”她垂下眼睫,仔細檢視他瘀青發腫的部位。

  “怎麼可能不知道?”東方極不相信她敷衍的說詞。

  女人的淚腺永遠太發達,她們的眼淚是代表脆弱的產物,卻是男人眼中頗具殺傷力的武器,往往他只從女人的淚水中看到貪婪。

  她們的淚水都有目的,都有所求,所以久而久之便讓人厭煩。可是,他猜不透眼前的女人哭泣的原因,這時,他忽然覺得她很難懂。

  感覺到他的注視,知念抬眸,露出淺笑,模樣恬靜。“很高興又很心疼,想著想著,眼淚不知不覺就掉下來了……”

  她雖然解釋了,但他越聽越糊塗。“為了什麼高興,又心疼什麼?”

  “這種話……不好意思說。”知念回避道。“好了,傷很快就會復原羅。”她收起藥膏,隨意用手背抹去未幹的淚痕。

  高興是因為她感覺他對她的在乎,心疼是因為他為了她而受傷,雙重的情緒夾攻,讓她忍不住落淚。

  收拾好藥箱,她叮嚀了幾句、道過晚安,準備退出房間。

  “你還沒回答剛剛的問題。”東方極拉住她,非要個答案不可,他不習慣被漠視。

  “都說不好意思了,就當我是個愛哭鬼就好了。”知念努著嘴,瞠視著他,不肯透露。停頓了下,她另外主動提及另一個話題。“不過,謝謝你回頭找我,否則現在我不知道被帶到哪去了。”

  稍早的事件,她仍心有餘悸,萬一他走遠沒能趕到,將會有多可怕的事降臨在她身上?她不敢多想。

  “他們為什麼抓你?”東方極百思不得其解。

  畢竟,派人追殺他的幫派根本不存在,至於生活單純得近乎白紙的她,更不可能和黑道有任何牽扯。

  況且,那兩個男人似乎曉得他的身份,有意打壞他的計畫。

  可是,若有心拆穿他的佈局,大可直接當面揭露他的目的,又何必配合的以黑道魯莽的手段,製造一場驚險危急的場面?他僅能推測出,勢必是清楚他和好友進行“秘密賭注”的人。

  除了其餘四位情同手足的好友,就剩下他的妹妹……會是她的主意嗎?他抱持著高度的懷疑,但也不排除可能性。

  東方極的表情越形凝重。

  “不舒服嗎?”知念柔聲關切。

  他收回思緒,板著臉覷住她。“你好好回答我的問題。”他加重手勁,將她靠他更近一些。

  她順從沒有抗拒,輕笑地問:“你要我先答哪個問題?”

  她的輕聲細語,讓他意識到自己今晚的理智有點失控,沒辦法以平常心看待她的溫柔真摯,表現出太多真實的情緒。

  現實的生活與他親自建構的遊戲情節,漸漸地交錯混淆,兩端的界線有越來越模糊的趨勢。

  是他太大意,沒讓她安分的留在遊戲的世界裏,所以任憑她闖進他的心;或是他人戲太深,導致他真以為自己對她有了感覺?

  見他眉間的凹痕逐漸加深,好像正被什麼事情困擾著,知念默默抽回被他扣住的手,決定暫時不多問。

  她退到門邊,然後開口。“明天我會把錢帶回來,你不必擔心,晚安,早點休息。”

  東方極點了點頭,表示明白。

  知念離開房間,把空間留給他。

  結果,他還是沒從她口中得到解答,不過無妨,反正她的感覺不重要,那兩個聽令于人的男人恐怕也不是說了什麼中聽的話。

  東方極重新打開筆記型電腦,繼續未完的企畫案,才敲了幾行字,他突然停下來,拿出手機撥了幾通電話,聯絡幾個人,約定見面的時間地點。

  翌日中午,知念趁著午休時間,外出到銀行領錢。

  提錢完畢,她護著裝著百萬現金的提袋,謹慎地觀察四周有無可疑人物。當她要跨出銀行之際,有人喊了她的名字,是個男人的聲音。

  知念停下腳步,朝音源的方向張望,臉上寫著困惑。在這種地方,會遇見什麼熟人?而且還是男性。

  一會兒,一名西裝筆挺,書卷氣濃厚的男子從銀行櫃檯後走出來,笑著和她打招呼。“好久不見。”

  見到意想不到的人,知念不禁愣了幾秒。“好久不見。”她勉強擠出微笑,??地回應。

  “真沒想到會提前見到你。”男子是銀行信用借貸部襄理——李政楠,亦是知念的前男友,兩年前他出國深造,因此結束了戀情。

  起初,他只覺得她眼熟,不確定是不是她,因為她比兩年前亮眼許多,氣質也更好,觀察她好一會,直到她要離開,才貿然叫住她。

  提前?知念不明白他的意思。

  大概察覺她的疑惑,李政楠主動說明。“我打算過兩天去找你,一塊吃頓飯、敘?舊。”他的語氣挺熱絡,沒有分手戀人再重逢的尷尬。

  知念睜大眼,吃了一驚。“找我?為什麼?”

  當時分手是他提出的,她黯然接受他的決定,沒有爭吵、過程和平,但她的心仍舊受到傷害,也沒想過會再見到他,或是成為朋友。

  她相信他也有一樣的想法,而且中間她曾輾轉得知他有論及婚嫁的女友,好事近了。

  通常已婚的男人,總會儘量避免和以前的女友有所牽扯,免得造成誤會,不是嗎?

  所以聽到他想找她一起吃飯,知念確實嚇了一跳。

  “那麼久不見,請你吃頓飯也是應該的。”李政楠講得一副理所當然。

  知念沒有搭腔。

  “家裏電話和手機號碼都沒換吧?”李政楠顯得興致勃勃。“晚上我再打電話給你。”

  知念想婉拒,不過礙於午休時間所剩不多,她匆匆告別,屆時電話中再禮貌且明確地謝絕他的邀約就行了。

  李政楠送她出銀行,為這樁巧遇而心情愉快。

  他才盤算著回頭找她再續情緣,老天爺就把她送到他面前來了,證明他們情分未盡、前緣未了。

  下班後得去挑份禮物才行……他沉浸在自以為是的情境中,情緒高昂。

  由於抱著一袋現金,知念改搭計程車回家,快抵達前三分鐘,她打電話回家,請東方極到巷口等她,一起護送袋內的百萬現金。

  她下車時,他已經依言等著她。

  才一天,東方極臉頰上挨拳造成的青青紫紫已消褪不少,剩下一點點痕跡,不近看並不容易發現。

  梁家祖傳秘方藥膏果真效果絕佳。

  “今天好早。”他接過她手裏的手提袋,幫她關上車門,今天他又是個體貼的情人,昨晚的冷淡疏離已不復見。

  “不用跟人家擠公車,感覺真好。”知念露出滿足又甜蜜的笑容,語氣嬌憨。她從沒刻意撒嬌,然而一見到他,她的心就變得無比柔軟,洋溢著難以言喻的幸福氣泡。

  “抱歉,沒有車能接你上下班,才讓你那麼辛苦。”東方極順應身份設定,懊惱、自責自己的一無所有。

  然後,他忽然好奇她為何愛上一個一無所有的男人?美麗的女人不都是先看上男人的錢相身份,才決定要不要愛上對方,或是接受男方的追求?

  就算一般時下的年輕女孩、上班女郎,也都以找個金龜婿、嫁入豪門為夢想,哪個背景單純的女人,願意接納一個負債的無業遊民?

  相處的時間越久,東方極對她的所作所為就越來越無法理解。他自詔很懂得女人心,明瞭她們的需求、以及似是而非的語言,可是她打破了他的認知。

  他不知道她要的是什麼……沒見過像她這麼笨、這麼不懂人心險惡的女人!

  她百分之百的信任,使得他的計畫進行得十分順利,她涉世未深的生活背景與單純想法,是他利用她的關鍵,但曾幾何時,他卻開始希望她能聰明一點,不要用真誠的笑容對待他。因為,那樣的笑容會讓他後悔挑中的獵物是她。

  如果她貪心一點、自私一點、脾氣壞一點,甚至表現出跟他玩玩的態度,他都能肆無忌憚的讓遊戲繼續下去,毫無顧慮。

  可是她太認真、太投入,反而成了阻礙。

  東方極的腳步沉重了起來。

  他竟破天荒的為了女人產生無所適從的心情。

  甫抵達住處,他打消入內的念頭,暫時不想和她相處。“知念,我現在立刻把錢拿去還。”

  “咦?說好吃過飯我陪你一起去的。”知念很不放心。

  “那種龍蛇雜處的地方不適合你。”他一口回絕。

  “萬一我沒回來,也不要等我。”明知道她會有怎樣的反應,他還是說了殘忍的話。知念的心口狠狠揪緊。

  “讓我跟你去!”她頓時紅了眼眶,鼻頭一陣酸楚。

  他並非有意試探她的感情,而是想暗示她,他會離開的事實。他以為,讓她做好心理準備,他給她的傷害與痛苦就會減輕一些。

  這麼做到底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她好?

  “跟你開玩笑的,我會給你電話。”東方極報以一記笑容,然後帶著一袋子的錢離去。

  手提袋裏沉甸甸的不是鈔票的數量,而是她的愛和信任,龐大得讓他不想再欺騙下去、讓他想半途而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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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5 07:07:23
 第五章

  為了晚上和好友有約,東方極回到真正的家梳洗一番,並換上體面的衣服。下樓時,卻冷不防與早歸的父親——現任“東方殿堂集團”總裁東方神碰了面。

  “咦?極,你什麼時候回來的?”他的母親陶詠然連忙趨前關切兒子。

  “爸、媽。”他恭敬又親昵的喚道。“今天怎麼這麼早回家?”他對著父親詢問。

  “你這傢伙,這麼多天沒回家,去哪了?”東方神覷他一眼,平穩的聲調透著威嚴。

  昔日的商場貴公子之一,被譽為“狂神”的他,五十開外仍舊氣宇非凡,即便歲月悄悄在他俊俏的臉龐留下淡淡痕跡,卻不顯老態;眼神則比年輕時鋒芒內斂許多,有著屬於成熟男人的氣度與沈著。

  “有些事要處理,最近會比較少回來。”東方極避重就輕的回答。

  父子倆有著神似的外貌,甚至可以說,東方極是他父親年輕時的翻版,不僅外表相似,連高傲自負的性格也都如出一轍。

  走著和父親相同的路,東方極並不排斥,但他想的不僅只于追上父親,而是超越!

  “在忙什麼事?”問話的是他的母親陶詠然。“媽都快忘了我的兒子長什麼樣子了。”她埋怨,未了,還瞠視他一眼。

  “你的心裏和眼裏,只有你心愛的老公,有我存在的一席之地嗎?”看著散發著猶如少女般好氣色的母親,東方極低笑道。

  他有一對結婚二十多年還是深愛著對方的父母,當初兩人的相識到相戀過程十分戲劇化,在所有人都不看好的情況下,跨越了懸殊身份與家世的藩籬,攜手走過漫長歲月,感情未減反增。

  凝望著年已半百,氣質溫婉、容光煥發的母親,卻交疊出另一個女人的影子,東方極的胸口倏地悶了一下。

  “極,你的臉怎麼了?受傷了嗎?”陶詠然眼尖地發現他的俊臉上,有著幾不可察的瘀傷。

  東方極直視母親的眼睛,其中流露的真切關愛,在知念的雙眸裏也清晰可見。

  母親對子女不求回報的真愛無庸置疑,足見證明,那個有著相同眼神的女人,也是以同樣的心態在愛著他……

  “今天請假是因為受傷見不得人?”東方神瞥了兒子一眼,撤了撇唇。“明明看不出來有傷。”

  “是。”東方極據實以告。“擦過藥,到了晚上就好得差不多了,明天我會準時去公司。”

  “不要因為私事耽誤了正事!”東方神不自覺地端出父親的架子。

  年少時的狂妄已歷練得更為深沉冷靜,卻蘊含著巨大的光芒,比二十多年前更具存在感,“狂神”之名更受眾人崇仰。

  “老爸追求媽的時候,從來沒有影響過正事嗎?”東方極挑眉反問。

  他十分尊重父親的成就,不過在家裏,父親也不過是個有七情六欲的平凡人,是個愛家的好男人,也是他心目中的好父親,並沒有一般父子問的隔閡或爭執。

  “老豐就不必了!”東方神瞪住他,仿佛看見年輕時的自己。“如果那個女人跟你媽一樣好,我就允許你蹺班。”

  “你們父子倆,見了面總是要鬥個幾句才高興。”陶詠然充滿愛意的望著兩個深愛不移的男人,覺得好笑又充滿幸福感。

  “傷怎麼來的?”陶詠然心疼不已。

  他無言以對,遵守著和好友訂下的約定,不准把他們之間的賭注讓長輩知道。

  “發生什麼事了?!”陶詠然頻頻追問緣由。

  “沒什麼,不必擔心。”東方極露出淺笑,輕聲細語的安撫母親,要她寬心。

  “真的沒事?”她抓著他東看西瞧,深怕他身上缺了一角。

  他莞爾一笑,笑母親的窮緊張。“我不是好端端的站在你面前嗎?”

  陶詠然點了點頭,總算安心,隨後話鋒一轉,改變話題。“你是不是交了女朋友?是個什麼樣的女孩?”

  自從現任總裁東方神打破慣例,娶了普通人家出身的女人為妻後,也等於顛覆東方家族的門第觀念與娶妻傳統,不再一味的講究門當戶對,只要女方家世清白、人品端正良好,都有可能與東方家族結為親家。

  東方極的俊臉僵了下,笑而未答。

  “前兩天,爺爺問起你的事,我都不曉得該怎麼回答他老人家呢!”陶詠然語氣頗為無奈。

  母親突然提起這件事,讓他有種不好的預感,想找個藉口開溜,讓談話告一段落。“媽,我跟朋友們有約……”

  “你爺爺吩咐我,要我安排幾個女孩給你認識。”陶詠然沒聽他把話說完,便打斷他的發言。

  他母親一向不過問他感情方面的事,會主動提及勢必是受到長輩施加的壓力,畢竟老人家的思想與觀念,不可能輕易改變。

  “所以媽幫你物色了幾個對象,你挪些時間跟對方見面好嗎?”陶詠然似是徵詢意見,卻是不容拒絕的命令。“當然,如果你有固定交往的女孩,媽會幫你推掉相親,不會失禮的。”

  東方神狐疑的看了妻子一眼,但沒有插嘴。

  他相信老婆這麼做一定有她的理由,況且身為母親關心兒子也是天經地義,不值得訝異。

  東方極沈默片刻,給了母親肯定的答覆。“時間隨你安排,我會配合。”他的最後一絲笑容消失隱沒。

  “好,那我再跟你聯絡,可要接我的電話喔。”陶詠然興高采烈,假裝沒發現他眼中一閃而逝的黯然。

  “我還有約,先出門了。”東方極向雙親告別,離開自家華宅。

  東方極駕著愛車,隨意的在市區兜轉一圈,一邊打發時間、一邊沉澱思緒,晚間九點多,他驅車前往最終目的地。

  那是一家會員制俱樂部,是他和好友們聊天品酒的場所,也是彼此訂下賭注遊戲後第一次相約碰面,今晚的聚會召集人是他。

  他身著當季頂級時街名牌服飾,經過整理的有型黑髮,眼神狂放不羈,這才是真正的他——

  不必偽裝、不必壓抑,回歸真實的自我。

  進到包廂,裏面空無一人,他是第一個赴約者。

  他先點了酒和幾樣搭配的下酒菜,逕自獨飲起來,耐心等候好友到來。

  喝完一杯,他稍作考慮後,決定貫徹計畫,撥打電話給知念,讓她安心。

  電話響了兩聲,還沒被接起,包廂的門就被推開,東方極反射性的望向來者,接著立刻切斷通訊。

  “繼續啊!不必管我。”進來的是此次聚會成員之一——解忍,姿態帥氣的坐進沙發,雖然表示不在意,雙眼卻一直興味盎然的盯著他,好奇他打電話的對象。

  東方極覷了他一眼,然後收起手機,不以為然的撇唇道:“我是要打電話催你們幾個遲到大王。”

  他也不曉得自己為什麼選擇隱瞞……

  “哦——是嗎?”解忍嗤笑一聲,擺明不信。“可是你的表情有點心虛。”

  “我為什麼要心虛?”東方極輕嘖一聲,嗆了回去。

  “難得見一次面,火氣這麼大做什麼?”解忍打量他。“有什麼不順心的事,說來聽聽,身為朋友,可以為你分憂解勞。”他說得一派正經。

  “少自以為是。”東方極冷啐。“我怎麼可能有不順心的事?!”他的狂狷自負展露無遺。

  “沒有最好。”解忍笑得別有深意,就此放過他,不再窮追猛打的逼問。

  接下來的時間,兩個人隨便聊了幾件目前的當紅新聞與話題,其他人也陸續抵達現身。

  他們五個人從小就因雙親的關係而相識,五個家庭的孩子男男女女加起來人數可觀,大家感情都頗融洽,但總會有幾個人特別合得來,一起遊戲玩樂、一起讀書泡妞,即使分別上了不同的大學、分散各地,私下仍舊聯繫頻繁,二十年的交情,彼此熟得不能再熟。

  “約我們出來,打算說什麼?”五人中年紀最大的顏天祈,文質彬彬、氣質穩重,很有兄長的架勢。

  導入正題,其他人都將視線調向召集人東方極,等待他開口。

  他擱下酒杯,把昨晚遭到不明人士攻擊的事約略?述了一遍,也把疑點告知眾好友。

  “喂!你該不會懷疑是我們幹的吧?”樊之甚首先發難。

  東方極挑眉,倒也誠實招供。“開始的確考慮過這個可能性。”

  他的坦誠惹來四名好友的白眼對待。

  “原來我們在你心目中這麼卑鄙下流,為了贏你的區區三百萬,還弄出無聊把戲?”冷冷吐嘈的是“尊榮金融集團”二少滕洛,俊秀的臉孔也是冷冷的。

  東方極笑了笑,絲毫不在乎好友的調侃,但他也不會承認自己有錯。“我只是想確認一下,這千分之一、萬分之一的可能性。”他的口氣似是而非,讓人難以猜透他的話裏有幾分玩笑、幾分認真。

  “極,你到底是為了自己被揍不服,還是因為他們動了你的女人?”解忍提出了眾人關注的重點。

  “依我判斷,應該是一半一半。”樊之甚微眯起眼,訕笑道。

  其他人也跟著附和的笑了。

  他們一派輕鬆的態度和笑容讓他首度後悔約他們見面,覺得他們每句話都像是針對他似的,於是繃著俊臉,索性閉嘴喝悶酒,話題也因為他的沈默而不了了之。

  他以為見到好友.他的心情就能放得開,並且肆無忌憚的大放厥詞,就和過去任何一次的相聚一樣,結果卻令他大夫所望。

  尤其看他們一個個怡然自得的模樣,仿佛只有他為了賭約而影響心緒,東方極就更難釋懷。

  當年,他們五人的父親開創“遊戲”之先例,他父親東方神以最後一名作終,他暗暗發誓這次要扳回一城,成為勝者。

  然而目前情況有超出他掌控的趨勢,或許當初他挑錯人選,不過,愛慕虛榮的女人,恐怕一開始就不可能收留他,他的計畫根本無法進行。

  東方極憋著滿腔悶氣無處發洩,烈酒一杯接續一杯,很快就豪飲掉大半瓶限量洋酒。

  “極,別再喝了,這樣喝酒很傷身。”顏天祈以兄長的姿態,制止他毫不節制的喝法。

  東方極置若罔聞。

  本來就不甚熱絡的氣氛,顯得有點僵。

  “無趣。”滕洛冷哼.貿然起身。“先走了。”

  對於他的離去,並沒有人挽留,因為大家都太熟悉他不太合群的個性,不過他會弧僻寡言,也是事出有因。

  他們沒有人會介意也都十分包容,也為了無法融化他心裏的萬年冰山而遺憾。

  “好像沒戲看了。”解忍放下交疊的長腿,喝完杯中剩餘的酒,也跟著離開包廂。

  五人走了兩人,令東方極感到掃興不已。“你們兩個也可以走了。”他看也不看好友一眼,語氣冷淡。

  “你這傢伙……”樊之甚欲言又止,把關心的話吞了回去。

  縱然清楚他心情欠佳,不過.當事人沒打算說明,他們也不會強迫問出個所以然來。

  即便他們交情匪淺、情同手足,但無論是哪種關係之間,互相保持一點適當的距離很重要,畢竟,每個人都會有想隱藏的秘密,太貼近會讓人窒息,並且缺乏安全感。

  “祈,我們走吧!”樊之甚也不想留下來自討沒趣。

  “酒別喝太多。”臨走前,顏天祈仍不忘叮嚀。

  東方極揚起了嘴角又頹然垮下。“快回去陪你們的女人,一個月以後,把錢準備好交給我!”他口中的女人,指的是為賭注而挑選的對象。

  他口出狂言,宣示自己終將成為最後贏家。

  “希望如此。”樊之甚淡淡應了一聲,偕同顏天祈退出包廂。

  偌大的空間恢復安靜,東方極的心卻一片喧囂。

  不知為何,看到父母恩愛依舊的真摯愛情,他受到不小的衝擊,心情始終無法完全平靜下來。

  他籲了一口氣,再喝下一杯酒,已有了八分醉意。

  東方極又將酒杯斟滿,飲了一口卻再也難以入喉,好看的五官因胃部翻攪而糾結。

  上一次喝酒喝得過量導致不適的情況,他已記不清是多久以前的事……是滿二十歲生日那晚?還是大學畢業舉行慶祝會那天?

  他靠著沙發,閉上眼沉澱思緒,但並沒有達到淨空腦袋的效果,還把近來發生的種種紊亂的事件想過一遞,甚至連頭都隱隱作痛起來。

  在俱樂部又待了一下子,東方極也覺得乏味而離開。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知念期待的電話始終沒有再響起。

  期間,家用電話一度響了兩聲,她接起話筒,對方卻突然掛斷,之後也沒再打來,致使她一整晚心神不寧、坐立難安。

  交代她等電話的男人一直沒有消息,讓她不由得胡思亂想,一顆心懸吊著,無比煎熬。

  午夜十二點,屋內一片寂靜,知念怔怔地坐在客廳,對著一室的冷清發呆,除了等待,她無計可施。

  待她回神,已經將近淩晨一點,就在此時,前院有了動靜。

  幾乎是在聽到聲音後,知念立即從椅子上彈起,飛奔到門口一探究竟。

  “東方?!”門邊一抹修長的影子,由於光線太暗,她看不真切他的表情。“是你嗎?”她問,一邊往黑影靠近。

  一站定,一股濃烈的酒精味鑽進她的鼻腔,她不禁皺起眉。“東方?”

  “不准那樣叫我!”冷沉的嗓音夾雜著怒氣。

  聽見他的聲音,知念終於放下心,壓根不介意他近乎兇惡的壞口氣。“你好像喝了很多酒?”她伸手想攙扶他。

  東方極嫌惡似地揮開她的觸碰,從陰暗的角落走出來。邁開步伐走入室內。

  知念趕緊追上,跟著他進了他的房間。

  “你進來做什麼?”東方極眸光銳利的睨住她。

  知念直接表現出不高興的情緒,面有慍色。“為什麼沒打電話回來?你知道我有多擔心嗎?”

  她失去冷靜,任憑焦急與擔憂吞噬她殘餘的理智,忍不住對他發了脾氣,在所難免的提高聲調,音量也大了些。

  東方極收回目光,不去看她飽含委屈、充滿控訴意味的盈盈水眸,半晌,他啞著嗓子敷衍道:“我忘了。”

  他淡漠疏離的口吻,令她的心口驀地發涼。

  知念抿著唇,努力地讓負面情緒平復下來,試著接受他不夠誠懇的解釋。“沒關係,回來就好……”她緩下口氣,由衷地如此認為。

  她的聲音微微哽咽,東方極並不想面對她泫然欲泣的樣子,覺得厭煩。“我沒事,你可以去睡了。”

  她明顯感覺出他態度上的轉變,心裏不太好受。

  “還不出去?"他開口驅趕。

  知念動也不動的瞪住他醺然的俊顏,沒有順從他的意思。“這裏是我家,我愛站在這裏就站在這裏。”她賭氣道。

  東方極抬頭看她,素淨的小臉寫滿倔強,不再是全然的溫馴。“生氣了?”他忽然勾起嘴角,嗤笑道。

  知念覺得他的笑容帶著幾分嘲弄,眯起的黑眸讓他看起來好性感,是她沒見過的模樣……

  他默默盯著她,害她的視線不知該往哪里擺,只得像個犯錯的小孩般低下頭,但仍堅持留在原地。

  有時候,她覺得自己從來不認識他,特別是最近這幾天他若即若離的態度,忽冷忽熱的眼神,讓她以為面對的是兩個不同的人。

  “梁知念……”他嘶啞的喊她的名。“你還要在那裏站多久?”

  “站到你願意跟我道歉、站到我高興出去為止。”她回答。

  東方極突然離開床畔,逼近她,張開雙臂撐著牆面,將她困在他所構築的狹小空間裏。“你好像真的很愛我?”

  雖然愛他是事實,可是這樣當著面、毫不修飾的被問、被確認,知念還是不禁漲紅了臉,羞窘不已。

  “我很好奇,你到底愛我到什麼程度?連被我傷害,也會原諒我?”說完,他自己都感到可笑,於是低低的發出悶笑。

  “東方,你真的喝醉了。”她被他身上的酒味醺得忍不住別開臉,露出不喜歡的神色。

  她抗拒的舉動落進他的眼底,就像他遭到她的拒絕似的,心裏十分不是滋味。“我喝醉也是你造成的!”他的聲音很低很沉。

  知念被那股苦烈的味道嗆得屏住氣,無心思考他不明所以的指控,一心只想逃離他那令她窒息的胸膛及難聞的酒氣。“你去洗個澡……好不好?”

  “洗完澡你要跟我上床嗎?”東方極露出輕佻的笑容,說得露骨,眼神轉為深濃。

  知念頓時感到口乾舌燥,連心跳都要停止,這麼狂放直接的他,她著實無力招架。

  她愛他,甚至一點都不排斥把自己交付給他……

  可他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態?是否酒精作祟使然?

  “你考慮太久了。”東方極怏快不樂。

  知念鎖緊眉頭。

  “很臭嗎?”他明知故問。“你知不知道,就算我酒氣沖天,還是會有一堆女人自願爬上我的床?”他的語氣炫耀又自負。

  “我不喜歡酒味……”她噘著嘴像個孩子。

  “只要是我,你就要喜歡!什麼樣的我,你都要愛!”他霸道得幾近命令。

  知念還是想遠離令她呼吸困難的氛圍——無論是過多的酒精,抑或是他過火的凝視。

  “辦不到就別說你有多愛我。”他撇唇冷笑。

  他既希望她違抗,又希望她給肯定的答覆,陷入深深的矛盾之中……

  一如他想贏得和好友間的賭注,又逐漸顧及她的心情,把她放在心上。

  經過片刻,知念緩緩面向他,仰著小臉,直直望進他仿佛起霧的迷蒙黑眸,心口為他發燙、為他澎湃翻騰。

  她的唇緊抿著,然後放開,白淨的臉蛋浮現一抹堅定,接著,她踮起腳尖,用自己的唇輕輕觸碰他的唇,沾了些許酒氣。

  當下,她只覺得腦中一片空白,連惱人的難聞氣味都感受不到。

  知念瞄了他一眼,又馬上垂下嫩白的頸子,沒勇氣細看他的表情,卻又暗自等待他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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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5 07:07:54
第六章

  一秒、兩秒、三秒……

  僅僅只是一眨眼的時間,此刻竟是如此漫長難熬。

  四秒、五秒、六秒……

  她怎麼把一個喝醉酒的人的話當真……知念有著沒被接受的無地自容,她動手推開他的臂膀,不敢回想剛才一時衝動所做出的大膽行為。

  “我去睡了。”她倉促道。

  東方極猛然拉住她纖細的藕臂,將她壓回牆面,一手固定住她的後腦,以強悍的姿態佔有她粉嫩的唇瓣。

  他的吻來得既突然又猛烈,猶如一場暴風雨,侵襲她所有的感官,只能耽溺在他的氣息裏,任其掠奪。

  東方極刻意讓她感染他的滿身酒味,不容許她對他有一絲絲排拒的心理,不容許她從他身邊逃開。

  他不想放開清純恬美的她,至少現在不想也辦不到。

  他貪婪的奪取她柔軟甜馥的芳唇,無意間展現出對她的佔有欲。

  知念緊緊攀住他偉岸的身軀,承接他窒人的攻勢,亦在他的誘引下,給予生澀的回應,壓根無暇顧忌那教她暈眩屏息的強烈酒精味。

  兩人的唇舌熱切交纏,激蕩出灼人的火花。

  不知是她太美好讓他迫切想擁有,抑或純粹出自男性的生理需要,東方極幾近失控的深吻著她,而大掌則在她纖荏的嬌軀不安分的遊移。

  感受她凹凸有致的曲線,他的生理產生不小的反應。

  東方極驟然終止烈火般的熱吻,鼻息濃濁,直勾勾瞅著她酡紅的臉頰,以及迷亂無助的神情。

  知念秀眉淺蹙、紅唇微啟,全身的肌膚滾燙不已。

  “我等不及洗完澡了。”他的嗓音因男性欲望而顯得低沉暗啞。

  她呆滯了數秒,才會意過來,突然間像是中了定身咒,動彈不得。

  東方極灼熱的目光,從她雪白的頸項至她胸口的細緻柔膚,喉頭驀地一緊,欲火益加高漲。

  他秉持著所剩無幾的自製力,低嗄道:“你只有三秒鐘可以考慮,走開或留下來。”他只給她短促的抉擇時間,也說明他無法等待的急迫。

  他閉上眼,居然對她的決定沒有把握。

  知念將右手緊握成拳,貼在自己的左胸口,感覺擂鼓般的心跳躍動,也為自己注入勇氣。

  “東方……”她呼喚著心中的唯一指引、深刻迷戀。

  她低切的呢哺直達他的心坎,令他的衝動臻至頂點,突破忍耐極限。

  東方極霍然睜開眼,闐黑的醉眸映著她蒙朧夢幻的表情,他如夜色般的瞳孔染上一層欲色。

  知念在他深邃火熱的眸光中融化成一灘水,柔情萬種且癡迷地回望他,愛他的意志勝過女性的矜持。

  東方極低喘一聲,欺身再度擄獲她的櫻桃小嘴,以他高超的吻技,讓她在他懷中逸出紐碎的誘人嬌吟。

  他小麥色的手,時而輕緩、時而加重的在她前凸後翹的部位任意妄為,將彼此推往激情漩渦之中,無法自拔。

  知念醉倒在他布下的情欲氣氛中,經由他的帶領下,首度與男人袒裏相對。

  “東方……求你關燈……”她弓著身子,細柔的央求。

  他非但沒有如她所願,甚至還作對似的停下親吻的動作,眯起眼看遞她泛著粉紅光澤的胴體。

  知念倒抽一口氣,羞得連腳趾頭都染成了粉紅色。“不要這樣看我……”她護住重點部位,驚慌得發出求饒。

  東方極帶點惡意的凝視她嬌小卻勻稱的身軀,一個自私的念頭竄上腦海,不由得在意起她曾讓多少男人,這樣肆無忌憚的對待她?

  她又是花了多久的時間,忘記發生過親密關係的男人,繼而愛上下一個物件?

  在酒精的催化下,他挑逗著身下的小女人,隨著她的眼神與聲音越來越嫵媚撩人,他竟像個初嘗禁果的少年,動作急躁狂野。

  那些他沒問出口的私密疑問,在佔有她以後,獲得了解答——

  早上,東方極是被手機來電鈴聲吵醒的。

  他閉著眼摸索了半天,惱人的電子音樂仍不斷鑽進耳裏,在不得已的情況下,他終於睜開惺忪雙眼,隨手抓起薄被圍住下半身,起身找到手機。

  打來的是他的母親陶詠然,告知他為他安排的第一場相親的時間與地點,並且再三叮嚀他不准缺席、不能遲到。

  “這麼快?”他耙梳著濃密的黑髮,微微皺起眉,和昨晚應允母親時的乾脆有所不同。

  “是你親自答應交給我辦的,才一個晚上,就反悔了?”電話另一頭,陶詠然忍著笑意,裝出不高興的聲調。

  “當然,如果你有固定“想’交往的女孩,就另當別論。”陶詠然加重了某個字,透露一些玄機。

  東方極頓了下,然後冷冷的回答:“我會赴約的。”

  “你爺爺很希望對方能成為東方家的媳婦哦!”陶詠然笑咪咪的轉達老人家的意思,也是變相的施予壓力。

  他隨便應和了幾句,掛斷電話後,把手機重重摔到床上,臭著一張俊臉。

  下一秒,他的視線落在淩亂的床單上,神情更加憂鬱,太陽穴也湊熱鬧似的抽痛了起來。

  突然間,他意識到事情似乎有些複雜。

  但其實事情本身是單純的,感覺複雜的,是他的心態,也唯獨人心才會讓一切變得複雜。

  東方極看了看時間,十一點四十分,他鮮少睡到快中午才醒過來,而且還是被電話吵醒才勉強起床。

  他把原因歸咎於昨晚喝酒過量所引起的宿醉使然。

  他解下腰間的蔽體布料,到房內附設的衛浴間沖澡、梳洗一番,頭痛症狀也舒緩不少。

  步出房間,東方極卻沒發現預期中的身影,少了每天醒來就只為他綻放的燦爛笑容,不算大的屋子竟顯得格外冷清。

  他坐下來翻了翻今日的報紙,報導讀到一半,就被室內電話的響鈴打斷。

  平常會打這支電話的,也只有一個人——

  東方極立即擱下正在閱讀的報紙,移步接起來電。

  出乎意料的,傳來的是男人的聲音。

  聽到他的聲音,來電的男人也愣住。“呃……請問,知念在不在?”

  “不在。”東方極面無表情,簡潔地回道。

  “請問你是知念的什麼人?”

  “沒必要告訴你。”東方極直截了當的賞了對方一記軟釘子。

  “敝姓李,李政楠,麻煩你轉告知念,餐廳已經訂好了,今晚六點我會直接到家裏接她。”

  東方極沒有搭腔,搶在對方掛斷前放下話筒,俊顏籠罩著一層陰霾。

  一通陌生男人的來電,挑起了他罕見的醋意,胸口有一把悶火在燒著。

  沒多久,知念從外頭回來,自備的兩隻購物袋塞得鼓鼓的。

  今天她比往常晚了幾個鐘頭起床,將近十一點,她出門到附近的傳統市場買齊食材。

  一踏進客廳,她就看見頭髮微濕的他,模樣既清爽又性感。

  知念臉紅心跳,視線忽然不知該往哪擺,又貪戀著他魅力無邊的“男色”,她悄悄地挪動眼球,眼角餘光瞥見他正目光灼灼的凝視著自己,可是表情很嚴肅。

  撲通——撲通——撲通——她的心如擂鼓般強烈震動。

  昨夜與他發生的幾個場景在她腦中定格,全身肌肉都僵硬起來。

  “什麼時候起床的?怎麼不多睡一會?”東方極的眸光始終沒離開她。

  “嗯……睡得夠久了。”她的臉蛋發燙,害羞得不敢正眼看他。

  東方極驀地站起身,接過她手裏兩大袋重物,減輕她的負擔。

  “謝謝。”知念淺笑著,客套的致謝。

  他的目光緊緊鎖著她,神色凝重。

  她願意把第一次給他,表示她對他的愛無庸置疑,他的計畫非常成功,只要他把持住不承認對她有感覺,一個月和好友打賭的期限結束後,他就立於不敗之地,不會是輸家。

  可是,他有七情六欲,不可能對一切無動於衷。

  “餓了吧?我馬上做午餐。”知念的唇揚成一抹彎彎的新月。“幫我把東西提到廚房好嗎?”

  她全然不曉得,自己“差遺”的男人是個豪門少爺,即使做夢也想不到這種事會發生在她身上……

  東方極走在她身後,盯著她纖細窈窕的背影,活潑的馬尾隨著她的步伐輕輕搖晃,柔白優美的頸項若隱若現,牢牢吸引他的視線。

  就是這股揉合著清純與嬌媚的雙重氣質,讓他昨晚無法克制的深深佔有她。

  只有他,才看得到她誘人的模樣。

  這個念頭成了一條無形的繩索,緊緊束縛了他的心,他一時竟有些掙不開。

  他放下東西,並未立即離開廚房,而是站在一旁觀看她

  熟練俐落的處理蔬果魚肉。

  他的存在感太強烈,根本沒辦法忽視,知念終於停下動作,對他報以狐疑的眼神。

  “有事嗎?”

  “你認識一個叫李政楠的男人嗎?”東方極的語氣僵冷。

  從他口中聽到前男友的名字,知念冷不防嚇了一跳。

  “嗯……”猶豫片刻,她淡淡的點頭承認。

  “他是誰?”他拉下俊臉,近乎詰問。

  知念垂下長睫,頭一次有了隱瞞他的想法,回答的意願低落。

  “是什麼關係讓你這麼難以啟齒?”東方極心裏不太舒坦。

  “沒什麼特別的關係,連普通朋友都稱不上。”知念如此定義。

  “他在追求你,而你給了他追求你的機會?”她的說詞顯然說服不了他,東方極的語氣咄咄逼人。

  知念皺著眉睨住他,被自己深愛的男人懷疑並不好受,她的心裏感覺很受傷。

  “那個男人有你家裏的電話、也知道你的住處,而你接受了他的晚餐邀約,還不打算讓我知道?”東方極的嗓音冷沉且壓抑,言語問卻掩飾不了滿腔的怒意與妒意。

  忽然,她意會過來。

  “你吃醋了?”從他的話推斷,知念約略猜到,在她外出的時候,他接到李政楠打來的電話。

  這回輪到他啞然。因為當了真,討好的話反而說不出口。

  兩人之間的情勢,有逆轉的跡象。

  “很難回答嗎?既然如此,我也不會回答你。”知念反將他一軍。

  東方極很訝異,但他應該早就清楚,她並非全然百分之百的溫馴、沒個性,他領教過的。

  他挑選的女人背著他跟其他男人約會,而在遊戲當中不該動心的他,卻該死的在意!

  事態發展和他的盤算完全背道而馳。

  這一場賭注,再繼續下去,他還剩幾分勝算?

  要讓一個女人愛著自己,卻必須對她毫無感情,最後還要給她殘忍的真相,親自參與後,他才瞭解這樣的遊戲對兩人都太殘忍。

  無論是被挑選中的獵物,抑或是賭局中的參與者,哪一方都無法全身而退,確實是個極大的人性挑戰。

  當初,他們都太高傲、太目中無人,卻忘了感情並不能隨心所欲的控制,而是一種最真實的本能。

  愛或不愛,都不能勉強,人的內心深處不會說謊。

  不過,說不定也只是錯覺假像,就像演員太過入戲,產生愛上演感情對手戲的物件的錯覺,戲劇一殺青,戀情也隨之煙消雲散,涓滴不剩。

  半晌,東方極淡漠的開口。

  “隨便你,我沒資格限制你、干涉你。”語畢,他毅然轉身離開廚房。

  知念切菜的動作赫然停止,心倏地往下沉。

  經過一夜纏綿後,他連大方坦誠在乎她也不肯……

  “哼!不說就不說,有什麼了不起。”她的嘴唇翹得半天高,忍不住犯嘀咕。

  到底前男友李政楠來電的內容為何,使得他反應這麼大?

  一直到晚上六點,她才終於明白是怎麼一回事——

  李政楠準時登門來訪。

  知念身上仍穿著家居服,頭髮顯得淩亂,一臉迷茫。“政楠,你怎麼來了?”

  “我說過,要請你吃飯的。”他不著痕跡的打量她,即使尚未打扮,她的素顏也別有一番秀氣的韻致。“還沒準備好嗎?我可以等你。”

  “恐怕不方便,對不起。”她微笑著婉拒。

  “你恨我嗎?恨到連跟我吃頓飯也不願意?”李政楠不死心。

  “如果是這樣,我更需要向你道歉,沒顧慮你的心情,斷就做出分手的決定。”他再度舊事重提。

  他表現得誠意十足,可是知念不為所動。

  兩年多前的往事,她已經淡忘,甚至記不清楚,自己曾經到什麼程度?

  她要怎麼說,他才能明白、接受現實?

  又為什麼,相隔兩年多以後;他又想要回頭找她?

  在感情路上,她始終太單純,學不會爾虞我詐、學不會迂回的心機和算計。

  “政楠,我不恨你,我也已經不是當時的梁知念,我想我們都已經變了。”她的態度溫柔卻堅定,不給他任何機會。

  況且,她的心房已被另一個男人全面佔據,更沒有讓第三者介入的空隙。

  李政楠神情低落,歎了一口氣。

  “就算複合無望,我人都來了,至少也當做朋友,跟我吃頓飯吧?別讓我白跑一趟。”他退而求其次,可是並沒有徹底打消追求她的主意。

  她的好也許當時他沒有多大的感覺,但時間經過越久,越想念她的溫柔懂事,她從不像其他女人一樣疑神疑鬼、容易歇斯底里,更不會抱著找長期飯票的心態,拚命占男人便宜。

  見她遲遲沒有答應,李政楠又誠懇的追問了一次。

  知念向來吃軟不吃硬,回絕的話凍結在嘴邊說不出口,而且他一副沒得到正面回應就不走的態勢,讓她很困擾。

  再想起中午和東方極之間的齟齬,不禁有些賭氣,基於這項原因,她終於首肯。

  “我去整理一下儀容,抱歉讓你多等。”

  李政楠溫文一笑,一語雙關、意有所指地回道:“不必那麼客氣,多久我都願意等。”

  知念聽懂了,但決定置若罔聞,請他留在門外,自己則回到房間更換衣物、打理外表。

  一襲剪裁優雅的洋裝、自然垂落的長髮再化上淡妝,完美的襯托出她恬靜柔美的氣質。

  見到妝扮後更為美麗動人的她,李政楠更無法死心,也更悔不當初。

  不到半小時的車程,車子抵達今晚用餐的地點,位於天母一家開幕即造成轟動的高檔餐廳——天味,隸屬於著名的“帝國集團”旗下,據說預約後至少要等上三個月才有位子,但人們寧願等待並且不惜花上大把鈔票,也要嘗嘗傳說中的天下美食。

  李政楠是靠著在銀行業累積的人脈,好不容易如願地訂到座位,也顯示出他在工作上頗吃得開。

  他們在穿著及長相都十分體面的侍者帶領下入座,開始一頓料理及價格都非常“高級”的晚餐……

  兩個多鐘頭的晚餐時光,對知念而言實在太過漫長。

  席間,李政楠一直繞著過去的話題打轉,言語間在在傳達著重修舊好的強烈意願。

  對著已沒感覺的人、沒有交集的談話,即使是不斷呈上來的佳釀珍餞,知念吃來也少了幾分滋味,無法品嘗大廚的精湛手藝。

  她一心只期盼時間再走快一點,她的折騰就能少一點。

  在她耐性告鑿之前,冗長繁複的用餐程式終於結束,在服務生撤走所有餐具以後,知念幾乎要歡呼出聲。

  “我去一趟洗手間。”她趁機喘一口氣,逃離他過度火熱的注視。

  李政楠結掉了帳單,盤算著接下來要去看電影、或上山欣賞星空與夜景,那份心情好像回到少年時代初次約會的新鮮和興奮,讓他感到奇妙。

  知念出來後,李政楠道出他的提議,交由她決定行程。

  “謝謝你請我吃這麼好的一餐,不過請你直接送我回家好嗎?”知念語氣輕緩卻斷然。

  李政楠垮下臉,笑不出來。

  “還是,我也可以自己回家。”她的態度很明顯,不願和他可所牽扯。

  大庭廣眾下,他也不好強迫她。“好……好吧。”他把車鑰匙交給泊車小弟,讓對方把車子開過來。

  等待的空檔,知念被剛從餐廳走出來的一對出色男女抓住了目光。

  她想把男人的長相看得更清楚,但李政楠的叫喚催促聲,逼得她不得不收回視線。

  她坐進車子前座,依舊透過窗戶注意那對男女的互動,特別是那位身材挺拔、衣冠楚楚的年輕男子,他迷人的五官、俊俏的臉龐,奪去她所有呼吸。

  “東方?!”她輕聲呢喃。

  但怎麼可能?他怎麼會穿著合身的西裝,帶著一名氣質出眾、穿著高貴人時的女伴,出入必須提早預約才能享用美食的昂貴餐廳?

  可是,就算相隔一小段距離,她也不可能看走眼。

  他另結新歡了嗎?對象似乎是有錢人家的千金小姐。

  她怎麼覺得,其實那樣很適合他?不論是他西裝筆挺的模樣、身旁漂亮優雅的女伴,甚至於開著名貴轎車進出高級場所,都很相襯不突兀。

  車子已開遠,窗外的景象映入知念眼裏,成了一片模糊光景,讓她的心失去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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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送完母親安排的相親對象回家後,東方極特地回家換回原本普通的衣服,恢復平常簡單的休聞風格,再趕回知念的住處。

  “極,這麼晚還要出門嗎?”他的母親陶詠然在他出門前叫住他。“今晚的約會如何?芝芬美麗大方又能幹,聽說追求她的人有一卡車那麼多。”

  東方極的表情平靜。“既然如此,何必透過你的安排,跟我吃飯?”

  “傻孩子,她當然是喜歡你才答應的,約會時你感覺不到她對你的好感嗎?”陶詠然留心著他的反應。

  “沒有感覺。”他表現得無關痛癢,漠不關心。

  “芝芬在某一次晚會上見過你,就對你一見鍾情。”陶詠然告知,不難聽出她對那位王家千金很喜愛。

  東方極露出不悅的神情,問出壓在心頭的疑惑。“媽,你好像變了?!你以前從來沒插手管過我任何事,尤其是感情方面。”

  他的母親關心他、照顧他,也給他很大的選擇與決定空間,他要去哪里念書、念什麼科系,將來要走哪一條路,她都會關切瞭解他的想法,然後給予全力的支持和鼓勵,讓他一路走來都十分快意自在。

  但母親這次突然一反常態的積極起來,硬要塞幾個女人給他,希望他能和對方培養感情,讓他難以適應。

  “媽可是徵求過你的同意,才忙得團團轉。”陶詠然瞠睨他一眼。

  東方極被母親的一番話堵得啞口無言。

  “不然,把你喜歡的女孩帶回家讓媽瞧一瞧,到時,我自然會幫你推掉多餘的相親約會。”陶詠然有意無意的暗示。

  東方極攏起眉,隱約感覺古怪,又難以言喻。“我出去了。”

  目送兒子出家門,陶詠然笑著搖了搖頭。

  “真是跟他爸爸一個樣。”所謂“有其父必有其子”,可真是半點也不假呀!想起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男人,她就感到無比幸福和驕傲。

  她實在很想會一會,那個被蒙在鼓裏,不知道自己成為“獵物”的女孩,到底個性如何?能讓她的寶貝兒子玩遊戲玩到沉迷的地步。

  東方極踏進梁家充滿日式風情的幽靜古宅時,夜色已深。

  但他知道,客廳的燈勢必亮著,有個人會憂心仲仲的等著他,在見到他以後,展露溫暖的笑靨迎接他。

  他帶著期待的心情走進客廳,一盞奶油色的燈光,還有像貓兒般蜷縮在沙發上等待他的小女人——

  他在等她一句悅耳的問候,一抹純淨甜美的笑容,以及充滿依賴愛慕的眼神,甚或效法貓咪的精神,過來他身邊貼著他的身體,向他撒嬌。

  知念望著他好一會,才扯動嘴角對他微笑。“你今天好晚同來,去了哪里?”

  她對自己做了一整晚的心理建設.面對他時儘量不要表現出生氣或質疑,但真的好困難……

  她不想當個疑心病重的女人,可是在餐廳外見到的那一幕,她無論如何都釋懷不了。

  只要他給她一個說法,她就能夠用來說服自己。

  她的反應沒有預期中的熱情,一股失落感充斥著他的胸“讓你等這麼晚,生氣了?”他察覺出她笑得有些勉強。

  “東方,請你回答我的問題。”知念加重聲調,口氣帶著急迫。“晚上你去了哪里?”

  東方極抿著唇,若有所思的盯著她凝重嚴肅的表情.明白應該發生了什麼事,否則她不會這樣跟他說話。“你在哪里看到我嗎?”他技巧性的反問,回避問題核心。

  他迂回的試探表示有意隱瞞,知念心裏已有了譜。“晚上,我在天母“天味餐廳’外,看到一個跟你好像的人,穿著很好看的西裝,身邊還有個很匹配的女性相伴,兩個人從餐廳走出來……”話至此,她已經沒辦法強顏歡笑,微微哽咽。

  聽完她的?述,東方極的俊顏閃過錯愕。

  今晚,他的確和王家千金去了“天味餐廳”用餐,結束後又應王芝芬的要求到精品店購物,便送她回家。

  知念看到他和王芝芬要離開餐廳的畫面。

  然而,他更在意她出現在天昧餐廳的原因。“你跟那個姓李的男人出門了?”他沒辦法保持平常心,他也被自己的想法搞得一團亂。

  知念深吸一口氣,壓抑不斷湧現的旁徨無助,她咽下喉頭的硬塊,試圖冷靜。“對,我跟他出去了。”

  她想解釋清楚為何會答應李政楠的邀約,可是她卻只能緊咬著唇,倔強得不讓眼淚奪眶而出。

  至少,她很坦然,無所隱瞞……

  東方極眉宇低斂,竟然不敢直視她蓄滿淚水的眼睛,除了心虛,還有更多的心疼不舍。“知念……”

  他該用什麼心態和言語安慰她?她若感到痛苦難過,也是他一手造成的。他低沉沙啞的嗓音透著歉意,落在知念耳裏,不啻是變相的承認。

  淚撲簌簌地溢出眼角,在她蒼白的臉上奔流。“不要說……”她轉身背對他,聲音抖瑟,害怕他說出令她崩潰的實情。

  她根本沒有足夠的勇氣從他口中聽見傷人的事實,她並不會因此就立刻收回感情,一整個晚上的自我建設完全徒勞無功。

  就算這樣自欺欺人很笨、很傻,但比起與他分離的痛,她寧願效法鴕鳥,不看不聞不問,活在自我構築的天地裏。

  東方極來到她身後,眉間凹陷,神情痛苦,連一句抱歉都沒有立場說出口。

  繼續欺瞞或決定坦誠,勢必都傷她太深,他終於明白,這場遊戲他輸得徹底。

  “我說過要保護你,不讓你受任何傷害,結果卻老是讓你哭。”他從身後環住她的腰,將她緊緊攬進懷中,低嗄的語調夾帶著懺悔。

  知念劇烈抽泣著,胸口發疼。

  東方極把臉埋進她頭頂的發絲中,汲取屬於她的芳香氣息。感受那份強烈渴望佔有她的念頭。他不想把她拱手讓給其他男人,他要她的身心、她的溫柔,都只專屬於他。

  知念扳開他的手,同身主動抱住他。“我愛你……”這是她發自內心真摯的告白,也是她堅定無悔的決定。

  東方極的心瞬間抽痛了下,又同時被撼動。“你這個笨女人……”他嘶啞的低喃,愛極了她傻氣的固執。

  “我也覺得自己好笨哦……”知念抬起淚痕未幹的白皙臉龐,又哭又笑的看著他,語氣撒嬌。

  東方極望進她淚光閃閃的水眸,為之動容。面對她,他的每個表情、每種心情都出自真心,無法偽裝也演不出來。

  兩人目光膠著,似要看進彼此的靈魂深處。

  他拂去她懸在眼眶的淚珠,知念順勢閉上限,索求他的吻,想藉由肌膚的觸碰感覺他的存在,填補心中巨大的不安。

  東方極低下頭,啄吻著她的眉、眼、鼻,繼而停留在她粉嫩的唇瓣,若即若離的輕含挑弄口中的櫻桃小嘴。

  知念遵循著他的步調回應,等候一晚而荒涼的心口逐漸回暖,貪婪的想要他給予更多愛憐疼惜。

  東方極捨不得讓她失望,包覆住她的檀口,仿佛要將那兩片嫣紅的柔軟吞咽,方肯甘休,毫不掩飾對她的渴求。

  在她以為就要在他的吻裏窒息時,他突然放開她,換來乏茫然無措的神情,眼角眉梢儘是誘人風情,輕易挑起男人的征服欲。

  東方極再度奪取她的芳唇,並引誘著她的丁香小舌相濡

  以沫、親密熱吻,傳遞彼此的愛意,也點燃雙方熱切的愛火。

  下一刻,兩人裸裎以對,很快的捲入激情纏綿的漩渦,在原始的欲望中,獲得深刻的滿足,然後相擁著酣然入眠。

  一般上班族都有所謂的MondayBlue,不過這目前尚無藥可解的症狀在知念身上卻絲毫不見蹤影。

  她從一早就神清氣爽、精神奕奕,像廣告中那只永遠電力十足的兔子,有用不完的精力。

  身心的饜足使得她容光煥發,不管何時都笑臉盈盈,讓人忍不住多看兩眼。接近下班前半小時,她桌上的電話突然響起,在氣氛沉悶、悄然無聲的辦公室裏,嘟嘟的鈴聲也顯得格外響亮,引人側目。

  知念停下手邊的文書工作,連忙接起電話,正經地報上自己的單位與名字。

  彼端,傳來男人的低笑。

  知念胸口一震,訝異的搗著話筒,以最小的音量說話。“東方,有事嗎?”她很高興,心頭小鹿亂撞。

  “晚上一起去外面吃飯。”東方極的聲調很輕緩,嗓音很溫柔,卻不容置喙。

  知念揚起嘴角,柔順的答應。“要在哪里見面呢?”

  “我去接你。”他的語氣斷然篤定。

  “不用了,從家裏到公司還有一段距離。”知念體貼的說,凡事總以他為出發點,替他著想。

  “不要緊,我不在家裏。”他微笑的告訴她。“你在公司等我,過一會我就過去。”

  既然他堅持,知念也不再推託。“那你路上小心,待會見。”

  講完後,她掛上電話,甜蜜的笑意自嘴角流泄。

  “喂!梁知念小姐,螞蟻都快爬滿你的身上了。”一道打趣的調侃介人她的甜蜜世界。

  知念恍然回神,赫然發現整個辦公室的同事都紛紛投來打量的眼光,她立即漲紅臉。

  “小心太得意忘形,會遭人嫉妒,很可能體驗上洗手間被反鎖的“警告’。”鄰桌的女同事和知念的交情不錯,卻故意裝出一副惡毒的表情嚇唬她。

  知念抿著嘴、忍住不笑出聲。“哪一天我要是去洗手間超過半小時,你要來救我喔!”

  “嘖!才不要咧!”女同事板起臉,故意沒好氣的唱反調。“我會去多加一道鎖。”隨後,兩人相視一笑,結束閒聊。

  經過十分鐘,突然有人高喊她的名字,通知道:“有你的客人。”

  知念免不了又成為辦公室眾人的焦點。

  她站起身,便看到東方極英挺的身軀出現在辦公室的門口,她垂著頭,快速穿過不算寬敞的走道,沿途,數道目光像雷射槍光束般瞄準她,令她極不自在。

  幾個和知念有往來的女同事顧不得還在上班中,都紛紛離開座位圍了上去。

  當事人尚未開口,她們就率先一步搶白。“你就是知念的男朋友?你是不是有上過電視?演過偶像劇之類的?”

  她們問話的方式很有記者的態勢。

  “梁知念,你這個騙子,說什麼你男朋友長得很普通?如果這叫長相普通,全世界有一半以上的男人都成了其貌不揚的爬蟲類啦!”

  面對她們的七嘴八舌,東方極泰然自若,對他外表的褒揚他聽得太多,不特別高興也不特別討厭,但由於她們是知念的同事,他的態度頗為親切,沒有露出不耐的神色。

  知念從頭到尾都沒有開口的餘地,只是迎向他柔和的眸光.粉頰泛著淡淡的紅暈。

  他今天穿了質感很好的西裝、領帶,整體看起來相當有品味.比平時休閒的衣著更耀眼奪目。

  她不受控制的想起之前在餐廳外目睹到的心碎畫面,左胸口還是會隱隱作痛。

  既然她決定不追究,實際上也不敢深入追究,她就會盡力遺忘,不願在上頭作文章,自尋煩惱。

  “你們太抬舉我了,我沒上過電視、也沒拍過偶像劇,既然知念說我很普通,那我應該真的很普通。”語畢,他挑了挑眉,意味深長的覷了她一眼,示意待會要好好審問她。

  知念笑著,心像是裹了一層蜜似的,甜得化不開。

  當初她為了避免麻煩而說了善意的謊言,結果反而成了今日需要解釋得更多的困擾,真是意想不到的發展。

  “沒有嗎?嗯——不過你比偶像劇那些帥哥更帥更有明星氣質。”東方極對她們的稱讚吹捧一笑置之。

  “知念說你也是普通上班族?不像耶……”所有人都深有同感的點頭附和。

  “是月入數十萬的科技新貴?總之,不會是只領個兩、二三萬死薪水的普通男人吧。”有人如此斷定。

  提及工作,知念的笑容稍褪。

  她擔心同事們若知道他的過去以及目前的無業狀況後.又會怎麼看待他?思及那些加諸在他身上的異樣目光,知念就覺得難受心疼。

  東方極沒有否認她們天馬行空的猜測,當然也不可能坦白他的真正身份。

  “抱歉,我們該走了。”他留意到知念細微的表情變化,出面結束拷問大會。“往後有機會,再請各位吃飯。”他給了承諾。

  “可是下班時間還沒到……”知念為難道。

  “沒關係,我等你。”東方極不自覺的想寵溺她,但不再是為了達成計畫、有所目的的虛情假意。

  “不必等了,你去約會吧!我會幫你打卡。”她鄰座的女同事使了個眼色,夠義氣的相挺。“到時,帥哥你可要多請我一頓喔!”她向東方極邀功。

  “一定。”他大方應允。趁著知念回座位收拾物品,她們仍舊圍著他問東問西。

  “問了這麼多,還不曉得帥哥怎麼稱呼?”他考慮片刻,給了她們答案。“我叫東方極。”

  “你姓東方嗎?哇——好特別的姓喔。讓我想到那個超有

  名的……東方殿堂集團!你的名字跟那個總裁只差一個字耶。”

  “不過成就差很多。”東方極自嘲。

  有一天,她們就會明白現在無心的玩笑話,將會帶給她們多大的震撼。然而他在乎的是,當他的一切揭曉時,知念會有多大的反應?最後會因為愛他而選擇原諒,或是因為愛他所以更痛恨他的欺騙?

  知念噙著喜悅又羞怯的微笑走了出來,?那間,他覺得她純潔得像個天使。

  東方極伸手牽住她的柔荑,不經意流露出對她的珍視。

  “等你請我們吃飯喔!”女同事們嚷嚷道。

  揮別了同事,他們搭電梯下樓,在抵達一樓大廳時,和這家公司的戚總經理打了個照面。他是個年輕有為的出色男人,目前仍然單身的他是很多女職員仰慕的對象,知念曾在春酒及尾牙宴上見過總經理幾次,但也僅只於此,她一介小職員根本不可能和總經理有任何交集。

  可是,他卻筆直地朝他們的方向走了過來,仿佛看到熟人般,臉上露出親切的微笑。

  殊不知,他認識的物件,其實是她身畔的男人——

  東方極在他開口前,對他皺眉、搖頭,以眼神和表情暗示他此刻不方便交談。

  東方極刻意穿得正式、回復“真實”的一面出現在她面前,為的是循序漸進地揭露自己的身份,而非一次就嚇壞她,導致她產生排拒的心理。

  他有心珍愛她。

  該公司總經理接收到他擠眉弄眼的“指示”,好奇的挑眉,隨後了然一笑,佯裝為不相識的陌生人,彼此擦肩而過。

  “剛剛那位小姐——”戚總經理忽然停下步伐,轉頭喚道。

  知念反射性的回頭,確定他叫住的人是自己時,非常吃驚。

  “你是這家公司的員工吧?我好像對你有些印象。”戚總經理光明正大地仔細打量她。“哪個部門的?”

  東方極繃著俊臉,對他的攪局感到不快。

  “行政管理部。”雖然疑惑,知念還是恭敬的報上了自己工作的部門。

  “芳名是?”戚總經理更進一步詢問。

  “這位先生,請你不要佔用我們的時間好嗎?”東方極的臉色不太好看,眸光冷銳。

  戚紹風撇唇笑了笑。“好啊!想追我公司的女員工,往後要懂得討好我。”說完,他邁步離開。

  東方極瞪著他的背影,一陣氣悶。

  “你們認識?”知念的疑惑更深。

  從他們短暫的交談內容和語氣聽來,一點都不像初次見面,所以她才會有所懷疑。

  這麼說來,總經理一開始的確是朝著他們走來的,難道是因為想跟熟識的人打招呼……

  一個過去是黑道的一員、一個是大公司的總經理,兩人產生交情的過程與原因令人好奇,她自然也不例外。

  不過,一旦認真地追根究底,她怕會打破兩人現階段的和諧,再度讓心口出現裂縫,他若不想說,她也不願再提。

  “嗯,有一點交情。”東方極一語帶過,若再勉強地矢口否認,實在太牽強。

  他以為她會進一步追問,可是知念僅僅點了點頭,沒有多做其他表示。他相信,纖細敏感如她,一定察覺到什麼了,然而她卻一句話都沒過問,令他猜不透她真正的想法,同時又暗自松了一口氣。

  “走吧,我肚子餓了呢。”知念主動勾住他的手臂,語調輕快,不想破壞維持一整天的好心情。

  如果兩個人在一起卻不斷互相質疑、傷害,還不如分手來得痛快,即便她總不忘提醒自己做好最壞的心理準備。

  是不是愛著一個人,心裏都會充滿著矛盾與甜蜜?

  東方極默默盯著她寫滿信任的臉龐好一會,揚起嘴角,對她的愛戀又濃厚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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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兩人徒步走了一段路,都沒有刻意找話題熱絡氣氛,知念的手被東方極緊緊握著,她則安靜的配合他的腳步,不管他要走去哪里,她都會毫不遲疑的相隨。

  這時,天色漸漸暗下,霓虹燈點亮了城市,仿佛鑲了珠寶似的,炫耀閃爍。

  東方極偶爾低頭凝視她,知念就會抬起頭綻放出溫柔幸福的笑容,連路過的行人都能感覺到他們散發出來的濃情密意,在等紅綠燈的空檔,知念才問起目的地。“東方,你有想吃的餐館嗎?”

  “去“天味’吧?”雖是問句,但他已拿定主意。“就存附近而已。”

  “可是我們沒有訂位,要進去恐怕行不通……”她實在不想說這些話,折損他的興致、推翻他的提議。

  “不去碰碰運氣怎麼知道一定行不通?”東方極當然不可能讓安排落空。餐廳客人再多、預約時間排得再久:永遠都會有個常位元為他保留。

  知念接受他的說服,攜手前往。

  東方極事先已知會過餐廳經理,所以經理早就等候他的蒞臨,並且親自接待,該說的話都套好招。

  知念不疑有他,還直嚷著好幸運,有藏不住的開心。

  能討她的歡心,東方極也露出寵溺的笑。

  接過經理送來的酒單與菜單,對著上頭陌生的法文,知念的嬌顏浮現困窘。“東方,你看得懂嗎?”上一次,是李政楠幫她點的餐。

  東方極輕輕笑了笑,對她搖頭。“麻煩你翻譯一下,可以嗎?”他“客氣”的向經理下達命令。

  收到指令,經理盡責的一說明。

  東方極則專心的欣賞對座,像學生一樣認真聽講的小女人,好看的唇維持著愉悅的弧度。

  花了一些時間點菜、選酒,他依舊耐心滿滿,興致高昂。

  沒多久,美酒和沙拉、前菜一一呈上,知念用心品嘗、細心品味,吃得津津有味。

  東方極索性停下動作,看著她可愛的吃相。

  知念鼓著雙頰,睜大眼睛回望他。

  他突然伸長手,用修長的食指抹去她唇邊不小心殘餘的醬汁,這是他過去從沒對女人做過的舉動。原來他一直以為刻意又肉麻的小動作,全源自於情不自禁。

  知念害羞得低下頭,抓起餐巾擦拭嘴唇四周。“今天發生了什麼好事嗎?你不但穿了西裝,還帶我到這麼昂貴的餐廳吃飯。”

  “我有了一份很不錯的工作。”東方極回答。“因為很高興,所以想和你一起慶祝。”

  “恭喜你。”她由衷地祝賀。“也就是說,以前的那些人,不會再來找你的麻煩了?”她小小聲地確認。

  “嗯,不會了。”他正式宣佈“脫離”黑道身份,遊戲他不玩了。他寧可損失睹金三百萬、寧可冠上輸家的稱號,也要將她留在身邊。

  知念喚來服務生,開口要了一瓶酒。

  “你說過,不喜歡酒味的。”東方極挑眉,感到詫異。

  “噢?原來你記得。”她笑道。“今晚不一樣,因為我好開心好開心,開心到想體會一下喝醉的感覺。”

  “你還沒喝就醉了。”他取笑她,著迷的凝視著她泛紅的容顏。

  服務生把酒送來,知念破天荒的喝了好幾杯,臉蛋紅撲撲的,宛若一朵嬌豔的攻瑰。

  結帳時,她噘著嘴,對他傻笑說:“應該讓我請客才對,不可以跟我搶。”她翻出信用卡,遞給服務生。

  東方極幾不可察的點了點頭,示意服務生收下,順從她的意思。

  “等你升遷了,我們再來慶祝。”她始終笑咪眯的,彎彎的眼睛裏是藏不住的真情愛戀。

  “我才剛工作,就確定我會升遷?”他的黑眸有著令人融化的溫柔光芒。

  “當然,你可以的,一定可以……”她的眼裏閃著歡喜的淚光,語音哽咽卻胸有成竹。

  “我會的,不會讓你失望。”他不會辜負她的情深意重。

  付完帳,他們離開餐廳搭上計程車。

  東方極對司機交代完去處,知念便暈陶陶的偎著他,閉著眼似乎睡著了。

  看著她的睡顏,良久,他都收不回深情眷戀的視線……

  自從公司總經理戚紹風到行政處理部見過知念,使得她由一介沒沒無名、毫不起眼的小職員,突然成了公司八卦緋聞的女主角。

  這天午休前十分鐘,戚紹風又出現在她的工作部門,邀請她吃午餐。

  知念明白他的動機,並不像傳來傳去的流言蜚語那樣,他並不是想追求她,她也沒想過所謂麻雀變鳳凰的戲碼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若她猜想得沒錯,他的邀約應該和東方極有莫大的關係。

  “既然總經理親自邀約,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知念大方應允,並不為了避入耳目、消弭耳語而蓄意推辭。

  “現在就走吧。”戚紹風做了個“請”的手勢,風度十足。

  知念拎著手提袋,不去注意同事們各式各樣的眼光,快速步出辦公室。

  反正她答應或拒絕,都一定會惹來閑言冷語,然後被添油加醋的編成一則誇張好笑的故事。

  況且,她也想印證高高在上的總經理找上她,是不是和她的臆測相符。

  一起走在長廊時,知念率先和他攀談。“總經理想找我的話,實在不需要親自跑一趟,打一通電話過來,吩咐我一聲.我就會到你指定的地點了。”

  這是上司與部屬間該有的區別。

  戚紹風撇唇輕笑。“之前我會這麼做,不過現在可不行。”他說得隱諱,沒點明原因。

  知念似懂非懂。“總經理可以再說得明白易懂一點嗎?”

  “沒什麼。”戚紹風放慢腳步配合她,力求平等。“你可以把我當作朋友,不必太拘束。”

  “朋友?怎麼可以?你是總經理,我是一名職員,公司就要有公司的倫理,不能逾越本分。”知念正經八百的回覆,不贊同他的說法。

  “你可以跟極平起平坐的話,跟我就可以是朋友。”戚紹風說。

  知念蹙起秀眉,試圖參透他想傳達的意思。“東方……總經理會來找我,果然是跟東方有關……”

  和公司總經理走在一塊,讓她備受矚目,感到尷尬。

  “很不習慣?”戚紹風哂笑道。“如果不能習慣被注目.那跟極在一起會很辛苦喔。”

  他的話令她咀嚼再三,不得不反覆思索個中真義。

  他領著她到公司附近的一家高級日本料理店用餐,價位高是出了名的。

  “總經理,午休只有一小時,我沒有太多時間慢慢享用這麼高級的午餐,吃不飽很浪費的。”知念站在料理亭門前,語氣非常客氣。

  “那就吃完再回去上班。”頓了下,戚紹風直接端出架子.讓她服從。“這是上司的命令。”

  這個單純沒有嬌氣的女人,還不知道自己愛上的男人有多了不得,而他更好奇的是,她能讓那個驕傲不懂得謙虛的傢伙,那麼重視、保護的理由。

  知念被他嚴肅的口氣逗笑了,頷首致謝。

  吃過幾道菜以後,戚紹風隨意和她閒聊。“你和極認識多久了?”

  “總經理對我跟他在一起這件事很有興趣?”知念不疾不徐地反問。他盯著她白皙恬淡的面容,莞爾一笑,誠實以告。……對,非常感興趣。”

  “為什麼?他跟我在一起,有什麼特別值得追究的?就像一般人談戀愛的過程一樣,沒什麼特別的。”知念四兩撥千斤的又把問題丟還給他。

  “一般人?”戚紹風提高聲調。“如果他是一般人,我就不會感興趣了,偏偏他很不一般。”

  知念垂下眼瞳,被他饒口的一番話挑起了不安的情緒,但神色依然堅定。“他有多不一般,我會等他親口對我說。”

  “希望到時候你不要太驚訝。”戚紹風最後做了這樣的結論。“看得出來,他很珍惜你,跟對待他過去交往過的女人,有很大的區別。”

  本來,他被交代的“任務”是要搞破壞,不過這種事他實在不擅長,還是忍不住幫好友說了好話。

  聞言,知念抬眼看著他,抿嘴輕笑。“聽起來,東方似乎是個花花公子?”不過,以他的條件,確實有當花花公子的本錢.她並不意外。

  “不可以在背地裏論人是非。”戚紹風聳了聳肩,露出輕鬆的一面。“這個問題,你也留著等他親口同答吧。”

  不過,他不以為然的口吻,早已說明了一切。

  “總經理和東方的交情似乎不止一點……”知念自言自語似的低喃。從他的言語問,她不難得知自己用心愛戀的他,並不是個簡單的男人。

  越是曉得這項事實,她的心就越發沉重,胸口悶悶的,分不清那份複雜的感覺究竟是什麼……

  如果他其實根本不是什麼黑道份子,那麼,他的真實身份又是什麼?他以黑道的身份出現在她而前,又是為了什麼?

  想著想著,她的思緒就糾結成一團,紊亂不已,不由得顯露出低落的神情。

  “我好像說得太多了。”戚紹風見她清麗的臉龐失去原有的鎮定,決定到此為止。“專心吃東西吧。”

  她純白得像只無害的兔子,見她難過的表情,會讓他有罪惡感。

  知念沈默的進食,接下來的時間,她的心神陷入恍惚,心頭被重重疑雲壓得透不過氣。

  她愛上的,究竟是個怎樣的男人?這段愛戀,到底建構在怎樣的謊言之上?

  她隱約感覺到,秘密將要被揭開——

  但她沒想到,刻意被隱藏的真相來得如此之快!

  下班時,知念接獲一通電話,對方開門見山的告知身份,然後約她在一家飯店的咖啡廳見面。知念毫不猶豫的答應。收拾好私人物品後,立即出發前往約定地。

  一路上,她的神經如拉緊的弦,雙手緊緊交握,精神無法放鬆。

  到達指定地點後,一名服務生趨前詢問她的姓名,確定無誤後,便帶領她到一處隱蔽的座位。

  一名高雅沉靜的女性已經在位子上等候著。

  “你好。”知念立在一旁,戒慎恐懼地行禮問候。“對不起,我來晚了。”

  “梁知念小姐?是我突然約你見面,要你趕過來,該說抱歉的是我。”打電話給她的,正是東方極的母親,陶詠然。“請坐。”她面帶微笑,客氣的招呼著。

  她親切和氣的態度,讓知念忐忑不安的情緒消除泰半,但對方雍容華貴的氣質又帶給她不小的壓力。

  “點些東西吃吧。”陶詠然不著痕跡地打量眼前的年輕女孩——雖然不是令人驚豔的美女,不過,沒有濃妝豔抹的臉龐.給人純淨舒服的好感,她特別喜歡她知性的氣質與溫柔而堅強的眼神。

  陶詠然不禁揚起嘴角。

  “不了,我現在吃不下任何東西。”知念搖頭,輕聲婉拒。

  “是嗎?那就不勉強你了。”陶詠然遺退服務生,正視她。在電話裏已經提過,我是東方極的母親。”

  “是,你好。”知念難掩無措。畢竟,她面對的是心愛男人的母親,即使她想冷靜以對,也難以克制打從心底不斷湧出的緊張感。

  她因為太過在乎,反而失去平常心。

  “我就有話直說,不拐彎抹角了。”陶詠然徐緩道。

  知念屏息等待。

  “我希望你能離開我的兒子。”陶詠然開門見山的提出請求。聞言,知念頓時僵愣住,完全動彈不得。

  接著,陶詠然從手提包裏拿出一隻信封,放在桌面上,再推至她面前。“這個請你收下。”

  “為什麼?”許久,知念才得以從口中吐出一句話。

  “你知道他的身份嗎?”陶詠然盯著她失神的模樣,嚴肅的問。

  “身份……”她答不上來,沒辦法理所當然的說他自稱是黑道份子的事。

  “他可是東方殿堂集團未來的接班人。”陶詠然儘量收起真性情,以冷漠的口吻說道。

  縱使先前種種跡象都顯示出東方極的身份可疑,但知念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他竟然會是大集團未來的接班人?!

  與其說嚇一大跳,不如說她深受衝擊,以至於頓時陷入呆滯狀態,腦袋一片空白。

  “總之,我言盡於此,其他的,等你看過信封裏的東西,你就會明白我為什麼做出這樣的要求。”語畢,陶詠然站起身。“謝謝你配合我,特地跑這一趟。”

  知念久久無法自驚人的震撼消息中回魂。

  “我走了。”臨走前,陶詠然不放心的看了她一眼,本想安慰她兩句,最後還是放棄,怕自己心軟破功,於是迅速離開。

  徒留知念獨自對著一隻信封發怔,心魂瞬間被掏空似的,呆滯成一尊化石。

  不知經過多久,在服務生的提醒下,她才知道自己的手機響了很久。

  因為電話鈴聲的噪音干擾到其他客人,所以服務生才會上前告知。

  “抱歉。”知念連忙找出手機接聽。

  “知念,你在哪里?”東方極的聲音充滿關切。

  他的聲音仿佛自遙遠的某處傳來,隔了一會,她才反應過來。“東方……”她的心頭無比沉重。

  “你在哪里?”他加重語氣追問。她沒這麼晚還不回家過,讓他以為她是否途中又遭到不明人士欺負、跟蹤。若真的再發生這種事,他絕對會不惜一切讓那些人付出代價。

  “東方……”知念空洞的重複著,感覺心狠狠地揪痛著。

  東方極心急起來。“告訴我你在哪里?我馬上過去接你。”他近乎命令。

  “我在帝王飯店。”她深吸一口氣,壓抑著胸口的疼痛。“你不要過來,我晚一點會自己回家。”

  她還不曉得該怎麼面對他,想獨處一段時間,沉澱現在過於混沌複雜的心思。東方極沈默著。

  “我掛電話了。”知念沒等他回答就按下切斷鍵,繼續盯著桌上的信封。

  半晌,她把信封放進提袋,又發怔了一陣子,才踩著緩慢的步伐走出飯店,沒有設定路線,僅憑著直覺四處亂走。

  在心情欠佳、覺得迷惘的時候,她習慣藉由走路幫助思考,讓心靈慢慢沉淨下來,好在猶豫不決、束手無策的難題中,看清自己的心意,並思索出一個自己覺得最好、最正確的解決之道。

  知念不清楚自己到底走了多遠,直到腳酸了,腦袋又恢復正常運轉,腦子裏只被唯一一個念頭填滿心中也只充斥著一種感覺——如果這段感情註定沒有結果,她也不希望是由她畫下句點。

  知念走進客廳,就看見東方極臉色冷峻凝重,眼神冷冷的盯著她。

  她沒有回避,杵在原地與他對視,心海翻騰洶湧。

  她深愛著他,不管他是黑道份子也好,是身世傲人的豪門少爺也罷,她對他的愛意都沒有改變。

  知道他真實的身份後,她反而感到豁然開朗。因為他逐漸浮現的“破綻”都有了合理的解釋。

  剩下的,就是他假裝是黑道,委身在她家、與她朝夕相處將近三個月的動機。

  不過她也不打算主動問起。他這麼做,一定有原因,對她坦白或者執意隱瞞到底,都交給他定奪。

  她願意接受他所有的決定,雖然他一直將她蒙在鼓裏,雖然她的心受了傷,可是,她仍堅持相信他到最後,相信從他眼裏看見的溫柔和擔心,都是真心的。

  “我回來晚了。”知念揚起嘴角,卻扯痛了心扉。“今天見了幾個意想不到的人,心情有點受到影響,所以想一個人靜一靜。”她的神情若無其事,語氣輕描淡寫。

  不可思議的,她對著他笑一點都不勉強,而是發自內心的情感。

  東方極斂下黑眸,醞釀了許久的情緒和話語,在見到她淡雅柔美的模樣後瞬間潰散。

  他從來沒有後悔過,也不知道矛盾的感覺,然而眼前的女人卻讓他一併體會到了個中滋味,這滋味太苦澀、難以吞咽。

  ”你生氣了嗎?”知念走過去,在他身邊坐了下來。

  東方極的喉結滾動,吞下了該讓她知道的實情,吐不出隻字片語。

  “就算你生氣,我也不會道歉。”她癟了癟嘴。

  “你不需要道歉。”他轉頭凝睇她,語氣溫柔,但俊俏的臉孔好憂鬱。該說抱歉的人是他,可是他始終無法啟齒。

  知念沒有忽略他欲言又止的樣子,這是他近來時常出現的表情。她可以大膽假設,那是他想對她說出一切事實卻雙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嗎?

  她會耐心等待這一刻來臨。

  然後再用一顆毫無芥蒂的心,全心全意的愛他、或離開他。

  “東方……”她甜甜的喚他。“可能我看起來很懦弱、很膽小,不過我覺得自己夠堅強,最大的優點,大概就是對於自己覺得對的事很固執,不會輕言放棄。”自我分析的觀點中,有她想傳遞給他的訊息。

  東方極專心聆聽,未置一詞。她剖白道:“愛你就是我覺得對的事,所以我不會輕易放棄。”

  他的心底一動,低啞道:“是嗎?你能答應我,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會放棄愛我?”知念微微歪了下頭顱,含笑地反問:“包括你不愛我的時候?”

  東方極攏起濃眉,一臉不悅,霸道專制的回答她:“對,就算我不愛你,你也要死心塌地的愛著我。”原來這種狂妄的王者氣勢其來有自,不是在黑社會的大染缸培養出來的,恐怕是與生俱來加上後天培養出的非凡自信。

  “好。”知念沒有生氣,反而篤定的許諾,沒有一絲牽強。

  她的答案讓他心疼,他萬般憐愛的將她擁人懷中,離不開她無瑕的愛。

  在離與好友訂下的賭注期限終止前一星期,東方極完美地完成了父親所交代的case,也終於下定決心把一切告訴心裏掛念的女人。

  在紐約簽完約後,他立即動身搭機返台,沒有逗留任何時間。一下飛機,他又馬不停蹄地驅車回到知念的住處。

  屋子一片漆黑悄然,自然也沒有人期待他回來,給他一記笑容,消除他長距離奔波累積的疲憊。

  他在屋內走了一圈,覺得悵然若失。

  沒有知念的笑顏、沒有她的殷勤問候,他不習慣。

  習慣養成是如此的簡單,要戒斷卻很困難。

  隨後,他在房間的桌上發現一封信,信封上漂亮端正的字跡指名是給他的。

  東方極毫不遲疑的迅速拆閱。

  每讀一句,他的血液就呤卻一度,心裏又悔又氣。

  他抓著信出門,搭車回到真正的住處。

  一進家門,他直朝母親陶詠然而去,顧不得父親東方神也在場,怒不可遏韻質問母親。“你是怎麼知道我跟朋友的賭約?又憑什麼找上知念,要她離開我?!”

  “極,注意你的措詞和口氣!”東方神板著臉,嚴厲警告。

  “媽!我以為你不一樣,不會在乎出身與家世,但你卻給了她一筆錢,要她離開我?”東方極不敢置信。

  “我不希望她繼續被你騙得團團轉,你覺得我的作法殘忍無情,那你的所作所為又何嘗不傷梁小姐的心?”陶詠然不慌不忙,態度鎮定。

  東方極抿著唇,俊臉黯淡。“我會找機會親口告訴她,請求她的原諒。”

  “惡意傷了她又要她原諒。”陶詠然嘀咕著,眼角余光瞥向一旁結縞二十多年的丈夫,意有所指。

  遭受無妄之災的東方神皺了皺眉,接受愛妻的指責,然後對兒子沉聲道:“有本事就自己想辦法把女人追回來,在這發脾氣有什麼用!”

  “我一定會把她找回來。”東方極姿態不馴。“不管你們接不接受,我都只要她!”

  “等把人找回來再說。”陶詠然不以為然的別過頭。

  東方極沒再開口,憤然離去。

  聽到大門砰然關上,陶詠然籲了一口氣。“哪有兒子這樣凶媽的……”

  東方神寵溺的笑了笑。“還不是你自己寵壞的?”

  “哪有……”陶詠然白了摯愛的男人一眼。

  東方神但笑不語,在商場上冷靜銳利的眸光,此刻充滿眷寵,只專屬於眼前共度二十多年的女人。

  花了一整個星期,東方極用盡所有方式,就是無法得到知念的去向與下落。

  說著不會輕易放棄他的女人,突然消失無蹤,給了他最痛恨的結果。

  他的情緒低落,連和好友的賭約期限到期當天,約定好的眾會時間他也缺席,就只是發了狂似的不斷追查知念的下落。

  幾天又過去了,他依舊一無所獲,這事實徹底打擊了他的信心。

  從早上到下午,東方極接了數通來自母親的電話,一再叮囑他晚上絕對要回家一趟,說要幫他慶祝生日。

  不回來的話,你會後悔一輩子!

  末了,他母親總不忘加上這一句。

  然後,換來他一聲不以為然的冷漠嗤哼。

  晚上七點,東方神叫住要離開公司的他,命令他一起同家。“至少回去一下,不要辜負你母親的好意。”他沉聲道。

  縱使再不願意,東方極也遵照父親的話,坐上了車。

  見到母親,東方極不禁繃起俊臉,對她的作法仍難以釋懷。

  陶詠然也清楚,不過,在禮物還沒送出前,她只能繼續忍耐寶貝兒子送給她的臭臉。“坐下來吃飯,快點。”

  一家人坐定後,傭人立刻出菜。

  菜色不算豐盛,是一般的家常菜,但裝盤精緻,香氣四溢。

  東方極意興闌珊的隨便挾了一塊肉,咀嚼的瞬間,他的表情起了變化——先是怔住,接著皺起眉頭。

  “多吃一點,這些都是特地為你做的。”陶詠然催促。

  吃著吃著,他的臉色就越複雜,眉頭緊緊糾結。

  口中的味道很熟悉,卻又陌生……

  熟悉是因為過去兩個多月,他最常吃到的就是這滋味,陌生則是因為一個多星期沒能品嘗,竟感覺如此漫長而想念。

  他放下碗筷,敏感地問:“今晚的菜是誰做的?”

  “今天特別請來的廚子做的,合你的口味嗎?”陶詠然笑著問。

  “普通。”東方極彆扭地撇了撇唇,拿起碗筷繼續吃得碗底朝天。

  陶詠然強忍笑意,若無其事的默默進食。

  飯菜的味道像極了他惦記的女人的手藝,讓東方極吃得滿心困惑、滿腔火氣,本來就欠佳的心情,被混淆得更加煩悶。

  突然,他重重擱下餐具,失去了胃口。

  “飯還沒吃完,你去哪里?”東方神出聲詢問。

  “我吃飽了。”

  “等吃完蛋糕再出門也不遲。”陶詠然的語氣有些緊張。“你先在客廳等等,切完蛋糕,你要去哪就去哪。”她一副放牛吃草的口吻。

  “不需要什麼蛋糕。”東方極滿不在乎。

  “那是媽幫你準備的生日驚喜,你絕對會嚇一大跳。”她極力留住他,否則她精心準備的禮物就派不上用場了。

  他在客廳等候,傭人則關掉燈光,讓點著燭火的蛋糕被推出來時更有氣氛。

  坐在黑暗中,東方極的思緒也突然跟著放空,沒有察覺蛋糕被端出來,並緩緩接近他身邊。

  “生日快樂。”

  輕柔嬌甜的女性嗓音穿過他的耳膜,直擊他的心臟!

  他費了好大的勁,才抬頭看她_

  透過燭光,他看清面前笑得甜美開心的容顏,正是他遍尋不著的佳人。

  “生日快樂。”知念捧著蛋糕,給予他誠摯的祝福。

  東方極啞口無言,只是盯著她,俊俏的臉孔看起來像是高興,又像生氣。

  她被他奇怪的表情逗得笑出聲來。“來切蛋糕。”她放下小巧精美的蛋糕,把切刀交到他手裏。“這是我親手做的喔!你要全部吃光才行。”她撒嬌著。

  “那些菜也是你做的?”他的視線膠著在她表情豐富的臉上。

  “你竟然說味道普通,真可惡!”知念噘起嘴抱怨。

  “這陣子你去哪里了?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連他自己都分不清楚現在是高興還是生氣。

  “伯母之前找上我,告訴我你的身份,並且交給我一個信封。起初我以為那是分手費什麼的,所以一直沒有打開。”知念直視他,解放多日來氾濫的思念。“但事實上裏面是一封伯母親手寫的信,除了寫著你接近我的目的,還有她想給你生日驚喜的計畫……”她一五一十的告知事情經過。

  甚至連之前突然冒出來的跟蹤者,也是他母親指使的,目的是想增進他們的感情……但這件事,知念並沒有說出來,算是她秈他母親之間的秘密吧!

  聽著她的說明,東方極不確定的問:“你都知道了……不氣我利用你?”

  “我只是覺得很不可思議。”她答。

  “原來有錢人家的少爺,都在玩這種遊戲呀。”當然,這是她調適好心態後才有的樂觀想法。

  “而且我答應過你,不會輕易放棄愛你。”

  透過他母親口中得知,這些日子來他沒有一刻沒在找她,顯示出他的在乎,加上他母親不斷為他說盡好話,花了幾天的時間,她終於釋懷。

  東方極起身抱住她,數十日來積壓在心頭的不安,在這一刻得到解脫。

  “你騙了我、我也騙了你,我們扯平,互不相欠。”知念溫馴的窩在他懷裏,忍不住哽咽。

  他擁她擁得更緊,深怕她下一秒就脫逃。

  過了好久,知念才輕輕掙開他過緊的摟抱,抬頭仰望他深邃的俊顏。“我有禮物要送你。”

  東方極揚眉。

  “你要好好收下喔!”語畢,她踮腳、伸長手圈住他的頸子,主動獻上自己的粉唇。

  東方極深深地吻住她,欣然接受她贈與的生日禮物,並且索求更多更多,不想放開。

  《本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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