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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溫芯]樹櫻!來場華麗的愛吧(上集)[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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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5-11 03:13:55
  第十章

  回到「巧遇」,汪樹櫻把床打開,將杜謹明拖到床上放。

  他身軀龐大,腳掛在床外了,某個東西從他外套口袋掉出來,是皮夾。皮夾攤開的那一面,汪樹櫻看見他的身分證。

  明明是他的相片,名字卻是「杜謹明」。

  杜謹明?汪樹櫻撿起皮夾,里面有他的名片。名片沒有寫他的職稱。只是簡單的寫了旅館地址跟他的電話——

  精英商旅、杜謹明?

  所以名字也是假的?還有什麽是假的?工作也是吧?

  汪樹櫻瞪著床上的混蛋。

  好,好極了。全都騙人的是吧?汪樹櫻抓了桌上的書往他身上扔,又抓了一包餐巾紙砸向他的頭,全都是死不了人的懲罰。汪樹櫻嘆息,覺得自己太可笑了。

  唉。皮夾丟一邊,深呼吸,冷靜冷靜,現在不是發飆的時候,人命比較重要。她跑去打開音響,讓喜愛的歌曲舒緩心情。是說,經過他種種惡意打擊後,汪樹櫻驚訝地發現,是怎樣?免疫力增強了喔?現在發現他身分造假她雖然生氣,但很快就平靜下來,果然人的脾氣是被磨出來的啊。

  汪樹櫻去倉庫把毯子抱出來,將他密密蓋上。在他皺眉的額頭上放了冰袋,又蹲在床邊把他臉龐頸部的汗都擦去,量他的體溫,39度。接著她跑去拉開抽屜,找出葡萄糖水,泡好了,餵他喝下去,再餵他喝一大杯水,過程中,他靠在她懷里,任她擺布,毫無反抗,乖得像個嬰兒,只是偶爾會皺眉呢喃一下,也聽不清楚說什麽。

  汪樹櫻把他放倒,再讓他靜靜躺一會兒,重新量體溫,38,8度。嗯,有開始退燒。看樣子只要多休息應該就沒事了。

  「呼。」汪樹櫻微笑,放心了。她蹲在床邊,雙手捧著臉,打量他——粗獷濃黑眉毛、鼻子高挺,嘴唇……凝視他的嘴唇就想到他熱烈的親吻。

  冷靜、冷靜!汪樹櫻拍拍面頰,給自己煮了熱呼呼的巧克力,她需要鎮定,還迫切地需要一顆聰明的腦子。沒錯,對付這男人。已經不能用她慣常的思維。現在,她打開本子,把認識這男人之後發生的種種事件,寫下來,一條一條的逐項分析研究,試著找出他背後的動機。

  以前,汪樹櫻跟人往來坦率隨興,腦子雖然有長啦,但懶得用,也不想費心思揣測別人的言行。美其名是單純,實際上是對那些人沒興趣也不好奇,她在自己的世界自娛自樂,從不覺得有必要費那麽大勁去解讀或了解他人的言行或心事。如今她有了改變,單純的汪樹櫻開始有了複雜的心思,因為認識他之後,他帶給她種種複雜又矛盾的心情,這種種因他而來的刺激,讓她體會到可以因為某個人而緊張興奮,又傷心難過,還有那種炙熱微癢的陌生情欲。「黑先生」讓汪樹櫻的生活和觸覺因這些刺激而變得豐富。

  單身又單純的人生可以很寧靜素美,然而因為愛,開始複雜起來的種種經歷,卻讓人拓展出多變的樣貌,展現華麗的風情。

  汪樹櫻看著寫下的關於他的種種事件,她懷疑,這世上還有誰,能帶給她這麽多體驗和體會。她應該因為他的欺騙憤慨生氣沮喪?可捫心問問自己,她想抽掉這段記憶嗎?想刪除關於這個人的一切嗎?不。再選擇一次,她還是想體會這些過程——

  很傻嗎?

  汪樹櫻凝視床上的男人,也許很傻,可是他仿佛帶有某種神秘的磁力,讓她想靠近。這情不自禁的感覺,也許就是所謂的愛情。

  汪樹櫻目光閃爍,眼眶忽然濕潤,竟然很感動。是呵,愛情。原來愛上人,是這樣不由自己,是非難分,又無法以理智邏輯分析的狀態啊。現在,看著他平安寧靜的睡在她的被褥里,讓她照顧著,所有的難堪羞辱憤慨都忘記,她微笑,她此刻唯一的感受是,甜蜜又滿足。她感到幸福。

  杜謹明聽見某種奇特音樂,像有著明月跟星星的夜空,叮叮咚咚的,類似玩具琴的背景音樂,襯著傭懶的男人嗓音,有氣無力的歌音,跟音樂織成夢幻般的氛圍,這是教人安心沈溺的暖夢。

  他在夢里微笑,困擾他的頭痛不見了,連日的疼痛都遠離,緊繃的肌肉全部放松了,他很溫暖、很舒服。他縮在被子里,團成舒適的半圓,鼻尖聞到熟悉的溫暖氣味,是巧克力的甜味。唔——他喜歡。

  有幾次他試著睜開眼睛,但暈眩,視線蒙眬。他隱約看見昏黃柔和的燈影中,有個女人蹲在原木桌子前的椅子上,她專註的縫著什麽東西,蓬松的黑發擋住她的側臉,但隱約看見鬈翹的睫毛。一雙白皙小手,很可愛地在藍布堆里忙碌著,她寧靜的在縫紉著,寬大的黃色毛線衣,天空藍的牛仔褲。

  杜謹明微笑,閉上眼睛。他大概知道這是誰了,所以她出現在他夢里面了?好極了,這是個美夢啊。他安心了,如果這是天堂,死亡是幸福的。他很滿意,不需要回現實世界,他甘願長久昏睡下去——

  當杜謹明再醒來時,已是早上七點多。他睜開眼,驚訝自己躺在「巧遇」店里,躺在那些桌椅中間一張折叠床上。他掀被坐起,楞楞看著周遭景象。

  汪樹櫻站在櫃臺後的流理臺正在忙著煮東西,聽見聲音,她回頭,看見他醒了。

  「睡飽了?會不會餓?」

  他恍惚著,一時沒反應過來。她把蓬松的鬈發盤在腦後,露出一張明亮的瓜子臉,大大眼睛精神奕奕地朝他望著。

  杜謹明防備地看著她,她表情平靜,她不生氣了?好奇怪。

  汪樹櫻問:「餓不餓啊?燒到腦子都鈍了嗎?」她笑了。

  看見那麽溫暖的笑容,他警戒的神經舒緩了。

  他問:「這什麽音樂?」在睡眠中他一直聽見這首歌。

  「《No-Surprises》,是『電臺司令』的歌。好聽吧?煩躁的時候聽一聽還不賴。」汪樹櫻端出一鍋粥,放床邊桌上,桌旁叠著一些藍色的布。

  杜謹明想起來。「昨晚妳在縫東西。」原來是真的看見,不是夢。

  「對啊,打算做個大袋子。」舀了排骨粥,給他。「吃吧。」

  杜謹明接過碗跟湯匙,看著她。「妳……不生氣了?」

  「很生氣,所以在粥里面下毒,怎樣?」她笑著,也給自己舀一大碗,拉椅子過來坐下吃。

  他說:「有毒?有毒妳還跟著吃?」

  「沒聽過『玉石俱焚』這個成語嗎?我是玉你是石頭,現在我們一起毀滅。」

  他低笑,「聽起來不錯。」

  杜謹明克難地盤坐床上吃粥,她則坐在椅子上看他吃。杜謹明還搞不太清楚她的狀況,剛退燒,腦子也昏昏的,沒有什麽想法,先吃再說。她煮的粥太好吃了,他大口扒起來,饑腸轆轆,原來餓這麽久了?是啊,他好一陣子都沒食欲啊。

  汪樹櫻看他吃得狼吞虎咽,真好笑,有這麽餓嗎?她有滿足感,看見自己熬的粥讓他饞成這樣。他瘦很多,下巴長了新生的胡髭,黑發淩亂,衣服也縐了,看起來頗憔悴。

  為什麽這麽大的人,老是會惹她心疼?感覺他像受傷的獸,冷不防就急著防禦,警戒,亂咬人。而有時,那雙炯炯的桀騖不馴的黑眸,又彌漫著悲傷。當他凝神不說話的看著人時,或背過身離去時,他的身影彌漫著孤獨的氛圍。

  「再一碗。」杜謹明遞給她空碗。

  「吃得真理直氣壯啊。」又不是他的僕人,嗟。汪樹櫻又幫他舀了一大碗。

  他很快又吃個精光,又把空碗遞向她。

  「還要。」

  她驚愕。「了不起,了不起。」又給他一大碗。

  他一連吃完三大碗才滿意,放下碗,抹抹嘴,伸個懶腰,一副很滿足的樣子。

  「吃飽了?」汪樹櫻托著臉,打量他。

  「對。」

  「有話跟我說嗎?」

  「妳有話跟我說嗎?」

  「我先問的,我直接說好了——這是你的皮夾,昨晚把你搬回來時掉在地上。」汪樹櫻把皮夾扔給他,「杜謹明,在精英商旅工作。你不叫李東海,也不是司機。我上網查過,你是有名的精英商旅負責人。」

  她知道了?杜謹明收下皮夾,爽快承認了。「對,我是杜謹明,李東海是我的司機。」

  「為什麽說謊?為什麽耍我?」

  他擡起一對黑眸,吃飽了,就精神了。他目光炯炯,沖著她微笑。「昨晚我在運動場昏倒了吧?妳幹麽帶我回來?幹麽照顧我?上次被我羞辱得還不夠?!」

  「這個等一下再讓你問,你先回答我的問題,幹麽說謊騙我?什麽車禍、什麽受傷的,我看你發燒還能跑那麽快,全都是胡扯的。幹麽耍我?我們有仇嗎?曾經有什麽過節嗎?」

  「私事我不想回答。」

  「牽扯到別人就不是私事。」

  他保持微笑,看著她,緘默,大有本大爺不說妳能怎樣的意味。

  汪樹櫻翻個白眼,繼續問——

  「那麽對於救了你又照顧你的人,謝謝或感激都不用嗎?假如不是我,昨天你昏倒在跑道,那麽晚了公園都沒有人,你現在可能已經肺炎死翹翹。」

  「說了半天就是在申明妳多偉大,妳救我一命,好,耽誤妳的時間,從昨晚到現在,多少?我付妳看護費。」他就事論事,反正身分已被拆穿,不必演戲,他擺出商人嘴臉。

  汪樹櫻擡頭,想了想,伸出十指數算。「我算算喔,擡那麽重的壞蛋回來,體力消耗的部分收你一百萬,不怕被細菌傳染照顧發燒的病患這麽偉大的情操算你兩百萬,更偉大的是這個病患非常惡劣的傷害過本人,而本人不計前嫌,如此有佛心,還熬了粥給你吃,這個『精神賠償部分』算一千萬,那你總計一下,開張支票給我,感恩。」

  「總計一千三百萬?」他呵呵笑。「我是發燒,不是腦殘。」

  她也呵呵笑。「我知道,我猜得出來,你很有錢吧?也對,有錢人才會這樣搞神秘。現在,你的身分被我拆穿了,你不做解釋,看起來對我也沒有歉意,然後呢?接下來你有什麽打算?」

  杜謹明看著她。「我剛剛說了,我可以付妳看護費,我甚至可以照一般行情三倍付妳,但一千三百萬太誇張了喔,重新開個合理的價碼吧。」

  「所以你不道歉也不解釋,只想用錢打發就對了,然後還嫌我開的價碼不合理?餵,我精神上可是受到很大的打擊。」

  「好吧,妳重新開價,我看看汪樹櫻的『精神』值多少?」

  「如果我開價,你付了錢,之後呢?」

  杜謹明沈默幾秒,定睛看著她。「之後?」他微笑。「之後就各過各的,汪樹櫻過汪樹櫻的生活,我過我的日子,當大家沒認識過。」既然她都知道他身分了,再戲弄她怕只會鬧出更複雜的事,他不想和她周旋了。

  汪樹櫻看他面無表情地說著各過各的。從客觀上看來,他真是個無情的家夥,可是……她再也不會被他表現出來的言行欺騙了。她被唬爛那麽多次,她也開竅了。被耍了一、兩次,還可以原諒,被耍了三、四次,不報仇可不行了。

  她微笑。「汪樹櫻的精神不是用錢可以衡量的。」她說得鏗鏘有力,直視著他的眼睛。「有錢可以擺平所有事嗎?呵,這件事,不能用錢解決。」

  這可有趣了,她在嗆他嗎?他問:「不然妳想怎樣?」沒有比錢更棒的補償了。

  「你可以瞎掰你的名字跟身分,捏造假車禍受傷,可以這樣耍得我團團轉。現在換我了,我也想玩玩,杜先生,你——」汪樹櫻瞇起眼睛。「其實非常喜歡我對吧?」

  「不要開玩笑。」杜謹明臉色一沈,他否認。

  汪樹櫻微笑。「否認也沒關系,反正我認定你就是喜歡我,而且啊,瘋狂地為我著迷,搞不好啊,還失眠好多天,說不定啊還因為我食欲不振雨中吹著冷風偷偷在我店外癡癡守候心神不寧手足無措想愛又不敢行動,渴望跟自尊天天打仗,哦喔——嘖嘖嘖,你就是這樣沒錯,為了我失魂落魄,都生病了,嘖嘖嘖,真可憐——」

  杜謹明震驚,她一連串話說得他頭皮發麻,眼神閃爍,心中很虛,表情緊張,但他仍頑強否認。

  「不要自己演得那麽高興,很可笑。」

  「可笑就可笑,我是傻,但不是笨蛋;我是不想用大腦,但不是腦殘。我昨晚分析得很徹底。為什麽堂堂一個商務旅館負責人,老是跑來我店里喝巧克力。喝巧克力就算了,看到我送貨硬要幫忙,然後又騙我這個小店老板什麽車禍受傷,然後又胡說你是司機叫李東海的,為什麽一個大忙人花這麽多閑工夫玩這種無聊的遊戲——我左思右想,只能得到一個結論。」

  杜謹明凜著臉。

  「你喜歡我。」汪樹櫻咧嘴笑。

  情勢逆轉,一向鎮定高傲、氣定神閑的杜謹明,被汪樹櫻一番分析鬧得心跳急促,無話可說。而汪樹櫻自信滿滿,滔滔不絕地說下來,臉不紅、氣不喘,她還真的開竅了。果然人是需要打擊跟刺激的,瞧,聰明得多快啊!

  他冷靜反擊。「如果妳魅力大到讓我行為失常,那晚我幹麽把妳氣走?我大可以順水推舟告白,跟妳交往,我會想盡辦法巴著妳不放,可是這會兒把我扛回家里的人是妳。不是我喜歡妳,是妳喜歡我。」

  「是啊,講到你那些對女人的高標準。是,我沒一項符合的,但是我可以讓精英商旅負責人特地為了騙我,把手腳綁成木乃伊似的一拐一拐來博取我的同情。我想你光纏那些紗布弄繃帶的也要花不少心思跟時間吧?光想那畫面就好笑。你也為你那些高標準的女人做過這些事嗎?為了她們把自己弄得那樣可笑?人對不在意的人根本懶得花腦子跟心力去耍她,更甭提你這些詭異的行為。」

  杜謹明冷笑。「這種辯論很可笑,我要回去了。」他站起來。

  「你坐下。」汪樹櫻喝叱。板起面孔。「對於一個把你從鬼門關前辛辛苦苦又扛又背帶回來的女人,給我五分鐘時間不過分吧?」

  杜謹明看她一副很認真很嚴肅的模樣,猶豫著。

  汪樹櫻又說:「就算你想走,也走不了,我把門反鎖了。」

  杜謹明驚訝,汪樹櫻竟敢——把他反鎖在屋內?!

  她微笑,黑眼瞳閃爍著光,「聰明跟奸詐是被訓練出來的,比方被一只狡猾的家夥耍過幾次,呵呵。」

  杜謹明坐下了,他笑出來了。

  本以為真相被拆穿,對方應該會發飆或哭鬧的罵他,沒想到……她的反應出乎他意料。

  汪樹櫻,妳好樣的。杜謹明看著她。「好極了,告訴我妳還想到哪些關於我的事。」

  「你高傲自負,卻因為喜歡上我,心情被我影響。你不甘心,你只想讓別人被你影響,卻拒絕讓任何人幹擾你。但是,把我故意氣走,這表示你是個無能又脆弱的男人,只能用這種方式平靜被我混亂的心情。因為沒能力抗拒我,所以故意讓我討厭你,讓我自己遠離你,這樣你比較輕松吧?」

  她全都說對了,但杜謹明死也不會承認。她有一點沒猜到,沒錯,他是自負自傲,但面對愛情,他曾經也可以沒有自己。沒錯,聰明是可以被訓練出來的,那麽戒備跟防禦別人呢?這也是被過往的遭遇所激發出來的本能。

  現在,杜謹明笑望著汪樹櫻,她真讓他驚艷,藏在單純的表相底,是極為聰明慧黠的心思。

  「說到底,妳的總結論就是,妳太有魅力,我怕被妳影響,只好把妳氣走?」

  「嗯哼。」

  「然後呢?分析了這麽多,打算怎麽做?」

  「想聽你親口承認,對,你喜歡我,我分析得沒錯。」

  「我不可能,我沒有喜歡妳,不是事實,要我怎麽承認。在我看來,妳喜歡我才是。喜歡到被我那樣罵跑了,還堅持要照顧我。」

  哼。汪樹櫻冷笑。「OK——就如我想的,你不會承認。」她翻開本子,咬下筆蓋,說著:「那麽談談賠償我精神損失的部分吧,我不要錢,我要別的——」

  「妳要什麽?」

  「你。」

  杜謹明震住。他沒聽錯吧?

  汪樹櫻咧著嘴笑。「沒聽錯,我要你,既然你說你沒有喜歡我,那麽我們來試試看,交往三個月,然後各走各的路。到時候,看看是誰離不開誰,是誰會拜托對方不要分手。怎樣?敢嗎?」

  他驚訝,旋即笑了。「想出這樣荒謬的遊戲,妳還真是喜歡我。」

  「沒錯,我喜歡你。」汪樹櫻大方承認。「我不像某人那麽膽小不敢坦白自己的心。雖然還想不出到底你有什麽好值得我去喜歡的,但反正喜歡一個人,喜歡一件東西,本來就不用理由,所以我喜歡你,但是,沒喜歡到離不開你的那種地步,也沒喜歡到害怕會失去自己被你影響的地步,所以我敢玩這種遊戲,因為最後我一定會離開你,我就當——被精英商旅的大老板耍了半天的一點甜頭吧,反正我沒男朋友,談一下戀愛應該很有趣。怎樣,敢嗎?」

  真大膽,真了不起。杜謹明眼里閃爍笑意,看著汪樹櫻亮晶晶的眼睛,看著她頂著亂糟糟的頭發,唉,她怎麽會那麽可愛啊?她真了不起啊,原來她才是披著羊皮的大老虎。看起來沒大腦的女人,怎麽用起腦子時這樣厲害?!

  「就照妳說的,希望妳到時候不要哭。」

  「哭的是你。」她睜大眼睛,補充。「先說好,因為只是遊戲,為了不影響對方未來的感情。萬一誰有喜歡的對象了,遊戲隨時可以終止。還有,不能幹涉對方的私生活,那表示,我可以劈腿。呵,因為我還滿受歡迎的。」

  汪樹櫻笑嘻嘻,本來就是,她才不打算為了這個機車男人,斷了自己的後路。誰知道未來幾個月里,會不會有真命天子出現呢?

  她要劈腿?!這讓杜謹明的臉色不太好看,可是汪樹櫻說——

  「反正我劈腿你也不會吃醋,你是不會被我影響的嘛,呵呵……」

  情勢節節敗退,杜謹明心中重嘆。

  奇怪,他有掉進甕里被她任意擺弄的感覺,她單純的眼睛,竟能把他心思都看穿,這到底怎麽回事?

  「妳好像很有把握贏我?」

  「因為你絕對沒有我瀟灑,我說走就可以走。」不像他,罵跑她然後把自己搞得這麽慘。

  「妳當心,我也許會故意對妳好,好到妳到時候離不開我,跟我求饒。」

  「哦?」她滑稽的捧住臉。「好期待喔,盡管放馬過來。」

  嗟,他呵呵笑。「我真的有馬,養在陽明山的馬場。」

  「哦?開始炫耀財力了嗎?很好很好。」

  他們都笑了,氣氛輕松起來,他們為這個不象話的打賭而興致高昂。

  「所以——」杜謹明看著汪樹櫻。「我們從現在起開始交往。今天是一月五號……汪樹櫻成為我第N個女朋友——我交過太多女朋友了,數不清妳是第幾個。」他說謊。

  臭屁是嗎?汪樹櫻瞇起眼。「好,三個月後,四月五號早上,那天就是杜謹明痛哭流涕的日子。」

  「樹櫻——」他馬上改口叫得無限親密溫柔,害她心跳慢了一拍。「妳要好好記住這一天,這可是汪樹櫻人生中的第一個男朋友——」杜謹明還記得,他是汪樹櫻初吻的對象。

  還真是不忘記嘲諷她呢!汪樹櫻冷哼。「初生之犢不畏虎,聽過吧?我看了身分證,你比我老,我年輕,就算跟你分手,我很快還會找到男朋友,趁著這段日子剛好可以實習一下怎麽談戀愛。」

  唉,他真不喜歡聽她講什麽劈腿啦實習啦下一個男朋友啦,很刺耳。

  他突然大步過去,瞪住她。

  「汪樹櫻。」他炯炯的目光俯望坐在椅子上的汪樹櫻。

  「幹麽?」汪樹櫻瑟縮著。

  他猛地握住她雙肩。「現在——我要吻我的女朋友了——」將她往上一提,給她個牢牢實實、熱情如火的吻。

  汪樹櫻緊繃身體,手足無措,感覺他炙熱的吻如何輾轉在她唇上,掠奪她的呼息。她收緊拳頭,心跳急狂,後來,她軟弱地將雙手環在他背上,回應他的吻,學著與他纏吻。

  不管了。她沈醉在這刺激麻熱的感官體驗里。

  她想——她是豁出去了,反正她不會輸的,就好好享受他甜蜜又熱情的吻。就讓他暫時的盡情跟她炫耀他的華麗吧!她閉上眼,陶醉地跟他熱吻。

  是啊,也許她會迷醉在這男人性感的懷抱里,雖然他脾氣古怪,行徑乖張,但深深地吸引她。

  汪樹櫻不覺得自己傻,也不覺得自己的提議古怪。這確實是她要的,是他出現讓她厭倦一成不變的平靜生活,就讓她在二十七歲的這年來一場華麗的愛情。誰教她只對他這男人有這麽多感覺,這有何不可?她不想違背自己真實的渴望。只有三個月的交往,有什麽關系?

  對於曾經在死神前逃過一劫的汪樹櫻來說,對於曾在醫院躺過一整年的汪樹櫻來說,曾經殘破的身體如今能安好的呼吸且行動自如,已是最幸福的。其它這些風風火火,不過是生命中的點綴。

  她決心把杜謹明當成人生中的一道甜品,她要盡情享用他。到時候,她會瀟灑走人,絕不挽留。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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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5-11 03:14:25
  第十一章

  禮拜一,早上。

  李東海載老板前往精英旅館上班,他暗暗地驚訝著,今天老板突然主動跟他道聲早,真是嚇壞他也。還有,往常坐在車內要去上班的老板,總是眉頭深鎖,一臉嚴肅。今天,卻會莫名其妙地微笑,好詭異。

  杜謹明腿上攤著等待匯整的數據。

  陽光,在車窗外閃爍,他忽從會議資料里擡起頭,凝視車窗外明晃晃的街景。是錯覺嗎?今天的臺北,特別美麗。

  他撇下公事,微笑地沈思起來。他對汪樹櫻提議的遊戲興致高昂,他思索著要怎樣對她,才會把她迷得團團轉?她竟敢狂妄地說她不會被影響,她比他大膽。很好,走著瞧。她激起杜謹明的挑戰欲。憑他過人的毅力,驚人的學習力,還有了不起的財力,他絕對能輕松的收服汪樹櫻的心。他期待著三個月後,看汪樹櫻怎麽哭著求他不要分手。

  他才不會輸她。三個月後他可以毫不留戀地離開她,他絕不會被這些無聊的愛情左右。他垂下眼眸,看著資料,卻一個字也看不進眼里。從公式化硬邦邦的A4紙浮現的是——昨晚生病時看見的那溫柔的身影,專註的縫紉物品,一針一線,投入的神情,寧靜的神態……她愛針線活兒?他想到汪樹櫻借給他的圍巾,也是她雙手織的……

  他收拾資料,打開公文包,看見一直被他放在公文包里的灰色圍巾。他伸手,握住圍巾。就像這些天每當他想她想到快抓狂時,被寂寞咬得快瘋狂時,他也會這樣把手伸進公文包里,握住柔軟的圍巾,想著曾經它纏在某人頸上,因此他間接得到些許溫暖。

  現在,他把圍巾拿出來,纏上脖子,裹緊。很溫暖,感覺很好……他嘆息。往後躺靠閉上眼休息。趁著上班前,再讓他盡情想她一下好了。

  汪樹櫻——妳真讓人驚奇。

  ※※※

  下午,韓成旭又送花來了,這次直接親自的捧進店里面。

  這時候,是「巧遇」最空閑時。管嬌嬌在看雜誌,一見到韓成旭,冷笑,回頭朝正在刷廁所的汪樹櫻喊——

  「妳的愛慕者送花來嘍——」管嬌嬌起身,雙手抱胸,看著韓成旭。

  韓成旭也挑釁地迎視前未婚妻。

  「羨慕嗎?」曾經他也給這女人很多寵愛,可恨她無情,說走就走。

  「羨慕?不。」管嬌嬌眼中堆滿笑意。「我是同情。嘖嘖嘖,你還不知道吧?我們老板前陣子跟人接吻了,那個人是我們店里常客,是個司機。韓醫師啊,沒想到萬人迷的你,輸給默默無名的司機。自尊受到很大打擊吧?現在想想,我不要的男人,果然連我的朋友也不要。」

  韓成旭臉色一沈。

  汪樹櫻走過來,一邊摘下手套。「怎麽?又送我花?」

  「給妳。」韓成旭轉向汪樹櫻,露出爽朗笑臉。

  管嬌嬌低頭,撥了撥頭發,掩飾落寞的神情。

  「謝謝。」汪樹櫻收下捧花,聞了聞,說:「現在有空嗎?」

  「要跟我出去嗎?我剛好有三小時的空檔。想去哪兒?」

  「去散個步怎麽樣?」又向管嬌嬌說:「店先交給妳嘍。」

  管嬌嬌揮揮手,表示聽見了。

  「我們走吧——」韓醫師好自然地就牽住汪樹櫻的手,同時把花從她懷里抽走,交給管嬌嬌。「這個花就麻煩妳的員工好好處理,記得每天換水。」

  管嬌嬌捧著玫瑰,氣唬唬地瞪著他。

  韓成旭笑呵呵,牽著汪樹櫻離開。

  街道上的印度紫檀樹,在寒冬、褪去綠葉,光禿禿的枝幹在寒風中顫抖。

  汪樹櫻輕輕把手抽離韓醫師的掌握。

  「真失望。」韓成旭看著空空的手心。「還以為我們已經進入可以牽手的關系了。」

  汪樹櫻笑了,跟韓醫師並肩在街上散步。

  「能被韓醫師追求,像作夢一樣呢。」她說。韓醫師斯文英俊,職業又好,相信深得女人們的喜歡。

  「既然這樣,應該撲上來巴著我才對啊?」他說。

  「我們當朋友好嗎?」汪樹櫻停下腳步。「以後——不要再送花了。」

  韓成旭看著她,想起管嬌嬌的話。「妳有男朋友了?」

  「也不是——」汪樹櫻邁開腳步,欣賞紫檀樹在灰色天空里蕭瑟的模樣。「雖然韓醫師很不錯,但是我對韓醫師——沒那種感覺。」

  「什麽感覺?」

  「會一直想著你的感覺。」是她最近才體會到的感覺。「就算討厭,就算生氣了,也會忍不住一直想著那個人,一直牽掛著,快喘不過氣的那種感覺——」

  「是嗎?我一直以為我的條件很好。」韓成旭有點受到打擊。漂亮的管嬌嬌就算了,當初會追求汪樹櫻,一半是因為氣管嬌嬌,另一方面也是覺得美麗的女人脾氣壞,像汪樹櫻這樣鄰家女孩般的應該很好相處。

  和管嬌嬌分手,讓他很傷心疲累,他不禁被溫暖好脾氣的汪樹櫻吸引,他以為只要送幾次花、約會個幾次,汪樹櫻就會為他神魂顛倒,就像醫院里愛慕他的那些護士們,沒想到……一個司機?她跟某個司機接吻,卻拒絕他?

  一片枯葉落下,汪樹櫻攤開手掌接住,她凝視手掌里的枯葉,微笑著說——

  「正好相反呢,韓醫師的條件太好了。」她擡頭看他。「長得帥,人品又好,性格爽朗,連韓醫師的孩子小傑都好可愛。而且又是從事救人性命的工作,我承認我曾經是很喜歡韓醫師,每次只要看到你,心情就很好。」

  「既然這樣,為什麽要拒絕我?」

  汪樹櫻把枯葉放進口袋里。「我小時候跟哥哥養過一只流浪狗。不知道牠受過什麽遭遇,脾氣很壞,很神經質,一受到驚嚇就呼呼叫的警告,還會失控咬人,雖然頂多只是咬出齒痕也沒真的流血,但是夠嚇人了。那時候我爸想把牠送回動物之家,改認養別的狗,可是我跟哥哥都不肯。」

  韓成旭看著她,聽她溫柔地說——

  「我和哥哥都認為這麽不懂討人喜歡的狗,難怪在動物之家那麽久都沒人認養,聽說被送走又送回來很多次了,最後要是沒人領養,過一段時間就會被安樂死。所以我跟哥哥決定冒著被咬的危險養著牠,因為如果我們也不要牠了,牠會很孤單,最後可能就孤伶伶的被安樂死。韓醫師,在我心里,也有個人。」汪樹櫻摸著左胸口,說:「他就像那只壞脾氣的狗,我暫時……不想丟下他。」

  「那麽壞脾氣的人,妳不怕被咬傷?」韓成旭問她。

  汪樹櫻低頭,看著滿地落葉。「雖然不知道是什麽原因,讓那個人失去對人的信任,可是我沒辦法不去關心他,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我又不是那麽雞婆的人。」汪樹櫻苦笑。「這大概就是人家說的孽緣吧。而且他缺點太多了,不坦誠,不誠懇,不懂感激,不會講好聽話,老是惹我生氣,很自大自我,不懂體貼。」

  「妳為一個有那麽多缺點的人拒絕我?」他笑了。「我真不明白。」

  「所以啊,我這個人很笨,你不要喜歡我,知道嗎?」

  他哈哈笑,可是怎麽辦,這汪樹櫻真可愛。他嘆氣。「樹櫻——」

  「嗯?」

  「那就先當朋友吧?」

  「朋友?」

  「比朋友還好的朋友,又不算戀人的那種關系。OK?」韓成旭笑道:「被咬傷是很痛的,到時候妳會需要醫生的治療,所以有我這種朋友存在是必要的。等妳被咬傷時,就到我懷里,我會讓妳康複。」

  汪樹櫻怔怔地聽著,就是啊,這才是偶像劇里男主角的對白嘛,多感人。為什麽杜謹明那家夥就說不出這樣感性的話呢?汪樹櫻困惑的看著韓醫師爽朗的笑容,糟糕——韓醫師這樣體貼溫柔,害她有點小混亂呢!

  韓成旭摘掉落在她肩頭的枯葉,感性道:「雖然我不會亂咬人,但我很會搖尾巴,往後我就努力對汪小姐搖尾巴吧,搖尾乞憐的等著汪樹櫻愛上我——這樣可以吧?」

  汪樹櫻怔怔望著韓醫師。怎麽辦?挺感動呢!

  汪樹櫻回到店里,管嬌嬌一看到她湊過來關切。

  「怎麽樣?和韓醫師有話聊嗎?他真的在追求妳?」

  「好像是吧——奇怪了,他好像真的很喜歡我,我最近桃花開嗎?我都不知道我這麽搶手噢。」汪樹櫻走進廁所洗手,管嬌嬌也跟進去。

  「你們進展到什麽地步了?都聊些什麽?有親親嗎?」

  「管嬌嬌!」汪樹櫻指著馬桶。「怎麽把玫瑰放在馬桶上面?」一整把就那樣亂放著。

  管嬌嬌嘿嘿笑。「除臭啊。」這玫瑰讓她看了就氣。

  「這韓醫師送我的欸,怎麽能用來除臭?真是。」汪樹櫻捧起玫瑰往外走。

  管嬌嬌又跟過去,一副焦急的模樣,問個不停——

  「餵?聽妳的口氣,難道真的想跟韓醫師交往嗎?那黑先生呢?不是跟他親嘴了嗎?還有,妳別忘了,韓醫師有個八歲的兒子喔,妳能接受嗎?妳跟他交往的話以後要幫別人養孩子,妳可以?」

  汪樹櫻把玫瑰珍重地插進水瓶里。「真喜歡一個人的話,幫著養他孩子有什麽關系?」

  管嬌嬌楞住,「關系大了,妳腦筋真夠單純的,妳以為當後母那麽容易嗎?很多問題欸,還有萬一那個孩子的媽媽跟韓醫師牽扯不清呢?媽媽是不可能和孩子斷幹凈的,孩子又跟著爸爸,所以這爸爸跟媽媽不可能分得幹凈,妳幹麽涉入這種複雜的關系?」

  汪樹櫻聞聞花香,聳聳肩。「我不覺得這有什麽複雜啊?孩子的媽本來就需要跟孩子的爸保持聯系啊,這有什麽。真喜歡一個人,這點小事有什麽好計較的?要互相體諒嘛——」

  「汪樹櫻——」管嬌嬌欲言又止,很焦慮。

  「幹麽?」汪樹櫻納悶地看著她。

  「我坦白跟妳說吧——」嬌嬌表情嚴肅。「妳……不適合韓醫師。」

  「妳怎麽知道我不適合?」

  「因為——我的直覺!」管嬌嬌不知道自己在胡言亂語什麽,但一定要制止,太不舒眼了。

  「嬌嬌啊,不需要妳的直覺,我拒絕韓醫師了,我跟他說我只想當朋友。」

  「那就對了,哈哈。」管嬌嬌拍手,笑了。籲——放心了。

  「可是,他說他不想跟我當朋友……」汪樹櫻納悶地歪著臉,把玩著自己鬈鬈的頭發。「他說他會癡癡等候。哇,原來我這麽迷人欸!嘖嘖嘖,難道我是天生麗質嗎?每天待在『巧遇』,都這麽搶手了,萬一去外面工作,那我可能會招蜂引蝶,讓很多男人爭風吃醋了,哈哈哈哈哈哈——」汪樹櫻自己好天才地哈哈笑起來,她不知道管嬌嬌一顆心直往下墜。

  這還有天理嗎?管嬌嬌臉色慘白,她看著長相可愛的汪樹櫻,但就只是可愛甜美嘛,絕對沒有她漂亮啊,而且衣著又很隨便,全身上下沒一點嫵媚跟性感,這樣的汪樹櫻竟然可以自豪地在她這個大美人面前講這種五四三的話,管嬌嬌聽著真膽寒。管嬌嬌的自尊跟自信急速枯萎中。

  「世紀末天災人禍不斷,連審美觀都變了。」管嬌嬌冷冰冰說。可心里酸極了。

  汪樹櫻對於韓醫師有小孩的事無所謂,對他跟小孩的媽聯系也無所謂,對於這樣的感情會很複雜也沒關系。汪樹櫻是那種除死無大事,愛上就更不計較的女人。這一點,令管嬌嬌尷尬。她做不到樹櫻那樣豁達,她就是會介意韓醫師的過往,她也不想養別人的孩子。她認為趁年輕斷了這複雜的關系最好,可是,這真是明智的選擇嗎?

  管嬌嬌漸漸懷疑起自己的決定。看見韓醫師往汪樹櫻靠攏,心里難受啊。

  ※※※

  晚上十點,精英商旅總裁辦公室,杜謹明結束最後一場視訊會議,看看手表,該走了。他請吳秘書整理好開會資料,明日交來。等吳秘書一離開,杜謹明打電話給司機。

  「今天我自己開車,你下班吧。」

  杜謹明迅速打包資料,準備去會他的女朋友。女朋友?這念頭教他微笑,感覺挺不賴的。

  吳秘書剛一走出電梯,就被林甄恩攔截。

  她問吳秘書。「總裁要下班了嗎?」

  「是啊,他要我整理會議資料明天一大早就要交,唉,不讓人休息的——」吳秘書抱怨連連。

  「辛苦了。」林甄恩拍他肩膀。說完,立刻沖回自己的辦公室,拎了包包,趕著下班。她打算從今天改變戰略,從默默守候,改成積極爭取,她已經沈默夠久,連姑姑都勸她放棄。她才不,她會證明,她是最適合杜謹明的女人。

  走進電梯,電梯下降時,她不停練習等會兒要跟杜謹明說的話。

  「謹明,我的車壞了,可以搭你的便車嗎?」

  沒錯,就這樣,很自然地說出來,他沒理由拒絕的。是啊,要多制造兩人相處的時間,女性雜誌這麽教的。

  電梯門打開,真幸運,時間算得剛剛好,杜謹明就走在前面。沖啊——林甄恩跑上前。

  「謹明?」她喘著。

  杜謹明停下腳步,看她氣喘籲籲追上來:「妳還沒下班?」

  「對啊,我忙到剛剛,你也忙到這麽晚啊?看來我們倆為這間旅館還真努力……這麽晚了,你也真辛苦……」

  「妳也辛苦了。」打斷林甄恩的話,杜謹明拍拍她肩膀,轉身就走,急著去找汪樹櫻呢!

  「等一下——」林甄恩喊他。他回頭,她脹紅著臉,吞吞吐吐。「我……我的車壞了,可以搭你便車嗎?現在很晚了——」他嚴肅的臉色,讓她撒起謊好有壓力。

  「好,妳等一下。」杜謹明拿出手機,打給某人。「李司機?在哪兒?嗯,麻煩叫一輛出租車來,是,你負責護送林經理回去,她的車壞了——」又看向林甄恩。「車子狀況怎麽樣,需要幫妳找維修廠的人來嗎?」

  林甄恩眼神呆滯。「不……用……了。」不懂情趣的家夥,唉。「你叫司機護送我?那你呢?」

  「我自己開車。」他揚了揚手中汽車鑰匙。「我有事,還要去一個地方。」

  「公事嗎?我可以陪你去,幹麽要麻煩司機呢!」這次林甄恩把臉皮都丟到一旁去了,自尊心也踩在腳底下了。人家說,女追男,隔屑紗。這層紗她誓要剪掉拆除,再也不要忍耐著孤單寂寞。她要奮起,她要積極。可是她都這樣表態了,杜謹明仿佛還是不能體會到她的用心,竟然淡漠地說——

  「我想一個人過去,妳在這里等一會兒,司機很快就到了。」

  他就這樣走掉,好冷漠。讓林甄恩含恨又委屈的看著他挺拔的背影,淚眼婆娑,傷心沮喪。最慘的是,為了演這出戲她還故意把輪胎刺破,嗚。

  ※※※

  「巧遇」打烊後,汪樹櫻拉下鐵門,把從洗衣店拿回來洗幹凈的衣物攤在折叠床上。她揉著酸痛的腰,每天忙到打烊時,就腰酸背痛,根本沒力氣整理家務,只想躺著休息啊。

  砰砰砰——

  有人敲門。

  「誰?」汪樹櫻朝屋外喊。

  「我。」

  「你誰?」

  「男朋友的聲音都認不出來?」

  男朋友?汪樹櫻笑了,這家夥講得還真順口。

  汪樹櫻按下開關,鐵卷門上升,杜謹明站在外頭。他西裝筆挺,英姿煥發,右手還拎著公文包,看起來比平日更冷酷,但也更英俊。

  「差點認不出你,穿成這樣。」她笑著打量他。

  「太帥了嗎?」他丟下這句,走進店里。

  「很臭屁噢。」汪樹櫻笑著,跟在後頭。穿西裝的杜謹明肩背更寬廣,身材真好,倒三角形的背啊,黃金比例,嘿嘿嘿。

  杜謹明站在打烊後的店里,環顧四周,皺眉頭。原來打烊後這里是這副模樣?床架上一堆淩亂衣褲。樹櫻脫下的外套隨便的扔在桌上,還有一碗吃了一半的泡面。

  「嘖嘖嘖,這像女人住的地方嗎?」

  「盡量說吧,要多刻薄就多刻薄,這樣三個月後甩掉你更容易,哈哈哈。」得意地笑,得意地笑啊!沒錯,就是這樣,不要保持形象,不要過度在意他的話,汪樹櫻只想跟他談一場沒壓力又輕松純娛樂的戀愛。

  「不是很會煮飯嗎?幹麽吃泡面?」

  「一個人煮飯多麻煩,菜吃不完,飯也吃不完,飯鍋如果只煮一點點的米會不好吃的——」

  「我過來了,不是一個人,妳可以煮飯了。」

  「當我傭人嗎?作夢。女朋友不幹這種事的。」

  「女朋友才應該做這種事,伺候男朋友。」

  「那是很愛男朋友怕男朋友跑掉的女朋友做的,我不愛男朋友,我不怕男朋友跑掉,我不幹,哈哈。」很皮喔。

  看樣子,他們的交往將充滿這樣可笑荒謬的對話。杜謹明放棄爭論,他采取行動。

  汪樹櫻驚訝。「餵?你幹麽?」

  杜謹明蹲在床前,開始折衣服。「沒看到嗎?我在做家事,我受不了衣服這麽亂——」

  「不要動——我自己會折!」汪樹櫻紅著臉跑過來,搶走衣服,折好一件,放旁邊。

  杜謹明看了嘆息,把那件上衣撈回來,嘖嘖嘖地。

  「這什麽?這是鹹菜幹吧?妳是女人嗎?邊邊要對齊,這個縐紋要先撫平了才對折——唉。」他誇張地唉聲嘆氣,動手重折。「看樣子三個月後,我也會甩妳甩得很容易,因為我最討厭把衣服折得亂七八糟的人。」

  「這是我的衣服,我高興怎麽折是我的事。」她繼續折,很快,叠成恐怖的搖搖欲墜的金字塔狀的小山。

  杜謹明瞠目結舌,起疙瘩,他伸出食指,砰地推倒金字塔山。

  汪樹櫻跳腳。「幹什麽?我好不容易折好。」

  「我來折,妳不準過來。」他一件一件重新折好,每一件都折得一樣大小,整整齊齊,叠成小樓,還一邊嘮叨她。「看見沒有?這要先抓好,袖子跟袖子要放對稱的位置,還有,這個領口要拉平,像毛衣的話要壓平了才不會蓬得沒辦法折,然後這種褲子就要從這邊先抓好了再……」

  汪樹櫻瞪大眼睛,看他折得興致高昂,折得整齊美觀。

  不管怎樣,看這麽帥的男人幫她折衣服,有點尷尬,又有點小開心起來。挺悅目的畫面。

  「你好像很會做家務喔,經營旅館的人應該很忙吧?這種事不都是傭人在做的?你沒請傭人啊?」

  「我討厭家里有外人在。」

  「我看你折衣服的樣子好像很享受喔,你愛折衣服嗎?」

  很愛,也愛把襯衫燙得平平整整。

  杜謹明有點尷尬,他咳嗽,轉移話題。「關於我們打賭的事,我想了想——很不妥。」

  「幹麽?要取消了?」心中一緊,汪樹櫻有點慌。

  「我們需要談談。」杜謹明折好衣服,在床鋪坐下,看著她,嚇到。「妳又——又蹲在椅子上了,妳的坐姿一向這麽奇特嗎?」汪樹櫻蹲在椅子上,雙手抱著膝蓋看著他,活像小鳥一只。

  「這樣我的腰很舒服——」

  「椅子是坐的,不是拿來站的。」從沒見過這樣怪異的習慣。

  「椅子是我的你管不著,繼續你剛剛要說的,你要取消打賭嗎?」

  「不是要取消,是要約法三章。」他扯掉領帶,折起袖管一邊說:「因為三個月後就要分手,我怕有不必要的麻煩,所以大家先說清楚,妳不能跟別人泄漏我的身分,不能說我們交往的事,不準到我的旅館來,同意嗎?」

  「你以為我會到處張揚跟你的關系?然後詐欺勒索威脅你嗎?拜托喔。」汪樹櫻翻白眼,他的疑心病太嚴重了。

  「以我們不平等的社會地位來看,是有這個可能。」要是讓媒體知道堂堂精英商旅的大老板跟平凡的汪樹櫻打這種可笑的賭,肯定會大作文章。他不能讓任何負面消息影響自己的事業,這話不好聽,但必須講清楚。

  「唉呦唉呦——」汪樹櫻鬼叫鬼叫的。「你是孔雀嗎?孔雀吧?哈哈。」

  「什麽孔雀?」

  「孔雀都愛跟母孔雀炫耀自己多好啦條件多贊啦,所以孔雀一看到喜歡的母孔雀就卯起來孔雀開屏,你這種行為跟孔雀有什麽兩樣。嗟。」她笑嘻嘻哇啦哇啦講一大堆,他卻木無表情,冷冷地。好啦,汪樹櫻抹抹臉,呵呵,知道他對這事非常認真,她拍胸保證——

  「放心,你說的我全都同意,我照辦,所以不要一直炫耀自己多了不起了,也不用怕吃虧或被我占便宜,餵,我也有自尊心。拜托喔,你也不要隨便跟別人張揚跟我的關系,免得斷了我的姻緣路——」

  鈴——

  汪樹櫻的手機響了。

  她接起。「餵?韓醫師啊,嗯?哈哈哈,什麽搖尾巴?不要鬧了……沒關系,沒吵到我,我還沒睡……嗯,玫瑰花?哦,有啊,插在櫃臺旁,還開得很漂亮,不用啦,不要再買了……喔,我啊……我正在……看動物星球頻道,我在欣賞孔雀這種動物求偶時可笑的行為……好,晚安,掰。」

  掛了。

  杜謹明臉色陰郁。她接誰的電話?眉開眼笑的,真礙眼。

  汪樹櫻得意洋洋。「看到沒?我也很搶手,所以我不會巴著你不放,我還怕你纏著我哩!」

  「我還沒說完——」

  「還有什麽機車條件?」

  「這段時間跟我住。」這是剛剛看她眉開眼笑講電話時突升的念頭。

  汪樹櫻楞住。

  「住在一起?有必要嗎?」厚,天啊天啊,看看這家夥,明明哈她哈得要死好不好?還嘴硬。哼,連同住都提出來了,擺明了是他纏著她。

  杜謹明跩跩地環顧四周。「妳看看這里,這是讓人談戀愛的地方嗎?」

  「可是——要我搬去跟你住?你不是很註重隱私嗎?剛剛還說討厭外人在。」看吧看吧,這麽快就愛她愛到失去原則,不顧隱私,究竟誰為誰著迷喔。汪樹櫻心里默默偷笑。

  「不是搬去我家,這三個月,我們住那間套房,那是我臨時租的地方。」

  汪樹櫻瞠目,冷哼。「好極了,你臨時租的,所以不是老板提供的宿舍嘍,看來你對我說的謊還真多,該不會改天跟我說你其實是女的吧?」

  「不要岔題,回到討論的重點——」

  「很好很好,果然是不懂認錯很會理直氣壯的大老板。」

  不管汪樹櫻怎樣調侃,杜謹明氣定神閑毫無愧色。「那間套房雖然還是太小,但是再怎麽樣也比這里舒適,我不想擠在這麽小的地方談戀愛。而且,要是我常常深夜到這里找妳,以我的身分也不方便。」講了很多理由,就是拒絕承認真正的想法是——

  他希望汪樹櫻住在更舒適的地方,他希望汪樹櫻多跟自己獨處。

  汪樹櫻搖頭。「我不喜歡那里,你那間套房冷冰冰的什麽都沒有,平心而論,那里會比我這里溫暖舒服嗎?」

  「我答應妳,可以讓妳布置成妳要的樣子,反正三個月後我就會退租。我工作時間長,妳也開店到十點才打烊,我們需要有個地方培養感情,然後看看誰最後會輸,是吧?除非妳沒把握抵抗我的魅力。」

  最好是!汪樹櫻斟酌他的話。跟他住喔,瞅著他眼睛,他深邃的黑眼睛,像磁石那樣吸引她……糟糕,心跳又快起來。理智上說不行,感性卻蠢蠢欲動,想冒險。她腦子熱呼呼的,光想到跟他在那間套房獨處,每天每天住在一起,實在是——好羞喔。汪樹櫻面紅耳熱,好像很刺激喔,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糟糕,她很興奮欸——

  汪樹櫻裝模作樣的咳了咳。「那——好吧。不過既然是你提的主意,布置套房的費用要由你買單。這樣也好,我會讓那里成為你三個月後的傷心地。三個月後,當你站在那里緬懷我這麽美好的女人,你痛哭流涕,夜夜買醉,傷心欲絕,很想自殺——」

  「我很餓,去吃飯。」杜謹明拖著她往外走,懶得聽她幼稚的幻想。

  「可是我不餓欸,我剛吃了泡面——」

  管她的,杜謹明霸道的將她挾持到店外。

  汪樹櫻只好關上鐵卷門,她看杜謹明打開奔馳車門。

  「開車去?」汪樹櫻發抖,往回走。「算了,你自己去吃東西,我一坐上車子就會食欲不振,什麽食欲都沒了。」

  「才一會兒而已。」杜謹明拉她回來。

  「一會兒也不想。」汪樹櫻掙脫了往屋子跑。

  杜謹明火大。「不然妳平日只騎車嗎?」

  「對啊。」汪樹櫻轉過身子,看著他。「你自己去吃好了,如果你堅持要我陪,那麽——我載你怎麽樣?」她指了指騎樓的50CC機車。

  「我拒絕。」不要搞笑了,他從沒坐過這麽滑稽的小機車。

  「隨便你——」汪樹櫻揮揮手,走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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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5-11 03:15:08
  第十二章

  汪樹櫻笑嘻嘻的,載著杜謹明在馬路上龜速前進中。

  杜謹明很不矜持,雙臂緊緊牢牢地環在她腰上。很明顯地,他享受摟著她的親密感,但嘴巴上可沒放過批鬥她的機會,仿佛這樣才能求取平衡。

  「騎快一點。」他催促。

  「已經很快了。」她慢吞吞說。

  「再快一點,三十?時速三十?想讓我餓死嗎?」

  「已經非常非常快了,馬路是很危險的,要慢慢騎,生命很可貴。」

  「危險什麽?汪樹櫻,看看前後左右,根本沒什麽車,妳在龜速什麽?」

  「特別像這種時候就特別要慢慢騎,有些喝醉酒的啊、或飈車族啊,忽然咻地就會從巷子沖出來,好可怕喔。」

  可怕個屁,他翻白眼。「真這樣的話,撞上就撞上了,騎快騎慢都一樣。」

  「怎麽會一樣,騎慢一點,被撞上時就不會飛~~得太遠,不會飛~~得太遠,那麽受的傷就比較不嚴重。要是騎很快又被撞上,重力加速度,那就會飛~~得非常遠、摔得很厲害。嘖嘖嘖,你懂不懂啊你?」

  什麽歪理?!他呵呵笑了,看樣子那次車禍讓她變成膽小鬼了。杜謹明笑看著她小小的背,她頭發飛揚,撲打他的臉龐。她的腰很細,他圈得很緊,覺得她實在應該要多長點肉。剛剛看她一個人吃泡面讓他很不舒服,所以逼著她一起來吃宵夜。想不到她一個人,生活這樣隨便,睡折叠床,吃泡面。可是他生病時,她可以大費周章地熬粥給他吃。

  想到這個,他側著臉,貼在她背上,上身全壓在她身上。

  「餵?靠太近了喔。」汪樹櫻抗議。

  「不行嗎?這是男朋友的福利。」

  「哪有這樣的。」汪樹櫻偷笑,臉紅心跳。他結實強硬的身體緊貼著她的背,好熱好暖,她身體緊繃,覺得太刺激。光這樣就讓她緊張興奮了,未來共處一室,真可以嗎?好像會太刺激喔。

  杜謹明帶樹櫻去吃二十四小時的港式飲茶。

  「妳愛吃什麽就點吧,我請客。」

  「當然你請,是你逼我陪吃飯的,我又不餓。」汪樹櫻點了很多菜,腐皮蝦卷、蘿蔔糕、芥蘭牛肉……很多很多。

  杜謹明只點排骨湯、廣州炒飯。笑看著剛剛還說不餓的人,這會兒湯匙筷子鏗鏗鏘鏘地吃得狼吞虎咽,她吃得嘴巴油油。

  汪樹櫻說:「這個蝦卷真好吃,你吃看看。」因為他都沒動這道菜,她好意挑一塊給他,他挾住她的筷子。

  「我不能吃蝦,會過敏。」

  汪樹櫻失望。「怎麽會這樣,蝦子超好吃的,你真可憐。我啊,我最愛吃蝦了。」

  杜謹明看她說著,從包包拿出一本紅色厚厚的本子,打開,取出筆,寫了起來。

  「幹什麽?」杜謹明納悶。

  「記下來啊,『孔雀』不能吃蝦,會過敏。」

  「記這個幹麽?還有,不要隨便幫我取綽號。」

  「不能記嗎?我又沒寫你的本名,這是我的自由吧!而且我啊,我很健忘,我什麽事都要記。我可是很認真在過每一天,每一天都值得記錄。」

  「我在店里時也常看妳在這本子里寫來寫去,是日記嗎?」

  「什麽日記?」汪樹櫻很驕傲地晃了晃沈重的本子。「我這本子可厲害了,在日本那邊叫『手帳』,就是『多功能日程管理的手冊』,我什麽東西都匯整在這本子里。想看的電影、要買的東西、註意的事、日誌啦都記下來,很方便。你也應該弄一本這種本子,這樣說過的謊耍過的人都可以記得清清楚楚,死前清算一下看看自己造了多少孽。」

  諷刺他喔,他呵呵笑。「這個太不方便了,這麽厚一本,很笨重。」

  「什麽——你不要小看它喔,現在市面上還有很多教人家怎麽弄這種手帳的書咧,里面充滿學問啊。像這里面專家建議要用活頁紙來寫,每年書局都有出新的年份打上日期的活頁紙,可以替換。然後這個後面,就是自己補充的空白活頁紙,可以分類寫上對自己來說各種生活上的重要信息,好吃的餐廳啦、常用的小物啦、電話啦、日記啦、要買的東西啦、看電影看書的心得啦,你看,用活頁紙來寫,像這樣寫滿了就可以取下來用繩子穿好分類收藏,然後再買新的活頁紙裝進去。」汪樹櫻親了親它。「我什麽事都記在里面,跟我的命一樣重要。」

  這也是住院時養成的習慣,那次車禍,讓汪樹櫻學習珍惜每一個無事的日子。大部分人都不知道,沒有事情苦惱、無病無痛就是很幸福的好日子了。隨著時日演變,她的本子長胖了許多。家里還有一堆拆卸下來的舊日誌,都是她的美好回憶。

  「妳記這麽多事,找數據時很辛苦吧,常常忘記寫在哪一頁,對吧?」杜謹明笑她。

  「你怎麽知道?」

  杜謹明從口袋拿出PDA手機,跟她炫耀。「現在3C產品很發達,雲端技術知道嗎?把數據輸入,不需要歸納分類,想找的時候只要搜尋就行了,誰還那麽落伍記在筆記本?等一下,妳幹麽?畫什麽?」他看汪樹櫻低著頭,攤開某頁,把一桌子菜肴畫到紙上。

  她懶得聽3C的事。她說:「這是我第一次這麽晚了來吃港式飲茶,跟『孔雀』一起吃,值得紀念。」她每道菜都畫進去,標註什麽菜,還寫上食用心得,甚至評上了幾顆星。

  「餵?拍照就好了啊。還有,什麽孔雀?!不要亂取綽號。餵,妳又亂畫什麽?」

  汪樹櫻畫一張人臉,神似杜謹明的臭臉,然後身體是孔雀,正在開屏。她邊畫邊格格笑,頗樂在其中。

  「你就是像孔雀啊!臭屁的樣子就像孔雀開屏。孔雀開屏懂嗎?據說孔雀這種動物啊,膽子小又有點神經質,遇到危險就立刻逃走——不過呢,聽說當牠們開屏時,會虛張聲勢,一副好有自信的樣子喔。我聽人說過,開屏的孔雀就算走到路上,碰到汽車了喔,也不會讓路的。所以開車的司機遇到開屏的孔雀,也只好停下來讓路給孔雀走,很好笑吧?神經質?哈哈,很像你喔。」

  「我膽小神經質?」拜托喔,杜謹明只聽人說他霸道狂妄做事蠻橫果斷,可從沒有人這樣形容過他。

  「你是啊,不然幹麽虛張聲勢的把靠近你的人嚇走?」汪樹櫻把孔雀羽毛畫得很華麗。

  「妳很認識我嗎?說得這麽理直氣壯。」

  「是不太認識。」

  「所以把妳的個人偏見丟掉。」

  「雖然不太認識你,但我是女人,女人的直覺很強的,我就是覺得你在感情方面膽小又神經質。」

  「妳知道我平日跟人打自由搏擊嗎?我說過我參加賽車比賽還拿到冠軍吧?我膽小?剛剛馬路上沒車還時速三十的人是誰?那才叫膽小。」

  「珍惜生命不叫膽小,不敢去信任別人、不敢放膽去愛人,那才叫膽小。這是我的定義,所以在我眼里,你就是膽小。」

  杜謹明瞪著她。在工作上,他說的話就是真理,但此刻,他講什麽汪樹櫻都可以頂撞他。這家夥,他很氣又拿她沒轍。看吧,他火大地瞪她,她竟還悠哉悠哉地在畫來畫去,交叠的腳還晃啊晃的,很盡興地畫她的孔雀。杜謹明忽然覺得,汪樹櫻的存在,極可能是神派來磨他脾氣的。

  杜謹明指著她畫著的那頁左側,「這個呢?這是什麽?」那頁她也畫了圖,還貼照片。是一根彩色小木棒,前端螺旋齒狀,汪樹櫻寫著四字——「近日夢想」。

  「哦——這個啊。」汪樹櫻解釋:「這也是專家教的喔,這叫夢想頁。只要把夢想寫下來圖像化,每天睡前看一看,提醒自己要努力,不要懈怠,就能加速夢想實現的速度。這是神奇的吸引力法則啊,有的人想買房子,就把理想房子的照片貼上去。有的人計劃生小孩,就貼漂亮的嬰兒照。如果要更有力量,就拿去月光下把夢想頁攤開曬月光,再雙手合十,對月亮許願,默念願望,這樣就有神秘力量的加持。」

  「這妳也信?」他感到荒謬可笑。

  「人的力量有限,有時相信一下神秘的力量有什麽關系?你不要活得太驕傲了喔,我最近的夢想就是得到它——這是巧克力攪拌棒,我們家的巧克力供貨商最近舉辦的周年慶,這是獎品。很漂亮吧?煮巧克力時用這種棒子攪拌,就會打出很漂亮的泡沫。我每天睡前看一看照片,四月公布得獎名單時,說不定頭獎就是我,二十根攪拌棒,哈哈。」

  這時,汪樹櫻的手機又響了。打開,看到韓醫師傳來晚安簡訊——

  親愛的最可愛的樹櫻,我要睡了,想念妳的搖尾巴的狗。汪汪。

  汪樹櫻呵呵笑了。

  杜謹明搶走手機,看見簡訊,按下刪除鍵。

  「餵!」汪樹櫻搶回手機,「你刪除了?你怎麽可以這樣?!」

  「不小心按到。」他喝茶,神情很自然,好像什麽事都沒做。

  汪樹櫻瞪著他。「餵,你是嫉妒嗎?」嘿嘿。

  「不要吃了、不要吃了,回去、回去!」他突然撤走汪樹櫻面前的菜盤。

  汪樹櫻拿筷子敲他。「幹麽幹麽,我還沒吃飽,哪有這樣的,不準動!」她用筷子挾他的手,他閃開,又去撤另一盤,汪樹櫻大叫——

  「這個芥蘭我要吃欸,放下放下。」又去挾他的手,他靈活地閃開了。

  兩人這樣子一個撤盤子、一個拿筷子攻擊對方的手,然後笑出來,變成遊戲,嬉鬧起來,忘了旁人的存在,忘了自己的歲數,宛如孩子們興起的遊戲,卻在對方哈哈笑的表情里,感染到類似甜蜜、幸福、溫暖的東西,這餐飯,他們又吃又玩,好愉快。

  杜謹明面上的笑容沒有停過,他聽見自己跟汪樹櫻鬥嘴,被她逗笑,他聽見自己的笑聲,那麽爽快的笑聲。他心中暗暗驚訝著,很久沒這樣開心笑過了。

  後來他不鬧她了,微笑地看著她歡快的大口大口解決滿桌菜肴,她邊吃還邊評比——

  「唔——其實這些菜雖然好吃,不過味精一定加了很多,因為吃了很渴,其實這些我通通會做,只是沒時間,喔,我做的家常菜比這個更好吃——」她臭屁地說個不停又吃個不停。

  他聽著,他吃很少,幾乎都在看她吃、聽她說話,後來他托著左臉,緘默地微笑著,看著她講話吃飯,瞅著那雙靈活的大眼睛、亂蓮蓬的頭發、柔軟的粉紅毛衣……他傭懶昏沈,感覺自己好像喝醉了,很愉悅,很歡喜。

  吃完宵夜,杜謹明不願散會,他硬是拖著樹櫻去看午夜場電影。

  「你是超人嗎?你不累的嗎?」汪樹櫻嘴里抗議著,身體卻跟著他走。原來這叫言不由衷,她偷笑,其實愛和他混久一點。

  非假日時間,午夜里,整座電影院只有他們倆。

  杜謹明看戰爭片,銀幕上槍林彈雨,血流成河,汪樹櫻看著銀幕,杜謹明卻偷偷打量她。他又發現她那個奇怪的小動作了,邊看電影,她左手指腹摩挲著下唇。黑暗里,他微笑地瞅著她的習慣,然後才移開視線,看電影。過一會兒,他轉過頭,發現汪樹櫻已睡得一塌糊塗,正對著殘酷的電影畫面,點頭如搗蒜。

  杜謹明又笑了。他其實對電影沒興趣,他只是貪圖享受跟她相處的時光。他偷偷地把自己的肩膀挪過去,伸手,將她的頭往自己的肩膀輕按,這樣,她就順勢靠在他肩頭睡了。

  很好,他微笑,很得意,他喜歡這種感覺。沒錯,這是他的心機,他就是硬要拖著筋疲力竭的汪樹櫻來看電影,就是希望她昏睡,然後把肩頭讓給她當枕頭,就是暗自希望也感受一下在電影院里被喜歡的人依靠的成就感。

  因為一個人太久了,既然汪樹櫻提議假交往的遊戲,那麽他也想滿足一下這些平日不敢奢望的溫馨。

  看她睡得很熟,他小心翼翼以左手撐開她的頭,挪動右手,褪去半邊西裝外套,再讓汪樹櫻靠回去,不過她這回直接倒在他胸膛。他身體緊繃,一陣炙熱,糟糕,這太刺激,他的男性欲望蠢蠢欲動啊。

  杜謹明壓抑躁熱的欲望,將外套掩蓋她。讓她藏在外套里,在他熱的胸膛里呼息。她睡得很安穩,他卻焦灼地忍耐著欲望。凝視她柔軟嘴唇,貼近她嘴唇,他渴望親吻,但又實時打住。唉。把目光移回銀幕上,腦子想著的卻是自己可笑的行為——不願明目張膽的對她好,故意講話刻薄,是不想讓她得意。他怎會不知道自己的言行有多矛盾,他想對她好,卻又會忽然刻意疏離。嘴上眨損她,但越是貶損她,她在他心中地位越是高貴堅固起來。

  很可笑吧,他這樣怪異。

  他嘗過苦頭,曾把自己擁有的昂貴高級的全奉獻給喜歡的女人,暴露自己的心意,也暴露優渥的家境,最後才遇到那麽可怕的劫難,造成永遠也無法彌補的傷痛,還讓父親因此離世。要不是姑姑挺住,差點連父親的事業都毀掉,姑姑沒有罵他一句,從來沒有怨過他,他卻無法原諒自己。

  是孔雀嗎?

  杜謹明微笑,想到汪樹櫻給他的綽號。

  是啊,孔雀。也許是吧。

  當孔雀求偶,誇張地炫耀華麗的寶藍羽毛,卻也因此招來獵人的覬覦。孔雀被狩獵,被獵殺,拔去一身華麗羽毛。全是自己惹來的嗎?因為貪圖愛。

  杜謹明嘆息,神色黯然。他,不會再讓任何人有機會傷自己。他現在就這樣暗暗地隨心所欲地對她好吧。等到他厭倦這個遊戲,時間到了,他也會收回感情。沒問題的,他辦得到,他不會再輸掉自己。

  電影演完了,燈光亮起。

  汪樹櫻醒來,睜開惺忪的眼睛,呆在他懷里。他低著臉,凝視她,他俯低頭,吻她。

  他吻得深又熱情,她沒有抗拒,熱烈回應,被觸電般的欲望俘虜。她不想抗拒,這男人的一切深深吸引她,她不去想對錯,如果這是一段人生插曲,那她要好好享受,享受跟這男人在一起時的各種歡樂,與品味各種興奮跟刺激。因為他教她第一次領略到情欲是什麽?對一個人瘋狂的渴望是什麽?身體渴望跟他更親密而悸動,這麽陌生又刺激的感受,這全是他挑起的……她迷迷糊糊、恍恍惚惚,她像順流的河,雖然不知道最終這際遇會將她帶向哪里,但她信任這股追尋快樂的直覺。人都有貪圖快樂的本能,她想冒險。

  當杜謹明能帶給她別人都沒有的各種新鮮感受,她就像初生羔羊毫無防備地接納他帶來的各種刺激。因為好快樂、好渴望,她幹麽要拒絕?她何必虛偽?她也不表演驕傲,她只是率直的接受他的光臨。

  她沒有感情經驗,她還不知道愛情的傷害,還不知道愛的苦果,她沒有黑暗記憶來幹擾她純凈的眼色,她很清明,很純粹,很單純。因此在他的親吻里,在他的擁抱里,在他種種放電的行徑里,她得到加倍的快樂,她沒有陰影,她全心全意享受他的各種刺激。她陶醉地想,她願意為這興奮跟快樂的情緒冒險,她相信自己單純的人生將因此不同,她渴望從單純躍至華麗境地。

  ※※※

  回去的路上,馬路空蕩黑暗,沿路的路燈像無數黃月亮,照耀馬路,也映照他們親密的身影。

  汪樹櫻慢慢騎車,杜謹明環著她的腰。他們吹著風,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

  杜謹明問她:「妳沒交過男朋友,卻跟我打賭三個月的交往,不覺得太冒險?妳是不是以為我會改變?三個月後我真的離開妳,到時候妳不覺得很吃虧嗎?一般來說,這種提議大部分都是男人提的,因為不想負責。」

  「如果很快樂,幹麽要覺得吃虧?也許到時候失去我是你覺得吃虧。」

  「也對,我請妳吃宵夜,請妳看電影,又讓妳搬去我租的高級套房,我是比較吃虧。」

  「這樣講也不對,我花時間陪你吃宵夜、陪你看電影、陪你玩樂,時間就是金錢,你懂嗎?我白天工作完很累了,還跟你在路上騎噗噗,看我多花心力在你身上,你感動不?到底誰比較吃虧?你算數很差喔。」

  他哈哈大笑,真的是講不贏她。

  她分析給他聽。「你看,你寂寞的話找朋友陪你,要欠人情債,你這個人很討厭欠人情的吧?你要是寂寞得快死掉付費找女人陪,又怕會被仙人跳,你這種身分很怕這種事吧?你到哪兒找像我這麽善良品行又好的短期女友?我覺得你上輩子一定是幹了很多好事,才會有這種福報,哈。」

  哈。他笑到嘴巴都痛了。「妳原來這麽會講話啊,我看妳在店里對那些奧客時怎麽一副憨厚的樣子?」原來她很滑頭咧。

  「你不也是從事服務業嗎?客人至上啊,這我很明白的。但是像現在下班了,我是不會讓你的,你的思考有問題時,我會毫不留情的糾正你,我必須捍衛真理。」

  他大笑,笑到連肚子都疼了。「我們到底是誰思考比較有問題?」

  她也笑。「我剛剛看電影的時候睡著了,睡得超好,現在精神好,思考力大增,你想講贏我是不可能的。」

  「還好妳不是真的女朋友,這麽會頂嘴,真可怕。」

  「幸好你也不是真的男朋友,這麽愛挑釁,很麻煩。」

  好吧好吧,杜謹明大笑,她剛剛確實是睡得太飽了,現在嘴皮子多刁啊。他突然往前擠,湊在她耳朵旁喊她一聲:「Katie——」

  「Katie?」

  「妳是Katie——」

  「Katie是什麽?」

  「Katie是一首歌里面的女生。The-Libartines的《What-Katie-Did》,這是我姑姑很愛的樂團。」

  「我跟Katie有什麽關系?」

  「只是忽然想起這首歌——」不諳世事的女孩,有點純真玩心重的女孩。這麽可愛,蹦蹦跳跳的,讓他很愉快,這天約會結束,他們約好周末一起布置套房。

  ※※※

  翌日,杜謹明在上班時間做了反常的事。他把采購組組長叫進辦公室,給他一片光盤。

  「一個月內,把光盤里的東西買來給我。」

  采購組長回辦公室,將光盤放進計算機,閱讀檔案,很困惑啊。稍後,其它組員圍在組長桌旁,大家議論紛紛討論起來——

  「是餐飲部要添加的新設備嗎?」

  「是季節性策略嗎?」

  「沒聽大廚說啊?」

  組長檢視一張張圖片,他哀嚎。「這麽多種,叫我去哪兒買?」

  「劉組長——」林甄恩走進辦公室。「新的宣傳廣告需要這些東西麻煩你。」林甄恩盯著計算機屏幕,加入圍觀的組員,看著一張張色彩鮮艷的圖片。「這什麽東西啊?」

  組長說:「總裁忽然要我買這些東西,這些各種顏色的棒子是煮巧克力攪拌用的,喏,這個網站有介紹,說是用這個就可以打出綿密的泡沫,我們飯店要專攻巧克力飲料嗎?」

  「不對——」林甄恩納悶,「如果是這樣應該會先知會我們公關部。」

  「是吧,妳也沒聽說吧?所以是總裁自己要收藏的?」

  「收藏這個?」林甄恩更納悶了。「他幾時對煮巧克力有興趣?」反常喔。

  反常的杜謹明,又做了以下的事——

  當采購部組員們正在忙著猜測他要添購的東西時,他要司機載他去某個地方。

  李東海在車里等著,看老板走進重機展示中心,透明櫥窗內全是酷炫粗野的重型機車,一輛輛排列著。

  杜謹明聽著業務員口沫橫飛地介紹,最後他停在黑色的哈雷機車旁,業務員興奮道——

  「您真有眼光,這臺哈雷排氣量883CC——」業務員介紹性能,還強調剛從海外運來已有好幾組客戶在詢問只剩一輛。「如果你有興趣,這臺我們店價五十六萬,我個人給你優惠價,打八折,還送你——」他還沒講完,杜謹明說——

  「就這臺。」看看高度跟寬度,他對業務員笑。「腿短的人應該不容易上去喔。」雖然後座不是很高,但有點寬度,想象小個頭的汪樹櫻坐在這大機車後的滑稽樣,他忍不住笑。「欸,只好每次都用抱的——」可惜了,這麽酷的重機,載的卻是矮個頭的家夥,那樣就不酷了,畫面都被她毀了。

  業務員恭敬地接過杜謹明遞來的信用卡,這麽容易?他真不敢相信,這麽快就成交了。這位客戶出手真是快狠準!夠瀟灑。

  ※※※

  看連續劇的時候,常有這種情節,一開始很討厭的人,相處後卻超級喜歡的。還有,本來是玩票的事,開始做了,越來越投入,認真,沈迷,甚至無法自拔了。

  是啊,是有這種事。

  這陣子,汪樹櫻和杜謹明都有這樣的體會,明知這是荒謬的遊戲,卻很認真執行,享受彼此男女朋友的身分。真的只為三個月後的輸贏?可是執行起來為何這樣甜蜜?他們都感受到生活因這場打賭多了很多樂趣。因為兩個人都不是愛情玩家,所以嘴上挑釁對方,好勝地奚落對方,嚷嚷著必勝的決心,合理化每一項行為。

  可是愛情像雷陣雨,雷聲一響,閃電掠過,還來不及打傘做好全副武裝,已淋成了落湯雞。而愛情也會像彩虹,忽然展現瑰麗色彩,點綴天空。玩票性質的愛,才進行幾天就走樣了。

  先是杜謹明買了哈雷重型機車,忽然出現在打烊後的「巧遇」店鋪外。它誇張的引擎聲吸引正在拖地的汪樹櫻,看見有人將酷炫的哈雷機車停在門口,那人穿著騎士外套、牛仔褲、野戰部隊的靴子。他摘下黑色安全帽,汪樹櫻驚訝地抓著拖把就跑出來了——

  「哇——你買的?」她驚艷地看杜謹明英姿颯爽的跨在重機上,這根本是偶像劇的男主角嘛。喔天啊,心跳好快,喔天啊,怎麽辦,好熱喔,太性感了。

  「走吧,去兜風。」他說。

  「這個很多錢吧?哇,為了讓我迷上你,你下重本喔,哈哈哈。孔雀開屏了我看。」她哈哈笑,笑他果真像求偶的孔雀,神氣地炫耀他的華麗,爭取她的註目。

  「什麽孔雀?」杜謹明敲她的頭。「我是再也不能忍受某人用爛機車還龜速的載我出去,很醜,幹脆自己買一輛機車。」說成這樣,但真相是遷就她不坐汽車的怪癖。

  「呵呵,好好好,算你狠。」汪樹櫻摸摸機車。「坐這種車兜風,我們很像在拍偶像劇喔,好浪漫噢。」

  「是啊——」他神氣地抖抖騎士外套。「男的帥,可惜啊可惜,女的就不怎麽樣,想一下那個畫面,唯一的敗筆就是——」

  汪樹櫻作狀要踢他,他笑著,摘下掛在側邊的另一頂全罩式藍色安全帽。「喏,這種全罩的安全帽才安全,上車吧。」

  汪樹櫻先跑去把店關好,跑回來戴上安全帽,可是扣子扣了半天還扣不上。杜謹明將她拉近,幫她系好。可是還有另一個困難,她蹬上機車,很吃力,後座寬,不好上車。杜謹明涼涼地欣賞她笨拙的模樣,還很沒良心地一直笑。

  她生氣了。「我看你是故意挑這種機車,你真的很機車!」

  「所以我說是整個畫面的敗筆。」他將汪樹櫻攔腰抱起,放機車後座。「坐好。」

  他催動油門,引擎低鳴,馬力充足發出狂野的嘶吼聲。

  「聽聽這個聲音?這才叫機車。」杜謹明驕傲地跟汪樹櫻說,「樹櫻啊,我說過我拿過賽車冠軍吧?我駕駛技術好,騎車的技術也是一流的。」

  「是是。」

  「技術好,這機車性能一流,加上安全帽是進口的頂級貨。」

  「所以呢?」

  「所以——抱好了。」

  突然車子如黑豹飆出去,汪樹櫻尖叫,整個人趴到他身上抱緊緊。可惡!

  所以呢?所以呢?所以他整句話的重點沒有講出口。他很故意地呼嘯疾馳,讓汪樹櫻一路上緊緊抱住他不放。

  汪樹櫻一開始鬼哭神號的,後來發現這種機車的輪胎很穩,漸漸地享受起兜風的樂趣,貼著他寬闊的背脊,偷偷微笑,很有安全感。她喜歡嗅著他混著古龍水的體味,喜歡他結實的背,這樣貼著好溫暖。所以啊,有時是有這種事的,討厭的人漸漸變成最愛排行榜的第一名。還有,有時啊,她微笑地想,玩票的事不知不覺就認真了,她好高興跟他打賭,輸贏不重要,這快樂的過程,已經值回票價。她做得很對。

  也許算是一種虛榮心吧……

  和這帥家夥來場艷遇,明知沒結果,也甘心投入。為什麽?人都有貪圖快樂的本能不是嗎?

  汪樹櫻迷惘地想著,人生短短幾年,將來,回憶這過程,會不會是她此生最華麗的愛情呢?

  ——未完.待續橘子說909《樹櫻!來場華麗的愛吧》下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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